純純率先回過神來,手緩緩刻劃他那猙獰的臉孔。
涂均堯扭曲的面孔早已失去感覺的能力,但是,他清楚的接收到純純溫柔的訊號,他身上的利角,好象在一瞬間被她的雙手拔掉了……
「你不覺得恐怖嗎?」他的喉結急劇的上下滾動,泄漏出他對這問題的在意。
「還好嘛!沒傷到眼楮、鼻子、嘴,只有臉頰……」純純彎起好看的唇瓣,活似老媽媽在教訓頑劣小子般的說︰「男人又不是靠臉皮吃飯的!這個社會就是這麼不公平,只要有才干,丑男人一樣會被稱作‘性格’,還大受歡迎呢!你別怕人家不懂得欣賞,而是該主動證明給別人看!」
蝦米?!她的反應竟是如此……跌破他的眼鏡。
純純瞅著他的表情,不表認同的啐念,「干嘛啦!天底下被毀容的又不只你一個,比你更慘的都敢勇于活在陽光底下了,你才這樣就躲躲藏藏的,是不是男人啊?你不覺得丟臉嗎?」
涂均堯認真的瞅視著她,她的眼眸仍是清澈明亮,沒有摻雜一絲虛假。
「我有一群顏面傷殘的朋友,可以介紹給你認識、認識……」黑眼珠滴溜溜一轉,唇角往上揚,「當然啦!要是你知道他們的協會缺經費,有心資助,是先生您‘自願的’,跟我無關!」
瞧她撇得多清啊……他認輸了!
「真有你的!」
純純再次拍拍他的臉,驕傲的揚起粉臉。「可別因為太感動就愛上我喔!」
「于純純——」他好氣又好笑的掐掐她微翹的鼻子,「你未免太臭屁了吧!愛一個人可是需要很多條件的,哪有這樣隨隨便便感動一下就愛上的,這種愛情未免太廉價了。」
「胡說八道!愛情才不廉價呢!」純純反唇相稽,「要讓人感動可不是容易的事,請問偉大神秘的涂老板,你有多久不曾被人感動過了?」
「你在作實驗的時候,也常這樣強辭奪理嗎?」
「講輸人就拐彎罵人,男人喔!」純純以不屑的表情斜睨著他。可無論是多麼討厭的表情,讓純純做出來,總流露出一股淘氣的味道。
涂均堯不想繼續和她爭辯下去,索性伸出魔手往她滑溜的雪膚上襲去……
「涂均堯,別呵我癢……哈……停啦……停……」
疲累外加十指魔爪的騷擾,純純很快的高豎白旗投降。
「還敢不敢跟老板爭辯?」說著說著,他也覺得好笑,忍不住咧開唇角放聲朗笑。
「臭老板,我要開除你啦!哇……」純純上氣不接下氣,一邊抹淚一邊狂笑阻止他,「別啦……」
「敢開除老板?你真是給老天爺借膽,看招!」
兩人滾來滾去,到後來,他們也已經搞不清楚是在呵癢呢?還是乘機吃彼此的豆腐?
「涂均堯……」純純突然輕聲喚道。
「嗯?」他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
「我又沒有……我是說,藥效沒發作……你……你干嘛親……親人家的……」在清醒的狀況驗激情滋味,這還是頭一遭,害純純覺得怪難為情的。
「我只是突然想親你而已……」他也弄不懂自己的身體,好像無時無刻都想擁有她,明明才剛滿足過,才一下子,又全身繃緊。
「那……換手一下,行不行?」
「換手?」涂均堯有听沒有到,執意的長驅直入。
「呃!」純純嬌吟一聲,只覺得清朗的世界瞬間變得虛迷夢幻,但和藥效發作時不同,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體內燃起燎原的欲火……
他的每一擊都令她有種粉身碎骨的沖擊,而余波微漾時,又讓她腳趾、手指都不自覺的蜷縮起來……全然沉淪在他仿佛戳印般的規律里,無法自拔。
而她美艷的表情令涂均堯更加狂野的佔有她……
★★★
這別墅只有這間浴室有鏡子。
涂均堯知道女人總愛搔首弄姿,特別為客房內的嬌客裝設了三面及地鏡子。
這也是出事後,頭一回,他如此清楚的與猙獰的面孔對望……
數秒後,躺在浴缸中的他敵不過傷痛,目眶泛紅的別過臉去,用力捶打水面。
疊在他上方的純純冷冷的瞄他,大刺刺的打個呵欠,旋即閉上眼說︰「別以為自怨自艾就能夠贏得我的感情,或者換得一次主動獻身。」
「嗄?」涂均堯挖挖耳朵,他沒听錯吧?!這小女子又在出哪個怪招式啊?
