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王鶴宇才听懂她說的意思,原來她指他死盯著她的嘴唇看。他不知該如何辯解,只好傻笑地移開視線。
「別以為裝傻就可以混過去。其實今天我答應你出來,也是要告訴你,請別再送花了,一朵也不要!老實說,這些花已經造成我的困擾、影響我上班的情緒。」看到王鶴宇露出笑容,她知道他誤解她的話,趕忙再申明。「不是高興收到你的花,而是別人看到花,過來打听的舉動影響到我平靜安寧的上班生活。」
話才說完,黎 兒停頓一下,看他似乎受到了傷害,她把頭轉向另一邊——說真話總比謊欺騙他來得好。
「不知道今天的故事前,我一直以為你是在做秀,或是故意開我玩笑,但今天,我認為你是在報恩。可是這真的沒有必要,因為我不是特地為你而做,這只是舉手之勞罷了,這一切是你自己爭氣努力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並不是我的緣故。」說完,黎 兒靠回椅背,靜靜地看著王鶴宇。
黎 兒雖然沒有喜歡上他,但是——也無意去傷害任何人。
听完一席話的王鶴宇,臉色漸漸緩和了。他近一年的單戀,怎能要求她一個月內就接受呢?而他愛上的,不正是冷靜坦率的她。
他不會就此放棄的,有了第一次的告白,不信以後沒有機會再試一次,而且又在同一間公司里,不是有句話︰近水樓台先得月?
「 兒,對不起!我喜歡你快一年了,所以才會這麼急切。我答應不再送花干擾你,也不再做出你不高興的事,這樣好嗎?」王鶴宇想以哀兵姿態打動她。
黎 兒心下想,若真可以結束這二星期來的夢魘,她對他可就感激不盡了。
「那我先謝謝你了。」
「我下次可以再約你出來吃個飯嗎?」他趕快把握機會,乘勝追擊地問著。
「這……」黎 兒為難地不知該如何回答,正想拒絕王鶴宇時,他接口了。
「只是朋友間的聚餐,而且我還沒有好好地請你吃頓大餐來達表我的謝意。」王鶴宇聰明地先撇清關系——對她,他願意花時間慢慢追求。
「普通朋友?不談感情?」黎 兒追問著,想確定他的意圖。
王鶴宇猶豫了一秒,點頭了,黎 兒這才暫且放下心,緩緩地露出微笑。
星期五的夜晚是黎 兒的快樂夜,因為她不必去PUB唱歌了。
通常她會租幾卷好看的錄影帶,或買幾張最新的CD,然後,抱一堆零食回家享受。但不管怎樣消磨寧靜的夜晚,自從她父母離婚後,除了佣人劉媽外,她常常獨自一人在家。偶爾,章震有空時,也會過來陪陪她。
說起黎 兒父母的離婚案,當時還曾輕動整個司法界與服裝界。
它轟動的原因,是因為正值女性主義的抬頭,她的母親章婉韻在這樁離婚案里,不僅贏得她父親黎旭之所以財產的一半——動產加不動產,總值近台幣二億,這還不包括每月的贍養費十萬元;更贏得兒子的監護權,而且更改姓跟她姓章,而形成他們兄妹同父母卻不同姓的情形。
更轟動的原因,是因為她父親黎旭之在服裝界里赫赫有名,是屬一屬二的服裝設計師,而章婉韻則是律師界有名的鐵娘子,專打商業訴訟案件。她自己的離婚案件成為她第一個成功的婚姻官司,爾後,她成為︰婚姻案件的搶手律師,成功率主百分之百。
這件官司刮掉她父親一大半的心血,也造成他們仇恨的局面,彼此誓不兩立,黎旭之不準女兒去探望章婉韻。五年前,章婉韻再嫁,移民到瑞士定居了。
