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瑋與陳聿侖的婚禮已進入緊鑼密鼓的階段。
由于雙方的家長並不抱泥古禮,而陳聿侖的父母當然希望能盡快迎娶媳婦進門。因此連訂婚的儀式都免了,兩個新人直接走進結婚禮堂。
不過,因為少了訂婚這道手續,便希望他們的婚禮辦得盛大隆重些。身為媒人兼伴娘的我,理所當然跟著備新娘忙碌起來。
光是試禮服就差點沒累垮。
心瑋在試衣間已經換下了近十套的白紗禮服,結果竟然沒有一件看得上眼,還好服務小姐耐性極佳,不然早把她給轟出去了。
只見心瑋頹然坐在地上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我看她委靡不振,只好安慰她,「先喝口茶?休息一會兒再挑吧!」
服務小姐也在旁陪著笑臉。「是呀!齊小姐,你休息一會兒,待會兒再繼續,沒關系的。」
「哎!要不是時間這麼緊迫,我還真希望穿上自己設計的禮服呢!」說完,露出一副不勝遺憾的神情。
「這還不簡單。等我結婚的時候,一定請你邦我設計禮服,免得英雄無用武之地。」心瑋一直對服裝設計相當有興趣並且眼光獨到。
心瑋听完,兩眼一亮,「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過只怕到時候,你忙著帶小baby、侍候先生。不得已,只好把好朋友的終身大事給丟到一邊去呢?」
「胡說!我才不要那麼早就急著有小孩呢!」心瑋不以為然,還白了我一眼。
「話別說得太早.只怕到時候由不得你。」
「不過沖著你這句話,我可得時時逼著你結婚才行。如此一來,我才有一層長才的機會。」
「哇!我真是自做孽不可活,自找麻煩。那我以後休想有耳根清靜的一天了!」
「哼!那還用說。」這下,心瑋終于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看她心情好多了,便提醒她繼續挑禮服。她一听,馬上擺出一張苦瓜臉。
「其實以你的身材,隨便穿什麼禮服都好看。」
心瑋不肯置信的瞅著我,以為我又尋她開心了。
「真的嘛!別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不然這樣好了,你先想想那天的發型,希望是哪一種造型?然後,我們再選擇適合的禮服,好不好?」
心瑋偏著頭想了一會兒,然後高興的大叫一聲,「有了!」
果然,在試過幾件之後,心瑋便挑中其中的一套。那是一套剪裁素雅又不失大方的樣式,上闐身合身的線條,可襯托出心瑋玲瓏有致的身軀,而胸前些許亮片的綴飾則顯得高貴典雅。然後一轉身,露出背後雕代蕾絲的鏤空設計,素雅不失華麗,且流露出嬌媚的氣質。
「心瑋,現在的你看起來真美!」我忍不住贊嘆了起來。
而一旁邦忙的服務小姐也嘖嘖稱贊,「齊小姐。婚禮當天你一定會是個出眾的新娘!」
這一刻,心瑋的眼底盈滿幸福的光彩,而屬于新娘的嬌羞,使她更增添了無限女性的魅力。
我看著那一身雪白的禮服,不禁幻想著,自己是否能有穿上白紗禮服的一天?
「凌沂,你發什麼呆?」心瑋的縴縴玉手在我眼著晃呀晃的。
我猛然警覺,抓住她的手,回了一句,「干嘛!我的眼楮好得很哪!」
「是啊!不過你的心早飛了!」
「還不是因為我們的新娘子實在太漂亮了!所以才會看傻了眼。真是可惜,陳聿侖今天沒來,不然,我保證他早就看呆了!」
「就是嘛!為了我們的婚事,他已經連續加班好幾天了,好休個長假方便度蜜月。」我的話似乎引起心瑋的遺憾。為了不掃她的興,我連忙安慰她。
「其實,等到結婚那天才讓他瞧見,這才叫做警艷呢!真是既神秘又浪漫。」
「希望如此。」心瑋也興奮的期待著。「對了!你也來挑一挑吧。」
我看了掛滿試衣間的禮服,實在懶得一件件翻看,只好麻煩服務小姐幫我選幾件。
她一听馬上接著說︰「這件伴娘不僅身材好,人又長得漂亮,可說麗質天生。不管穿哪種款式的禮服都會顯得相當出色的。」
「哇!你們公司的老板真會用人哩!瞧你多會說話,我相信貴公司必定生意興隆。」
「哪里,謝謝夸獎。」她禮貌的回答。
說完,她拿下一件雪白的緊身禮服,膝蓋的地方開了個倒V字型,後裙擺則是曳地的燕尾式長裙。
我進入更衣室換上禮服。
由于非常合身,的確顯出我的高挑。但是我看看心瑋,有所顧忌的說;「這一點也不像是伴娘的禮服,倒像是新娘服呢!」
但是大方的心瑋一點也不介意,服務小姐也在旁游說︰「正因為齊小姐的禮服是選合身的流行款式,為了讓你們兩個的整體造型能互相搭配,我才特地推薦這一套。說實在的,很少有人穿起來像你這樣好看的呢!」
我听完笑了笑。這位小姐的嘴巴實在是太甜了,也許她是因為我仍然未婚,所以想趁此機會做好公司形象吧!
