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又和他出門了。自從相親之後,這是我們第三次兩個人單獨出門。他不知從哪里打听到我很喜歡看老電影,專程買了「龍鳳配」的戲票帶我去看。喔!小戀,這真是一個愉快的夜晚呢!
櫻桃、紫色的桔梗花,接著是老電影,這三次的見面,沒有一次他不曾帶給我驚奇。我明白,這些都是哲瑋做不到的事情,不單單是因為財勢,而是哲瑋已經不會再這麼為我花費心思了。如果憑著這樣,就能讓我自己愛上雷少任,這該是一件多好的事呢?
今天雷少任送我回家之後,哲瑋又到了窗下等我,依慣例用石子丟著玻璃窗要我出去。
「你又和那個姓雷的男人出門去了?」我們兩個人躲在電線桿的陰影下,他這麼問著我,還帶著濃濃的酒味。
他一定又去喝酒了。
畫畫的人一定要會喝酒,真不知道這是他從哪里听來的怪理論。所以,他只要心情一不好就會喝酒,而最近他喝酒的時間也越來越多了。
看著他,我沒有說話,反正他早該躲在一旁看得很清楚了,不是嗎?
「你就這麼愛錢?他有錢,你就迫不及待地投進他的懷里?」他雙手抓著我的肩用力搖晃,濃濃的酒臭味隨著陣陣的晚風撲面而來,教我忍不住想作嘔。
「我說了,是我爸媽要我去和他相親的呀!」我忍不住對他大吼,心中一陣想哭。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之間變成這個樣子了呢?難道他不能明白我的心意嗎?我們從小就認識了,難道他還以為我會是那種拜金的女人?
「是嗎?但我看你沒有任何不甘願的樣子嘛!還對著他有說有笑的。」
他大聲地質問我,我也忍不住流下了淚來。于是,我們兩個人又吵了一架。
該責怪他嗎?我什麼話也為不出口,無論如何,和一個家財萬貫的商界金童相親,這的確是大大刺激了他的自尊心,哲瑋是個窮小子,這是誰也不能否認的事呀!看他像一頭受了傷的野獸般嘶叫,我心中也有著說不出的難過。
為什麼我不能水性楊花一些,愛上雷少任呢?那麼,我對哲瑋的傷痛也許就不會那麼在意。為什麼我不能有勇氣一點,違逆爸媽的意思呢?那麼,對于雷少任的體貼和痴心,我也就不會那麼內疚。
小戀,我該怎麼辦呢?
現在的我,覺得自己的心就像被撕成兩半似地痛苦,如果不能早日作出決定,我總有一天一定會崩潰的吧!有誰能替我決足呢?雖然我比你大了九歲有余,但是我覺得你一直比我堅強得多了。如果是你,你一定會處理得很好吧!而那樣的果敢正是我所缺乏的……
???
清晨,戚梧戀是被在松林中的鳥鳴聲喚醒的,這才知道,她在梧桐居中的第一夜已經匆匆消逝了。
昨夜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呢?她已經不記得了。
只記得自己第一次夜宿梧桐居,心中十分緊張,在客房中的專用浴室里洗過了澡,躺在床上不論怎麼翻來覆去總是一直無法入睡。
怎麼可以睡不著呢?第二天起自己就要在這里工作了,她可不希望上班第一天就睡過了頭。
但是,身處于梧桐居中,就教人忍不住想起尚若玫在世的時候,更何況是她這個如此熟悉尚若玫的人呢?
沒來由地,她就是無法不想起尚若玫。
雖然尚若玫已經過世一年半了,但梧桐居中各個房間的陳設仍然整理得一塵不染,處處充滿女主人風格的布置,尚若玫過去所挑選的淺紫色桌布與窗簾還好好地掛在窗上,放在廳里,?
仍然存活著的錯覺呢?