當時黎 兒才只是個國中生,但她從頭到尾都清清楚楚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卻無力挽回。及至他們終于筋疲力竭地簽下離婚協議書,然後勞燕分飛。哥哥章震跟媽媽走,而她則留下來跟爸爸住。
天知道,她多想和媽媽一起走,但是她不能!即使知道爸爸只是為了爭口氣而留下她,並不是真的需要她……
她住在仁愛路上六十坪左右的毫宅里,內部裝潢氣派而毫華,顯然出自名家之手。但是,那只是個金子打造的牢籠,美麗卻了無生氣。平常只有她和劉媽兩個人住而已,黎旭之不常回來,他總是和各型各樣的女友住在淡水的別墅。
黎 兒獨自看了卷錄影帶後,突然厭倦了獨處的感覺。她立刻撥了章震的行動電話,電話響了好久,她失望地準備掛斷電話……
「喂!我是章震。」電慶那頭傳來嘈雜的聲音。
「章震,我是 兒,你在哪里好吵喔!」黎 兒對著話筒大吼,想要蓋過雜音的干擾。
「我在PUB里,剛結束了場秀,來這兒辦慶功宴。你怎麼有空打電話我?喔,對了,你今晚休假,我差點忘了。怎樣,過來一起玩吧!」章震一直很疼愛這個妹妹。
「方便嗎?」此刻她想見章震,想找個人說說話,想避開一室的冷清與孤寂。
「怕什麼,有我罩你。這里是林森北路上的一家PUB,你把店名和地址抄一下。我現在走不開,你自己搭計程車來,小心點,知道嗎?OK,就這樣。待會兒見!」章震切斷大哥大的通訊,她一人又陷入寂靜的屋子里。
黎 兒急急沖進房間換上白色的休閑襯衫及柔軟的牛仔褲。她看看自己的裝扮,反正不是主角,這樣的穿著在PUB里應該是無所謂。
她沒再多想,就下樓招來一輛計程車,二十分鐘後便停在這家PUB的門口。
黎 兒推門而人,一陣重金屬樂團的狂猛嘶吼聲向她迎面襲來,令她差點招架不住。
這家PUB是以原木裝潢而成的,帶有美國西部的風格。但是吵雜的音樂加上舞池里瘋狂跳舞的年輕面孔,使得這個熱情發泄的夜晚,與她駐唱的COCOPUB里所享受的優雅風格截然不同。
她舉目望過去,沒看到章震的身影,他一百八十五公分高的體格,在人群中是挺好認的。她正想著時,一只手揪住她的辮子。
「丫頭,在找誰呀?」低沉爽朗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黎 兒回頭一看,章震正低頭笑嘻嘻地俯視著她。
「咦?你從哪里冒出來,我剛才怎沒看到你?」
「你當然沒看到,我們包下整間地下室,我從大門旁的入口來的。走吧!我帶你下去。」章震寵愛地模模她的頭,然後牽起她的手往入口走。
一路上,黎 兒接收到許多異樣的眼光,有羨慕、有嫉妒,更多的是懷疑。懷疑像她這樣平凡的女孩,竟會攀上如此出色的男子。誰教章震是個帥斃的酷哥!
章震承襲了父母所有的優點︰他一張近似混血兒的俊美面容,更是遺傳媽媽八分之一的荷蘭血統,還有,他有雙淺棕色的眼眸,當他凝視時,眼神仿佛帶電般,沒有人能不為他心跳加速、血脈僨張的;而他高大健美的標準身材,更使他成為近兩年來台灣的首席模特兒。
父母的離異並沒有讓兄妹倆分開,他們的感情反而更加親密,不管章震多忙,他總會抽空找黎 兒喝個下午茶,或去PUB听她唱歌。
章震雖然只大黎 兒二歲,但他身處在復雜的服裝界里,並沒有因此染上惡習,他不抽煙也不喝酒,隨時隨地上健身房鍛練自己,讓自己保持最佳狀態。
而且他曾告訴黎 兒,他不會、也不可能一輩子做這一行,有機會他絕對會跳出這個圈子。
黎 兒一直追逐夢想,從未放棄夢想,就是章震帶給她的影響。
