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立儒是個冷酷傲慢、粗魯無禮、毫無同情心、令人憎惡的討厭鬼。得知一個農夫偶然發現十八歲的戴芬妮的碎尸時,他的反應極度不恰當。他欣喜若狂,高聲歡呼,只差沒有唱起歌來。身為平民的若蘭在場旁觀使他的狂熱更加令人厭惡。
尼克想要在若蘭看到或听到更多之前把她弄出木屋,但在他握住她的手臂想要帶她出去時,她甩掉他的手。她接下來的舉動不僅令他意外,還使他對她的欣賞又升了一級。
她令立儒局促不安。她站到他面前使他不能漠視她,然後把他狠狠訓斥了一頓。她提醒他一個年輕女子遭到殺害,如果他不能同情可憐的芬妮,那麼他也許該考慮轉行了。
立儒開始爭辯時,尼克接手指責,他的措詞可是一點情面也不留。
「我要把你的話寫進報告里。」立儒威脅道。
「就怕你不寫。」尼克反唇相稽。
立儒決定結束談話。他痛恨外人批評他的行為,他不打算浪費寶貴的時間設法安撫她。那是尼克的工作。
[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我們會抓到他的。]他說。
她沒有退縮。[不要發表個人意見,對不對?]
他覺得沒有必要回答,轉身而對計算機,軋肌來們相應不理。
若蘭猛地轉身。「尼克,行動電話借我用一下好嗎?」他把手機遞給她。「莫醫師的專線多少?」
立儒從旋轉椅里跳起來。「有什麼問題跟我說就可以。」
「恕難照辦。」
立儒望向尼克要他幫忙對付這個難纏的女人。尼克回瞪著他,飛快地說︰「按三二,它就會替你速撥。」
「慢著,小姐,我知道我听來……」
她暫停撥號。「麻木不仁,魏先生。你听來冷酷無情、麻木不仁。」
立儒繃緊下顎,眯眼瞪她。「人身攻擊對大家都沒好處。我們在設法抓到這個變態,以免有更多尸體出現。」
「她名叫芬妮。」尼克提醒。
「我要你說她的名字。」若蘭說。
立儒搖搖頭,好象只要能擺月兌她的糾纏,要他說什麼都可以。「芬妮,她叫戴芬妮。」
她把手機還給尼克,大步走出木屋。尼克還來不及替她開門,她已經坐進車里了。
「那個人真令人厭惡。」她說。
「沒錯。」尼克附和。「你使他局促不安,我以前認為那是不可能的。」
「我不懂彼特為什麼交給他那種人負責。]
「他沒有。彼特只是顧問。負責本案的是李斐南,魏立儒是他的手下。」
「魏立儒听說芬妮的事時竟然高興地歡呼。」
尼克覺得必須澄清事實。「不,他不是因一個女人遭殺害而歡呼。他是興奮有了犯罪現場,案情就可望有所突破。我不是在為魏立儒的行為開月兌,我只是想解釋清楚。他應該是個優秀的探員。我以前只跟他合作過一次,但那是在很久以前,我們都還是經驗不足的新手。彼特說他很優秀,但魏立儒得證明給我看才行。」
「為什麼有了犯罪現場,案情就可望有所突破?」
「每個凶手都會在犯罪現場留下分析員所謂的個人簽名。那是他病態暴戾幻想的表現,我們可以從中知道許多事。」
「你也說過他很小心。萬一犯罪現場沒有留下線索呢?」
「一定會有。每當一個人與另一個人接觸,無論他有多小心,還是會留下一些東西。毛囊、皮屑、指甲碎片、鞋底紋或衣褲的線頭。找到文件證據不難,分析找到的證據才困難。那需要時間和細心。當犯罪學者做他們的工作時,分析員研究現場照片,告訴我們凶手實現的是什麼幻想。凶手的簽名就是他的心理名片。他可以改變做案手法,但他的簽名絕不會變。]
