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內——
「爹!」
誰也沒想到,頭痛欲裂的月昱晟,所冒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一句爹,驚得眾人無不張眼對著月昱晟直望,就連纏斗不休的天辰老人與殘老也停下手腳,想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昱晟,你沒事吧?頭還好吧?」雖驚于月昱晟之言,不過比起來,柳-風更是擔心月昱晟的頭是否還疼痛。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與我爹長得如此相像?」頭雖仍疼痛,但月昱晟不在意,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眼前之人除了身形較為瘦矮外,眼、眉、鼻、嘴,無一處不與他爹相像,彷佛同一模子印出來般。
「爹?難道你是月寒霖與芙蓉娟的兒子?」沉思了一會兒,書生緩緩回憶當年,月寒霖與芙蓉娟似乎擁有一子,只不過事隔多年,記憶已不是非常清楚。
月寒霖?芙蓉娟?這兩個名字強烈地撞擊月昱晟的腦,頓時月昱晟只覺所有的雲霧漸漸散去,記憶深處的回憶慢慢浮上腦海。
「看來你好象全忘了,不過既然你認得這張臉,應該就是月寒霖與芙蓉娟的兒子。沒想到當年一把火沒把你們全家燒死,還留下你這個野種!」
火?漫天大火狂熾的燒著,月昱晟只覺眼前一片紅,呆滯的看著被火焚毀的木屋,隨即想起爹娘。
他在那耀眼的火焰中沖進屋內,躲避屢屢掉落的火苗,拉起衣袖捂著鼻口,不過窒人的灰煙依舊穿透縫隙,導入鼻內及遮掩住視線,但月昱晟仍然左右找尋,忽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伏躺在地,近身一看竟是爹!
「爹!爹!」一連數聲皆無響應,他左右張望。那娘呢?
浩大的火勢隨時間過去而越強勢,月昱晟拉起用寒霖的手臂,硬是以自己瘦小的身體扛起。
身旁的人持續繞著,月昱晟額邊卻沁出滴滴冷汗,艱辛地把月寒霖拖扛出木屋;木屋在月昱晟離去後,隨即沒入火焰中,漸而倒塌,焚至灰燼,只余些許殘骸。
「爹!爹!」看著全身傷痕累累的月寒霖,月昱晟伸出顫抖的手指,輕按住月寒霖的脈搏。
無!寒風無情的吹著,月昱晟用雙手環抱著自己。好冷喔!忽而他睜開緊閉的雙眼。爹死了,那娘呢?
瘋狂找尋了一天一夜,月昱晟終于找到他娘——芙蓉娟,不過只能算找到半個。她曾經擁有牡丹花般清雅月兌俗氣質的容顏不再;曾經帶有溫暖的手掌如今已斷離身軀,月昱晟淚已滿頰、心已似霜。撫去芙蓉娟臉上烏黑的泥土,仰天長嘯。
「不——是你們!是你們殺死我爹娘!」
月昱晟什麼都想起來了,他想起爹娘的慘死,也想起自己為了報仇,日以繼夜強迫自己習武,導致瘦小的身軀負荷不了而走火入魔、高燒不退,累得天辰老人心急如焚;事後雖得以康復,卻喪失先前的記憶,將那段血海深仇埋藏于內心深處,直至今日踫到殺親仇人,他才全想起來。
「看來你是想起來了,不過你也命不長久,就像你爹娘!」
「為什麼?我爹娘生性淡泊,只求平安度日,為什麼你們要痛下殺手?」月昱晟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當年的事發生。
「哼!誰教那賤女人不知好歹,叫她交出水芙蓉她偏不肯,而我們四怪想要的就要拿到手,所以就把她殺了!」
水芙蓉,芙蓉世家祖傳之物,傳說可醫治百病,可說是療傷聖品,不過最吸引人的莫過于它可增強功力,使練功者內功增強數十倍。
「就為了這理由?」
月昱晟此時只覺恨意難消。只為了水芙蓉,眼前這四個禽獸不如之人就可以如此抿滅人性?
