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象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她很好奇的東張西望,在港口售票亭外的那一長串人群里,她耐心的等候著。抬頭仰望天空,幾片烏雲籠罩著,使得大地看起來格外的陰沉。這就是倫敦的典型景觀。濃霧四處彌漫在灰暗的天空中,看不到艷陽天。港口內擠滿了許多揚帆待發的客船和貨船。一排排凌亂而高大的船桅,遠遠看去,仿佛一片甫遭祝融之災的森林。大船的空隙間還擠進了許多小漁船。而岸上則是車水馬龍,人潮洶涌。從水手、碼頭工人、小販、到觀光客,充斥著這有限的場地。當然,也少不了許多往來的富賈人家馬車穿梭其間。很諷刺的是,這里也是倫敦街頭乞丐的必爭之地。他們聚集在餐館外,向往來的船客和觀光客行乞,構成這座著名港口的另一項特色。
這可能是她第一次看到倫敦的街頭,興奮中又夾雜了幾分好奇,不停張望著那人來人往的街頭。然而她明白她目前的處境。她畢竟不是來觀光的,因此她的警覺性始終沒有松弛的跡象。
當她在東張西望之時,排在她後面的那對夫婦不停的盯著她指指點點的。男的一直好奇的凝視著她的服裝,女的則低著頭盤看著,象是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景象。
「我的天哪,居然打赤腳上街,簡直不象話!」
「還有呢。你看她那—身打扮是干什麼?女扮男裝不成?實在是不倫不類!」
面對這種尷尬的場面,她也只能把頭偏過去,來個眼不見為淨,裝作沒听到就是了。反正在船長家里氣也受夠了,她不在乎。只要能夠趕緊登船遠離這個危險又神秘的地方,她就心滿意足了。
終于排到她了,她不禁松了一口氣。負責劃位的是一個老頭子。現在準備要出發的是「喬治亞號」客船,要前往阿姆斯特丹。
「小姐,你的名字?」
「莎琳。」
這個名字對劃位的老頭子而言沒有什麼意義,但是她的長相卻令他很熟悉。他看過她的畫像。有一位法國人懸賞五十英鎊,要找眼前這位穿著男用背心和襯衫的姑娘。盡管她的打扮與眾不同,但她的長相他是不會認錯的,特別是對一位絕色佳人而言。
「沒錯,就是她!」那個老頭不禁暗暗自喜。一想到那筆天價的賞金,頓時雀躍不已。開玩笑,五十鎊!那相當于他整整兩年的收入!這種發橫財的機會可不是經常會有的。
問題是,要怎麼拖延時間,來通知那個法國人呢?
「哦,姑娘,你剛說你叫莎琳。那你姓什麼?」
「這……」她這下子可真的愣住了。
「該不會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吧?」
「辛那席!」這回換那個老頭發愣了。她跟鼎鼎大名的史恩•辛那席船長到底是什麼關系?從來沒听說過?
老頭子的結論是︰她企圖打出船長的響叮當的招牌,來躲避那個法國人密集的追查行動。為了他那五十鎊的重賞,他當然不會那麼容易被唬住。
「小姑娘,你別信口雌黃了。我查過了,史恩•辛那席船長根本就沒有派人在‘喬治亞號’上訂位。我懷疑你是盜用他的名義在外面招搖撞騙。」
「喂,死老頭,你到底是在賣票還是套口供?我只問你一件事,‘喬治亞號’是開到哪里的?」
「阿姆斯特丹。」
「那我沒興趣。有沒有前往南中國海的船?什麼時候開?」
「南中國海?」老頭又楞住了,這就好象在問他有沒有到月球的船票。
「嗯。最好是到馬六甲海峽那一帶的航線。」
「這……」老頭子認為該是采取行動的時候了。「姑娘,到南中國海的位子不好訂。這樣好了,你在這里等一下,我去找個人幫你問問看。」
「那麻煩你了。」女孩正奇怪為何他的態度轉變的如此迅速之時,他已步出票房,消失在廣闊的船塢里。
「喂,姑娘。」她察覺到後面有人在拍她的肩膀。「那個賣票的老頭跑哪里去了?」
「哦,他去幫我問一下有沒有到南中國海的票,很快就會回來的。」
「什麼?南中國海?」他先是大吃一驚接著就擺出一個相當輕蔑的冷笑。「姑娘,你是外星球來的?這個時候還想去南中國海?」
「這……有什麼不對嗎?」
「你搞清楚,現在都已經快冬天了,天氣變了,開往那個海域的船很容易沉掉的。在過去有過許多海難紀錄,所以在這種時候根本就沒有客船敢開去那個地方。難道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真的?可是那個賣票的說,要幫我去查……」女孩剎那間呆若木雞,似乎已明白這一切。如果她後面那對夫婦所言不假,那票房的那個老頭子為什麼還要那麼好心,去幫她查一班根本就不存在的航線?
「可惡!」女孩低聲咒罵著,然後以最快速度消失在人海茫茫中。
在一條暗巷子里,她停下來喘口氣。她已經跑了快一哩,腳底都快起泡了,渾身是汗,頭象是快栽下去似的。她真的腿軟了,必須休息一下。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個老頭為什麼突然開溜?他是不是要去通風報信?他要跟誰告密?
天哪,為什麼在這要命的關頭,她還要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呢?
萬一要追殺她的人,把她的長相和線索提供給票房、船長和所有的港務人員,那她真是插翅也難飛了。大家都認得她,那她要怎麼登船呢?
她嘆了一口氣,知道這樣疲于奔命不是辦法。月光照在她的衣服上,一套從史恩•辛那席船長家里拿來的衣服。說不定就是船長通知港口的人來攔截穿著這種服飾的女人。而她居然還笨得報上船長的名字。簡直就是自投羅網。她不停的自責怎麼會這麼糊涂?
沒辦法了,也不可能再回頭去找史恩•辛那席求情。既然客船坐不成,那她就只好退而求其次,看看有沒有辦法弄一艘貨船來坐,不管是用威脅還是利誘的都可以。總之,她一定得馬上離開,不能流落在倫敦街頭當乞丐。貨船船員雖然面目可憎,至少她還有一線生機,總比留在這里束手待斃要強得多。
問題是?要怎麼去找貨船呢?