她自顧自的說下去。「你可是佔盡便宜耶!你自己模模良心想想看,你事業有成——我是不曉得到底多有成就啦!不過,光看你能贊助我們研究室那麼多經費——」
「不是贊助,是投資、是合作!你們負責研究,我負責開發商機。」涂均堯忍不住跳出來糾正,話才說完,就被一只白眼射中身亡。
「總之,你是成功的奸詐商人,這總沒錯了吧?!」
商人必奸嗎?他不苟同的睨著她。他還是免開尊口,听听她還有什麼「高論」。
「而且,你身體健康,肌肉也是一級棒。」呵……好困喔!
「請問……你又是怎麼知道我身體健康的?」他問得小心翼翼,深恐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女王陛下」。
「身體不健康的人,有能力在‘日夜苦干’後,還有空檔哀憐自己不幸的遭遇嗎?瞧你精力充沛像個什麼似的……我回去會替你宣傳的啦!」
她是說真的還是假的啊?
「而且——」
「還有啊!」他哀嚎,不曉得自己的心髒夠不夠力,還能不能承受刺激?
她惡聲惡氣的抱怨,「你有什麼好哀怨的?也不想想看,被吃干抹淨的是誰?才吃你一碗面、一碗粥,就被你‘嘿咻、嘿咻’這麼多次,而且還沒完……我才應該哭呢!你臉難看又怎樣?哼!得了便宜又賣乖的人最可惡了!」純純一邊說,一邊猛偷襲他光滑的肌膚。
「你這……是在干嘛?」她干嘛用一副受害者的嘴臉,在他身上施行迫害者的工作?
「噯!我也不想瞞你,都被你搞成這種局面了,再說討厭你的身體之類的話未免太假仙了。」頓了一下,純純愜意的伸長直腿,找了個舒適的「床位」,準備來個美容覺。「我最討厭肌肉男了……一坨一坨的肌肉讓人看了倒足胃口,但太瘦弱、肉松垮垮的又覺得死氣沉沉,你的不會,模起來剛剛好……」
「多謝小姐的贊美,本人深感十二萬分的謝意!」
咦?沒反應?他低頭一看——睡著了!
也難怪,夠她累的了。
「還好當初沒听廠商的話,要是當時決定用更大尺寸的浴缸,今天就沒有那麼好運,簡單兩句話便哄得佳人在抱,你說對不對?」
她的呼吸平穩,並未附和。
下頷抵著她的波浪松發。
她的肌膚柔滑細致,年輕、彈性、有活力,修長縴細的四肢,與他交纏時正好可以牢牢圈鎖住他……他沒辦法忘記那一次比一次更加銷魂蝕骨的滋味。
她會是個好情人!
她那誠摯率真、體貼溫馨又常凸捶的性格,會讓他沉重的生命稍稍得到平衡。
瞧,才沒多久的時間,她已戳破他的面具,用她無厘頭的思考方式逼他面對現實,沒有虛假的同情心,只是以輕松自然的笑語,提醒他尚有的籌碼。
像她這樣一名俏女郎,配他……合適嗎?
他還有資格追求她嗎?
曾經放浪,對于女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從不加以眷戀珍惜。若是投懷送抱的,更是用完即丟。
他不玩愛情,只享受床第之歡,月兌掉衣服便可以床上快活,但絕不在床外相見!
若衣著入時有品味的女人,便可作為參加宴會的女伴。
他是浪子,沒有女人可以拴住他,想用婚姻作籌碼釣他的女人,只能承受殘酷的決裂。他的規矩,從不許別人破壞!
今天,他卻是那個想破壞的人。
于純純,她究竟對他下了什麼蠱?竟讓他越來越不能把持住自我……
「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出現?挑我最脆弱無助的時候,進入我的生命?」
他的喃喃自語,並未驚醒睡美人。
水色無法掩飾蜜色肌膚上那些青紅的印子,可以想見自己的行為有多麼粗魯莽撞。
但,此刻她的表情是如此恬淡寧靜,被水氣蒸紅的粉腮,活像是惹人垂涎的水蜜桃……
老天!于純純是來毀滅他的惡魔,還是拯救他的天使?還是她只是單純平凡的她,當時效一過,便永不再見……
是不是吃她的口水吃多了?竟多愁善感起來!
「可惡的妖女!」他忍不住掐掐她酡紅的粉頰。
「痛!誰捏我?」她哀叫一聲。
涂均堯瞪大眼看著她,哇!連睡覺都曉得被人偷襲……厲害、厲害!