一名丈夫所能對妻子表現的愛意和眷戀,在梧桐居可以一覽無遺,也難怪獨居在這里的雷少任始終走不出愛妻死亡的陰影了。
梧桐居的夜帶著些清爽的涼意,完全驅趕了夏日的炎熱,當時毫無倦意的戚梧戀忍不住溜下了床,赤足走向東側的落地窗外,站在露台上眺望著夜里的松林。
梧桐居後是一整片密密的松林,夜風吹動樹梢,發出陣陣風嘯,墨黑的夜里,林子里想必更是黑得不透一絲星光吧!除了神秘之外,似乎更帶著幾分危險的氛圍。戚梧戀相信,依平日連地圖都看不太懂的自己,如果獨自一人走在這樣的林子里,一定會迷路的。
雷少任的臥室就在自己房間的樓上,而主臥室的露台比自己這間房更大出了三坪有余,想必景致更加寬敞壯觀。尚若玫生前,他們是不是也會一起在夜里看著這片松林與夜空呢?兩個人相互依偎,應該不會有自己心中這種淒冷恐懼的感覺,反而還會多了幾分浪漫吧!那必定會是件美好的事。
自己真該把雷少任拉出這個世界嗎?戚梧戀遲疑了。
在這個封閉的世界里,雷少任正和他心目中的尚若玫過著幸福的日子,一旦走出了他精心構築的園地,他會過得比現在快樂嗎?她又何忍看到他繼喪妻之痛以後,再一次遭受重復的打擊呢?不過,如果雷少任真的走不出這個禁錮著他的虛幻囚牢,他的這一輩子也真的就這麼隨著尚若玫的消逝而毀了。
狠狠地一棒敲醒他,已是勢在必行。
良藥苦口,一旦下了猛藥,若無法治愈痼疾,則只有一命嗚呼,這對她、對雷少任,都將是一個冒險。
那麼,藥引子在哪里呢?導致一向冷靜堅強的雷少任沉迷執著的核心到底是什麼?戚梧戀告訴自己,無論如何,她都會把它找出來的。
昨夜,是想到這里就睡著的吧?關于昨夜的記憶,戚梧戀只到了這里,接下來,印象中就是一陣呵欠和恍惚,以及數也數不清的懶腰,再清醒過來,已經又是曙光乍現的清晨了,她才發現自己昨夜居然是躺在一旁的布面小沙發上睡著的。
門外傳來一陣極輕的敲門聲,仿佛只是試探性地,生怕吵醒了可能尚在酣眠中的她,接著是年輕的女僕月隻的聲音,「戚小姐,你醒了嗎?樓下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你如果醒了,就可以下來吃了。」
「別叫了,戚小姐昨天累了一天了,應該還在睡著呢!少爺說她如果還沒起床,就不必叫她了,讓她多睡一會兒。」月隻才說完,便傳來桂姨低低的聲音。
「知道了。」門外的兩個人完全不知道房內的人早已醒過來,壓低著嗓子交談之後便離去了。
「起床,起床!」等腳步聲遠去之後,戚梧戀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打起精神對自己喊著,外帶深深呼吸了一口市區難得的清新空氣。
這下子,她可是完全醒了。
七點零五分。雖然只是在這棟屋子里工作,免了以前得上下班趕公車的痛苦,時間又很自由,但她可不希望給雷少任一個自己好吃懶做的印象,以免哪天他又一時心情不佳,要她卷鋪蓋回家去。
「若玫姐,你放心吧!我會找回一個完完整整的雷少任的。」抬起手,戚梧戀對著手中的銀鐲起誓著,迎著朝陽,手腕上的銀鐲似乎也回應了她美麗的七彩光華。
???