[你是說始終有一個固定的模式。」
「是的。例如在尸體上留下的記號或尸體擺放的姿勢。分析員從中推測出凶手真正追求的是什麼。我可以告訴你,這個人追求的是主控權。」
尼克在十字路口停車,禮讓一個推女圭女圭車的少婦過馬路。少婦把尼克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後朝若蘭揮揮手。
「下個路口轉彎過去第二棟就是我家,但我不想去那里,我希望我們能住汽車旅館。」
「你必須回家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記得嗎?,」
「我知道,但我再也不想回到那棟屋子里去。」她說。
[這一點我可以理解。」
若蘭在暮色中看到她的家,想起她是如何喜愛那棟破舊的老屋。遷入後她立刻添購了一張陽台吊椅,每天早晨坐在吊椅上喝茶看報,傍晚在那里跟整理庭院的鄰居聊天。以往感受到的寧靜和歸屬感都不復存在,不知道還找不找得回來。
「攝影機還在原位或是被拆走了?」她問。
「還在原位繼續開著,我們不想讓他知道我們發現了它。」
「那ど他沒有看到兩位探員進我的臥室?」
「沒有,他們在走廊的壁櫥里發現它。]他提醒她。「他們避開了攝影機的鏡頭。」
他把車駛入車道後熄火。
她凝視著屋子說︰「他從哪里弄來發射器?商店里有賣嗎?」他還不及回答,她就月兌口而出︰「每次我進入臥室,他都有可能在看我。」
他把手放在她的膝頭。「我們就是要讓他看,這是激怒他的好機會。你我要在鏡頭前親熱纏綿。」
「我知道計劃是什ど。」
她不是臨陣畏縮,但可以感覺到她的決心在動搖。她的生活變成了超現實電影,沒有任何東西是表面上看來那樣,善良無辜只是隱藏陰險邪惡的面具。她迷人的小屋看似溫馨,但他進去過,還有攝影機對準她的床。
「可以進去了嗎?」
她迅速點個頭。
尼克看出她的焦慮,決定設法轉移地的心思。他在開車門時說︰「聖橡鎮是個優美的小鎮,但住在這里還是會使我發瘋。車流在哪里?噪音在哪里?」
她知道他故意以輕松的談話來減輕她沉重的心理負擔。
她關門下車。[你喜歡車流和噪音?]
[只是習慣了。]他回答,隔著車頂四目相對。[這里不常有車禍吧?]
「當然有,警長的兒子隆寧跟他的朋友開車兜風時,很多人都想把他的車撞進陰溝里。他是個地痞流氓,他的父親卻放任不管。」
她探身回車里拿皮包,尼克乘機打量周遭的環境。前院有棵大橡樹,幾乎跟隔壁前院里的那棵一樣大。白色兩層樓建築的另一側是一塊空地。長長的車道盡頭是獨立的車庫,也就是說她把車停在車庫里時必須步行到後門。兩楝屋子靠得很近,兩側都有茂密的樹木,也就是說有太多地方可供人藏身。他還注意到屋子和車庫外面都沒有燈。
「竊賊的天堂,」他說。「太多隱密的死角。」
[這里有許多人從來不鎖門,連晚上睡覺也不鎖。這是個小鎮,大家都覺得很安全。」
「嗨,若蘭。你回來啦!」
尼克聞聲望向隔壁。一個滿頭白發,年約八十,骨瘦如柴的老太太拉開紗門走上陽台。
「你不在時我們遇到一些令人興奮的事。」
「真的嗎?」若蘭走向隔壁的尖樁籬柵,等著听是什ど事。
「別讓我扯著喉嚨說話,若蘭。」範佩珍溫和地斥責。「跟那位年輕人一起過來。」
「是的,夫人。」尼克說。
「她想要知道你是誰。」若蘭輕聲說。
尼克抓住她的手低語︰「該表演了。」
「親熱鏡頭?」
