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擺明了是為了把沈湄介紹給陸氏夫婦,及眾多親朋好友的宴會,轉眼到了。幸好沈湄對這類的社交活動,並不會覺得陌生怯場。
稍早她已先跟陸氏夫婦打過照面,陸家兩老待她十分親切。陸家夫婦雖然開明,但也不免擔心兩個兒子會討洋媳婦回來。幸好,沈湄是華人,總算讓他們放了一半的心。
宴會當天,沈湄只花了短短的時間就將自己從頭到腳打點好,連幫手都不需要,甚至還有多余的時間到廚房幫忙調雞尾酒。
「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她拎著長裙尾、閑閑地踱進來。
「湄,你真漂亮!」比金太太和她的姐妹正在廚房里忙著準備。一見到她盛妝打扮的模樣,都忍不住贊嘆,又連忙道︰「喔,你不能待在這里,萬一弄髒了你的衣服怎麼辦!你快點出去,廚房的事交給我們就行了。」
「反正時間還早嘛!客人們不會這麼早到的。」她一筍。看到桌上放了一盅水晶缸,喜道︰「這是調雞尾酒用的吧!我可以幫忙調酒。」沈湄倒是寧可待在這里,她一向特別喜歡廚房里熱烘烘又香噴噴的感覺。
「不行,不行。」比金太太仍是堅持,一面趕著她。「你還是趕快出去吧!」
正說著,陸尚恩也正好過來尋她。「你怎麼在這里?我到處找你呢,準備好了嗎?」
沈湄笑笑,轉了一圈。「你說呢?」
他打量她,這還是第一次看沈湄做如此正式的打扮,平時只認為她清麗月兌俗,但現在看來絕不只如此而已了。
她將長發編成辮盤在腦後,身上削肩的翡翠綠色晚禮服,樣式雖然傳統,但剪裁卻十分合身,將她高挑玲瓏的完美身材顯露無遺,復古味道中又摻著些許性感。唯一的佩飾是一對鑽石耳環,簡單大方,她也不需要更多的裝飾了。
「已經夠美了。」他由衷地說。一面開始擔心,今晚他可能要小心其他男士了。
有這麼一個美麗聰明的女友,陸尚恩雖總不免老要吊著一顆心,生怕半路會殺出什麼程咬金來搶了他的人。但是看著她,又不能不覺得心滿意足,以她為傲。
此時,廳上突然放起探戈的音樂,先前已有幾對技癢的男女下場跳舞。這時走過來一位棕發的年輕男士,沈湄記得他是陸父的特別助理,好像叫作洛倫吧!
「我猜你一定會跳探戈。」他微笑。
她笑問︰「為什麼?」
「我看得出來。」洛倫饒富興味地看著她。「你的舉止之間很具有律動性,應該是受過舞蹈訓練的,而且我猜探戈可能正是你最拿手的科目之一。」
她一笑,真聰明。這完全要拜杰生之賜,要不是他當初堅持幫她安排密集的專業訓練,如今她哪能從丑小鴨變成天鵝?