他抱起她那泡得皺皺的身子,擦淨後,邁步回到大床。
他需要真正的睡眠、休息,恢復正常的他。
只是,她身旁還有很大的空位……也許,他躺那麼一下下……吸一點她的香就好了……
五分鐘……十分鐘……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涂均堯的鼾聲越來越沉、越來越規律……
沒多久,他們自動調整睡姿,純純環著他的腰,長腿與他交纏,以他的胸臂為枕,頭發纏繞在他的指間,似乎在預言——
他們的緣份永遠也無法剪斷……
★★★
「喂、喂!醒醒、醒醒!」
「干嘛打人?」涂均堯口氣很沖的睜開眼。
純純卻囂張的緊掐他的鼻子。
「我哪有打人?我只不過是輕輕拍拍,哪像有個小人,竟然趁人睡覺時偷掐人!」
「你還記得?」
哈!不打自招。「還不去煮飯!我肚子一餓,脾氣就會很差,你最好別惹火我!」
什麼時候他淪為煮飯伙夫了?
可看她一副恰北北的模樣……他模模鼻子,還是煮飯去吧!他可不想引爆炸彈!
沒多久,一碟熱騰騰的炒面上桌。純純立刻跳起來,歡呼一聲,端起自己的那一份,滿臉戒備的瞅視著他。
「放心!還有,我不會跟你搶的。」他吃了自己的那一份,覺得還好,但是,看她那副模樣,他不禁有股錯覺——自己的廚藝,天下無敵!
「你真好養!」他忍不住又分了一大半給她。「多吃點!」
純純不客氣的吃了,滿嘴都是食物,只能以可愛的笑容表達謝意。
涂均堯已無心吃東西,看著她在陽光底下著一雙長腿,大口大口吃著面條,兩人雖然沒有交談,卻讓他覺得滿心的幸福感動。
她美得仿佛一場美夢,稍微用力喘息,便會煙消雲散……
「為什麼不吃?」發現他沒動叉子,純純眯起眼好奇的問。發現他有點痴傻的凝望著自己,她不禁紅了臉笑說︰「哦——是我太秀色可餐,讓你眼楮吃霜淇淋就吃撐了!」
原本沉滯的氣氛又被她的自大掃空,涂均堯忍不住哈哈大笑,凝重的心情瞬間消逝。
「涂均堯,你可以送我回去了嗎?」沒想到她才掃光陰霾,下一刻又喚來一大片烏雲。
「至少得等你體內的藥效消失。」他不要純純被別的男人吃干抹淨。「七十二小時,你忘了嗎?」
「那有什麼關系?要是回程時發作,我們可以試試當車床族。」
她干嘛提這種……他好想要的方案?存心折磨人嘛!
「看不出你還挺大膽的嘛!這年頭不流行女人含蓄保守了嗎?」他挺喜歡和她對話的,永遠不曉得她的下一句會是什麼?
「喂!我這是就是論事,含蓄保守可以讓我平平安安、沒事的回到家嗎?」
「回到你家,時效未必就過了,到時候誰來——」他的話卻被純純打斷。
「放心!我有未婚夫啊!如果他不要……一定會有別的男人或別的辦法可行。」她說得輕松自在,他的內心卻在淌血。
「我不行嗎?非得讓別的男人頂替我?」
他的話中醋意濃郁,純純清楚的嗅到那股酸澀味道。
「一個女人被人強暴後,反過頭來要求強暴她的人跟她上床,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他深深嘆一口氣,臉上掩不住的落寞失意。「這罪名難道要貼在我身上一輩子?」
「你在意?」純純不解的瞪大眼。
「當然!至少我感覺到我們是兩情相悅,你並未拒絕我……」他痛苦的別過臉。
「先生,請問我怎麼拒絕?」瞥見他的苦澀,純純有些心虛的補了句,「我願意承認,至少有一次是在我頭腦清醒,卻不知怎麼搞的情況下……失身的……」
「你說那是失身?你——」他氣得渾身打顫,沒法子說話。
「是啊!如果是在晚上,或許可以說成‘一夜’吧!」純純看著他的表情,決定不再刺激他。「也許,這輩子我再電無法從別的男人身上得到像你給我的……嗯——超炫快感,可是,我實在沒辦法把跟感情分割開來看待,在這方面,我還是挺保守的,要不,大姐給我訂兩年考驗,我怎麼會沒反抗就答應了呢!」
「我不想反駁你的話,但是,我並不同意你的論調。」涂均堯冷冷的抗議。「在我看來,你不是絕對的保守。」
「涂均堯,你可以有你自己的看法,但你無權干涉我!如果,今天不是因為荒謬的錯誤把我們牽扯在一起,在現實社會里,教我接受自大的男人,根本不可能!」純純怒氣沖沖的厲聲喝道。
「是,你不會因為我的自大脾氣不給我機會……」他難過的捂住臉,痛苦的聲音由指縫間流瀉,「你會以貌取人!」
「你簡直不可理喻!」純純氣呼呼的揪著他的頭發,把他的臉從雙手里釋放出來,「你骯髒的心眼,比臉上的疤丑陋一百倍……不!一千倍、一萬倍不止,我一分鐘都沒辦法跟你待在同一個地方!」
「被我說中心事,你老羞成怒了!」
「你……」
「女人都一樣,裝模作樣、自抬身價,處女又如何?說不定已經第八百次當處女子,想賺我一票——」他並不要她走,偏偏嘴里就是講不出抱歉的字眼,反而月兌口而出傷人的話語。
「啪啪啪……」雙手齊揮,送他無數個熱火鍋,直到她累了,雙手癱了,才停手,淚眼婆娑的扭頭直往樓下沖去。
他握牢雙拳,緊咬牙猛忍,否則他會克制不住的追上去,掐死純純!