正當我尚在猶豫時,有一位小姐剛好走進來,︰她好奇的把眼光瞥向我,然後情不自禁的說︰「哇!好漂亮。這件禮服實在是太適合你了。」
「我也這麼認為,這件禮服的風格的確是不同凡響。」
此時心瑋也在一旁鼓吹。我靦腆的拉一拉一拉露出潔白前胸的衣襟,有些不自在起來。心瑋乘機調侃我,「看你平常思想挺開放的,怎麼這個節骨眼卻又放不開了呢?」
「我這叫做思想開放、行為保守,行了吧!」我不服氣的頂了回去。
「得了吧!你呀,純理論派一個。」
我一听,不甚服氣,便堅定的對著所有在場的人說︰「我決定了,就這件。」說完我故意瞅著心瑋,只見她正抿嘴竊笑。
唉!原來是中了她的激將法了。不過,總算是弄妥了這些繁雜的事情,倒也令人心情為之輕松不少。
婚禮如期舉行,在圓山飯店席開五十桌。此種婚宴排場已算是不小了,而婚禮與婚宴的安排均被認為是水準以上新朗的風度與新娘的容貌,尤其博得一致的贊美。
我沒料到婚禮可以如此繁復,也可以如此簡單。對于心瑋而言,在還未結婚前,她老是覺得自己是一艘失方問的小船,隨著水波浮蕩旋轉。而如今,看到她酡紅的臉龐露出幸福的光彩,看樣子,她已經找到了停泊的港灣,有了前所未有的歸屬感興安全感。
婚禮進行前,心瑋安安靜靜的坐在飯店的房間里。來來往往的賓客使得她顯得既緊張又興奮。
只有我和她單獨在房間時,我問她,「怎麼,結婚的滋味如何?」
她聳聳肩,看看自己一身的白紗禮服,「我幾乎有點不太相信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感覺飄飄渺渺的,好像被人拋上空中,如今正緩緩降落,但是又伴隨一種暈然欲醉的輕松。」
「放心!過了今天,你就可以安然降落了!」我拍拍她的手臂,由衷替她高興。
「凌沂,我和聿侖都要謝謝你才對!」心瑋也緊握住我的手,聲音沙啞的說。
「我才應該謝謝你們包那麼大的紅包給我呢!」
「那是應該的嘛!」
「可不是,如此一位如意郎君,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第二個了。」
「哇!那你的意思是說我高攀他了?」心瑋用那雙嫵媚的大眼楮瞅著我。
「當然不是,你們兩個是天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
「你不貧嘴了。」只見兩朵紅雲又飄上她的臉龐。
就在此時,門口光進一大群人,而陳聿侖被簇擁在其中。只听見有人大聲嚷著要看新娘。
「哇!陳聿侖,你可真是保密到家,連這麼漂亮的新娘,居然一直到結婚的時候才放心讓我們來‘參觀’……」
「去你的!什麼參觀,你以為這是哪里?」陳聿侖興奮的臉上佯裝怒意的斥道。
「是,是!對不起!對不起!您大人大量,多包涵、多包涵!」
過了一針兒,陳聿侖一進門就說個沒完的同事們,這會兒,又突然把箭頭指向我。
「沒想到連伴娘都那麼美麗呢!真可惜我不是今天的伴郎。」說完,全室的人都鬧堂大笑。
我瞥一眼身旁的心瑋,正睢見她也跟著大伙兒笑得花枝亂顫……