「怎麼,今天起得那麼早?少爺還說怕你昨天太累,要讓你再睡一會兒呢!」看到戚梧戀下樓吃早餐,在廚房忙著的桂姨有些吃驚。
「不,我現在起床就可以了,謝謝你。」戚梧戀笑了笑,為自己倒了一大杯牛女乃,再夾了兩片培根肉。
從小到大的生活都十分清苦,因此,她從國小六年級就開始送早報打工來貼補家用了,雖然這份工作到了念大學的時候就停止了,不過,早起對她仍然不是件難事。
「那就好。」桂姨笑著望望眼前這名年輕的女孩,看她精神不錯,應該不是在說著什麼客氣話,也就放下心來了。「少爺交代過了,請戚小姐用完早飯到他的去書房去一趟。」
「啊?雷先生也那麼早起嗎?」對于不必上班的雷少任還可以那麼早起床,戚梧戀倒是有些驚訝,喝了一大口熱牛女乃,她問著。
「不,少爺在書房里忙了一晚,一夜都沒睡呢!早餐也只喝了兩杯咖啡而已。」桂姨回答的語氣中還帶著無奈的憂心。
雷少任從小到大一直是這個樣子,只要一忙起來就連自己的三餐也懶得顧。從前在公司工作的時候,還可以推托趕上班時間,沒想到這一年以來,雖然是不必上班了,不吃早餐的習慣還是沒改掉,讓她這個女乃媽看了真是又無奈又心疼。
「這樣嗎?」不顧桂姨的阻止,戚梧戀站起身在水槽洗過了自己的碗盤,隨手就拿了一只托盤和兩個碟子,碟子里放的分別是一份火腿蛋三明治和培根肉,外加一大杯熱牛女乃,「反正我恰好要去找雷先生,我替他拿一份早餐上去好了。」
「這……」看戚梧戀這麼做,桂姨心中很高興,另一方面又不放心,「這樣是很好,不過,少爺一忙起來是不吃東西的,火氣又很大……」她真怕這個新來的年輕小姐才上班第一天就被嚇跑了。
「別擔心!」明白桂姨在擔心什麼,戚梧戀的回答倒是十分輕快的,「頂多我再端下來就是了。」
人是鐵,飯是鋼,該吃飯的時候就要乖乖吃飯,更何況是有人準備好的早餐呢!很顯然地,雷少任一點也不明白這一點。
他難道一點也不明白世界上還有多少人沒飯可吃嗎?嘴上回答得輕松,但戚梧戀倒是在心里下定了決心,她一定要讓雷少任乖乖地把早餐吃掉!
除了帶他走出若玫姐去世的心理陰影,擁有健康的身體也是很重要的,不是嗎?
「我上去!」準備好了早餐,戚梧戀一個旋身就準備要上樓了。她還記得昨天萬伯告訴她雷少任的書房在上樓梯後的第二個門。
「戚小姐……」背後又傳來了桂姨遲疑的聲音。
「桂姨?」
「戚小姐……」滿是皺紋的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桂姨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昨天你來的事,我都听老萬說了。你真的是個聰明的好女孩,我們都希望你可以待下來。其實我們少爺人也不壞的,只是忙起來聲音大了些、凶了些,還有些比較‘特殊’的要求。如果他罵了你,你可千萬別介意,別放在心上呀……」
說了一大堆,桂姨還是沒有辦法直接說出雷少任那些「特殊的要求」就是要把去世的少女乃女乃當成還活著。不過,她實在不想看到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子又被罵跑了。
看她那麼聰明,人又開朗,再加上和少女乃女乃相似的面孔,也許讓她留下來對少爺這些古怪的舉止可以有些好的影響也不一定。
「別再擔心了,我都明白。」桂姨的關心讓戚梧戀的心中懷著滿滿的溫暖。
這下子,不好好振作是不行了。無論如何,她都要讓雷少任重回以往的世界。
???
「雷先生。」雙手端著托盤,戚梧戀只好輕輕地用右手肘撞了幾下關著的書房門喚著。
門的另一端沒有任何聲音。
「雷先生?雷先生?我是戚梧戀,我可以進去嗎?」加重了力氣再撞了一次門,她再喚了一聲。
無奈那扇桃花心木門後仍然是一片沉默,一點回應也沒有。
「雷先生?」怎麼回事?要不是桂姨方才告訴她雷少任在里面,戚梧戀可能都要懷疑里面是不是沒有人在了。
「走開!別來煩我!」正當戚梧戀決定要用身體推門的時候,終于,從書房里發出了一句怒氣沖沖的回答。仿佛是在厭惡外人的打擾,馬上就要不耐地發火一般。
「雷先生,我是戚梧戀,請讓我……」雷少任是在工作嗎?那自己應該要進去幫忙他才對吧?
「滾!」正當戚梧戀預備提出解釋的時候,門後的人卻一聲截斷了她的話,語氣更加地不悅。
暴龍一大早就發火了!
深吸了一口氣,戚梧戀決定無論如何都得打破這個僵局,于是裝作什麼都沒有听見,推開門就進去了。
「咳!咳!咳!」才一進了門,她就忍不住猛烈地咳起嗽來。
只見書房中彌漫著嗆濃的煙味,陣陣的白煙幾乎讓書房的可見度降到百分之五十以下,要不是努力睜大了雙眼瞧,她根本看不到雷少任坐在什麼地方。
老天,才早上八點鐘,他到底是抽了多少煙呀!