「我有這個榮幸嗎?」他伸出手來。
沈湄興致極佳,而且那些雞尾酒里少量的酒精已讓她放松許多,她展顏一笑。「我很久沒跳了呢!」不過她還是將手交給了他。「當心你的腳喔!」
登時,滿場只見她那一襲軟緞禮服飄蕩,嫵媚的笑容,在那樣酥軟的樂音中,配上極之性感的舞步,攫獲了每一個人的目光。
眾人對于欣賞到這一幕都甚是驚喜。沈湄和洛倫搭配得很好,雖然沒有像專業舞者能展現許多花俏的舞步,但他們倆已足夠將探戈如痴似醉的味道表現出來。
陸尚恩不自覺地停止了交談,怔怔地望著場中性感的小妖精。
這是他的天使嗎?他愈來愈覺得她不像一個幼稚園老師,簡直像個明星級的尤物。
沈湄也不知道現在的她,在經年累月的模特兒工作影響下,隨便一個笑容、一個舉手投足都會不經意地帶出幾分專業架式。像是一種氣質風範,即使她想藏也藏不住,這樣的惹人注目已然成為一種慣性。
陸尚恩心里驀然涌上一股酸意,十分不是滋味。雖然他知道那只是一支舞而已,並沒什麼。可是當沈湄一個轉身滑步,將一只玉足勾上洛倫的小腿時,他簡直快氣瘋了。雖然他的常識也告訴他,那只是一個很平常的舞步罷了。
適巧他的姑丈巴比踱到身邊,嘖嘖贊道︰「好小子,你這位中國女圭女圭真是不錯;長得漂亮,沒想到舞也跳得那麼好!」又對他擠擠眼,笑問︰「你在哪兒找到的?」
陸尚恩只得苦笑,總不能說是從海里撿到的吧。
這支舞一結束,沈湄臉上掛著的微笑還未卸下,見了他,頑皮地眨眨眼。
他會意,上前握著她的手,避開眾人往陽台走去。陸尚恩見她額上有些汗,就掏出自己的手帕替她擦拭著。
沈湄笑道︰「你把我的妝都給擦掉了啦!」
本來他還擔心以為沈湄會怯場,但見她今晚似乎如魚得水。「累不累?」他看著她,忽然又覺得這樣如明星般耀眼的她,與平時所熟悉的清純的她,很有一段距離。「我不知道你的舞居然跳得這麼好。」
她一時心虛起來,微笑道︰「我在大學時代,參加過舞蹈社,學了一些社交舞。」
他點點頭,又牽起她的手往花園走去。「陪我走走。」
從什麼時候開始,陸尚恩走路時習慣握住她的手、牽著她一塊兒走?而從什麼時候開始,沈湄十分願意就隨他牽著走?
不只是因為陸尚恩的手指修長有力,每每給人十足的安全感;而他總是不經意地會借由手指的伸縮收放之間,傳達他的感覺與情緒。沈湄覺得透過他的手語,她所接收的不只是彼此間的溝通訊息,另外,還有一份語言所無法呈現出的莊嚴與細致。
沈湄對他那一雙手著迷不已。
「你有些悶悶的,為什麼?」她歪頭看著他。
「是嗎?」
沈湄夸張地點頭。
「為了你的裙子。」他故意對她皺起眉頭。「後面開了一個叉,開得那麼高。」
「不開叉怎麼走?那不跟穿布袋一樣!」沈湄格格笑。「難道要我用跳的?」
陸尚恩想想也對,一笑。「不過還是開得太高了。」他又加了一句。
「我真不敢相信,這是很正常的。」她覺得又氣又好笑,搖頭嘆息。「陸尚恩,連神父都比你開明。」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樣,很傻氣吧?」他忍不住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有些難為情。「對不起,湄,事實上每個人都對我夸獎你,你今晚的表現簡直是完美極了。」
沈湄凝視著他。「可是你卻不怎麼高興。」
他牽牽嘴角。「我想我是在吃醋吧!」
「吃醋?」她問。「吃誰的醋?」
「因為方才你和洛倫跳那支探戈,其實我也很想跟你一起跳的,可惜我不能。」他雖然是笑著,看起來卻有些落寞。
「你不希望看到我和別人跳舞?那我以後不……」
他忙比道︰「不,沒這麼嚴重的,而且你跳得真好,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這麼說,我覺得他們全都已經為你著迷了,你知道嗎?而我……」他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不自覺地笑了笑。「你記不記得,你上次也跟我說過,你嫉妒喬伊能以手語和我溝通,而你不能--我想就是那種感覺吧!因為我不能融入。」
沈湄能了解他的黯然,她靠向他的肩頭,安慰他。
這時才九月中,卻已能明顯感到秋涼之意。
陸尚恩將她摟近了些。「天氣愈來愈冷了。你冷不冷,要不要回大廳去?」
她搖頭。「再走一走。」忽然又問︰「紐約快下雪了吧?」
他點頭。
沈湄忽然對下雪有了興趣。「我想坐坐看雪橇,每次都在電影上看小朋友玩,可是我都沒有玩過。」她嘟著嘴問︰「你玩過嗎?你會嗎?」
他點點頭,笑了一笑。
她繼續眉飛色舞地說道︰「我還看過一些影片,有很多人會在結了冰的湖上溜冰,那樣也很好。你想想看,在天寬地廣的戶外溜冰,只要帶著一雙鞋,就隨時可以加入,然後像明鏡一樣的湖面上聚集了許多人,滑來滑去,熱鬧又好玩,那種感覺多棒啊!」沈湄簡直開始自我陶醉了。
陸尚恩有些好笑地看著她。看她這身打扮,就像個高貴的淑女,誰知滿腦子卻只想著玩耍!