他難忍怒火直燒,手中炎刃顫抖不已,彷佛知曉月昱晟的怒天之火而蠢蠢欲動。
他直沖往前,炎刃如火龍噴焰,旋繞而出。殘老及時使出蝕骨掌,與用昱晟的炎刃相抗衡。
砰的一聲,雙方各退一步,殘老心頭一驚,沒想到這個看似初出茅蘆的臭小子竟然擋得住他的蝕骨掌。
這一掌,讓四怪其余三人看出端倪,知曉月昱晟的功力不差,因此決定聯手出擊。
書生手中鐵扇由右攻至,怪力巨掌由左襲臨;月昱晟以炎刃反手而刺,攻及書生月復部,趁書生護月復,右腳翻踢,藉由怪力掌力,回旋後躍,如蛟龍反身,安全月兌困。
定身一站,妖姬立即使出「彩蝶鳳舞」,似幻似真、虛虛假假,以擾亂月昱晟的神智;而殘老立刻氣聚掌指,連起五指白煙,濃烈的腐朽臭味彌漫四周,趁月昱晟不備指掌畫圓而出,直取月昱晟命魂。
一旁寒燁、柳-風看得可是心驚膽跳,亟欲上前給予幫助,天辰老人卻急掠而至,阻止他倆的舉動。「如果你們此時出手,不是幫助昱晟,反而是增加他的危機。而且我相信昱晟一定非常希望自己報仇,而不是藉由他人幫助。」
其實天辰老人內心也是掙扎萬分,四怪不是很好對付的對手,一不小心有可能命送黃泉;可是一插手,昱晟可能永遠也不會原諒他。唉,真是無奈!看來只好先營救柳雲海及柳天人,以確定兩人安全無事。
天底老人示意柳-風及寒燁後,隨即意動身移,轉眼間消失無影蹤。
月昱晟樣以已迷失于妖姬迷幻的彩舞下,可是當殘老的五指正欲抓向他俊俏的臉龐時,月昱晟忽眼神一凝,銳利而有神,炎刃順手而出,殘老驚覺已晚,炎刃破體而出,鮮紅的血花頓時噴灑如泉。
月昱晟用力抽回炎刃,眼中不帶一點傷悲,依然只有恨,看著殘老緩緩倒下的身體。
似乎連殘老自己也不相信他會就這樣命喪于月昱晟手中,雙眸瞪如牛眼般大,更別說其余三人。
書生、怪力以及妖姬收起輕敵之心,三人頓時運起元功,氣行全身,欲將月昱晟碎尸萬段。
三人同體,同時出招,書生手中的鐵扇飛舞,快而狠毒,招招直取月昱晟致命部位;而怪力及妖姬也不落人後,分別使出絕頂武功攻向月昱晟。
如一對一,月昱晟自然有勝之把握,但同時對付三名絕頂高手,三面夾功下,月昱晟越戰越吃力,肩膀、手臂、大腿紛紛被書生鐵扇及妖姬手中如劍銳利的彩帶割傷;虎口也因抵抗怪力巨大掌力而裂開,血絲緩緩流下,樣子狼狽不堪。
「昱晟!」柳-風緊張得想沖上前,但寒燁左手拉著他,他只好留在原地看著月昱晟,緊皺眉頭、擔憂萬分。
不行!月昱晟心想再這樣下去,自己只有死路一條。靈光一閃,他假意被攻得無招架之力,炎刃頓時月兌手,怪力信以為真,掌風急遽,誰知炎刃半路回轉,直直刺入怪力背部。
一聲哀號,怪力已然死去,月昱晟反身而躍,足未站定,隨即取出怪力背上的炎刃,往書生方向旋繞而出。
情勢不容閃避,書生見狀,立即以鐵扇護胸,與月昱晟相互對抗;不料因月昱晟豁命而出,氣勢強盛,鐵扇遇刃而散,書生左胸頓時鮮血紛飛。
「不,不要殺我!那!這是水芙蓉,我還給你,你不要殺我!」書生貪生怕死,痛聲求饒;殺人時心狠手辣,被殺時苦苦衷求。
月昱晟不發一言,冷眼直視,縱刀一劃,從書生頭臉中直線砍下,依附于書生臉上的面皮分落兩半,掉落于地,露出里面那張平凡無奇的臉孔。
怪力、書生接連慘死于炎刃之下,快得令妖姬反應不過來,曾經在江湖上嚇嚇有名的四怪,如今只余一人,看著月昱晟冷酷的眼神,手中炎刃布滿紅色血液,妖姬心中不寒而栗;不過再等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條,因此妖姬決定先行出手。