黎 兒隨著章震走進地下室,看到許多人擠在熱力四放的舞池里狂歡。由于來的人大多是服裝界的人士,所以在衣著打扮上與眾不同且前衛。
人群中,她還看到許多在雜志上出現的模特兒,甚至電視明星也來了。可想而知的,今天的服裝秀-定非常盛大隆重.而且設計師的知名度夠亮,才有辦法吸引眾多知名人物前來捧場。
「 兒,你坐-下,我還要過去找設計師討論-些事,待會再過來。你想吃什麼喝什麼,就叫服務生來,算我的帳,懂嗎?」章震安排好她的桌位後,便大步離開。留下黎 兒一臉興味盎然,瞧著周圍人的百態。
以黎 兒的年紀來說,正是青春奔放、恣意狂歡熱舞的時候才是。但她卻不,她偏愛獨坐解落,品味著人情的動態,看盡人物角色的變化。
若是說,語言可以表達個人的想法,殊不知,下意識的部分肢體動作會泄露更多內心的秘密,而這種不言的訊息會讓各種人性面徹底曝光。
所以黎 兒偏愛注意肢體動作,那才是真正的想法。
她在她父親身上看到愛她的表現,就是在她的銀行戶頭里不斷加錢。但她從來沒動用過,也不想知道究竟存有多少。
今天這場慶功宴,她爸爸應該會來湊一腳,畢竟他仍是頗具知名度的設計師。正想著,就看見他摟著個女人向她走來。
「 兒,你也來啦!章震帶你來的嗎?」黎旭之試探性地問,雖然他早知道答案了。
「是啊!」黎 兒知道他們父子倆的情況很尷尬。
章震十六歲時,曾在黎旭之的工作室內擔任兼職模特兒,黎旭之也有意大力栽培他,誰知道一離婚,章震不但改了姓,還被章婉韻嚴禁在此工作,讓黎旭之恨之入骨呢!
眼看著自己一手栽培的兒子,現在成為別家品牌的首席模特兒,黎旭之一想就氣憤,可又不能不表現風度,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參加這次慶功宴。
「你這次也有作品展出嗎?」她轉移話題。
「沒有!只是來觀摩,我待會就走了。黎旭之用輕淡的語調回答著,一手仍摟著女人的腰。今晚,他身穿一套紫色西裝,配上粉橘紅的領帶,足蹬橘紅色的皮鞋,沒穿襪子,長至肩膀的頭發用一條紫色發帶綰住。時髦的服飾穿在他高大雄健的身材上,再加上比實際年齡年輕五歲以上的陽剛面孔,總是吸引一大票的花蝴蝶在他身邊流連忘返。
膚淺的女人啊!黎 兒心想。只要男人長相不難看、體魄雄健,再包裝著名與利的身份,女人就如飛蛾撲火般,不顧一切往前沖。即使他的內在已經腐爛也無所謂,就像老爸。
黎旭之換女友的速度一向比換衣服快,黎 兒早就學聰明了,不再多問他的新女友。
但那年輕女子緊緊地抱住她老爸,而且還用示威的眼神瞪著她。她只覺得好笑,這女人隨時可能在二小時後成為明日黃花——過去式,自己卻不自知。
「 兒,我有事先走,有事再打電話。」他似乎不想久留,匆匆親了黎 兒的臉頰後便又離去了。
這就是她的爸爸!黎 兒看著黎旭之遠去的背影,不禁怔忡。如果她不提,恐怕也不會有人認為他們是父女吧!
這一切情景全落在黎 兒斜對桌的男人眼里。他們中間隔著走道及矮樹,所以黎 兒並沒有注意到那男人,他在她一進門時,便一直盯著她。
這個高大挺拔,渾身散發如豹般優雅敏捷,具致命吸引力的男人,正是這次主辦單位泛亞集團的總裁——嚴朗,也就是上次黎 兒撞上他車子的那位男子。
泛亞集團以紡織業起家。當年嚴朗的父親嚴俊一為了擴建廠房及員工宿舍,一口氣買下台北市郊數十甲地,後來計劃因故取消而沒有建成,不過,那些土地閑置十年之後,地價竟暴漲數十倍,嚴家于是一夜致富了。
嚴俊一繼續兢兢業業地經營本業,直到獨子嚴朗接手後,擴充了投資項目,才發展成現今的集團規模。