毫無疑問的,此時的她正是心亂如麻、六神無主。她無助的,抬頭仰望蒼天,仿佛只有星星知她心。盡管她對于自己的過去仍是一片空白,但只要她上得了船,她就能回馬來半島。回到那熟悉的山水,也許她的記憶就會很快恢復,甚至可以找到她的家人。
不管這個夢想能否實現,她都得立即采取行動,否則惡夢中那個殺手,或是對她恨之入骨的史恩•辛那席船長隨時都可能來要她的命,她必須把握這珍貴的一分一秒。
于是她有氣無力的走出這條小巷子,往大馬路走去。雖然是人來人往,但是大家看了她也只是投以好奇的眼神,似乎並不認得她。這時她注意到路邊擺了一堆堆裝箱的貨品,上面則圍坐了幾個水手。他們抽著煙草,有幾個骰子滾落到他們的腳邊,好象是在賭博。
再不問就沒機會了。
沒辦法羅。為了逃命,她只有硬著頭皮,鼓起勇氣,走向那一堆貨物。
「對不起,打擾你們一下。」她點頭打了個招呼,「我想打听一下,有沒有前往馬六甲海峽的貨船。能不能請你們……」
她的問話隨即被這堆七嘴八舌的賭鬼所打斷。
「哇!你看看她那副德行,從頭到腳都是男人的打扮……」
「真的哪。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
「唉。還管她男裝女裝,只要能上就好。對吧?」
「嗯,我同意。這小妞長的還真不賴。」
「看看你那副德行,口水都流出來了。多久沒玩女人了?」
「哈哈哈……」
女孩對他們低俗的反應似乎也不感到驚訝,因為她是有備而來的。在這群水手的騰笑聲中,有一個人猛然站了起來。這個人面貌象是凶神惡煞,非常的魁梧,可能是他們的老大。
「小妞……」他跳了下來,比了一個手勢,示意女孩跟他走。
女孩當然不是傻瓜,知道這群大老粗個個都心懷不軌。不過她倒也不擔心,因為她也不是普通的女孩。
在她跟那個水手走向碼頭後,他的同黨開始議論紛紛。
「喂,再來該輪到誰?」
「你真笨,這個是干什麼的?」
「啊。聰明,聰明。」
他們又開始擲骰子,不過這回不是賭錢。
她就這樣赤腳跟他走上一艘貨船。她走在一條狹小又陰暗的通道里,兩旁是堆積如山的木箱子。忽然間,一只祿山之爪悄悄伸到她的背後……
「你干什麼?把手放開!」
「臭婊子!想玩?好啊,來玩哪。哈哈哈……」
「你找死!」
她冷不防的飛快踢出一腳,擊中水手的月復部。他應聲倒地。在他還來不及申吟的時候,她舉起腿用力踩在他的脊椎骨上。然後身體往前傾,慢慢增加力道。
「痛死我了……饒……饒命哪。」他滿頭大汗,雙眼緊閉,痛苦得象是快要斷氣似的。
「行!快告訴我。最近有沒有開往馬六甲海峽的貨輪?這你一定知道的。」
這個被踩在腳底下的彪形大漢仍然在痛苦的掙扎著,似乎不相信他真的會被這個黃毛丫頭給擺平。
為了爭取時間,她必須再讓他多吃點苦頭。女孩受過專業訓練,知道如何去把一個人的脊椎骨給壓斷,以及需要多少力道。她知道脊椎骨被壓斷的滋味是極其痛苦的。
「我警告你,不要想去考驗我的耐心。等你的脊椎骨一根根爆開時,你會比死還痛苦!」她繼續增加力道。
「好!我說,我說。」不說也不行,他難過的都快嘔吐了。「冥思號。」他喘了—口氣。「或是‘黑色彗星號’也行。」
女孩思索了—下。「冥思號」,這名字挺好听的,相當詩情畫意。「黑色彗星號」听起來就有點不吉利。
當然,名稱是不重要的。要緊的是,哪一艘船可以早點帶她月兌離苦海。
「哪一艘船先開?曉不曉得?」女孩那只致命的腳一直沒有放松。
「好像是……‘冥思號’吧?」他已經痛得快說不出話來了。
「現在停泊在哪里?」
「在四號碼頭的最後面。」
「滾吧!」她立即把腳松開。
「媽的,老子都還沒開始玩呢!」他就象是一只剛掙扎出陷阱的野獸,沒命的往女孩背後撲過去,企圖滿足他的婬念。
不過他這回完了。
女孩猛一轉身,不偏不倚的踢在他最要命的膝蓋骨部位。他跪下來後,又結結實實的撞在那堅硬的木板上。接著就眼前一片昏黑,人事不省的撲倒在甲板上。
她若無其事的走回原處,面對著那群錯愕的水手。
「怎麼是她出來?那……那老大呢?」
「你們老大已經不行了,奄奄一息,你們最好過去關心他一下。」她用手指了指甲板的方向。
那群水手再也笑不出來了,立即做鳥獸散。女孩慢慢的走向波特街。
再來的任務是,四號碼頭在哪里?
