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茗晴剛滿八歲,就已是個懂事的孩子。
「雜種!是誰準你來這兒的?」
以為自己已經夠小心的茗晴,一听到那嬌脆的嗓音,心一驚,連忙將懷中的小包袱藏在身後,轉過身來怯怯的叫,「姐、姐姐……」
「不準叫我姐姐!」星盈雙眼一瞪,凶巴巴的又罵,「我沒有你這個雜種妹妹!」她是旗人,但額娘說過茗晴是阿瑪和漢族女人生下的雜種,她可不承認自己有個有一半漢人血統的雜種妹妹。
听見她的辱罵,茗晴難過地咬著唇,小聲說︰「我不是雜種……」
「我說你是就是!」星盈哼了聲,朝她走去,「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我……」她下意識掐緊身後的小包袱,搖頭,「沒、沒要去啦,我只是要上茅房……」
「上茅房?」星盈壓根不信,一雙眼緊盯她身後,「上茅房干麼帶著包東西?你藏了什麼在後面?」
「沒有。」她這麼一問,茗晴更緊張了,慌忙的搖頭,「我沒藏東西。」
「少裝蒜,給我看。」星盈伸出手,一把便往她身後抓去。
茗晴連忙閃開,緊張的說︰「真的沒有……沒什麼……」
「我命令你拿出來!快點!」怎麼搶也搶不到的星盈氣得大喊,接著便往她沖去,拉住她的發拍打她的臉,撒潑地想扯下她身後的東西。
星盈個兒雖小,力氣卻不小,不一會兒茗晴臉上、身上就留下一塊塊紅印子,痛得她雙眼泛淚,「別打了……真的什麼也沒有……」
「你當我瞎子嗎?」星盈「啪」地一巴掌往她臉上揮去,更加使勁的拉著她的長發辮,「快點!不然我就打死你!」
實在是痛得受不了,茗晴再也忍不住,用力地將她給推開。
「好痛……」星盈沒想到她敢回手,就這麼硬生生被她推倒在地,左手掌也被花園里用來布景的碎石子給劃破一道口子,頓時鮮血直冒。
「你這個小雜種,居然敢推我?」
手掌的刺痛令星盈更加生氣,她霍地跳起來想要沖上去教訓茗晴,眼角瞄到自己掌心直冒的鮮血時,她立即愣住,隨即放聲尖叫,「啊——」
茗晴也發現了,嚇得小臉蒼白,「對、對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別叫了。」她緊張的哀求,生怕引來大娘,到時自己就走不了了。
可星盈哪會理她,第一次見到這麼多血,而且還是由自己手上冒出來的,她早沒了方才的驕蠻,哭得淅瀝嘩啦好不可憐,拼了命的大喊,「血!好多血……額娘!額娘!我要死掉了!好痛呀——」
「什麼事?什麼事?」
「天啊!格格,你的手怎麼了?」
「快!快去通知福晉!」
星盈的哭喊造成一場騷動,得知底下人的通知,瓜爾佳氏不一會便來到花園,一見到女兒手上的鮮血,臉色倏地慘白。
「星盈!怎麼會這樣?」她緊張的捧著女兒的手問。
「額娘,好痛……我的手好痛……嗚嗚……」一見到娘親,星盈馬上撲進她懷里,哭得更加可憐。
「星盈乖,別怕,額娘在這里。」瓜爾佳氏急忙安撫她,讓下人去請大夫後,便抱著女兒惱怒的大罵,「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們是怎麼看顧格格的?居然看到讓她受傷?」
一干人還未說話,星盈已哭著大喊,「是那個雜種!是她推我!額娘,她偷東西,我要她拿出來,誰知她居然使勁打我,還把我推倒在地……嗚……額娘,你一定要好好教訓她!」
瓜爾佳氏一听,氣得瞠大雙眼,霍地站起身,一把拉出縮在僕人身後的茗晴,「你這個小賤種,居然偷東西還敢打我女兒?」
「啪」地一聲,一個巴掌重重往茗晴小巧的臉蛋揮下。
臉頰的疼痛像是火在燒,這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險些站不住腳,只能囁嚅的解釋,「大娘……我沒有……我沒偷東西……」
「沒有?」瓜爾佳氏一把扯下她抱在懷中的包袱,打開一看,里頭除了幾件衣物外,還有一支玉簪。
看著那支玉簪,她瞪大雙眼,將它掐得死緊,恨聲說︰「你說沒偷?那這是什麼?」這的確不是茗晴偷的,因為她認得這支玉簪,這玉簪是這小賤種她娘的。
一想到那搶了她丈夫的賤女人,她就滿肚子火,因此就算知道玉簪不是偷來的,她也不會饒過那賤女人的女兒。好不容易有個借口借題發揮,丈夫又剛好出府至少十天才回來,她當然得趁今天好好教訓這小賤種!