泛亞集團的投資項目非常廣泛,它包括全世界各地約二十家的連鎖飯店、電腦軟硬體周邊設施、航空業、游艇業等,最近它重返紡織業重振旗鼓,第一個動作就是與服裝設計師結盟發展。
此次泛亞集團選上邱碧雅做為第一個配合的設計人員,-來她是新人,創意十足,二來她是嚴朗母親傳美津好友的女兒,也是他青梅竹馬的好友,她的處女作當然要交給泛亞。若不是人情壓力,嚴朗向來討厭應酬,能免則免。
當嚴朗身處在一堆做作虛假的嗲聲中,覺得很是無聊,正想找個機會離開時,他看到了那個女孩——在一群濃妝艷抹、庸脂俗粉中,她簡單的裝扮令他眼前一亮,她看起來清新又自然。
嚴朗眼中閃過一抹神采。
隨後,他注意到她身邊的男伴是今天轟動服裝秀的男模兒章震。
嚴郎輕松地靠坐在沙發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注視全場。斜對桌的一舉一動自是全落入他的眼里。
那女孩有股特別的氣質吸引住他的視線。她仿佛置身事外,冷眼看世事。然而慧黠的雙眸中卻閃著了然的悲憫與寬容,站在是非圈外,既不批判也不介入。她——只是笑看人生。
第一次,嚴朗主動對一個女孩產生興趣。但是,他依然不動如山,穩穩地坐在位子上,並沒有走過去打招呼的打算。
「搭訕」不是他的作風,他的身邊從不缺女人,也從不需要在女人身上花心思。
雖是如此,嚴朗的目光卻不曾從她身上移開。突然間,她原本飄忽迷離的神情里出現一道缺口——強烈的落寞與孤寂,正緩緩從缺口中流瀉而出,此刻,她就像個脆弱無依的小女孩。但又在一瞬間,那道缺口迅速封閉,她恢復了原來的神情。嚴朗捕捉到那一瞬間。
一股強烈的保護欲陡地升起。他想也不想,便大步走向黎 兒。等他在她面前站定時,才驚覺自己的沖動。
「嗨!你好!」話才出口,嚴朗便對自己了無新意的搭訕詞感覺很可笑。
正沉浸于自己思緒之中的黎 兒,一听到聲音便抬起頭來瞧。
「是你!?」黎 兒的眼楮睜得大大的。
「對,是我。」嚴朗很高興她還記得自己。她是第一個拿了他的名片卻不會「騷擾」過他的女人。
嚴朗沒等她允許,便一派瀟灑地坐在她面前。黎 兒想起了那時的對話,不禁嘴角上揚。
「你看!」她攤一攤。「至今已二個多月,我仍健康地活著。」
「可是你沒有打電話來向我報告。」嚴朗故意促狹地說。
「沒打電話就表示不需要你負責。」黎 兒伶牙俐齒地回應他。
她的反應早在他的預料之中,所以他只是微笑以對,先暫停這個話題。
「我叫嚴朗,嚴格的嚴,爽朗的朗,你呢?」他很好奇眼前這個引起他興趣的女孩,他猜她可能連名片也沒看一眼。
「我叫黎 兒,黎明的黎,玉民 ,兒女的兒。」黎 兒也大方的自我介紹。
「 兒,滿特別的名字!自己一個人來嗎?」嚴朗故意裝作不知道,想問個究竟。
「不是,我的朋友是這次服裝秀的模特兒。」黎 兒的回話多有保留,除非是好朋友,不然她從不解釋章震和她的關系,對外-律宣稱是朋友而已。「那你呢?」
「我一個人來,代表公司出席這場慶功宴。」他不當一回事地說著.無意繼續這個話題。
「你女朋友沒來嗎?」黎 兒一臉好奇,歪著頭問。她不相信那女人會放他一人獨自赴宴,記得當時她濃濃的醋味,好幾里遠都聞得到。
「女朋友!?」他挑一挑眉,打趣地反問。「你是指哪一個?」
「哪一個!?」黎 兒失笑地上下打量他。難怪他敢如此狂妄,這樣外型出色的男人,的確有本錢可以左擁右抱,吃遍各色胭脂,誰教女人擋不住帥帥的表相呢!