「正是,寶貝。」他靠過去輕輕地吻她一下。
陽合上的佩珍看得雙眼圓睜。
尼克和若蘭面帶笑容地走向隔壁。他放開她的手,打開前院的門,跟著她走上陽台。他注意到還有一位老太太在紗門里看他。屋里光線幽暗,老太太的臉被陰影遮住。
「什麼令人興奮的事?」若蘭問。
「有個惡棍闖進你家。」佩珍傾身靠近若蘭,壓低聲音透露。「我打電話給警長叫他立刻過來調查。結果警長把惡棍留在屋里,自己沖出來開車跑了。警長那副模樣簡直跟逃命一樣。他真是不懂禮貌,沒有過來告訴我出了什麼事。你最好看看有沒有東西不見了。」她挺直腰桿,退後一步,以便看清尼克。「你身旁的這位帥哥是誰?以前在聖橡鎮沒見過他。」
若蘭連忙幫他們介紹,佩珍從容不迫地打量他。尼克注意到老婦人的目光清澈精明。
「布先生在哪兒高就?」
「聯邦調查局,夫人。」
佩珍抬手按住胸口。她吃驚了兩秒鐘就恢復。[為什麼不早說?我想要看看你的徽章,年輕人。]
尼克掏出徽章交給她。她只好奇地瞥了一眼就還給他。
「你的動作還真慢,我們姊妹不喜歡等待。」她以責難的口吻說。
尼克完全不知道佩珍在說什麼,他可以從若蘭困惑的表情中看出她也不知道。
佩珍垃開紗門。「沒有理由再浪費時間。進屋里來,你可以開始調查了。」
「調查什麼?」他問,跟著若蘭進入屋內。
佩珍的妹妹薇樂在等他們。若蘭再度替雙方介紹。薇樂月兌下眼鏡塞進圍裙口袋里,趨前跟他握手。她比較矮,也比較胖,五官跟她姊姊相似,但線條比較柔和。
「我們等了又等,」她拍拍尼克的手,然後放開他。「我已經放棄了,但佩珍一直不死心。她堅信她的信是寄丟了,所以她又寫了一封,而且是寫給局長本人。」
佩珍帶他們到客廳。幽暗涼爽的房間里彌漫著肉桂和香草的味道。廚房里顯然正在烘照東西,他的肚子立刻咕嚕咕嚕叫。他沒想到自己這麼餓。
他的眼楮剛剛適應幽暗,薇樂卻把窗簾拉開,害得他又眯起眼楮。他的正前方是壁爐。壁爐架的上方掛著一大幅油畫,畫的是一只斗雞眼的灰毛狗坐在酒紅色的軟墊上。
佩珍請他們坐在沙發上,自己則坐到柳條搖椅上。她的姿勢端正僵硬,在頭上放幾本百科全書也不會掉下來。「把記事本拿出來。」她命令。
尼克根本沒听到。滿牆滿桌的照片使他看傻了眼。每張照片的主角都是那只狗,他猜是舒奈茲,抑或是混種的。
若蘭踫踫他的手臂喚起他的注意。「佩珍和薇樂寫信請聯邦調查局幫忙解開一個謎。」
「不是謎,」薇樂糾正。「我們很清楚出了什ど事。姊,你何不把細節告訴他。」
「他還沒有拿出紙筆。」
尼克拍拍口袋,找尋他知道不在身上的記事本。記事本在車里跟檔案夾放在一起。
薇樂走向餐廳,帶著粉紅色記事本和尾端有紫色羽毛的粉紅色原子筆回來。「你可以用這個。」她說,坐進安樂椅里。
「謝謝。告訴我這究竟是怎ど回事。」
「局長太粗心了,竟然沒有說明你的任務是什ど。」佩珍說。「你是來調查命案的。」
薇樂點頭。「對,有人謀殺了[老爹]。」
「[老爹]是她們的寵物。」若蘭解釋,朝壁爐架上的油畫點點頭。
值得贊揚的是,尼克沒有笑。
「從來沒听過執法人員身上沒有紙筆,」佩珍皺眉道。「你腰上那把槍里有子彈吧?」
「有,夫人。」
佩珍滿意地點點頭。她認為有槍是很重要的,因為一旦逮到歹徒,他很可能得開槍。
[本地警方調查過這件事情嗎?]尼克問。
[不是事情,是命案。]薇樂糾正。
「我們立刻通知肥豬警長,但他不肯幫我們尋找凶于。]佩珍解釋。