她走進了一個市集,然後在一個小販的面前停下來。
「先生,來一顆隻果。哦,順便問一下,四號碼頭怎麼走?」
「很簡單。這里是九號碼頭,順著走下去,沒多久你就會找到四號碼頭。」小販是個年輕的男士。
「好,謝謝。」
女孩從最上面挑了一粒亮麗的隻果,然後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一英鎊的紙鈔。
「什麼?一英鎊?」他頓時看傻了眼。
「怎麼?你找不開嗎?」
「小姐,我一年所賣的隻果統統加起來,大概也只值一英鎊而已。」
「真的?」這回換她愣住了。她對英國的幣制沒有什麼概念,同時她也搞不清楚她到底從船長的口袋里偷走了多少錢?不過看樣子好象是不少。「那……那算了。我沒有零錢。」她把隻果退還給小販。
年輕的男士望著這位美麗的姑娘,似乎深深的為她所吸引。然而她那無所遁形的焦慮眼神,卻不知不覺的引發了他的惻隱之心。
「沒關系,你就拿去好了。今天算你走運。」他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就當做是交個朋友好了。」他向她點頭致意。
「這……卻之不恭,真不好意思。那謝謝你羅。」
女孩開心的收下了隻果,走了幾步後,覺得良心很不安。一個窮小販都肯這麼慷慨,那她為什麼不大方點呢?反正也是借花獻佛,慷他人之慨嘛。
她又走了回來。「收下吧。」她把那張紙幣折疊好,塞進可他的背心前那破爛的口袋中。看著他那種難以置信的眼神,她不禁開懷大笑。「我看今天走運的應該是你羅。」
這一英鎊對富商大賈可能不算什麼,但是對他來說卻是意義重大。因為有了這筆錢,他母親的醫藥費就有著落了。
當興奮得渾然忘我的小販準備向女孩道謝時,她早已不知蹤影……
這對雙方來說,都將是難忘的一天。
然而樂極生悲,在下一秒,又有情況發生了……
在港口票房的老先生正用顫抖的手在數鈔票。他已經派了一個小伙子去通知那個法國人,他可能隨時都會來。只要那個法國人來了,他就發財了。問題是,女孩已經跑掉了……
「喂,先生,怎麼連找個錢都要這麼久啊?你的算術這麼差嗎?」窗口前等候的人已經不耐煩了。
這時一個身材高大的法國人突然以跑百米的速度沖到了窗口前,引起了排隊人群的一陣騷動。
「先生,人呢?你不是說那位年輕女士在這里嗎?」他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喔,沒錯。她剛剛還在這里,我立即叫人去通知你。哪知道一轉眼,她就不見了。「
「什麼?跑了?那她往哪個方向去?」法國人氣急敗壞的猛跺腳。
「哦……應該是那邊吧。」他站起來,隨便指了一個方向。他當然不會知道女孩往哪里去,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放棄那筆優渥的賞金。
法國人馬上轉身過去指揮他的五名手下。那五個阿拉伯人守侯在離票房不遠的街上,每個人的服飾都是一樣的,看起來象是他們的制服。他大聲的以法語叱喝著。沒多久,那幾個阿拉伯人就消失在人群中。
「先生,請等一下,我那五十鎊的賞金呢?」老頭子一看到法國人也要走了,趕緊大聲追問著。
「等我們找到她以後再給你。」法國佬回頭丟下最後一句話後,也隨即消失的無影無蹤。
「所有的人都到後甲板去!」
再二十分鐘就要引爆了。「冥思號」上的全體船員—致決定要先暢飲一番後,再來倒數計時。他們等不及要親睹這場壯觀的海上煙火。他們三三兩兩抵達後甲板。包括舵手愛德華等幾人,都早已在那里等候著。
史恩•辛那席船長的左右手布奇也姍姍來遲,不過還是來得及看煙火。他跟塔克以及漢彌爾敦這個老黑一起來的。欣賞完煙火後,他還有的忙呢。他必須去尋找從船長手中逃月兌的女孩,這可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布奇他仍然忘不了那個女孩的長辮子。並不是因為它迷人,而是它背後隱藏了一段哀怨的故事……
多年前,他隨史恩•辛那席船長航行到加勒比海的某個港口,目睹當地的許多男性土著在腰帶上系著女人的長辮子。他開始還覺得很有趣,以為是當地一種獨特的風俗。後來一經打听,才知道每一根辮子就代表著被那個男的所奸婬過的婦女。他們似乎拿這個在比賽,看誰強暴過的婦女比較多。
在了解這項令人發指的土著習俗後,史恩•辛那席義奮填膺,聲稱只要割下一個腰帶系有辮子的男人的睪丸,就可以領取五十英鎊的巨額賞金。希望藉此廢掉這種不人道的習俗。
這也就是為什麼他會對女孩的長辮子印象如此深刻。
在接過了一杯啤酒後,布奇東張西望,仍不見他主人的蹤影,顯得有些焦慮。
「愛德華,有看到船長嗎?」
「還沒來。」愛德華飲了一口酒。「再十五分鐘就要爆了,他老兄還不來。錯過了這個空前壯觀的煙火,可就要終身遺憾羅。」
「搞不好他還沒睡醒呢。哈哈哈。」塔克忍不住幽了他老板一默。
「不管他了。」布奇拿著錫杯走向裝滿藍姆酒的酒桶。「現在問題是,法國公爵的船被引爆時,那些倒霉的路人怎麼辦?全都去陪葬?」他面色相當凝重。「我想船長並不希望傷及無辜。」
「嗯,這倒是。」愛德華點了點頭。
他們已經在阿瑪拉克公爵的「白色珍珠號」上暗中裝置了大量的炸藥。威力之強大,足以將這艘貨輪炸得飛上雲霄。不計其數的著火碎片,將散布到方圓數百英尺的地方。熾熱明亮的大火球,瞬間將使幾哩外的地方被照亮的形同白晝。而最後點燃引信的艱巨任務,則落在查利•周的身上。他將預先躲藏在「白色珍珠號」上的一具水桶內。等引信點燃後,他就得立即逃命。他百米沖刺的雷霆速度是無人能及的。因此由他負責這項關鍵時刻的工作,而其他人只負責欣賞這百年難得一見的海上煙火秀。