宴席結束後,又開始忙著幫心瑋卸下所有的首飾,並且開始整理禮服。等一切弄好之後,我才發現結婚果真是一件挺折騰人的事!笑僵了的臉、有氣無力的雙腳,心中惦念著的是趕緊回家泡個熱水澡,然後埋頭睡它一整天……
揮別了心瑋和陳聿侖,坐上他們為我準備的便車。看著他倆互擁的身影漸離漸遠,心中的情緒也隨之翻騰起來……
就在這天晚上,受了紛雜情緒的影響,我作了一夢——
「凌沂——」子超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凌沂,你答應我也好,我已經不能再獨自等待了,凌沂,我們結婚好嗎?」
我並沒有抽回後,任由子超緊緊的握著,眼楮愣愣的望著遠方。
「凌沂,難道你一點兒都不知道嗎?從認識你的第一天,我就再也沒法子忘記你。凌沂……我愛你呀!你可曾了解?」
「子超,別說了。我願意……我願意的。給我一個全新的生活吧!」
一臨近暑假,整個雜志社似乎也隨著綠意盎然的夏而鮮活起來。
許多的專欄報導、計劃,也都心量針對假期的迫近而大作文章。
總編為了充實雜志內竄已經開過好幾次會議,他不僅要求最新消息的深入報導,且需要專業的探討主題,逼得全公司上上下下無不戰戰兢,絲毫不敢松懈。
因而在炎炎夏日中,人雖然坐在吹著冷氣的辦公室里,但是責任的壓迫感卻逼得人汗流夾背。
而一揮別春風,夏也有意無意的逐漸泛濫開來。情緒也一樣,慢慢的熱了,最後也似燎原的野火一樣,織烈得不可收拾。
一早上班,天氣悶得令人心煩。小陳送來一份報紙,興奮的對我說;「今天又有大新聞了!看來你又得忙羅!」
我翻開報紙斗大的兩行字躍入眼底︰
旅美醫學博士任子超
回台引進醫療新技術
這名字使我不由得戰厲了起來。我情不自禁的從椅子上站起。
子超?不會是另一個子超吧?
可是他確是學醫的,那麼真的是子超回來了?他什麼時候回來的?現在在什麼地方?他好嗎?他怎樣了?
一連串急切的問句在我心中閃過。我又重新坐下去,把那份報紙拿起來仔細的、一宇一句的看,深怕遺漏任何有關他的消息。
任子超博士,三十四歲,台灣大學醫學系畢業……
真的是他!我的心快速的跳動。
整整八年,他終于又回來了。
子超成功丁,他的生命果真因此而輝煌起來。
在異域的八年奮斗,他順利達成他的理想與目標。或許在他挺胸屹立之前,他也曾經歷人事的滄桑,正如同他的父親。
早在八年前,他原本就該屬于這里的,在他所摯愛的土地上札根。然而……
「怎麼樣?這條新聞值得采訪吧!時代進步,醫學新知一直是讀者所熱中得知的讀息。這期的專欄應該……」
「再說吧尸我全身無力的癱軟著。
「凌沂,你是不是不舒服?看你一臉蒼白……」小陳有些驚慌的問道。
「哦!我沒事,大概是天氣太熱了。」我靠在椅背上,將眼楮緩緩的閉上。
「那你休息一會兒,我去沖洗相片了。」小陳不放心的又看了我一眼,然後才轉身離開。
八年了,多漫長的時間啊!
在這些年當中,我每天為了工作而生活,也為了生活而工作。我一直不敢正視「時間」這個名詞。
現在我地猛然警覺八昕已經過去了,自己也已比逝去了八年的青春。我還能像八年前那樣再重新開始嗎?
子超回來了,曾經斷過的線還能再重新接合嗎?