「你們何不告訴我究竟出了什ど事。」尼克說。
佩珍欣慰地看妹妹一眼,然後開始敘述︰「我們認為[老爹]
是被毒死的,但無法百分之百肯定。我們白天把它拴在前院的大橡樹上讓它呼吸新鮮空氣。」
「我們有籬柵,但[老爹]跳得過去,所以不得不用鏈子拴著。」薇樂解釋。「它只有十歲,健康狀況非常良好。」
「它喝水的碗翻了,」佩珍一邊搖著搖椅,一邊用手帕煽風。「那個碗加了重量,[老爹]
不可能弄得翻,所以一定是別人把它弄翻的。我們認為水里被下了毒,歹徒等[老爹]喝了一大口之後就湮滅證據。」
「我們還知道他是如何湮滅證據的。」薇樂說。「他把毒水倒進我美麗的鳳仙花叢里。它們前一天還是盛開的,隔天就枯萎發黑,好象被澆了酸液一樣。」
屋子後方傳來鈴聲。薇樂從安樂椅里站起來。「失陪一下,我要去把烤箱里的面包拿出來。要不要我順便拿什ど飲料給你們?」
「不用了,謝謝。」若蘭說。
忙著寫字的尼克抬起頭說︰「我要一杯水。」
他記好一段筆記。「那只狗見到陌生人會不會叫?」
「當然會。]佩珍說。「它是優秀的看門狗,從不讓陌生人靠近屋子。它見人便叫,任何人從街上經過都會令他生氣。」
談到那只狗顯然仍令佩珍難過,因為她談的越多,椅子搖的越快。尼克覺得她隨時有可能被甩出來。
「鎮上來了一些在修院做工的陌生人。三個工人租下對面老牢的房子,還有兩個工人搬進街角的林家。]
「[老爹]不喜歡他們。」薇樂插嘴,把一杯冰水放到尼克面前的茶幾上。
尼克很快就指出「老爹」誰也不喜歡。
「我們請醫生把[老爹]
放在冷凍庫里等你們驗尸,」佩珍說。「但是昨天我接到醫生的火化費帳單。我大吃一驚,立刻打電話給他,心想是弄錯了。」她用手帕拭拭眼角。「結果醫生說我的佷子打電話跟他說我們改變了心意,叫他把可憐的[
老爹]火化掉。」
「獸醫沒有向你們求證就動手了?」
「是的,他沒有想到要再問我們。」薇樂說。
[你們的佷子——]
[這就是問題所在,]佩珍喊道。[我們根本沒有佷子。]
[依我之見,是那個歹徒想要湮滅證據而冒充我們的佷子。]薇樂說。[對不對?]
「看似如此。」尼克說。「我想要看看那些鳳仙花。]
「哦,沒辦法讓你看。」薇樂說。[思廷幫我挖出舊花的根,種了新的花。我現在做不動那些園藝活了。盡管在修院做了一整天木工,他還是好心地過來幫我。」
「思廷是誰?」
「雷思廷。」薇樂回答。「搬進牟家的那三個工人之一,另外兩個叫韓馬克和胡威利。他們三個一起坐在陽台上喝啤酒,三個都看見我跪在那里吃力地挖著土,但只有思廷過馬路來幫我,其它兩個繼續在陽台上喝酒。」
「年輕人,你相信[老爹]遭到謀殺,還是認為我們兩個老糊涂在編故事?」
「根據你們的說詞,假定其中沒有錯誤,我相信你們的狗是遭人殺害的。」尼克說。
若蘭睜大眼楮。「真的嗎?」
「真的。」他回答。
佩珍得意洋洋地握緊雙手。「我就知道聯邦調查局不會令我失望。告訴我,尼克,現在你準備怎ど處理?」
「我會親自調查。一些種過那些鳳仙花的土壤樣本會有幫助,還有那個裝水的碗……它還在吧?」
「在,在。」薇樂說。「和[老爹]喜歡的玩具一起放在車庫里。」
「你們有沒有清洗過那個碗?」
「沒有,我們太難過,直接把它收起來,以免看到它就想到[老爹]。」
「薇樂想要把畫和照片都收起來,但我不肯。有[老爹]微笑看著我們是一種安慰。」
