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QM男性內衣」台灣總管理處的優良傳統──每到下班時間五點三十分,公司內的播音系統便會傳出頗有氣質的歌劇「貓」的配樂。
不過,現在在耀揚的要求下,已經更換曲目。
「功課完畢要回家,收拾書包放學去,看見父母行個禮,父母對我笑嘻嘻……」屬于小朋友的放學歌,是耀揚的最新力作。
來自曾亞的靈感,結合時尚圈正興起復佔的熱潮,他每次在辦公室內听到這段音樂,便會不由自主地展露笑意。
助埋蓋文手臂夾著文件走進辦公室,臉上熱切的表情仍不顯疲態。
「耀揚,今天晚上有沒有什麼節目?」他將文件重重地擱置在桌上,隨手拉把椅子坐下。「要不要和我們去『太保』?」
「太保」是白領階層發現的新地方,一家號稱有最多優質辣妹的PUB。
耀揚扯開一抹愉悅的笑容,搖搖頭。「不了,今天我得去接『維尼』。
「什麼?」蓋文不以為然的瞠大雙目。「你真的要玩那固游戲呀?」
耀揚真不是普通的詭異,人家是去接小孩,不然也是趕著回家吃晚飯;而他卻是要去接小熊,而且還是一只沒有生命的玩具熊。
如果是貨實價實的大熊,那至少還有一點刺激與樂趣吧?
「那可不是游戲,是我的權利。」耀揚不理會他直蓋頭頂的冷水,正經八百的沉聲說道。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了一只玩具熊收山?蓋文怎麼也不懂。「怎麼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熱愛絨毛玩具?如果你真的喜歡,也不必和別人『公家』,自己買一只不就行了?」憑他的經濟能力,喜歡還怕不能擁有嗎?
「嘿!這其中的樂趣可不一樣!」耀揚的樂趣就是「公家」,分享才是他的樂趣。「不和你說了,我得走了。」
他站起身,穿上掛在衣櫃里的外套,一面對著鏡子整理儀容,一面吹著口哨。
蓋文看他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好吧!我只好祝你『探視』愉快!」蓋文意興闌珊地站起身。「需要找人幫你爭取『監護權』時,再告訴我好了!」
耀揚愉悅的聳聳肩,算是響應蓋文的好意。
肇因于黑面衰神的情感路實在是坎坷又崎嶇,讓一心想見到曾亞的他,在出門前仍不忘對自己心戰喊話──
「這不算約會,不是約會就不會有意外,我只是去探視我的維尼熊。」可憐的耀揚對著鏡子作自我心理建設。「我只是『順便』看看曾亞。」
一切就緒之後,他才滿意的走出辦公室。
灰藍色的跑車在市區里穿梭,經過壅塞的車陣,直達曾亞的住處。
耀揚登上窄小的樓梯,按下門鈴,听見門後傳來一陣騷動──
「哎喲!好痛!」被猝然響起的電鈴聲驚到,曾亞沒好氣的問︰「哪一位?」
「是我,耀揚。」他壓抑住笑意,低聲響應。
耀揚?噢,糟了!她都忘了這件事了。
曾亞連忙用手指順了順自己的一頭亂發,扯平身上皺巴巴的衣服,在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後,拉開大門。
「我以為你──」
她話還沒能說完,耀揚就徑自擠了進來。
上次因為酒醉,他沒能好好欣賞一下她的住所,現在他仔細一看,唔,和猛然一看也差不多。
「這樣不會大小了嗎?」一目了然的環境,堆放的物品卻不少。「對了,妳剛剛想說什麼?」
「習慣就好了,我一個人住剛好。」曾亞呼出一口氣,把手插進口袋。「我剛剛是說,我以為你不會這麼認真,還真的跑來……」
一個人剛好,除了郝啟發之外,沒有其它男性造訪過的蝸居,現在多了耀揚的高大身影,讓曾亞忽然覺得似乎大小了些。
她沒來由的緊張,連帶室內溫度也跟著攀升。
「你、你可以帶走它了。」曾亞匆忙抓起維尼熊,渾身不自在的遞給他。
「我在這里看看它就好了,免得明天還要送回來。」耀揚接過維尼熊,心不在焉的注視著。
在這里看它?那、那、那……她結巴個什麼勁呀?
「可是、可是你在這里……」曾亞臉頰潮紅,手指尷尬的交纏著。
「我造成妳的不便?」耀揚看著她的反應,促狹的揚聲問。
「也、也不是啦!」明明就是,她干嘛又說不是?
「那就好。」既然不會造成她的不便,耀揚也就堂而皇之地為自己找地方坐下來。
小小的客廳里僅有一張單人沙發,他一坐了下去,盡量伸展修長的四肢。
長腿上端放著維尼熊,手里隨意攤開一旁的童話書,可耀揚的注意力卻不在書上,視線常常「不經意」的跟隨曾亞的動作而移動。
即使背轉過身,曾亞依然徒感受到他熱切的視線,彷佛要將她的脊惟燒出一個大洞似的。
搞什麼?他干嘛這樣看著她?他是在看著她吧?