當然,他們不希望在觀賞煙火之際,還鬧出上百條人命來。然而為了守密,他們也絕不可能預先去警告在「白色珍珠號」停泊船塢附近的許多酒店和餐廳內的客人,以免形同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
「那我們該怎麼辦呢?船長也不在。」愛德華顯得憂心忡忡。
「這簡單。」布奇早已胸有成竹。「派個人先到‘白色珍珠號’停泊船塢附近的一家酒店內喬裝酒客。等引爆的前幾個分鐘,就佯裝酒醉鬧事,在附近亂開槍,把所有的客人和路人都給嚇跑到幾百尺外的地方,那傷亡情況就可以減輕到最低。」
「妙!好主意。」愛德華不禁高聲喝采。「問題是,要派誰去呢?」
眾人的眼光,不約而同的集中在塔克身上。
「你們……要我去?」塔克眼楮瞪得大大的。
「不好嗎?」愛德華微笑著。「這樣子你可以看得比較清楚。機會難得喔。」
「我無所謂。」塔克聳聳肩。
「不過我沒有表,怎麼對時呢?」
「這好辦。」漢彌爾敦從口袋里掏出一只名貴的鍍金懷表。「拿去吧。」
塔克把手槍準備好後,迅速離開了。
打發走了塔克,正當他們輕松的在飲酒等待時,在「冥思號」上負責警戒的普理斯特突然發覺有狀況。
「在九號碼頭那里好象有騷動!有一個賣隻果的被打倒在地上,另外有幾個人在圍毆一個少女。旁邊圍了好多人在觀看!」
「什麼,少女?她會不會就是……」漢彌爾敦警覺的拿著單筒望遠鏡沖了出去,爬上梯子,仔細看個清楚。
「我的天哪,真的是她!」漢彌爾敦訝異的把酒杯都摔落到地面。
「是誰?」布奇趕緊跟了上來。
「莎琳!」
「莎琳?就是那個小妞?」
「嗯,沒錯。奇怪,是誰要打她?」
「我還是搞不懂,她跟船長到底是什麼關系?」
「哦……他的新任情婦吧。」
「如果是這樣,那非同小可。我們得趕快去救她!」
在「冥思號」上船員還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漢彌爾敦和布奇已經全副武裝,沖下了船,直奔九號碼頭。「冥思號」上所飼養的那只狗,也跟著下去看熱鬧。
「喂,等等。已經快爆了,你們這樣子很危險的!快回來!」愛德華在後面聲嘶力竭的大喊著。然而已經太晚了,沒有人能阻擋得了這兩位猛將。
面對這陣突發其來的猛烈攻擊,莎琳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跟睜睜的看著那位善良的隻果小販被打得鼻青臉腫,而自己又被這兩個陌生人從前後夾攻,她嚇得哭了出來。當她被其中一個從後面緊緊抓住,動彈不得時,在她後方忽然出現了一個她听過的聲音。
「別動!」
緊抱莎琳的那個歹徒一轉頭,赫然看到一個老黑拿著手槍抵住他的背部。
「小子,不要輕舉妄動!先把她給……」漢彌爾敦話還沒說完,那個人就猛一轉身,一腳踢在漢彌爾敦的胸口。他旋即重重的摔倒在地。然而幾乎是在同時,傳出了「砰!」的一聲。
那個歹徒已經倒在血泊中了。
莎琳看到這血淋淋的一幕後,嚇得大聲尖叫。接著是一陣腳軟,也倒了下去。那只船上的狗這時跳到莎琳的背上,用爪子模她,仿佛在問她有沒有事,卻引發了她第二次尖叫,她喘了一口氣,勉強站了起來,準備繼續逃命。
而在這引爆進入倒數讀秒的關鍵時刻,碼頭遠方忽然傳來一陣急遽的馬蹄聲。兩匹千里馬,正向「冥思號」所停泊的船塢飛快的奔馳前進。目睹這一幕幕的騷動、槍擊聲、尖叫求援聲,史恩•辛那席和凱樂都錯愕不已。
「這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呢?」正當史恩•辛那席百思不得其解之時,他的坐騎已經沖到了「冥思號」的前面。他迅速下馬,想問個清楚。然而才剛剛一腳落地,就听到愛德華在甲板上的吼叫聲。
「船長,莎琳找到了!」
「在哪里?」
「在九號碼頭,被幾個不知名的歹徒圍毆著。」
「你說什麼?」
「漢彌爾敦和布奇已經去救她了。」
愛德華話還沒說完,兩匹快馬又掉頭,朝九號碼頭象子彈似的狂奔過去。
「船長,小心點!已經快爆了……」愛德華急得在後面沒命的大喊著。
在九號碼頭旁,莎琳驚魂未定,正想趕緊逃命時,又傳來了一陣叱喝聲,那也是她熟悉的聲音。
「莎琳,趴下去!」
她回頭一看,另外一個歹徒已經掏出了兩只槍柄瓖著黃銅的手槍!而在另外一邊,布奇也以雷霆萬鈞之勢沖了過來,雙方仿佛在比試速度。究竟鹿死誰手,恐怕一時還很難預料。
正當她快要做第三次尖叫時,又響起了「砰」的一聲……
被踢傷倒地的漢彌爾敦手中所握的槍冒出了一陣白煙,然後他喘了一口氣,如釋重擔的把手上的槍扔在地上。
可憐的莎琳在飽受驚嚇之際,心跳象是快停頓似的。當她渾身顫抖,不停的猛搖頭想讓自己稍微清醒點之時,她抬頭一看,在遠方赫然出現了兩名騎士—是她的天敵……
「啊!是……是……他?完了!」莎琳也顧不得自己的一身狼狽,提起發軟的雙腳開始逃命。
一匹象閃電奔馳般的快馬,突然在酒店餐館雲集的鬧市前來個緊急煞車。
「塔克,你發飆啦?為什麼亂開槍?」
「把這些人統統趕走呀?船長。快走呀!要爆了!」
「什麼?那莎琳她……」
這時的船長已幾盡瘋狂,雙手緊握韁繩,準備要起飛騰空了。塔克已經開始撤退了,邊開槍邊逃命。很明顯的,已到了倒數讀秒的時刻了。再慢個幾秒,那船長和女孩都會葬身這團大火球中。
「不……不……不要啊!」當這位亡命騎士以閃電般的速度接近時,莎琳已經嚇得手腳發軟,再也走不動了。
在那千鈞一發之際,白馬王子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猛然抱起了睡美人,把她緊緊的靠在胸前。然後進行最後一項任務︰逃命!