大家一齊望向那幅油畫。尼克納悶兩位老太太怎ど看得出那只狗在微笑,若蘭納悶範氏姊妹怎ど會如此疼愛那只見人就叫的惡犬。從獸醫診所的布告中可以看出鎮上半數的人都被它咬過。
「希望事實證明歹徒不是我們鎮上的人,」薇樂說。「我們自己人不會做出這種事。」
「我倒認為警長的兒子很可能做出這ど殘酷的事。隆寧一直是個麻煩人物,那孩子壞到骨子里了。他的劣根性無疑是得自父親的遺傳。他的母親在幾年前去世。我不是有意說死人的壞話,
但她是個膽小如鼠的母親,沒有骨氣,又愛哭哭啼啼。」
「你有沒有注意到任何人在你們家或若蘭家附近逗留?」尼克問。
「我白天沒事就坐在陽台上,晚上常常往窗外看,只是為了確定一切沒有異狀。除了昨天被我看到闖進若蘭家的那個人以外,我沒有發現任何人在院子里或附近鬼鬼祟祟地活動。我說過大部分的陌生人都是在修院幫忙的工人。」佩珍說。
她突然雙腳著地停住搖椅,期盼地傾身靠向尼克和若蘭。「你們會留下來吃晚餐吧?」
「今晚吃通心面、雞胸肉、生菜沙拉和自制肉桂面包。」薇樂掙扎站起,走向廚房。
「我們不想給你們添新麻煩。」若蘭說。
「我們很樂意與兩位共進晚餐。」尼克在同時說。
「若蘭,你何不去幫薇樂的忙,我來陪尼克。」佩珍建議。
「來幫忙擺餐具,若蘭。」薇樂說。「我們在廚房吃。」
佩珍一點時間也不浪費。若蘭一離開,她立刻要求知道尼克怎ど會跟若蘭這ど熟。
尼克一直在等這個機會。他簡單地說明他跟達明的友誼,以及當一個男子在告解室里揚言要傷害若蘭時他是如何地被找去幫忙。
「這個不幸事件把我們湊在一起。」他解釋。「我們的專家一致認為這個家伙只是以嚇人為樂,想要惹是生非的吹牛大王。他只是想得到別人的注意而已。他們認為他不太聰明,智商可能很低,而且很可能最性無能。」
「那ど你不是來調查[老爹]的命案?」
他原本還在猜想她需要多久才會想通那一點。「對,但我還是會調查。」他承諾。
她靠回椅背上。「說說你的背景。」
她開始像拷問犯人般對他進行身家調查,若蘭來叫他們吃飯而替他解了圍。尼克尾隨佩珍進入廚房。他快步過去替兩位老太太拉椅子,他的紳土風度使她們露出歡喜的笑容。佩珍在用餐時把堪薩斯市發生的事告訴薇樂。
「現在的人為了引起注意,什ど事都做得出來。真是可怕。達明神父一定很煩惱。」
「是的。」若蘭說。「他不知道該怎ど辦,所以打電話向尼克求助。」
「也算是因禍得福吧。」尼克說,朝若蘭眨眨眼。「我終于跟達明的妹妹見面了。」
「你被她迷住了,對不對?」佩珍點點頭,好象在陳述必然的結局。
「那還用問。」薇樂說。「她是聖橡鎮最漂亮的女孩。」
「我對她是一見鐘情。」他說,愛慕地看若蘭一眼。「我原本也不相信那種事,直到發生在我身上。」
「若蘭,你呢?」薇樂問。〔你對他也是一見鐘情嗎?」
「是的。」若蘭屏息道。
「真浪漫。」薇樂說。「你說是不是,佩珍?」
「當然浪漫。」佩珍說。「但大火有時來得快也去得快,我不希望我們的若蘭心碎。尼克,你明白我在說什ど嗎?」
「明白,夫人,但事情不是那樣的。」
「那ど你有何打算?」
[我打算跟她結婚。]
薇樂和佩珍四目相對,接著突然大笑起來。
[妹,你在想我在想的事嗎?]佩珍笑著問。
[我相信是。」薇樂朝姊姊會心一笑。
[這真是令人興奮的好消息。]佩珍說。「我猜達明神父已經同意了?」
「是的。」若蘭回答。「他很替我們高興。」
尼克和若蘭面面相靦,不明白兩位老太太在笑什ど。