曾亞忽然轉過身,卻看見他正專心地翻閱童話書。
「你……」她真是瞎疑心、自作多情!「你要不要喝點什麼?」現在才想起待客之道,都怪她莫名其妙的神經緊張。
「都可以,謝謝。」耀揚展露出溫煦的笑容,將她的慌亂淨收眼底。
對了,要這種反應才對,這才是「正常」女子該有的表現!想來他潘耀揚依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女性殺手,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好。」曾亞因為他的笑容而目眩神迷,只能呆傻的點點頭。
她心神恍惚的走進廚房,順手倒了杯熱茶,感覺心律不整的快速跳動,讓她只想趕快將茶遞給他,然後找個地方躲起來。
「你的──」不甚平整的塑料地板偏偏在這個時候和她作對,她急促的腳步絆到突起物。「茶!」
伴隨著她的聲音,她的熱茶已經迫不及待「飛奔」向他的襯衫……
一個吻,一個剛剛明明忘情投入,清醒後卻不知該如何面對的吻。
曾亞刻意拉開兩人的距望,躲到東邊的最角落,與西邊正沒事找事做的耀揚「隔岸對峙」。
她的心有如萬蟻鑽動、如芒刺在背般的坐立難安。
「這麼晚了,你還不走?」曾亞望著天花板,沒有勇氣直視他。
才剛經歷過令人臉紅心跳的深吻,也許她這麼說實在太殺風景,可如果讓他繼續留下,豈不更危險?
猜透她的心思,耀揚狡獪的一笑。
「要到十二點今天才算過完。」他扯開邪肆的嘴角,氣定神閑的說。「十二點零一分,妳才擁有維尼熊的『監護權』。」
哦!看她惹出什麼麻煩了?沒事干嘛提出什麼分享維尼熊的建議?
好了吧!現在引狼入室、惹禍上身了吧!
「那、那我不要了,維尼熊送給你好了。」誰知道為了維尼熊,她還得「犧牲」多少?
「為什麼?妳擔心我會對妳做什麼嗎?」他壞壞的笑著,更添一股魅惑。「第一次的印象太模糊,那次我們都喝醉了。」
「喂!」曾亞抗議,雙頰緋紅。
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努力的想忘記,他偏偏又重提那段「年幼無知」的往事。
「不過,剛剛的吻倒是勾起了我的一些回憶。」語不驚人死不休,耀暢邪氣的想喚醒她的熱情。「我大概還記得妳沒穿衣服──」
「夠了!」曾亞羞得連腳趾都紅透了,她撈起坐墊當武器,氣惱的擲向他。「不要再說了啦!」
在幼兒園鍛煉出的好臂力,方形坐墊筆直地飛向他──
「噢!」耀揚躲開了被毀容的危險,肩膀卻來不及閃避,他搭住舊傷口,發出一連串悶哼。
「怎麼了?」驚覺自己闖了禍,曾亞連忙趨近他身邊。
該死,她竟然忘了他之前的傷口,是不是縫合的傷口裂開了?
耀揚緊攏的眉峰似乎傳遞出難以隱忍的疼痛。「沒事,只是剛剛抽痛了一下。」他呼出一大口氣,可不像沒事的樣子。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嘛!」曾亞萬分緊張地拉開他的手,七手八腳地想掀開他的襯衫。
偏偏忙碌的手指猛地打結,竟掐緊領帶的頂端,把他揪得臉色泛白。
「唔……」他趕忙握住她的「奪命追魂手」,「還是讓我自己來好了。」
戀愛要談,性命也要顧呢!
耀揚驚魂甫定的拉開領帶,俊俏的面容恢復了一點人類該有的血色,他解開鈕扣,優雅又自豪的褪下襯衫,古銅色的皮膚充滿男性的陽剛氣息,健碩起伏的線條則來自所費不貲的健身房鍛煉。
他僨張的男性魅力,正等待她的贊嘆──
「這樣還會痛嗎?」無視于他故意繃緊的肌肉,曾亞找了半天,只在他的肩頭找到一處淡到要用放大鏡才看得清楚的疤痕。
這種傷口還會痛嗎?她質疑的目光直直瞪向他夸張的臉部表情。
耀揚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猝不及防的欺近她,俐落的翻身將她制伏在身下……
倏地,五萬伏特的強力電壓震得曾亞迷醉的雙眼立即睜開。
「停、停停!」掙扎著逃離他箝制的身軀,她忙不迭地揮舞雙手。
「為什麼?」耀揚布滿血絲的眼還貪戀的鎖定在她身上。
「停啦!」她心慌意亂的四處找救兵,剛好瞄到牆上的鐘。「啊!時、時間到了,現在已經是十二點零三分了!」她如獲至寶的大叫,深知自己沒有足夠的定力拒絕他。
听見她不解風情的叫喊,耀揚挫敗的垮了肩膀。
曾亞馬上逃難似的爬到角落,心想,他總不能再把她揪回來吧?