右手彩帶灌滿真氣,直刺月昱晟,左手絲帶及出,欲糾絆住月昱晟的攻勢;月昱晟急轉身形,施展雲蹤步,妖姬只覺眼前人影一晃,月昱晟已于其背後;驚覺背後有人,妖姬轉身後躍,狼狽躲開,氣喘連連。
不給予任何喘息的時間,月昱晟肩頭一動,手中炎刃頓時如餓狼撲虎,以狂亂而暴戾的氣息,將妖姬整個人籠罩其中;妖姬只覺死亡的陰影慢慢與自己靠近。
肩頭一痛,炎刃硬生生砍入妖姬細瘦的肩膀;一刀未致命,月昱晟準備再補一刀,給予結束。
妖姬手撫受傷之處,轉身向柳-風求救︰「不要,不要殺我!求求你,幫我勸勸他,叫他不要殺我!」
肩頭已鮮血淋灕,再加上樣似可憐及苦苦哀求。霎時讓柳-風軟了心。但要請昱晟放過她,他又覺得不可能;可不幫她求情,她又可能命魂斷絕。
正當柳-風不知如何是好時,妖姬從懷中取出毒寡婦,一招射出,眼看毒寡婦即將咬到柳-風,一只堅實的手臂突然伸出,替柳-風擋下這致命的一咬。
月昱晟炎刃順勢一砍,將毒寡婦切成兩半,反身橫刀一副,妖姬細白的頸部瞬間現出一條血絲。
「啊哈哈……就算我要死,也要你陪命!」妖姬臨死前,還不忘拖一個人墊背。
仇終于報了,月昱晟只覺所有的力氣隨著妖姬合上眼而被抽光,他後躺而下,倒至柳-風懷中。
「昱晟!你沒事吧?都是我害你的!怎麼辦?昱晟,你不要嚇我喔!你不會有事的,對不對?昱晟!」看著月昱晟左臂逐漸泛黑,柳-風一顆心一直往下沉,眼眶的淚水凝珠而出,滴滴落于月昱晟臉頰上。
怎麼有水?下雨了嗎?
毒寡婦的毒性漸漸隨月昱晟的血液擴散,導致原就受傷不輕的月昱晟意識迷蒙、神智混亂不已。
月昱晟好想開上眼休息,他覺得好累喔!不過為何擾人的水滴一直滴落于他臉上?睜開疲憊的眼臉,印人眼中的是一張淚流滿面的美顏。
「-風,你怎麼哭了?沒事的,我只是有點累,休息一下就好了!」他想伸手拭去柳-風臉上的淚水,但手卻不听使喚,連柳-風的臉也越來越模糊,甚至只覺眼前一片黑暗。
「不!昱晟,你醒醒,你醒醒啊!我是-風,你醒來看看我!」抱著已無知覺的月昱晟,柳-風呈現瘋狂呼喚的狀態,口中不停喃喃自語,一旁的寒燁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懊悔自己末何沒來得及出手幫助月昱晟,導致如此慘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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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四怪沒將柳雲海及柳夫人關于廟內,而是綁于一里之外的樹上,因此天辰老人花了一些時間找尋;救下兩人後,他本欲急趕回,但柳雲海及柳夫人皆受傷,因而他先行幫其療傷,所以較晚回來。誰知三人來到廟外,便听到廟內傳出悲泣聲,驚得天辰老人縱身一躍,飛進廟內。
一進廟他即看到柳-風抱著月昱晟哭泣,月昱晟左手已呈全黑,似乎早已昏厥,看似已中毒甚深;他即刻往前,伸出右手探詢知曉月昱晟尚有絲絲氣息,于是急點月昱最身上重要穴道,抑制毒性蔓延。
天辰老人交代寒燁先送柳雲海及柳夫人回去;一旁的柳-風似乎未听見也未看見柳雲海及柳夫人已平安無事,他眼中只存月昱晟昏迷不醒的臉龐,口中依舊喃喃自語。
「這是怎麼一回事?」柳雲海及柳夫人皆一頭霧水。為何昱晟會受傷倒臥于-風身上?為何-風見昱晟受傷,會像失了魂一樣?