「尼克,我們不是在笑你們的好消息。只不過……」
「班世偉。」佩珍接口。「他發現你們兩個的事時會大發雷霆。哦,真希望我們姊妹能親眼目睹。班先生對你有偉大的計劃,若蘭。」
「我連跟他出去都沒有過,我不認為我有做任何鼓勵他的事。」
「他迷戀你,若蘭。」薇樂解釋。
「你是聖橡鎮最漂亮的女孩,所以他非得到你不可。」佩珍說。「他認為凡事擁有極品就會使他成為人上人。在我看來,班先生只不過是趾高氣昂的大公雞。」她轉向尼克。「他認為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包括你的若蘭在內。」
「那ど他要大吃一驚了,是不是?」尼克問。
「哦,那當然。」佩珍微笑道。「你也許注意到了我們姊妹對他的評價不高。」
尼克大笑。「我注意到了。」
「其它的人都相當喜歡他。」薇樂說。「他捐錢給本地的教會,人們因而感激他。他長得也不難看,有一頭漂亮的褐發。」
佩珍不屑地皺眉。「我可不喜歡賣弄炫耀的人,班先生揮金如土。談他讓我倒盡胃口。好了,若蘭,你們的訂婚是正式的,還是希望我們保密?必要時我們可以守口如瓶。」
「隨便你們想要告訴誰都行。尼克和我明、後天要去買訂婚戒指。」她滿臉興奮地伸出手指動了動。「我不想要太大的。」
「別忘了在報上刊登訂婚啟事,這個我可以幫忙。」佩珍建議。
從佩珍興致勃勃的語氣和閃閃發亮的眼神中,若蘭知道她迫切地想把這個消息上口訴她朋友的女兒,也就是「聖橡報」社會版編輯韓洛娜。
「我可以在晚餐後就打電話給洛娜。」
「那會很有用。」若蘭同意。
「我該不該提堪薩斯市的問題?」
若蘭不確定地望向尼克,尼克立刻回答說︰「當然該提。編輯可能會想知道我們相識的詳細經過。對不對,甜心?」那個月兌口而出的昵稱不在計劃之中,他比她看來還要驚訝。
[對,親愛的。我認為佩珍還應該告訴小洛娜聯邦調查局的專家斷定他們對付的是個心理不正常的低能兒。]
[哦,她一定會一字不漏地告訴小洛娜。]薇樂說。
「現今的社會上有許多心理不正常的人。]佩珍搖頭道。「知道有個聯邦調查局探員在左右令人安心。你要住在哪里?」
「若蘭家。」尼克回答。「她很堅強又能照顧自己,但我想在她身邊防止班世偉或其它人騷擾她。」
範氏姊妹雙雙聳起眉毛,交換了一個尼克無法詮釋的眼神。他說了她們不喜歡的話,但不知道是哪一句。
佩珍放下刀叉,推開盤子,雙手交迭在桌上,整理一下思緒後轉頭直視若蘭。「我對青春的沖動並非一無所知。你沒有父母指導你,若蘭。我知道你是成年人了,但你仍然需要長輩不時給你建議。我們姊妹很喜歡你,難免替你操心。我就直截了當地問你吧!當尼克忙著保護你不受其它男人的騷擾時,你要如何保護自己不受他的騷擾?」
若蘭張開嘴,但說不出話來。她以眼神向尼克求救。
「我們對彼此許下承諾。」尼克說。「我絕不會做出……不名譽的事,若蘭也不會。」
「說重點,佩珍。」薇樂催促,把餐巾折好放在桌上,然後站起來繞著餐桌收盤子。
「好啦!」她用餐巾擦擦嘴角。「安全的性行為,尼克。」
「對。」薇樂附和。「我們希望你們從事安全的性行為……吃甜點好嗎?」
班世偉憋著滿腔怒火。小賤人這次太過分了,沒有人可以把他當傻瓜要。他早該教訓若蘭了。她以為她是誰,竟敢帶別的男人回家,害他在同事和朋友面前丟臉。