「好吧!」他意猶未盡的舌忝舌忝雙唇,心里洋溢著更多的期待。「我只好寄望下次再繼續未完的部分了。」
「笨蛋!」曾亞緋紅著臉,又羞又惱地丟出手中的玩偶。
坐在辦公室里的耀揚,臉上帶著刺目的幸福笑容。
想起他昨晚「盜壘」成功,想起曾亞既羞澀又熱情的反應:
「嘿嘿嘿……」耀揚忍不住咧開唇角。「第一次真是太浪費了,居然什麼都不記得。」
還好亡羊補牢,猶未晚也,他和曾亞還有很多的以後,可以攜手共度浪漫醉人的晨昏。
一想到這里,他馬上焦急難安的撥通「來福幼兒園」的電話。
「你好,請幫我接曾亞小姐。」因興奮而嘶啞的嗓音,更增添他的性感魅力。
話筒那端遲疑了片刻才回答,「我……我是。」不用問也知道,這是耀揚的聲音。
他又打來干什麼?他們昨天不是才剛踫面的嗎?
「阿亞!」耀揚熱切的呼喚,卻又不知道該聊些什麼。「嗯……那個……妳今大工作還順利吧?」
曾亞果傻的點點頭,驀然意識到她是在講電話,才又回魂的出聲。「還好。」
還好?那他該接什麼?
「小胡友沒吵妳吧?妳忙下忙?」
「還好。」怎麼他問的都是這種回答不出所以然的問題?
短暫的沉默之後,耀揚努力思索下一個話題,一點都不想掛掉電話。
「我……」曾亞打破沉默,拿著話筒的手因為用力而泛白。「我該去上課了?」她應該更堅定的陳述,可是,由她口中說出來卻飄成了疑問句。
「好,那我就不打擾妳了。」真是的,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口拙了?「等妳下班我再去接妳。」
「啊?」這樣下去怎麼得了?昨天才剛告誡過自己……「不不不,你不要來接我了啦!」
「為什麼?」耀揚不解的問。
為什麼?「你、你不需要來接我,因為今天維尼熊是我的!」
「哦──」他了然的拉長尾音,卻仍不死心的追究,「只有這個原因嗎?」
「你……」她該怎麼說?她自己也矛盾得快抽筋了!
明知該拒絕他,明知該義正辭嚴地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除了郝啟發,她的心里已經容不下別人。
可她又為什麼不能堅定的回絕他呢?
「好吧!我知道了。」感覺到她的猶豫,耀揚也沒再為難她。
掛上電話之後,他的心情頓時跌落谷底。
「如果我想追,我才不在乎對手是誰。」耀揚在乎的是一連串的意外會不會波及曾亞?
「可是我又發過誓不再談戀愛,那現在到底該不該積極地采取行動?」
他左右為難的心怎麼也擺不平。
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努力工作,拿出訓誡員工的精神……可他就是不斷地想起她,想起她在幼兒園的身影,想起她在他懷中的模樣。
「唉!」他沮喪的搖頭。「那些小朋友真幸福,可以天天和阿亞共處。」
焦慮難安的心思惹得耀揚片刻不得安寧,他一定得離開辦公室,不斷的走來走去,發泄過多的精力。
他巡視完公司里的所有部門,開始開著車東奔西跑,片刻不得閑的晃到各個銷售門市,眼角余光不住地飄向手表上的指針。
「六點多了,曾亞應該已經回到家了吧?」
終于,禁不住拚命嚼咬神經的相思小螞蟻的侵襲,他還是妥協的將跑車掉頭,駛向曾亞的住處,在理智還沒有清醒前,他已經來到她的住所。
按下門鈴,他不安的等待響應。
「咦?」曾亞拉開門,大眼楮狐疑的眨呀眨的。「你怎麼又來了?」
又?听起來似乎不像太驚喜的樣子。他失望的暗忖。
「我想念維尼熊,也想念它的女主人。」想念是一種不治之癥,他也沒辦法控制嘛!
「什麼?」他出乎意料的直接表白,讓曾亞的心里竄過一陣顫抖,她好不容易安撫好的心情,現在又因他的一句話而掀起波瀾。
「你、你……」她為之語塞。
「不過,現在先不管這些,妳還沒吃飯吧?」杵在大門口的耀揚,不惜賴皮地破壞規定。「我先陪妳去吃飯。」
「不、不行啦!」她已經說過了……
「那妳陪我去吃飯?」他不要听到拒絕。
「這還不是一樣!」曾亞嘟起雙唇抗議,卻忍不住笑出聲來,「嘻!笨蛋!」
一見她展露笑顏,耀揚的心馬上怦怦作響,勇氣也在瞬間倍增,他硬是將她拖出屋外。
「走啦!走啦!我肚子都快餓壞了。」
當然,他想吃的不只是食物,還有她──讓他甘冒生命危險、不惜破壞誓言的曾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