「鈴!鈴!」
我拿起話筒。
「喂,凌沂,你看到今天的報紙了嗎?」原來是休假在家的心瑋打來的電話,她的聲音充塞著焦急與興奮。
「剛才看完。」我據實以報。
「任子超回來了,凌沂,他真的回來了。昨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他打來的電話,聲音溫柔低沉,好有磁性。我還覺得納悶,韋侖怎麼會有這樣一位同事,我從來也不知道。後來,我听見聿侖對著電話興奮的大叫︰‘子超你回來了!你可真的。回來了!’我連忙跑過去,也想搶過電話來听,但事實上,我根本就不認識他,你知道嗎?是因為你的關系,我發覺自己卻對他感覺那麼熟悉、那麼親切……」
「你們昨晚就知道他回來的消息了?」我竟然有股莫名的怒氣,也許在責怪他們並沒有事先通知我有關子超回國的消息。
「本來我是迫不及待想馬上告訴你的,可是聿侖他和子超聊了好久好久……對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他們兩個可是在共商策略……」心瑋說到這兒,故意賣個關子。」
「什麼策略?」我沒有好氣的說。
「當然是在討論如何才能將你收服啊!」
「收服我?誰要收服我?」真是太豈有此理了。
心瑋一听,發覺我語氣不太對勁,連忙解釋說︰「凌沂,我是在跟你鬧著玩的,人家子超哪里舍得?」
「哼!」
「喲!真的生氣了?」心瑋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有。」我邊絞著電話線邊發愣。
「凌沂,記得你以前曾經答應過我,願意給自己機會考慮。如今子超也已經回來了,而且听聿侖說,他對你仍然非常關心……」
「心瑋,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想,我會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的。」
放下電話,我頓覺無力的全身縮在椅子里。閉上眼楮,感覺有一股淚水似乎要奪眶而出。
給我時間,心瑋。我在心理默想著,時候到了,我自然會不顧一切的迎上去……
隔了一會兒,電話又再度響起。
「喂,凌沂,到我辦公室來。」是總編的聲音。
擱下話筒,我開始遲疑。難道會是老天爺在捉開我嗎?
走進辦公室,也許是我的臉色不甚好看,總編用一種關切的眼神著我。
「你應該看過報紙了吧?」他的語氣小心翼翼的,很令我詫異。
「關于任子超博士返國的新聞,我已經聯系好了,不過有關采訪的細節你得和他再確定。」
「我?」我突然變得畏縮起來。我深怕自己沒有足夠的勇氣面對他,更何況是采訪!」
「當然由你來進行。以前不都是如此嗎?況且……」他又加一一句,「他可是你的校友,這樣一來,采訪可能更容易進行。」
「對了!他現在住在凱悅飯店,待會兒,你可以先撥個電話過去。」
從總編辦公室走出來,我的心情五味雜陳,一顆心亂得猶如浪潮德騰,簡直就沒有辦法使它定下來。
我把頭靠在椅背上,兩只手抓緊椅子的扶手,眼楮睜得又圓又大,出神的望著電話……
時間像漏斗,漏去了一切不夠美好的。
曾經屬于我子超全部生活的往日時光,曾被時間隔得多麼遙遠!他是否也為這即將到來的相見,懷著目樣緊張的心情?這是一串多麼長的歲月啊!
那時的自己,仗恃自己的年輕任性,完全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子超已經獲得一切,「衣錦榮歸」了。我不經意的梭巡著自己現今的一切,思緒也顯得不著邊際,猶如漂浮在空中的羽毛……
我的手伸向電話,眼楮卻不自覺的飄向天花板。散落多年的記憶,能有再次接續、重整的一天嗎?