導火線已經快燒到盡頭……
剎那間,停放著「白色珍珠號」的船塢響起了一串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現場立即彌漫在一股高熱與熾亮之中,並隨即陷入一片火海。在極短暫的片刻寧靜之後,爆炸聲又接二連三的響徹雲霄,天空象是被那巨大的火球所吞噬。「白色珍珠號」的殘骸碎片象雨滴似的從天而降。附近的路人紛紛走避,並四處尋找掩避物,象是在逃難似的。
史恩•辛那席一看情勢太危急,隨即當機立斷,抱著莎琳跳下馬來。在地上翻滾了一圈後,用身體把尖叫聲連連的莎琳包住,把她的頭緊緊的塞人他的胸口,以保護她不被彌漫天空的飛躍碎片所擊傷。然而數不清的小余震卻使得他們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突然間,「哇!」的—聲,船長發現他被帶著火焰的碎片所擊中。他忍痛趕緊把襯衫上的火撲滅,然後狼狽不堪的拖著她到「白色珍珠號」旁邊的空船塢去避難。只見滿地都是燃燒中的木頭。來不及逃跑的布奇則抱頭趴在地上,並用身邊遮蓋住那位已經人事不省的倒霉隻果小販,以避免他受到二度傷害。
慢慢的,爆炸聲平息了下來。汗流浹背的史恩•辛那席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氣,但是雙手始終不敢松開,唯恐女孩受到碎片傷害。而她早被嚇得面無人色,連頭部都不敢抬起來了,只希望這一場從天而降的噩夢趕快結束。
史恩•辛那席抬頭一看,地上到處都是火花和碎片。壯觀的「白色珍珠號」已化為一團灰燼,漢彌爾敦和凱樂已經站起來在四處檢視傷患和死尸,天空到處可以感受到火團的那股熱風,灼灼逼人。頓時間,這座碼頭猶如一所人間煉獄,受盡了殺戮和爆炸摧殘的洗禮。他跟摟在懷里的女孩這時倒挺象是一對浩劫余生的同命鴛鴦。他把女孩的頭緩緩扶起來,仔細看了她一下,接著就頻頻搖頭,以責難的眼神望著她。
「看吧,我就知道惹上你準沒有好日子過!」
船長嘆了一口氣。精采的海上煙火表演沒看成,老命倒是差點給弄丟了!
大爆炸結束後,史恩•辛那席押著莎琳回「冥思號」上。但是這時她已經對這片碼頭有恐懼癥了。有鑒于被票房識破,接著又被陌生人追打,她懷疑要追殺她的人馬已經開到了。說不定這里現在到處都已有他們的眼線呢。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要如何才能離開倫敦?
她強烈感受到死亡的恐懼,可是她還不想死。
史恩•辛那席把她押回船上後,首先就送給她一件禮物,一個防止犯人逃月兌用的指扣。他把她雙手反背,帶上指扣,扣住她的手指,然後接過一杯藍姆酒,若無其事的跟他的船員們談笑風生,好象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但是對莎琳而言,感受就全然不一樣了。才剛月兌離了苦海,又立刻陷入了另一座地獄,而且這回還淪為如假包換的階下囚。莫非她真是在劫難逃?
「小姑娘,沒用的,越弄越緊。哈哈哈。」看她一直徒勞無功的在試圖掙月兌指扣的枷鎖,布奇不禁笑了出來。
「先生,求求您,幫我打開好嗎?」她以哀求的眼神望著布奇。
「這很麻煩的啦。又沒鋸子,怎麼打開呢?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哈哈哈。」布奇把頭轉了過去,跟他的同僚飲酒聊天。
莎琳把眼楮一閉,想象自己又成為籠中鳥,而且還受到這種囚犯的待遇。她難過得簡直就要哭了,但是在場的人卻沒有人理會她,仿佛她是罪有應得。
「就算是我求你們可以嗎?這樣扣住實在很痛。難道你們都沒有同情心?」
所有人都視若無睹。這時史恩•辛那席走進船艙,船上那只狗馬上靠到他的腳邊依偎著,象是在凸顯出他的主人地位。
「船長,你可真是福大命大,站在‘白色珍珠號’旁邊居然都沒事,簡直是奇跡!」一見到船長出現,船艙內二十幾名船員立即爭先恐後的趨前致賀,順便拍一下馬屁以示尊崇。
「沒辦法。陰曹地府人滿為患,我想去那里養老,閻王老子還不肯收容呢。」
「哈哈哈……」
在一片歡笑的慶功氣氛中,史恩•辛那席和眾人干了幾杯酒,然後用手撫模蹲在他旁邊的狗。
「對了,在引爆前,為什麼會有人打起來了呢?差點把我們整個計劃都破壞掉了。」
沉默了幾秒鐘後,一名船員開腔了。「我想,是因為這個小妞吧。」他把頭偏了過去。
「哦,對了我還沒有跟你們介紹她呢。」史恩•辛那席走到女孩身旁,拍拍她的肩膀。「這位姑娘叫做莎琳,你們有一些人可能已經見過了。」
她抬頭一看,發覺有二十多雙大眼正色迷迷的望著她,使她感到渾身不自在。不過船長並沒有去留意這點。
「這位小女孩的出眾美色,你們都已經看到了,我想應該沒有人會懷疑這一點吧。」船長輕咳了一聲。「不過就跟漂亮的花通常會有刺的道理一樣,其實她對男人而言,是個致命的吸引力。」他故意把頭轉過去,看看她那不服氣的無辜眼神。「也許你們不會相信,打從上帝造了夏娃以來,她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可怕的紅顏禍水!」
這時莎琳心情之復雜,已經無法形容了。反正她已受盡了這個大男人的羞辱,也不在乎多一次了。遲早有一天,要把這筆帳統統討回來!