「好。」他答應她。「等下雪了,我就帶你玩雪去,還去中央公園溜冰。」
沈湄高興得獻上香吻一枚。
不知不覺中他們攜手走到茉莉園,在皎潔的月光和幾盞路燈照耀下的茉莉樹叢,夜里顯得格外寂靜,就連香氣也比白天來得濃郁許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最喜歡這里了。我喜歡茉莉,好香,是不是?茉莉的香味是怎麼也聞不膩的。」
沉浸在這樣的月色和柔情兩者都似水的夜里,沈湄只覺得快樂得想要唱歌。忽然靈光一現,沈湄握住他的手,眼神溫柔。「你不用嫉妒別人了,我唱首歌給你听,我保證這可是別人都听不到的喔!」一會兒又自己笑了起來。「事實上,是因為我唱歌難听極了,五音不全,沒人能忍受。」
這點紀杰生倒是領教過,也因此放棄了要讓沈湄進軍歌壇的打算。
「可是這首歌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歌詞像詩一樣的美︰所以我想唱給你听。你是唯一一個能听我唱歌的人。」她又道︰「不過這是中文歌,你看我的手語就好了,我可以比出來。」
他望著月光下如天使般的沈湄,靜靜等待著她的歌--在那金色沙灘上,灑遍銀白月光,尋找往事蹤影,往事蹤影迷茫,往事蹤影已迷茫,猶如幻夢一樣,你在何處躲藏,久別離的姑娘,你在何處躲藏,背棄我的姑娘;我願翅膀瓖肩上,能如燕子飛翔,展翅飛到青天上,朝著她去的方向,我願騎在馬上,箭一樣的飛翔,飛啊!飛啊!我的馬,朝著她去的方向,飛啊!飛啊!我的馬,朝著她去的方向。
沈湄當真唱了起來,一面比著手語,雖然她的動作並不純熟,也不流暢。但她唱得無所拘束,自得其樂,又那麼努力地希望與他分享這首歌,這樣純真又很認真的神情,讓陸尚恩覺得很窩心。
飛啊!飛啊!我的馬,朝著她去的方向。
這首歌是為他而唱的。
他上前緊緊抱住她,吻著她的頸。「我們回去吧!」他低聲。
她點點頭。
但陸尚恩帶著她經過大門卻不進去,反而繞了一圈往後門走去。「你要去哪里呀?」她迷糊了。「不是要回大廳嗎?」
他淘氣地一笑,然後指指樓上。
「我們得回大廳去才行。」沈湄瞪大眼楮。「宴會還沒散呢!怎麼可以……」
陸尚恩才不理會,逕自牽著她從後門進去,兩人像作賊般偷偷模模地避開賓客,悄悄上樓去。一路上,沈湄幾次差點忍不住要笑出聲。
「湄呢?」陸亞倫正急得到處找他們。正好見陸尚恩一面調整著脖子上的領結,從樓上下來,他心理有數,故意上前問他。「你們兩個跑哪兒去了,害我到處找也找不到,每個人都在問她呢,說要和她跳舞。」
「她大概是喝多了。」陸尚恩輕咳了一聲。「有點累,所以我叫她先睡了。」
「是嗎?是你讓她太累的吧!」陸亞倫用手肘推他,裝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責備他。「你也真是的,還有這麼多客人,你居然帶著湄就這樣溜掉了,別人會怎麼想呢?真是太沒禮貌了!」
陸尚恩臉上一紅,瞪他一眼。「關你什麼事!」
他們走了兩步,陸尚恩忽然站住。「我要跟湄結婚。」「這麼快!你們認識才半年,你確定了嗎?」
他十分篤定地點點頭。「我愛她,非常、非常愛她。」