我尋思不出解答,最後還是拿起了電話。
一鼓作氣撥了飯店的電話,听電話的是一位聲音甜美的小姐。
「請問有沒有一位任子超先生?」我抑制著自己聲音的顫抖。
電話那邊似乎是在查詢,過了一會兒才說︰「請等一下,我幫你接到任先生的房間。」
「謝謝!」我心慌意亂的想,他就在這里了。
跟著電話傳來一聲,「喂!我是任子超。」
我眼淚驀地涌上來,喉頭被哽得緊緊的,好久、好久,我沒有辦法回答。
「喂,請問哪位?」這聲音好近,就在身邊,那樣的熟悉、那樣的溫和。
「喂,我是XX雜志記者,我……我是……藍凌沂。」我掙扎的說出這句話,覺得自己全身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
「你是……喔!真的是你?!」他仿佛也大感意外,聲音斷斷續續,「凌沂,是你?!你……你好嗎?」
「我很好,知道你回來,我……我很高興。」我頓住了,所有要說的話都哽在喉嚨,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電話另一頭也激動中沉默。
我手握听筒,這一刻,雖然听不見他的聲音,但是我仿佛看到了他的臉——那個有著濃黑發亮的頭發、閃亮的眼楮、愉快熱情的臉……
多久了,我不敢想他,我努力的在遺忘他。而現在,這熟悉的臉,在意識中清楚的浮現。
沉默了一會兒,子超才說;「凌沂,我想見你,可以嗎?」
「可以的,我應該……看看你。」
「好,今天晚上我有個聚會。結束後,就到雜志社看你。」
你怎麼知道我們雜志社的地址呢?還是我去找你吧!」
「凌沂,你的情形我都知道了,我希望……」
「晚上在談吧!我等你。」
我慢慢掛上電話,抹抹听筒上由手心滲出的汗水,用冰冷的手棒住自己發熱的臉頰,虛弱的閉上眼楮,覺得全身軟了下來。
中午總編邀我一起吃飯,他似乎很愉快,卻也隱藏著一絲神秘。我們找了一家僻靜的飯館坐了下來。
「凌沂,關于你和任子超博士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大感意外,「你怎麼會知道?」
「就是因為采訪的事。那天見到任博士,他翻我們的雜志,並且緦的注意到你,並切的向我詢問。我看他一臉誠懇,殷切的想探知任何有關你的情形……」
「八年前,你們之間有一段故事存在,不是嗎?」
我靜靜的點頭。
「任博士對你的感情似乎一直都沒變。我不十分了解八年前紛擾你們的問題癥結。但是經過了這許多年,你和他仍然未婚。相信時間已帶給你們一個極為有力的驗證,你應該接受他真熱的感情,留下他吧!」
我驚愕的看著他,那屬于中年人臨事不亂的沉穩。平時傲然而冷漠的眼楮,今天突然出現了熱切而果決的光彩,讓我感受到他濃濃的慈愛。他輕拍我的手。
「凌沂,過去的就該讓它過去。現在,幸福掌握在你自己手里,留住你應有的幸福吧!」
「留下他吧!」他熟悉的一句叮嚀,我想起林伯伯親切的笑臉。
回到辦公室,離晚上還有長長的大半天。
我太緊張,也太疲倦。我要等待這個晚上。多麼想見他,想再聞一聞他的氣息,感受一下他手上的溫暖。
我是多麼想再听一听他溫和的聲音低喊著我的名字……
不需要等到晚上的時間,我直接奔赴飯店參加歡迎酒會。那是台大校友會為了歡迎子超載譽而歸國特別舉行的一場餐會。
這次聚會將有不少杰出校友參加,而陳聿侖也在邀請之列。因此,我特地回去盛裝打扮一番,然後由他和心瑋來接我一同過去。
一路上我心想,也許子超不願在紛擾的場合中與我再次重逢,但是我一刻也無法再等待下去。所以,當陳聿侖打電話邀我一同赴會時,我便一口答應了。
但是在前往飯店的途中,我又開始後悔,或者我應該等到聚會結束後,才去找子超?我的心忐忑不安的猶豫起來。
心瑋伸出手摟緊我的肩膀,「凌沂,你還好吧?」
「這次,我相信你絕對可以挖到不少‘獨家新聞’!」心瑋一誤雙關的話,惹得三人大笑了起來。
這一笑,倒使我的心情輕松了不少。
當我一走進會場,便看見了他們——子超和一位高雅大方的女子。一屋子賓客中,他們顯得相當出色、搶眼,且是相配的一對。我的心緊緊一抽,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自己是早到了?還是已經遲了一步?