然而她身邊這群臭男人卻大眼瞪小眼的打量著她,七嘴八舌的評頭論足,似乎在懷疑她真的象船長所言有這麼大的本事。
她有這麼可怕嗎?不太像啊。」
「就是嘛。不過她這身打扮倒是挺可怕的,好象是女扮男裝。」
「不要再消遣她了,她只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小女子而已。」
「什麼?手無縛雞之力?非也,非也。」史恩•辛那席糾正他的手下。「她身手好的很,你們已經有人領教過了。」他看了她一眼。
「不過她今天運氣不好,在逛街的時候遇上了—群阿拉伯的人口販子,差點就成了走失兒童。」
「你胡說,他們是殺手,來追殺我的!」她顯得很不服氣。
「殺手?」布奇覺得有些啼笑皆非。
「姑娘,我們都查過了,那群深色皮膚的土著是阿拉伯的異教徒。」
他做出—個很輕蔑的手勢。
「這些沙漠的蠻夷之邦,從三百多年前就經常坐船到我們這里來強擄民女。象你這種漂亮的長發姑娘,正是他們的最愛。要不是負責警戒的普理斯特眼尖,看到你被綁票,那你現在早就不在這里了,說不定已經被架到阿拉伯人的市場里,公開販賣了。你曉得嗎?哼,是你走運,踫到我們。」
「說不定你運氣好,還可以當個酋長的寵妃呢。哈哈哈。」史恩•辛那席先是露出一個鄙視的表情,接著神情忽然轉為凝重。
「為了保你這個臭丫頭,弄得我這邊人仰馬翻的,還差點折損了好幾名大將。」他氣憤的把酒杯摔擲在地上。
「早知道就干脆讓你自生自滅,被人押去沙漠做奴婢算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們不是阿拉伯人。他們還會說法語。我听到……」她急得直搖頭。
「唉,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穆罕默德的那些徒子徒孫,可能有一半會講法語。」布奇聳了聳肩。「只是不太道地而已。」
「不不不,你們越扯越遠了。他們不是在街上隨便強拉民女,他們是針對我來的,我可以感覺得到。」她聲音非常急促,象是希望能說服船長。
「莎琳,你說這話有什麼根據?」他嘆了一口氣。「你連自己是誰,家在何方都搞不清楚,你想其他的我還會信嗎?」他把頭轉了回去。「失陪了。」他準備回他的船長室。
「慢點,史恩•辛那席。」她情急之下,快步穿越人群,追了上去,顯然是還不死心。
「那要怎麼說你才會信呢?」
史恩•辛那席回頭看了她一眼,被她那殷切期盼的眼神所吸引。她有—雙像貓—樣黑的眼珠,連眉毛和睫毛也都是深黑色的,這跟一般英國少女都大不相同。到底她是來自何方?為什麼那麼特別?
「哦,你剛才說什麼?」他發覺他分神了。
「我真的沒騙你,他們會對我不利的。他們甚至還圍毆我,這是你的手下親眼目睹的。」
「別擔心,他們都已經去跟阿拉報到了,不會再來煩你了。」
「他們還有同黨,搞不好已經遍布整個碼頭了。」
「那你想怎麼樣?」
「放我走,讓我回馬來半島。好嗎?」
如果他們的黨羽真的已經滿布整個倫敦街頭,那我就更不能讓你去冒險了。對嗎?莎琳。」他露齒而笑。
「想想看,才放你出去幾個小時,你就被人打成這個樣子,那我還敢放你走嗎?好,就算他們夠膽追上船來,這里也有七十幾條大漢保護你。他們能奈你何?」
他越說越靠近她,而且幾乎是嘴對嘴,象是想親她。這下子她又開始心神不寧了,想找個藉口月兌身,以免被他佔到便宜。
「隻果!」她突然後退了一步。
「什麼隻果?你餓了嗎?」史恩•辛那席露出了微笑。
「不是,我是指那個賣隻果的小販。阿拉伯人來追殺我的時候,他為了保護我而被他們打得體無完膚。而且爆炸的時候他還在現場,恐怕傷得不輕。他現在怎麼樣了?」
史恩•辛那席愣了一下,然後轉身過去找一個人。「布奇,爆炸時現場有個賣隻果的小販嗎?」
「賣隻果的小販?」他回想了一下。「哦,你是說杰克?他已經被送到醫務室了,吐斯利大夫正在為他療傷。」他以感傷的口吻說,「那個小伙子人還滿好的。我經常看到他。他因為必須支付他母親龐大的醫藥費,才不辭辛勞的出來賣隻果,賺取那一點點微薄的利潤。」
「嗯,他沒事就好。」史恩•辛那席準備離去時,發現莎琳又站在他面前。
「船長,我想求你……」
「放了你?」
「不是,我想替杰克說個情。他是個好人,如今卻遭無妄之災,搞不好連隻果都沒得賣,那他臥病在床的母親怎麼辦?就這樣束手待斃不成?」
「那你有什麼建議?」他似乎沒有料到莎琳會這麼有同情心。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的船員。「既然你有能力去養活這麼多人,我想應該也不會在乎再多一個吧?」
史恩•辛那席略微思索,就立即明快的做出決定。
「塔克?」
「船長有什麼吩咐?」他立刻趨前听候指示。
「等那個年輕人痊愈後,就叫他留在船上干活。不過不是這一艘,帶他到‘快樂狂人號’上的船舷去。先試用一陣子,看看他的本事如何,再決定該讓他留在哪里。」
「知道了。」
當史恩•辛那席要走回船長室時,莎琳又擋在他眼前。剛才成功的說服,似乎使她信心大增。
「你又想干什麼?這回又要替哪個人說情?」
「你先听我把話說完好嗎?」
然而她這次卻失算了。史恩•辛那席臉上的笑容頓時完全消失,很不客氣的用手把她給推開,一言不發的繼續往前走。莎琳知道他已經變臉了,不過她還是鼓足勇氣,再度擋住他的去路。
「萬一你判斷錯誤怎麼辦?那我會送命的!」
「如果是這樣,那我不會撒手不管的。」他很不耐煩的嘆了一口氣。「我們有五、六個人在調查你的底細,會查個水落石出的;還有更多的人在保護你,沒有人動得了你一根汗毛。」他最後以帶有威脅性的口吻說道︰「想下船?行!等我們在海上遇到大白鯊的時候,再把你丟下去跟它們慢慢玩。滿意了嗎?」
可憐的女孩就這樣光著腳,手指頭被撬著,然後站立著听船長訓斥和羞辱。她受夠了!