「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陸亞倫握住他的手,由衷地為他感到高興。「對了,你可以趁今天告訴爸媽,正好其他人也在。」他興奮地說。
陸尚恩猶豫了一下。「等過幾天吧!」他自己笑了起來。「我還沒跟她求婚呢!我剛才居然忘了!」
☆☆☆
短短兩周的假期結束,沈湄告別她的「夢幻假期」,又開始回到學校上課。
現在她與陸尚恩的關系已更進一步。相對于陸尚恩,甚至他們一家人對她毫無保留的真心與坦誠,也讓沈湄心里的罪惡感與不安日漸沉重。不該再欺瞞他,她知道;但該怎麼開口呢?她不知道。
一晚正當她下定決心要跟陸尚恩說明以往那些不實的謊言時,他正好接獲通知,陸父因高血壓不適,緊急住院治療。
「你父親的情況如何?」
「目前還算穩定,不過醫生要求他得留院觀察一段時間才行。」他兩天沒睡,陪著母親在醫院守候,顯得極為疲憊。「我媽不放心別人,我和亞倫又擔心她一個人照顧我爸太累了,所以我們商量過了,這幾天我們先輪流去醫院,等爸爸情況好一點再說。」
「如果你們忙不過來,我也可以去醫院幫忙,沒關系的。你先去睡一下吧!你看你眼楮里都是血絲。」
沈湄自然不能挑此時兵荒馬亂來告白,于是理所當然地煞車,靜待下個機會,其實她心里也莫不暗自松了一口氣。
開學那一周,正好沈湄的學校為來自各地的外國學生舉辦了一場舞會。各國學生事先也都被要求需各自組團,準備富有該國特色的表演節目介紹給大家。
沈湄和其他的台灣留學生被並為一組,當他們知道其中有個新同學若碧.林曾經學過古箏,當下二話不說,馬上到中國城里弄來一把古箏,然後就將這個展現華文化的重責大任統統推到那位女同學的身上。
「我不行啊!」若碧急道。「我不知多久沒踫古箏了,怎麼能上台!」
「還有一個星期讓你練嘛,怕什麼?」有人說。
若碧簡直快翻臉了。「我都忘光了,怎麼練?」
「忘了也沒關系,反正你隨便彈幾個音,裝裝樣子就行了。」老鳥笑道。「反正那些老外哪里听得懂,他們光看你彈那個奇怪的樂器,就算是大開眼界了。不怕、不怕。」
于是菜鳥若碧.林就在一班老鳥的軟硬兼施下,成了台灣團代表,苦練古箏,負責當天的表演。而沈湄和那些沒有同胞愛的壞同學們,就只等坐在台下喝茶看戲。
最後出場的節目,是學校里人數最少的巴西學生,大概只有七、八位。眾人引領而盼,想看他們要秀些什麼?待音樂一下,沒想到居然是火辣辣的黏巴達舞。那幾個巴西學生有心刺激大家,各自擁著舞伴,毫不含糊地跳了起來,而且黏得十分徹底。當場引得台下觀眾尖叫狂笑不已。
由于觀眾們的反應熱烈,不停起哄叫囂,台上舞者愈跳愈高興,後來索性跑下台抓其他的同學上去跳。沈湄為了貪圖好視線一直站在前面,這下首當其沖被抓了上去。
一開始她嚇得臉都紅了,但見其他也被抓上台的同學們都跟著跳,全都玩瘋了。她漸漸也被那種熱情奔放的氣氛感染,漸漸地放下矜持,隨著舞伴狂放搖擺。
本來這件事大家笑一笑也就過去了,後來有同學將照片洗出來拿給沈湄,她隨手就夾在書里,誰知竟被陸尚恩看到了,引來一頓脾氣。
「這是什麼?」他質問。這不像是他的沈湄!比在酒會時的她更令他震驚。湄怎麼會有如此放浪形骸的一面?究竟她還有多少面是我所不知的?