顧不得是否經過主人的同意,戚梧戀趕忙氣急敗壞地放下托盤,走到書房的窗戶邊,把三扇窗戶和落地窗全部敞得大開,末了,尚嫌不足地打開了書房的門,才讓滿室的煙霧稍稍散去一些。
「你在做什麼?」沒有阻止她的行為,雷少任只是望著她,口氣冷漠不耐地質問。
「一大早抽那麼多煙……咳……對身體……咳……不好……」戚梧戀一邊咳嗽,一邊回答。
等煙霧稍稍散去了,新鮮的空氣進到屋里,這時的她才看清楚了雷少任的表情。他的雙眼布滿了血絲,白襯衫的扣子直開到腰際,滿頭一望極知是被抓亂的頭發,連昨日看起來黝黑健康的臉此時也盡是一片慘白。和窗外明媚的陽光正相反的,他的臉上布滿了暗沉的陰霾,惡狠狠的表情像是隨時可以把她一口吞下去,還噴出火舌來似的。
「你管得太多了。」他嗤笑一聲,對她的規勸完全置之不理,隨手又拿起了放在煙灰缸上的煙吸了一口。「而且,我不是‘一大早抽那麼多煙’,我昨天晚上根本沒有睡!」
「為什麼?!」戚梧戀愣了愣,「熬夜再加上抽煙,你的身體還能撐多久呀!」她還沒有數落他不吃早餐的事呢!
「工作。」簡單地回答兩個字,雷少任就不再理睬她,逕自低下頭去對著桌上的電腦啪啪地敲起鍵盤來。
「什麼工作?」這個時候戚梧戀才驚訝地發覺,她對雷少任的工作居然一無所知。
「什麼工作?」听到這個問題的雷少任又嗤笑了幾聲,隨即語帶嘲諷地回答︰「戚小姐,你不是來幫忙我、當我的助理的嗎?連我在做什麼工作都沒有打听好也敢來?」
「我……」這樣的問題的確令戚梧戀無言以對,教她只能紅著臉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從前依著若玫姐的來信,她可以知道雷少任曾經是環宇集團中專責進出口貿易的總經理,但若玫姐一去世,她就一點線索也沒有了。听雷少昊說他辭了工作留在家里,只偶爾出面決定一些不得不親自處理的重大家族性事務,至于其余的工作便不太插手,幾乎是已經淡出了雷家的生活,完全沒有人知道現在的他在做些什麼。
似乎是看她發窘看夠了,雷少任指著書房右邊一整排書架開口,「答案就在那里,你自己去找出來,找不到別抱怨我開除你。」
答案在書架上?會是什麼呢?
戚梧戀依言走到了書架前,仔細端詳著架上的每一本書。
佐野洋、雨宮町子、夏樹靜子、松本清張、森村誠一……書架的最上層放的是些日本作家的作品,大多是《天城山奇案》、《秘層的死角》、《透明受胎》、《殺人時計館》、《殺人人形館》……一類古古怪怪名字的書。而下面幾層則放的是些英美作家的作。像是LastseenWearing(最後的衣著)、Unnaturaldeath(非自然死亡)、Stamboultrain(史坦堡特快車)等等,總計約有兩千本書,看得戚梧戀眼花撩亂。
「怎麼,找到答案了嗎?」背後傳來了雷少任充滿興味的聲音。
「我大概知道了……」戚梧戀沉思著說。
這兩千本左右的書,光是看書名隨便猜猜,一般人大概也可以猜出個譜來,知道它們是屬于哪一類的書,更何況這里面還有許多她曾經念過的書、喜歡的作者呢!
「答案呢?」
「推理小說……」深吸一口氣,戚梧戀說出了自己猜測的答案。「我想,你是個作家,一個專門寫推理小說的作家吧!」
自己怎麼會忘了呢?忘了他最喜歡的消遣就是看推理小說,忘了自己愛看推理小說的興趣完全是為了追隨他、為了和他可以有部分的交集,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稀少、只是自己單方面的一相情願而已呢?