不管何種理由,沒有女人可以爬到他的頭上撒野!
但是,逼走了她,又讓他恨得想一手了結自己!
他干嘛將自己逼入進退兩難的泥淖中?想月兌身,又有誰能救?
莫非……純純與他情緣已盡?!
純純捂住嘴,死命的往外奔跑,好像後頭有千軍萬馬在追殺她。
為什麼他的話如此傷人?為什麼如此在意他的話?他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再幾個小時,兩人便再無瓜葛……
可一想到兩人從此再也沒有牽絆,滋味竟是如此苦澀難受,莫非……被他硬奪去的不只是她的身體,還有……她的心?!
回首望著那幢古屋,光天化日之下,仍是古怪詭譎得教人打顫……多像涂均堯啊!
給人沉溺極限的墮落快感,卻在最喜悅的當口,狠狠痛咬她一口,讓她一生一世烙印他這個人!
不!她不能再與他接觸了,否則,她會心碎至死!趁她還有余力,一定要逃離他。
跳上屋前的泥地,她才發現這里是隱密危險的高山峻嶺。
左側是見不到盡頭的高崖,右方是奇陡坡地,她可有力氣支撐到有人家的地方?
她一邊抹淚一邊往前快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記得繞過一個大彎坡,就見到那群席地圍坐,喝酒賭博抽煙的怪客。
純純看著他們的車,心想該不該開口向他們借?
她還沒表示,其中一人已高聲怪叫的跳到純純眼前,如獲至寶的牽起她的手,口臭燻得純純直想躲開。
「這就是昨天跟大家提到的小姐,怎樣?水吧?」
推開不懷好意的男人,純純往回頭路猛退,但是,那群人比她的腳程更快,不一會兒工夫,便將她團團圍住。
純純忍住害怕,厲聲喝道︰「站住!我有朋友就在附近,不想難看就趕快走人!」
「你說的是誰?如果是鬼屋里的怪人,別想他會來救你啦!那個半人半鬼的早跟大仔有協定,敢管閑事,就甭想在這地方待下去!」中年司視猙獰的靠近純純。「你還是乖乖跟我走,省得‘討皮痛’!」
「涂——均——堯!涂——均——堯!?純純聲嘶力竭的吼叫。那些壞人不禁愣住。
突地,道路四周的草叢竟出現刺耳的,警笛聲、紅色閃光,之後噴出五彩刺鼻煙霧。
在不見五指的濃霧里,嗆咳聲、詛咒聲、問候別人媽媽的話紛紛出閘。
純純掩住嘴鼻,淚眼婆娑的靠著山壁,小心翼翼的往古屋的方向前行。
冷不防地,被一雙鐵臂抱住縴腰,她驚駭得直想扯開喉嚨大吼,有力的手臂卻及時掩住她的嘴,並送上一具防毒面具,戴上她的臉。
她虛月兌的往地上一坐,渾身除了顫抖還是顫抖,這時候,純純才曉得自己有多麼害怕,要是他沒趕來……她簡直無法想像後果。
「涂均堯……」她無聲吶喊,這個教她心痛又令她心動的男子。
涂均堯深深睇望著她,驀地旋身在她身前蹲下,示意她趴上他寬厚的背脊。
純純摟著他的脖子,輕聲的啜泣,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裳……
他不禁嘆了一口氣,他已經無力從她布下的情網中月兌身了——他認命了!
「涂均堯……」她挨著他的耳朵哽咽,「我……沒做第八百次處女,你是我第一個……男人……」
他的心口緊縮發疼,順了許久的氣,才開口道︰「對不起……」
他的道歉讓純純的淚水更加洶涌的淌下臉頰,益發的摟緊他。
搖晃行進間,古屋已經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