「上次撞車時,和你在一起的絕色美女啊!」她提醒他。
「哦!她啊!只是個秘書罷了。」他冷漠地一語帶過。「對了,你後來有沒有去醫院檢查?沒留下疤痕吧?」他刻意地轉移話題。
「沒有。」黎 兒說著就抬起手肘給他看。
PUB里的燈光昏暗,嚴朗整個人向前湊近,握住她的手肘細看。
黎 兒被他突來的靠近嚇了一跳,距離之近,她可以清楚地聞到他身上混合著淡淡煙草味的男人氣息,她不禁眩惑了。這感覺很陌生而奇異,黎 兒下意識地縮回手肘。
嚴朗察覺到她的退縮,覺得很有趣。
「你怕我!?」他輕松地靠向椅背,似笑非笑地盯著黎 兒。
這男人相當敏銳,黎 兒想。「我該怕你嗎?」
「女人對我一向只有愛慕渴望。害怕?倒是沒有。」他懶洋洋地說。
天!又是個被女人寵壞的自大男人!就像她爸黎旭之。
黎 兒瞪著姿態閑適的嚴朗,語氣很冷淡。
「很不幸地,那些女人都急于討好你,沒讓人看到她們的厭惡、憤怒或者是輕視。」
「嘿!等等!我似乎聞到火藥味了!」嚴朗將俊挺的身子向前傾,不解地看著她面無表情的臉。「我惹你生氣了嗎?」
「不!」她深吸一口氣,驚訝于自己突然的怒氣,沒察覺兩人的距離在縮近。「也放任自己對女人盲目于討好的男人的行徑不能認同吧!」
「原來你是個女權主義者!」他沒有因她嘲諷的話而不高興。
「那倒也不是。我贊成的男女平等是指兩性之間的權利相等,但相對擔負的義務也應該相同,不是指一味要求假平等,工資要求相同,一旦工作的難度較高時,便推給男人做,或外出吃飯時要求男人付帳等等。其實兩性之間的體型與體力先天上就有落差,不可能事事都平等的。」黎 兒一口氣說出她的看法,情緒控制自如。
「我同意你的看法。」嚴朗的嘴角微微向上牽動。「女權的提倡是有助于男人思考近幾個世紀以來獨力掌握這個世界的一切變局,究竟是更好或更壞,加入女性的柔性管理似乎也是一樁好事。畢竟剛與柔、陽與陰才是這個世界和平共處的中庸之道。」嚴朗原本就很認同女人在工作上的才能。
「不過……女人如果能稍微控制一下情緒,或許才能真正進入所謂男人的殿堂。」他又補充道。原來拉近說話距離的身子又往椅背一靠,手指有節奏地敲打桌面。
嚴朗最無法忍受女人起伏不定的情緒變化,只要稍微一嚴厲,女人馬上變成一攤水——泣不成聲。
「我認為——這要怪你們男人。」黎 兒對嚴朗的評論很不以為然,但態度仍維持著冷靜、自制。
嚴朗停止了手指的動作。「怎麼說?」他看著她清新又富有生氣的臉龐,等著她的答案。
「當女人不太堅強、不輕易表露情緒時,你們男人會說她是個女強人、一點女人味也沒有。若是女人充分展露女性溫柔、親切的本能,你們男人又有話說,說什麼這女人一點能力也沒有,缺乏大將之風,不適合做高階主管!」她說著,便想起男人一副瞧不起人的嘴臉。「你們根本沒有準則可言,只要女人隨你們男人善變的情緒來做調適,至于升遷管道,就像一面玻璃牆,看似有機會,說穿了,真正的主宰權還是在你們男人身上。」
嚴朗眼中露出欣賞的表情,不過他仍故意抬杠說︰
「你們女人不該被男人輕易定型的,應該按照自我,努力展現自己的能力,去贏得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不是輕易放棄——」
黎 兒不耐地打斷了他的話。「別傻了!」你眼楮看到的還是個男人的世界,打分數的還是男人!尤其這個社會還有拋不掉的傳統包袱,一遇到婆婆生病了,孩子發燒住院,都是女人放棄工作去照顧的,有哪個男人辭掉工作來做這些事?幾乎沒有!」
黎 兒盯著嚴朗,他仍氣定神閑地听她發表高論,突然覺得有必要緩和一下語氣,于是說︰「不過這也是女人的天性,女人往往把家庭的美滿置于其它事物之上,即便事業也是排在後面。」說完,她聳聳肩。
「這我就無法辯駁了!」他雙手一攤表示認同,英俊的臉上還帶著迷人的笑容。「我只能說,女人是推動男人成功背後的一雙手。我相信,如果女人的工作能力沒有被埋沒,現在恐怕是女人的世界了!這也是男人心知肚明,對女人百般挑剔的原因吧。」