里歐警長帶來的消息使他怒不可遏,他撈起一張椅子扔到房間的另一頭,把桌燈砸碎在地上。他的氣還是沒有消,于是握起拳頭重擊牆壁,把指節都打破了。渾然不覺疼痛,他抽回手,開始像落水狗甩掉多余的水分般抖動身體。盛怒使他無法思考,但他知道他必須冷靜下來思索對策。他畢竟是謀略高手。小賤人還不明白,但她很快就會知道了。
里歐警長懶散地靠坐在一張空桌後面的椅子里,表面看似輕松,內心卻緊張無比,因為他見識過世偉在憤怒時的狠毒。他再也不想看到世偉的那一面。皮帶扣環卡得他肚子痛,但他不敢動。在世偉控制住他的脾氣前,他不想做任何會引起他注意的事。鮮血滴到世偉的卡其褲上。里歐想要告訴世偉,因為他知道世偉非常注重外表,但最後他決定假裝沒看到。
鎮上大多數的女人都認為世偉很帥。他的臉有點長,但笑容令女人著迷。他這會兒可是一絲笑容也沒有,如果那些女人能看到他眼中的寒霜,她們就不會認為他帥了,很可能還會跟里歐一樣怕他。
世偉背對警長站在窗前,凝視著窗外的廣場。街燈已經亮起,那表示七點已過。廣場的正對面就是若蘭的店,他看到溫氏兄弟還在替若蘭加班趕工。
[
我只不過是離開兩天去釣釣魚,她就愛上了別的男人,可惡!如果她肯給我機會,如果她肯試著了解我,她一定會愛上我。毫無疑問,只要我願意,我可以非常迷人。]
里歐不知道該說什麼。說錯話比不說話的下場還慘,所以他含糊地哼一聲算是響應。他乘機調整皮帶扣環,然後掏出小刀開始挑指甲下的泥土。
「但她連一天的時間都不給我。」世偉咆哮。「你有沒有看到上個月她是如何地對我不理不睬?無論我怎麼做,她都不肯讓我接近她,好象我是只討厭的蒼蠅。大家都注意到了,我看到他們在看我。」
「世偉,事情不是那樣的。聖橡鎮的每個人都知道你要跟若蘭結婚,她一定也知道。也許她只是在玩欲擒放縱的游戲。你將成為這一帶最富有的人,她很清楚這一點。沒錯,她只是在玩欲擒放縱的游戲。」
「我原以為她不是那種女人。」
「大家都知道,女人喜歡男人追求她們。」
「在她屋子里的是什麼人?」世偉猛然轉身瞪視警長。
「我趕著來告訴你若蘭帶別的男人回家的事,我沒有問他們叫什ど名字。他們告訴我他們是朋友,順道去她家修理水槽。他們帶著工具,我猜他們可能要去修院做工。」
「但你沒有問他們的名字,也沒有叫他們出示證件。」
「我趕時間,沒想那麼多。」
「天啊!你是這個小鎮的警長,你不知道該怎ど盡你的本分嗎?」
里歐放下小刀,擺出安撫的手勢。「別把氣出在我身上,我只是信差。如果你想要,我可以馬上回去那里弄到你要的情報。」
「算了。」世偉咕噥著再度轉身背對警長。「也許她隔壁的老太婆猜的沒錯,也許他們是去洗劫若蘭家的。」
「你知道她家沒有值得愉的東西。听我說,他們只是朋友而已。」
世偉壓不下心中的怒火。若蘭跟別的男人上床,不可原諒。也許她只是想強調她的獨立自主,跟他玩點游戲。是的,她需要受點教訓。以前他都沒有懲罰她的無禮,所以這最新的侮辱只能怪他自己。她第一次冷淡他時他就該當場教訓她。有些女人就是吃硬不吃軟,例如他的第一任妻子,但他以為若蘭不一樣。她看來是那麼嬌柔完美,但現在他明白他用錯了方法。他以前太客氣,但從今以後不會了。
「沒有人會在一夕之間墜入情網。」
「根據她朋友的說法,她是真的愛上了這個布尼克。」里歐低著頭,專心挑著指甲下的污垢。[他們告訴我……尼克和若蘭要結婚了。]
月兌口說出這最後的情報後,里歐抬起頭看世偉有何反應。
[胡說。]世偉咕噥。[他們休想!]