「不是,大娘,那不是我偷的,那是我娘留給我的……」茗晴連忙解釋,伸手想搶回娘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
「還嘴硬!」瓜爾佳氏雙眼閃過一抹狠毒,反手又是一巴掌,「我說是偷的就是偷的!你偷了東西,還想逃跑是不是?很好,我就打斷你的腿,看你怎麼跑?」
不理茗晴泛白的臉色,她立即大喊,「來人,拿根木棍來!」
沒人敢說不,王爺不在府里,就屬福晉最大,她說的話誰敢違抗?下人于是趕忙找了根木棍遞給她。
「大娘,那真的不是我偷的……」一見她拿來木棍,茗晴小臉慘白,平時被虐打的恐懼讓她抖個不停。
「還狡辯!沒偷東西為什麼要逃?你當我傻了嗎?」說著,瓜爾佳氏一棍就往她腿上揮下。
「好痛……」撕心裂肺的劇痛讓茗晴跌坐在地,疼得爬不起身,卻沒法解釋她會想逃,正是因為大娘這三不五時的虐打。
「跑?我讓你跑,看你斷了腿要怎麼跑?」
「不要,大娘……大娘我不敢了……求求你別打了……」
茗晴不停的求饒,可瓜爾佳氏卻像听不見似的,依舊發狠的打。她一棍棍揮下,半點不留情,且專打茗晴那雙縴細的腿。
那椎心刺骨的疼痛年僅八歲的茗晴壓根承受不住,在一聲骨頭斷裂的清脆聲響起時,她終于再也受不了這樣的劇痛,昏了過去。
直到她昏過去,打得渾身是汗的瓜爾佳氏才停下手,冷哼一聲,「把這賤種拖到柴房去關起來!三天不準給飯吃!」
一名下人不忍心,囁嚅的說︰「福晉,格格的腿好像斷了……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不然……」
「不然怎麼?」瓜爾佳氏雙眼一瞪,下人馬上噤聲,不敢再多嘴。
見沒人敢再多言,她才低聲警告道︰「要是有人敢私自給這賤種飯吃,或是請大夫來,他的下場就是被趕出府去!听見沒?」
「是……」身為下人,即使同情,也沒人敢再有意見,只能不忍的將茗晴關到柴房。
直到瑞爾撒回來,才大發雷霆的將女兒放出來,自此之後,茗晴被打斷的左小腳已不能再像正常人那樣行走了……
從回憶中回神,茗晴眨去眼里的苦澀,潤了潤干澀的唇瓣,低聲說︰「額娘誤會我偷竊,我的腿……就是這麼斷的。」她的語氣很平淡,淡然得就像在述說別人的故事,仿佛一點怨恨也沒有。
敘述時,她將星盈的角色說成她自己,但赫揚一听就明白實際的狀況,氣得渾身緊繃,濃黑的眼瞳里有著對她的心疼、憐惜、無奈,和濃濃的憤怒。
扳過她的雙肩,他直視她那認命的眼神,惱怒的問︰「你的腿都讓她們打斷了,為什麼還要嫁給我?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
那欺人太甚的瓜爾佳氏,她怎麼敢?
怎麼敢在這麼對待茗晴之後,還要茗晴代替她那說謊的女兒嫁給他?怎麼敢因為她自己的女兒不想嫁他,便要求從小被她辱罵、虐打的茗晴代嫁?
而她又為何要答應?
他知道,她甚至為了怕他發現自己不是星盈,刻意顛倒、隱埋了一些事實,也刻意將這事輕描淡寫的帶過,但她可知道,打一開始就看出她不是他原來要娶妻子的他,听見這些事情後有多麼的氣憤?
他氣瑞爾撒縱容妻女欺負孤苦伶仃的她,他惱那對歹毒母女對她狠毒的虐打及辱罵,但他更氣她的認命及愚笨!