「那只是學校的舞會。」沈湄見陸尚恩面有怒色,忙解釋。「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學生聯誼會,這幾張照片是……哎呀!反正我是臨時被同學拉上去跳的,是那些巴西同學……」
「跳這種舞!」陸尚恩臉都綠了。
「我也不想跳啊!可是我又不能當著大家的面拒絕人家,大家只是好玩嘛,而且那時我都已經站在台上了,若不跟著跳,那呆站在那里豈不是很掃興嗎?所以只好大方一點了。」她急急地解釋。
「真是太過分了!」他氣得將照片往地上一擲。「你還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然後甩了門出去。
「尚恩!」她喚。
他已背過身,沒有回頭,就這樣走了。
她看著他的背影,不覺一陣心悸。沈湄知道尚恩不會真的氣她太久,這並不是什麼大事,也或許是因為踫上他最近心情不好,才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吧!
然而,最令她無法釋懷的不是他的誤會,而是他根本不留一點機會讓她解釋;就像剛才的情況,叫他、求他,他都不會應的,也或許他是故意不回頭。
沈湄覺得他是後者。那晚沈湄一直沒睡,靜靜地坐在桌前畫畫,一面等著他。陸尚恩回來的時候,已過了午夜。
「對不起,」他走到她的身後,捏捏她的肩,低聲說。「我對你發了脾氣。」他低下頭吻她的發。「對不起。」
她站了起來,面對他。「我不怪你發脾氣,只是你為什麼不能相信我?那只是一個舞會。」她神色溫柔。「為什麼呢?」
他默默地看著她。「我愛你。」
「我知道,我也愛你。但,是什麼原因讓你對我不能放心?」
陸尚恩緊抿著嘴,沒有回答。
她冒著會再度激怒他的危險,故作平靜地問道︰「為了凱西的事?」
他果然一怔,隨即沉下臉。「你怎麼知道她?誰告訴你的,亞倫還是喬伊?」
「我怎麼知道的並不重要。」她看進他的眼里,一面用指尖輕柔地撫過他的臉頰,試圖平息他的怒氣。「重要的是,我與凱西不一樣,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的,我愛你。」
陸尚恩困難地咽下一口口水,但臉色漸漸緩和下來。
沈湄可以感覺到他逐漸在放松自己。她微笑地向他保證,趕走他最後的一點不安。「你可以信任我的,尚恩。」
好一會兒他才點點頭。雙手滑進她的寬大而溫暖的睡袍袖里,緊緊握住她的手臂。
她輕呼。「你的手好冰。」
「不只是手。」他苦笑。「我在街上閑晃了一個晚上,連人都快凍僵了。」他用低啞含混的嗓音,輕輕說道。「我需要你給我更多的溫暖。」
沈湄認為那是世上最富磁性聲音了。
☆☆☆
「怎麼這麼久沒有打電話回來?」紀杰生在電話那頭,顯然對她一去不返開始不滿。「你在紐約一待就是八個月,現在休息也休息夠了、玩也玩夠了吧!該回來了。」
沈湄握著話筒,半天沒吭聲。「我不想回去了。」
「什麼,你說什麼?」
「杰生,我知道我的合約還沒到期……」她吞吞吐吐地說。「我……我想解約了。」
「梅麗莎,你吃錯藥了?」紀杰生大概是太意外了,聲音至少提高了八度。「你到底在胡說什麼?你要解約?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沈湄思索著該怎麼解釋。
「我知道了。」杰生冷冷地說道。「是不是紐約有經紀公司在挖你?」
她忙道︰「不,不是的。我只是不想再當模特兒了。」她深吸一口氣。「杰生,我愛上了一個人,我們彼此相愛,真的,也許我們很快就要結婚了。」她語氣中夾雜著興奮還有不安。「所以,我想告訴你,短期內我可能不會回台北了,我不想離開他。」
紀杰生好一會兒才開口。「梅麗莎,你先回台北再說。」
沈湄下意識地搖頭。「現在我不能離開這里。」
「梅麗莎!」他冷冷地提醒她。「你別忘了,我不只有你的合約,還有你的婚約。」
「我知道你不會拿這些來威脅我的。」她了解杰生。
紀杰生怒道︰「那麼最起碼讓我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杰生……」她哀求。
「好吧!」杰生終于放軟了口氣。「我這幾天就飛過去找你,我們見面再談。」
她點點頭,忘了對方根本看不見她,輕輕掛上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