里歐點點頭。「但你知道……如果他們結婚,他們說不定會因為他的工作而搬走,到待她勢必得賣掉她的店。]
世偉冷冰冰地看著里歐。那個胖子令人厭惡,但他有利用價值,所以世偉才忍受他。
里歐收起小刀,把白色桌面上的污垢撥到地上。他朝窗外瞥了一眼。[看來若蘭的店很快就要開張了。」
〔她休想!〕世偉說,憤怒使他面孔扭曲。「如果讓她成功地說服其它業主不要出售店面,你知不知道我們會損失多少錢?我不會讓任何人搞砸這筆交易的。]
「那你打算怎ど辦?」
「不擇手段。」
「你是說做犯法的事?」
[去他的法律!」他吼道。[你已經深陷其中了,再陷深一點又何妨。]
「我沒有犯法。」
「哦?那麼是誰在法律文件上偽造包老太婆的簽名?」
里歐開始冒汗。[那都是你的主意。那個老太婆已經死了,她的親戚會得到那筆錢,所以他們根本不在乎。他們原本就要賣掉她的店,但你說如果讓他們知道我們跟開發公司的交易,他們就會抬高價碼。我不認為我們做的是犯法的事。」
世偉發出刺耳的冷笑。「主意或許是我出的,但偽造簽名的人是你。我注意到你追不及待地用你的紅利買下一輛新車。」
「我只是听命行事。」
「對,你要繼續听命行事。我想有錢的退休,你不想嗎?」
「我當然想。我想要離開這個小鎮……逃離……」
「隆寧?」
警長轉開視線。「我沒有那樣說。」
「你怕你的兒子,對不對,里歐?他跟你一樣凶惡暴躁,但你怕他。」
「我才不怕他。」他夸口。
世偉再度放聲冷笑。「你這個窩囊廢,連自己的兒子都怕。」
此刻真正令里歐害怕的是世偉能夠看穿他的虛有其表。「隆寧快滿十九歲了。他從小腦筋就不正常,再加上態度惡劣、脾氣暴躁。我承認我想逃離隆寧,但不是因為我怕他。我還是可以揍得他屁滾尿流,只不過我厭倦了他老是閑禍和不得不替他收拾爛攤子。隆寧遲早會鬧出人命來的。
孟家那個女孩就差點被他害死,我費盡了唇舌才說服醫師保密。我跟他說如果讓鎮民知道她被,美嬌在這鎮上就再也抬不起頭來,最後一定會自殺的。]
世偉把頭偏向一側。[你還威脅他,對不對?我打賭你告訴他如果他敢泄漏,你就會叫隆寧去對付他和他的妻子。我說的對不對?」
「我只是在盡力使我的兒子不用坐牢。]
「你知道鎮民都叫你什麼嗎?肥豬警長。他們在背地里嘲笑你。如果你希望情況有所改變,那就閉上嘴巴,乖乖照我的話去做,然後你就可以永遠地離開聖橡鎮和隆寧。」
「你不會把我的計劃告訴隆寧吧?那小子以為他可以分到一大杯羹,我想在他猜出他一毛都得不到之前遠走高飛。」
「只要你繼續合作,我就不會告訴他任何事。對了,他現在人在哪里?」
「不知道。他從來不跟我說他去哪里。如果那只懶蟲起床了,那麼他可能在湖邊釣魚。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別管,去叫他來見我。」
「我得先去牽我的新車。」
「你必須先做我叫你做的事,然後再去牽車。我叫你去找隆寧。」
警長從椅子里站起來。「但我要怎麼跟他說?」
「告訴他我有工作給他做。」世偉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