「岳父、岳母,回去我再慢慢告訴你們。」寒燁道。
放眼望去,此時也無人有心情告知,因此柳雲海只有牽扶著柳夫人,隨寒燁靜靜離去。
此時,天辰老人蒼眉緊蹙;心急如焚。雖暫緩毒性蔓延,但一旦毒性沖破穴道,恐怕自己也無能為力,月昱晟將回天乏術。
忽然,他看見遠方角落處似乎有一顆晶瑩白珠,難道……
他走近拿起細看,笑意頓時浮上嘴角。昱晟,你這個臭小子,還真是命大!
他反手拿劍割破自己的掌心,掌心立即流出些許鮮紅,復將白珠放至掌心,一同靠近月昱晟的唇瓣,使其吞下。
不明白天辰老人的舉止行為,柳-風只是一臉疑惑地看著月昱晟吞下血珠,而後才想起天辰老人有可能能救月昱晟,心中突然燃起一絲希望。
「-風,你幫我把昱晟扶正,我要幫他運氣療傷。」天辰老人凝氣聚掌,直伸而出,雙掌緊貼于月昱晟背後,將氣源源不絕導入月昱晟體內,使水芙蓉能迅速發揮功效,幫助月昱晟月兌離困境。
水芙蓉,需與人之鮮血合用,乃能發揮功效;當年四怪雖得之,卻不知使用方法,因此水芙蓉才得以留至今日。
片刻後,天辰老人緩緩吸氣吐氣,收掌起身抱起月昱晟。
「-風,我們回傅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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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王府——
柳雩兒一早起身,寒燁已不在身旁,問及總管,皆無人看見,一百至日落黃昏、夜幕低垂,濃厚的黑雲覆蓋著整個天際,他人仍末出現,使她內心的不安隨之遽增,只能緩移蓮步,左右來回不停。
忽聞腳步聲,她心頭一喜,轉身回看,「寒……天辰前輩!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手中還抱著昱晟哥?她走近他們,這才發覺到月昱晟身上劍傷四處、血跡斑斑,左手灰黑,應是中毒︰但,怎會如此?
「給我一間干淨的房間,再送一盆熱水及傷藥來,快點!」
「喔,好!小娟,先帶他們去西廂房;蓉兒,你去準備熱水和傷藥。」一時間,柳雩兒呆愣在原地,直至天底老人提醒,她才趕緊吩咐丫鬟準備。
天辰老人前腳離去,柳雩兒後腳正欲跟上前觀看,忽聞腳步聲再度響起;她原以為天辰老人還有所需,回頭詢問︰「還有什麼需……寒燁,你回來了!我告訴……爹、娘!」
她睜大麗眸,面露驚訝。前是天辰前輩手抱重傷的昱晟哥,及陪伴在他們身旁模樣狼狽的哥哥,現在則是爹娘,柳雩兒腦中已混雜不清,「這又是怎麼一回事?」爹娘身上也有傷,但看其態勢應無大礙,這才令柳雩兒稍放下心。
「有事等會兒再說。雩兒,-先帶爹娘去休息,我要等天辰老人他們回來。」寒燁往外張望,內心急躁萬分,不知月昱晟是否有救。
「他們已經先到了。」
「什麼!?那他們在哪里?」他轉身抓著柳雩兒細瘦的臂膀詢問。
「西廂房。」
「好!爹娘麻煩-了。」他隨即松了手,轉身飛也似的離去。
「寒燁……爹、娘,這是怎麼一回事?」柳雩兒有話想問,但語末出,寒燁人已離去,她只得撫著被抓疼的手臂,不明所以地看著雙親。
「等會兒再說吧!我們先一同去看看昱晟傷勢如何。」柳雲海也想知道,為何柳昱晟會身受重傷。
「可是……」見雙親神態疲憊,柳雩兒不免猶豫不決。是否應先讓爹娘休息,再去看昱晟哥?