她怎會傻得甘願為對她比對待下人還不如的那母女倆犯下這等欺君大罪?
他真的不懂,不懂她為何會答應這種事,難道她心中真的都沒有恨、沒有怨?
否則怎會將自己被硬生生打斷腿的事說得如此淡然、如此雲淡風輕?
她要不是真傻,就是太蠢,蠢得將那些完全不把她當人看的家伙當成親人,才會心軟的答應這件蠢事!
不知他心里所想的茗晴,在听見他惱怒的大吼時,身子霎時一僵,原本鎮靜的小臉頓時染上一抹蒼白。
你的腿都讓她們打斷了,為什麼還要嫁給我?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
他在氣她嗎?氣她明明是個瘸子卻妄想成為他的福晉,是嗎?
是呀,他是該氣,畢竟他本來就不必娶一個瘸子。
心狠狠一揪,讓她狼狽的直想逃,然而她卻動不了,因為他手臂仍緊環在她腰上手臂,也因為她那漸漸模糊的淚眼。
淚水漸涌,她拼命咬著唇忍住,用微顫的嗓音向他道歉,「對不起……」
「你不該向我道歉!」不知她想歪的赫揚仍在惱火,粗聲又說︰「是該向你自己道歉!」因為不夠珍惜自己。
茗晴听不懂他的意思,只當他連她的道歉都不願接受,低垂的小臉終于滑下一滴淚。她雙手緊握,啞聲說︰「如果你想休了我……這也是應該……」
這話總算讓赫揚察覺她語氣里的不對勁,他皺起雙眉反問︰「我為什麼要休了你?」他何時說過要休了她?
「因為我……」她哽咽難語,良久才輕聲說︰「是個瘸子。」
听見那兩個字眼,赫揚一雙眉擰得更緊,他眯起雙眸,伸手抬起她的臉,不悅的低吼,「是誰說我會為這種事而休——」他嗓音戛然而止,因為看清她臉上被咬出血絲的唇瓣及滑落的淚珠。
她的模樣讓他胸口一緊,那股不舒坦的感覺再次升起,他粗魯地用手抹去她的淚水,硬聲說︰「哭什麼哭?別哭了!所以我說南方女人就是麻煩,偏偏那老頭又要我娶一尊回來供著……」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茗晴的淚落得更凶了。
赫揚渾身僵硬,頓時手足無措,只能煩躁的又吼,「不是要你別哭了?」
然而,他的吼聲根本止不住那琉璃般晶瑩剔透的淚珠,茗晴的淚仍像斷了線,一串串的落下,浸濕了衣襟。
「你……」她哭得他心煩意亂,偏偏不論他怎麼說她就是無法不哭,反而愈哭愈凶。
想不出法子的赫揚低咒一聲,干脆捧起她的臉,直接用唇封住她泛出點點血絲、讓人看了不舍的粉唇。
他溫熱的唇一貼上,茗晴的淚果真止住,她杏眸微瞠,錯愕的瞪著他瞧,一時間忘了哭泣。
這結果讓赫揚緊繃的心一松,怕她惹人心煩的淚水再次落下,他于是抱緊她,加深這個吻。
捧著她的腦袋瓜,他探出熾熱的舌,輕刷過被她咬出血痕的水女敕雙唇,細細的描繪、不舍的流連,品嘗著那讓人憐惜的腥甜味。
他貼上來的唇舌,溫熱的氣息,讓傻愣的茗晴頓時回神,她蒼白帶淚的小臉倏地一紅,不明白他為何還會想吻她?他不是想休了她嗎?
她不懂,但她也沒時間弄懂,因為他那讓人心悸不已、令她心猛烈狂跳的吮吻,以及那讓她渾身發軟的霸道佔有……不論是哪一樣,都已讓她無法思考,只能癱軟在他懷中,承接他的狂野熱情。
他的舌撬開她雪白貝齒,卷起那和他一樣溫熱的小舌,狂狷地吮弄、熱切地挑吻,在感到她香軟的身子揚起一股和他一樣的熱騰時,他眸色一深,大掌隨即探進她的襟口。
他的唇沿著她柔美的頸子一點一滴烙印、一寸一寸下滑,隔著那輕薄的單衣覓得小巧嬌美的蓓蕾,激狂的吮著、輕啃、彈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