突然有一股沖動想立即轉身離去,心瑋卻緊拉著我的手不放。
「既然來了,何不把事情說明白呢?我相信事情絕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心瑋邊說邊看著子超他們。
陳聿侖也在一旁堅持,「凌沂,我們都相信子超,尤其是你更應……」
「不!也許我根本就不應該來的。八年前,是我自己硬把他推出我的生命之外,如今,我又有什麼權利要求他仍和以前一樣的對待我?」我語氣哽咽,已經異常激動。
就在此時,有人朝我們走了過去,熱誠的向我們伸出手,「陳聿侖,歡迎!歡迎!」然後他轉向心瑋,「嫂夫人你好!你們要喝點什麼?」
「不用客氣了,我們自己來。」
「陳聿侖幫我和心瑋拿了杯酒,然後,我們的眼光總不由自主的飄向子超身旁的那名女子。
她很年輕,氣質高雅,端莊美麗。良好的教養在她身上顯示得明明白白,一看即知是出身于養尊處優的環境之下。
看著她的本人,想著她可能的家世背景.剎那間,我對自己的信心已全然喪失。
而以往常幻想種種和子超重逢的畫面,他的另結新歡,或是兒女成群的印象,都已不再模糊。然而,一旦真實的目睹此種畫面,那份錐心的痛楚,常常的自心底護散開來……
當我回過神之際,子超已然看見了我。他的臉上出現一種難以言喻的驚喜,只見他和身旁的女子,以及一群圍在他旁邊的人說了些什麼,然後,再以快速的腳步朝我這邊走來。而他的眼神一瞬也不瞬的凝視著我……
等到他在我的面前站定時,我清楚的听到他些微喘息聲。
「凌沂,真的是你!整整八年了……」
我靜靜的听著他的聲音,看著他熟悉的容顏,感覺到他說話時難掩的激動。他的雙眸顯得格外明亮、深邃,卻充滿感情,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優美光彩。
他的眼光也始終定定的望著我,就那麼停在我的臉上,直到一聲溫柔甜膩的呼喚在我倆之間響起。
「子超,你不為我們介紹認識嗎?」
就在一瞬間,我察覺到子超的臉上掠過一抹失望與不安。然後,他轉向她,「這位是我以前在大學時……非常要好的朋友。現在已是一名出色的記者——藍凌沂。」
「你好!」我防衛起自己的感情,禮貌性的把手伸向她,握住了她輕柔縴秀的手。
「你好!我是席慕思。藍小姐真是既漂亮又能干!」席慕思說完,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我。
「凌沂,席小姐是我在美國的同事,這次特地和我一起回來參加一些研究活動。」子超介紹完後,似乎用眼神詢問著我的反應。
我無意識的點點頭,一方面惱怒自己,竟全像失了控制般,毫無招架之力。
最後,還是子超打破僵局。他對著那位絲毫不肯放松監視權的席小姐說︰「慕思,很抱歉!我和凌沂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曾見面了,彼此都有很多話要聊,所以……」說到這,子超也停住了,等著她的反應。
「喔!Iamsorry!真是抱歉,打擾你們了。」然後,她看看子超,再看看我,最後以一種優雅的姿態離開。
我望著她美麗的背影,對著子超說︰「她很漂亮,不是嗎?」
子超先是一愣,繼而微笑表示同意。
我不曉得那個微笑是表示一種同情、自責,還是潛意識的報復意味。
此時原本期望見到他的喜悅已經被失望與嫉妒緊緊包圍住,一從孤寂的情緒沖淡了這些日子以來的期待,仿佛我和他之間有個看不凶的陰翳,正逐漸的擴大……
盡管重逢了,卻沒有預期的歡樂……
「時間那麼久了,也已經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可聊。我看現在似乎也不適合做采訪,還是以後再約吧!「我冷淡的說。
「那待會兒……」子超似乎以為自己听錯了。
「待會兒,我想先離開了。畢竟你是今天的主角,不好太打擾你寶貴的時間。更保況……還有別人在等你呢!」說完,我瞥向站在不遠的一邊盯著我們的席慕思。
「凌沂,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早上我們不是約好的……」
而我只能面無表情的盯著子超。
「凌沂,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子超焦急的伸出手握緊我的雙手。
「我仍是不願作聲,眼光直直的盯著他;眼光中盛著滿滿的失望,臉上掛著一層寒霜。
「凌沂——」子超的聲音充滿祈求。
這一次,我的心緊緊的揪痛著。我像一條魚似的,忽焉閃月兌了他,以屯種幾乎連我都不認識的冷漠眼光瞅著他。
就在這時,陳聿侖和心瑋走了過來。
「你們……」他們用一種關切的眼神望著子超,又看向我。
「聿侖、心瑋,我想先走一步。」說完,我頭也不回的離開。
「凌沂!」心瑋一把拉住我,「發生了什麼事?你問過他了是不是?」心瑋焦急的問著。
我搖搖頭,「何必問呢?事實擺在眼前。」
「凌沂,你又來了,你又在逃避事實了!」
我奮力的掙月兌開她的手,然後沖出大門,頭也不回,就在大站口攔下一部計程車,快速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