「我們不礙事的,走吧!」
于是三人一同往西廂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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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房,凝滯沉重的氣息彌漫空氣中,迫使眾人無語,無不聚精會神,雙眼凝視、屏息以待。
月昱晟無力的身軀斜靠在柳-風胸前,水芙蓉雖具神奇功效,但仍需將毒血逼出體外。
天辰老人從懷里掏出藍色布包,掀開,只見根根長短粗細不同的針並行而排;他右手執針,一針扎至月昱晟手臂穴道,一連三針,黑血緩緩從針頭細小的孔流出。
片刻後,月昱晟灰黑的手臂漸由深轉淡,恢復原有的膚色,天辰老人才收起扎至月昱晟手臂上之針。
「好了!-風,你用熱水將昱晟身上的傷口擦拭干淨後再上藥。」收針入懷,天辰老人交代柳-風後,轉身向寒燁走近。
「寒燁,你們傅王府應該有藥庫吧!可否帶我前去一看?」月昱晟的傷勢雖已穩住,但仍需一些藥材幫助。
「嗯!前輩請隨我來。」
天辰老人及寒燁離去後,眾人知曉月昱晟已無大礙才心安;而月昱晟現階段最需要的是休息,且柳-風不要眾人幫忙,因此眾人皆離去,只余柳-風和月昱晟在房內。
一滴情淚潸然落下,滴于月昱晟堅毅的臉龐,柳-風趕緊為他拭去,為自己又輕易落淚而懊悔;唯獨他,總是讓自己不輕易落下的淚珠決堤,唯獨他……
柳-風深情的撫著他額邊的發絲,心疼不言而喻。
他伸手解開月昱晟的腰帶,卸下已血跡斑斑的上衣,露出滿是傷痕的上身,拿布溫柔擦拭。
每觸踫一道傷痕,柳-風內心就如刀割、感同身受;每一道傷痕皆如此深,深得令他心痛。
將每一道傷口細細擦拭干淨後,柳-風拿起一旁的傷藥緩緩倒在傷口上,隨即拿起白布將其環繞包好;一切完成後,柳-風依舊坐在床沿,凝視著月昱晟。
伸出手,將遮掩住月昱晟臉龐的發絲撥開,凝神細看月昱晟臉上每一處。沒想到昱晟小時會遭逢如此悲慘的際遇,此時雖得以報仇,但他所受的傷也不輕,甚至……一度瀕臨死亡。
想及此,柳-風趕緊搖頭。天辰老人已說水芙蓉可以挽回昱晟的性命,所以不會的,而且昱晟不可能離我而去,他不可能-下我而獨自離去。
「昱晟,你不會獨留我于人世間,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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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昱晟昏迷了三天天夜,一旁的柳-風也一刻未曾離去,無分日夜地坐在床沿,靜靜等著月昱晟蘇醒。
「哥,你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要不要喝點湯?」望著自始至終未曾理會自己的哥哥,柳雩兒擔心不已。
恍如未聞,柳-風不發一語,只是默默的、靜靜的看著月昱晟的臉。
「哥!」柳雩兒不死心,再次出聲呼喚。
一旁的寒燁輕摟著柳雩兒細瘦的臂膀,示意她不要白費力氣。這三天眾人無不上前叫-風吃點東西,但都無功而返,就連爹娘也無能為力,只有雩兒仍時時刻刻不停詢問-風要不要吃點東西。
轉頭看向寒燁。只看到無奈,柳雩兒又轉頭看向天辰老人。
「天辰前輩,你不是說水芙蓉能救昱晟哥嗎?為什麼已經過了三天,昱晟哥卻還未蘇醒?昱晟哥再不醒來,我看就連我哥也活不下去了!」柳雩兒一時情緒激動,傷心落淚。
張開臂膀,寒燁心疼地將柳雩兒嬌弱的身軀擁入懷中,再伸手拭去她頰上的淚珠;而柳夫人見此景,也不由自主地淚流滿面、悲從中來。
「該做的我都做了,現在只能任憑天意。」他也不甚清楚,照道理昱晟于沉睡一天一夜後應可清醒,誰知他已睡了三天三夜仍未醒來。哀嘆一聲,天辰老人無奈地搖頭。
彷佛听不見任何聲音,柳-風依舊沉靜的坐著,看著月昱晟緊閉的雙眼,如同他與月昱晟身處另一個空間,只存他與他,再也沒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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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深夜,趁眾人熟睡,柳夫人獨自一人輕移碎步,來到西廂房外,輕啟門扉,靜靜的走進屋內,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柳-風身旁。