「算你聰明。」對于她可以猜出這樣的答案,雷少任似乎沒有多少驚奇,「所以你應該可以明白,我有時寫稿是會通宵的,抽煙提神是很正常的事。」
熬了一夜,又抽了幾包煙,要一個房間空氣不差、一個人脾氣不壞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也難怪他會像只被惹惱的噴火龍了。
「哎呀!」一想到熬夜、抽煙,戚梧戀這時才想起了那一盤早已被遺忘的可憐早餐。
連忙走到一旁的小幾前,她端起了那只托盤來到雷少任面前,大咧咧地放在書桌上。「雷先生,你的早餐還沒吃,我替你送上來了。」
雖然牛女乃已經有些冷了,但是她還可以聞得到培根肉的香味呢!
「我是不吃早餐的,端走。」揮揮手,雷少任簡短地拒絕了,隨即又低下頭去寫稿。
「不可以,吃下去!」戚梧戀可沒有這麼好商量。
既然決定了要讓他走出喪妻的陰影,在心情開朗之前,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健康的身體和規律的飲食。既然都當著桂姨的面拍胸脯端上來了,她就沒有再端下去的理由。
「你可不可以不要打擾我工作?」嘆了口氣,雷少任不耐地用手爬梳原先就亂七八糟的黑發,皺眉地說著。
「我沒有打擾你……」吞了吞口水,戚梧戀忍住了在他吃人眼光下想要逃跑的念頭。「你從昨天晚餐後就沒再吃東西了吧!」
「嗯。」他一向沒有吃消夜的習慣。
「那就對了!」听到雷少任承認,戚梧戀像是抓住了他什麼把柄,興高采烈地繼續說了下去,「你看,你那麼久沒吃東西,胃一定是空的,那對胃不好,而且血糖會降低,人就沒有精神,你才會拼命想抽煙提神,煙抽多了,空氣又不好,傷肺。所以,只要早餐吃下去,就什麼事都解決了呀!我是在協助你工作,不是在打擾你呢!」
「你從小一直都是模範生嗎?」又打了幾個字,雷少任在鍵盤上按了個鍵,一邊讓印表機開始列印資料,一邊抬起頭來問著戚梧戀。
「我……」的確,她一直都是的。只有讓自己的課業成績保持前幾名,拿到獎學金,家里的經濟負擔才能少一點。不過,戚梧戀怎麼會听不出雷少任語氣中濃濃的嘲弄意味呢?這教她回答是也不對,回答不是也不對。
「也許你是個模範生,但現在的我可不是念幼稚園的小孩,不需要對我說這些道理。」印表機的工作結束了,雷少任一邊把紙張收拾好,放入一只牛皮紙袋里,一邊帶著淡淡的笑意說著。
「總之,有了健康的身體,才能寫出好稿子。」事到如今,戚梧戀只能這麼硬扯。
有了好的身體,你也才能早日走出過去的不愉快呀!
「OK!我吃,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干脆地答應,並不是自己真的了解早餐的重要性了,而是發現與其和她花費口舌爭辯,還不如早點把它吃下去來得省事,更何況雷少任覺得自己的肚子也有點餓了,他倒不反對做點順水人情,給這新來的小女生一點成就感。
「什麼事?」看他願意妥協,戚梧戀一雙眼都亮了起來。
「替我把這份稿子送到出版社去,以後你就負責聯絡出版社。」把手中的牛皮紙袋交給她,雷少任交代著,「照名片上的地址去找一位曹編輯,交完稿之後,你今天下午就放假吧!出去逛逛再回來。」年輕女孩子不適合關在這麼偏僻的地方,讓她出去走走也好。
更何況雷少任很清楚戚梧戀在出版社會听到些什麼流言,到時候如果她還想留下來,再讓她適應這樣離群的生活也不遲。
「好的。」送稿件原本就是擔任助理的她應該做的工作,如果可以換到雷少任吃一頓早餐,戚梧戀當然是滿口答應下來。
她看了看名片,出版社位于離這里約一個小時車程的市中心,這麼一來,下午她還有空可以采買一些住在這里需要的東西。
看著戚梧戀輕快的背影出了書房,雷少任咬了一口微溫的培根肉,眉頭還是舒展不開來。
听到那些流言的她會有什麼反應呢?那張如陽光般開朗的小臉是不是會布上陰影?她會留下來嗎?留下來介入自己和若玫的生活,或是從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站在沒有她的書房里,在這個令人汗流浹背的盛夏中,雷少任突然覺得自己似乎還在多渴望一些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