「你真是不可理喻,自以為是!你以為你是神,所有人都得听你的?」
「你說什麼?」
船長這回可真的被激怒了。他以帶有殺氣的眼神朝女孩一步步逼進,把她嚇出一身冷汗。
「你……你為什麼這樣子看我?你想做什麼?」她邊說邊後退,雙腳已經開始發抖。
「我想我們兩人要好好溝通一下才行。」他伸手過去拉她。
「你……你妄想!」當她警覺到他的意圖時,就不停的哭嚎抗拒著,並試圖蹲下來阻擋他,但顯然不管用了。
「哈,我忘了你的手被拷住了,功夫已經使不出來了。太棒了。你還是乖乖的跟我走吧。」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輕易的把她象拖一條狗似的拖到船長室去。一個水手替他開門和關門。
鐵門關上後,她好奇的瞄了一下船長室的內部陳設。雖然很簡單,卻又不失船長的尊貴地位。她覺得這種陳設很熟悉,好象在哪里見過。然而當她看到擺在一角的床時,她臉色頓時大變。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
史恩•辛那席如釋重擔的把甲冑解下,掛在門邊。他回頭時,剛好和她的眼神短兵相接。她似乎在錯愕中夾雜著相當程度的恐懼。
「你又怎麼啦?怎麼表情這麼多?」
「你該不會……想利用這個機會來調戲我吧?」
「調戲你?」他似乎有些不悅。「哼,你不要調戲我就好了。」
說是這麼說,他卻色迷迷的一步步往她的身體靠過去。她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就瘋狂的拼命想解開指扣。當然這是徒勞無功的。
「莎琳,何必這麼激動呢?省點力氣等一下再用嘛,」這時他巨大的身軀離女孩只剩幾寸了。他低頭望了一下她的指扣。「還好,這回你已經不能偷襲我了。看來我們今天可以玩得比較痛快了。是嗎?親愛的。」
在無謂的掙扎後,她心跳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喘。她只有急得猛搖頭,以肢體語言表達她的抗拒。然而眼前這匹大似乎是準備來真的。他那雙不規矩的手從她的頸部開始慢慢的順勢滑下去,然後停留在臀部。
「莎琳,我對你的身世很有興趣,但是對你的身體更有興趣。」他的眼神象是個十足的色魔。
「你知道嗎?我想要……我真的很想要……」
「不要!」她後退了一步,但是他那只魔手隨即又伸了過來,扶起她的縴細柔軟的臀部來,緊緊頂住他的臀部。
「嗯,我喜歡這個地方。」
喘息不已的女孩開始覺得反胃,而且快要窒息了。她無助的望著他,希望能想出一個化解危機的方法。
「放……開……我!」她有氣無力的吶喊著。「你是禽獸!」
「我象嗎?」他的手在她背上來回不停的撫模著。「我有虐待你嗎?」
心懷不軌的船長故意縱情的她的腰部和臀部,使她招架不住,節節敗退,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當她逐漸被這股體熱燒昏頭的時候,他突然冒出了一句驚人之語。
「哼,可惡的扒手。看我今天怎麼修理你!」
「你說什麼?」莎琳滿頭霧水。
不待解釋,他的手繼續在她的臀部上下其手,直到她再度申吟為止。
最後她全身都已經滾燙了,不停的顫抖扭曲著。這股被挑起的像股莫之能御熱浪,從臀部侵蝕到腰部,而後胸部。她已經承受不了,越喘越急,仿佛象座行將爆發的火山。她半睜著眼,望著這個她所恐懼的男人,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蓄意挑逗她?為什麼?
然而他似乎仍不滿意,想要乘勝追擊。他伸出另外一只手解開她的腰帶,然後把雙手不客氣的直接放到她那赤果的臀部上,貪婪的著,享受觸覺上的快感。這陣極為煽情的猛烈攻勢使她簡直就要崩潰了,身體開始激烈的抽動著,根本就無法克制。
「親愛的,別抖這麼厲害嘛。」他以沙啞的聲音,咬著她的耳邊輕聲細語。「你會受不了的。」
在她的錯愕中,他把她的臀部高舉,來個嘴對嘴。這下慘了,一場新的戰爭猶如箭上之矢,一觸即發。
「莎琳,你的櫻桃小嘴好迷人哦。可以讓我親身體驗一下嗎?」
「你……你作夢!」她使勁的搖頭,並想把他推開。在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里,親吻是象征著感情與愛情的真誠流露。可是她跟船長之間既無感情,亦無愛情可言,斷不能將自己寶貴的初吻獻給一個這樣的男人。
不過船長似乎想改變她的想法。不管她外表如何抗拒著,他真的就強吻了下去。在她驚魂未定之際,他的嘴唇又緊靠了過來。盡管他外形粗邁,但也有柔情的一面。嘴唇柔軟得象羽毛一樣,而且熾熱得象顆大火球,把她熔化了。等她睜開雙眼時,發覺她已經暫時停止呼吸。
他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然後又親了下去。
「有趣嗎?要不要多來幾下?」
不用說,她自然是喘得說不出話來了,而足以讓她嚇破膽的是,好象又有下一波的攻勢。不但頸部以上發燒,連頸部以下也開始告急了。他使勁的摟緊她,讓他的胸部緊貼住她的,然後上下激烈的搓揉她的,使她香汗直流,一直到她的上衣全濕了,粉紅色的兩顆小豆清晰可見為止。
他這招實在太狠了,她不能就這樣無條件投降,否則在幾分鐘之內,必然被他輕易的攻破最後一道防線。
不能再猶豫了。她擠出最後一絲力氣,猛烈的踢他的。希望藉此強烈的肢體語言來提醒他,這一幕幕激情的男歡女愛都不是她自願的。
「夠了,不要再踢了!」
這場世紀大戰終于落幕了。他緩緩的把她放了下來,把腰帶系回去,同時不忘取回女孩從他身上扒走的鈔票。這時她已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渾身顫抖,腦中是一片空白,而且雙腿發軟,仿佛又經歷了一場比大爆炸更可怕的浩劫。
史恩•辛那席略微休息片刻後,他得意的以征服者的姿態望著莎琳,然後輕輕的把嘴唇靠近她的耳邊。不過還好只是輕聲細語,不是挑逗。
「親愛的,過癮嗎?這只是熱身運動,精采的還在後頭呢。」他露出一個煽情的微笑。「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也是個危險人物,而不只是你喔。」他把她轉過身來,望著她的指扣。「這種玩法不太公平,有點象是趁人之危。也許我該給你一根鋸子,等下次我再輕薄你的時候,你還能象以前一樣偷揍我幾拳,發泄一下。怎麼樣?哈哈哈……」
莎琳狠狠的瞪著他。「你放心,我會的!」盡管她的聲音在顫抖,但語氣卻十分的堅定。
他還是不相信她。
盡管她說破了嘴,跟他一一講述那個賣船票的是如何的可疑,說不定就是他去通風報信的。船長仍是嗤之以鼻,充耳不聞。她只有失望的一跌坐在船長室里的木椅上。
船長的理由很簡單︰把她放出去她就會死,如果真的有人在追殺她的話。他可不願意她這麼早死。
不過話又說回來,為什麼又會有那麼多人千方百計的想殺她?她到底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值得讓這些殺手如此疲于奔命,四處打探她的下落?