麗眸轉動,細細觀看著柳-風無神的模樣,模著柳-風瘦削的臉頰,而後放下了手;低頭,細微的悲泣聲緩緩由柳夫人口中傳出。
「嗚……-風,娘對不起你!娘知道你喜歡昱晟,甚至愛他,可是娘不能,娘不能讓你與他在一起!嗚……」低聲悲泣、話出無奈,她不是不知這情不是說斷就能斷,只是……
再度抬起頭,柳夫人絕美的容顏彷佛瞬間蒼老了好幾歲,如同一位孤獨無助的老婦。
「-風,你會原諒娘吧!我們柳家只有你一個兒子。如果你不娶妻生子,我們柳家就絕後了,那娘怎麼對得起柳家的列主列宗?況且你與昱晟在一起是世俗難容,會被活活打死的!這怎麼可以,娘怎麼能讓你被人打死!-風……嗚……」
看著柳-風依舊面無表情,眼里仍只有月昱晟,柳夫人不禁悲從中來,再度悲傷哭泣,淚水潸潸滑落。
「-風,你沒听到娘在叫你嗎?難道真要娘跪下來求你,你不願意看我一眼?」話未完,柳夫人真的作勢耍跪下︰忽而,一雙瘦削無肉的手阻止了柳夫人的舉動。
「-風!」柳夫人喜出望外,抬起淚眼婆娑的眸看著柳-風。
「我會的。」他口出一語,卻仍末看柳夫人一眼。
「-風?」她不明白柳-風之言所為何意。
「我會的,我會離開他,我會娶妻生子,我會照-的意思去做每一件事,只要再一夜。」
再一夜,就只剩這一夜,他將離去,離開他深愛的人,並永遠不再見他,因為他無法-開一切跟他走,只因他為人之子,應盡孝道,他不能丟下淚眼婆娑的娘親不顧,及一個沉重非常的罪名讓她背負,所以他不能跟他在一起。
一滴苦淚沿著眼角滑落,滴落于月昱晟的手背上。
柳夫人心疼的偏過頭不想看,起身無聲的離去;關上門,她背倚門房、手捂口鼻,欲掩去哭聲。她知道白己方才對-風的要求是多麼殘忍,但她只能說聲對不起……
柳夫人走後,房內頓時陷入一片寂靜無聲中。
柳-風緩緩伸出手,將月昱晟的手輕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藉由體溫的踫觸知曉他確實還活著,這樣他就滿足了。至少昱晟還活著,與他共同活在這人世間,而他與昱晟擁有一段甜蜜的回憶,雖不能生死與共,但此生無悔;他這一生再世不會變上另一個人,雖然他會遵從娘親之意娶親生子、年老逝去,但今生此情不滅、終不減。
「昱晟,你听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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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冰涼的冷風微微吹拂著,似無情又似有情。
看向前方那抹獨寂的身影,柳雩兒不明白,昨日還默默守在月昱晟床沿的人,怎會于今日絕情離去。
「娘,你們真的今日就要回家嗎?」她詢問著娘親。
柳夫人點頭,堅毅的神情不容妥協。
「可是昱晟哥還沒醒來,你們為什麼要急著離去?」她手拉雙親,疑問滿懷,不懂有什麼事會比昱晟哥的性命還重要,非得立刻回府處理。
柳夫人轉頭移步,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看著娘親面露為難,柳雩兒轉頭看向爹親,見他也是一臉茫然,她進而走向柳-風,拉著他的衣袖,「哥,你不是一直想守在昱晟哥身邊嗎?怎麼這會兒昱晟哥人還未清醒你就要離去,難道你不管昱晟哥的死活了,要任他自生自滅?」
柳-風輕柏柳雩兒的小手,對其微笑,而後轉身上轎,瘦削的身影隨著放下的布簾隱沒。
「好了,那我們要走了。」接著柳雲海及柳夫人也上了另兩頂轎子,三頂轎子同時起轎離去。
看著逐漸遠去的影子,柳雩兒腦海中只記得柳-風剛才上轎前的那一笑,她只覺那一笑給予她的感覺是一種心酸得彷佛欲滴下淚來的傷痛,看得她的心好痛;急于奔向寒燁懷中,藉由寒燁溫暖的體溫、寬闊包容的胸懷,來平穩那一陣陣痛楚、平緩那不停傳來的傷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