「那我該慶幸有男人的百般挑剔,才能造成女人的快速進步嘍!」黎 兒對他的恭維會心一笑,表情柔和許多。
「男女戰爭似乎還有得打,不過,我們暫時休戰?」他神情愉悅地凝視她。
「你投降了?」黎 兒俏皮地看著他。
「誰說的?不戰而降可不是我的作風。這是第一回合,下回再戰。」他送她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招手請服務生送杯酒來,也幫黎 兒點了一杯果汁,不過他遲疑了-下,又改叫雞尾酒。
黎 兒看著他的舉動頗為好奇。「你為什麼幫我點了果汁又換成雞尾酒?」
嚴朗打量著她。「看你的外表很年輕,該喝果汁,但听你犀利的言辭,又覺得你很成熟,似乎該喝點調酒。我決定尊重我的直覺。」他頓了一下。「你究竟幾歲?」
「身分證上是二十二歲,不過我老得快,心境恐怕有三十歲了。」黎 兒率直地指指自己的心髒部位。
「很少女人會坦白自己的年齡,甚至老化自己,你是第一個。奇怪!女人不是希望自己年輕又貌美嗎?」嚴朗盯著她潔白無瑕且不施胭脂的光澤皮膚,突然有個沖動想伸手模模看,是否觸感也同樣地好。
「我覺得活在當下、活在實際比較好。我甚至認為珍惜每個階段、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比你不斷追悔過去或是寄望未來更加重要。」她停頓了一下,見她不說話,以為他不了解,又再開口解釋︰「許多孩子小時候希望趕快長大成為大人,真正長大後,卻又希望能重回童年的時光,或者老了以後,又期望回復年輕的模樣。許多該享受當下美妙的生活,卻不斷浪費在追悔及懷想過往的人,我覺得那些人很傻,也很沒意義。」
嚴朗瞪著她,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句話。
「你真的只有二十二歲嗎?」
「別被我的外表騙了。可能……你可以考慮叫我一聲姊姊!」黎 兒笑嘻嘻地瞧著他。
嚴朗一听,馬上伸手揪她的辮子。「小毛頭,別以為唬一唬我,就可以佔我的便宜。做我的女朋友還差不多!」
女朋友?她不屑地搖頭。
「別傻了!又多了一個臣服在你腳下的女人?我可不會自找死路。」
「要登上這個寶座,可得大排長龍——」听到的拒絕有點不是滋味,他還不曾遇過像她這樣狂兮兮的女人。
「你是不是還要說,得經過五度五關,再加上獎金五萬?」黎 兒快速地接上他的話。
「不!十萬。」嚴朗正色地說。
「嗄!?」黎 兒一下子轉不過來。
附贈獎金十萬。」他幽了自己一默。
黎 兒愣了一秒,想到他會如此回答,接著「噗哧」-聲,整個人埋進沙發里笑得喘不過氣來。
嚴朗看著她孩子氣的舉動帶著些許純真,竟有絲絲暖意悄悄地滲入他的心房。
這時服務生送來威士忌及雞尾酒,嚴朗拿起酒杯說︰「笑得口渴了吧?來,敬你!」
黎 兒坐了起來,臉孔因剛才的用力而顯得紅潤,她微笑著端起酒杯。「嗯!敬什麼呢?」
嚴朗透過杯中澄黃的液體盯著黎 兒,她白里透紅的臉蛋看起來竟是如此迷人,他不禁看傻了。「嘿!敬友誼,好嗎?」
黎 兒的聲音驚醒了他。「好!敬友誼!」為了掩飾自己心中異樣的感覺,他迅速地喝干杯中的酒。
黎 兒看了他一眼,很不贊成他的喝法,說道︰「別喝這麼急!你一向如此表達你熱忱的友誼嗎?」
「可不是每個人都有此榮幸。」他懶洋洋地笑著,神情中多出一分專注。
「好臭屁!」黎 兒皺著鼻子,搖搖頭。
「這是事實。」他仍是一臉迷死女人的笑容。
「你知道嗎?你實在有夠狂妄!」
「不!是很自信。」嚴朗閑適地靠在沙發上,慵懶而自在的神情中隱隱散發出自信敏銳的篤定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