一定得想辦法讓她恢復記憶才行,否則這個謎永遠也解不開。
不久後,船長室內顯得很熱鬧,人來人往的。他先找來布奇,帶著鋸子,把她的指扣解開,看來他還算是個守信之人。接著又進來兩個人,不象是船員,倒象是他的密探。雖然她盡量把目光偏過去,裝做沒有在仔細听,她仍然依稀可以了解他們是在談論有關阿瑪拉克公爵以及他在英國的黨羽之事,可能跟這次爆炸案有關。
密探走了後,隨船大夫吐斯利進來,準備為船長療傷。莎琳顯得有些愧疚,為了在爆炸時要拯救她,他的背部被嚴重灼傷。
「船長,你放心。這清洗液是我的獨特配方,含有酒精成分。不但可以去除疼痛,而且會讓你有很清爽的感覺。」
「是嗎?那我可要拭目以待羅。」
莎琳很無趣的在房間里東張西望。寬闊的船長室就位于甲板下方,可以很清楚的听到上面的走路聲。剛進來的時候很嘈雜,象是人潮洶涌,現在就安靜多了。她看到木板上釘了一塊昂貴的繡帷,描述一些海上神聖的故事。這間房還有個特色,那就是所有的陳設和裝飾品都有著濃厚的東方或是阿拉伯色彩,完全不象是歐洲風味。她忽然在思索,也許船長不盡然是象她想象中的那種粗俗而欠缺文化涵養的野蠻家伙。不過這短暫的好感瞬間又消失了。
她又把焦點放在那塊繡帷上。在海上旭日東升的美景中,一個妖艷的海上女妖藏在礁岩後方,仿佛象美人出浴般的浮出水面。在蔚藍色的海水遠方,還有一個綠意盎然的小島。
小島?她閉上眼楮,想象她在那座島嶼的沙灘上散步。突然間,她發現前方有一排腳印,好象前面有人……
她忽然被驚醒,才知道自己又在夢游了。她看到史恩•辛那席的背部有一塊大疤,是被灼傷的。吐斯利大夫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想把那塊皮剝下來。看得她都直冒冷汗,想象從人體上活生生的給剝下一塊皮是什麼滋味?然而奇跡似的,船長卻依然和大夫談笑風生,好象沒發生過什麼事一樣。
整間房都是酒味,這是大夫「獨門配方」的味道,實在不怎麼好聞,莎琳不禁以手掩鼻。這時一陣涼風吹來,掀起了她的秀麗金發。
「是這頭金色的長發害了你。」布奇輕模她的頭發。「這些阿拉伯異教徒不知道為什麼,對象你這種金發美女特別喜好,可說是當成搶手貨在買賣。叫他們出一箱黃金來換一個他們都願意。我知道有一個人的女兒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在海德公園教人給綁架了,就只因為她是金發的。你信不信?」
「我想這只是巧合吧。」她故意把頭偏過去看船長。「就算是我把頭發染成別的顏色,也難逃他們的耳目。」
布奇一直在旁邊安慰,他說船長已經派人去調查她的身世了。然而船長卻優閑的躺在一張大床上,一點反應也沒有。
「喂,你到底听到沒有?」她被他裝瘋賣傻的態度給激怒了。
「你還有什麼花招沒使出來的?」船長把頭側過去,眯著眼看她。
「我跟你說過我沒時間了,再不放我走就……」
「換點新的台詞吧,姑娘。」船長揶揄她一頓。
「你沒有權利限制我的行動自由!」
「話是不錯。」他聳聳肩。「不過根據我的經驗,你一旦出籠,就會弄得天下大亂,生靈涂炭。為了讓我日子好過點,我情願把你象小鳥一樣關在籠子里。你死了這條心吧。」
剎那間,里面寂靜無聲,連吐斯利大夫都閉嘴了,對她這種悲慘的遭遇似乎相當同情,卻又愛莫能助。
莎琳嘆了一口氣,知道她已經不可能去說服船長了。眼前只能冀望他能善盡保護之責。這應該不會太難的,因為他的眾多手下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土,而他自己的本事就更不在話下了。
再來吐斯利必須為船長和莎琳上藥,她的手臂在爆炸時也不慎被碎片擊中。吐斯利幫她把上衣卷到胸口,只剩一件松垮垮的背心。她往前傾的時候,在船長面前是一覽無遺,把這個鬼一時弄得心癢癢的。要不是因為有旁人在場,他早就恨不得把她的背心整個解下,再上映剛才那段好戲的續集了。
吐斯利手持藥膏,準備為史恩•辛那席敷藥。盡管這種治灼傷的藥刺激性極強,但是對壯碩如牛的船長而言,應該是不痛不癢才對。因此吐斯利很放心的就直接大量涂抹在背上。
「哇!」史恩•辛那席的這陣尖叫聲比殺豬還恐怖,把所有人都嚇了—大跳。「你想謀殺我呀?」
「我還以為你會沒感覺呢。」吐斯利相當驚訝。「看你剛才那麼神勇,剝一塊皮下來連哼都不哼—聲。哪知道你會……」
船長搖搖頭苦笑不已,惹來吐斯利的一陣竊笑。
不過這下子有人開心了。
「活該,痛死算了」莎琳暗地里咒罵著。
再來就換她了。這回她笑不出來了,吐斯利已經可以約略感受到她焦慮不安的眼神。
「姑娘,上這個藥很痛的,你剛才也看到的。要不要我先給你用鴉片止痛?」
「不用了。」她搖搖頭。「我想我還承受得了。」
在許多只眼楮的注視下,大夫為她把上藥的白布緊緊的綁在她的手臂。在那一瞬間.她雙眼緊閉,狀甚痛苦,但是連哼都沒哼一聲。所有的人都看傻了眼。
「我的天哪!」吐斯利看得目瞪口呆。「她居然比船長還要勇敢」
「這點我可從來不否認喔。」史恩•辛那席似乎很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