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流川駿野那一巴掌的福,小蠻在床上又足足多躺了五天。
連日來,飯來張口,茶來伸手,將她先前為了佯裝貧苦村婦刻意減掉的體重,全婁補回原位。
賴永大娘還擔心她吃得不夠滋補,沒能趕快復原以便教他們中華料理的絕活,每天更是特地熬了雞湯,外帶宵夜她吃飽睡、睡飽吃。
「哇!我快變成大胖子了。」小蠻望著鏡中的自己,圓潤的兩腮,朱紅的嘴唇。才幾天,她已經從可憐窮女人驟升為好吃豬寶寶了。
「胡說,你這是膿縴合度,大小剛剛好。」賴永大娘曖昧地捏向她的腰,又頂了頂她得天獨厚的胸部。
小蠻長得水靈靈,秀麗雅致,又生就一副很搭配的軟昵嗓子,除去之前瘦得有些病態的愁容之後,整個人忽然精神奕奕,美得教人恍惚。
她那美,無法將鼻子、眼楮、嘴巴細分開來評論,鴯渾身充斥著水水的,像罩著一層霧氣;皮膚雪白細女敕,所有的組合即是一種難以描繪的靈秀。
「大娘!」小蠻不依,撒嬌地摟著賴永大娘的手臂。
自從她父親陪同母親到中原尋找舅舅以後,她就再也沒享受過被呵護、被疼寵的幸福感覺。大娘無兒無女,一見到她就覺得特別投緣,不到個把月,兩人已親膩得像一對母女。
「甭淨在這兒嗑牙,少爺今晨吩咐,要你準備一桌酒席,好宴請剛由內地回來的老太爺。」賴永大娘拿一襲罩肩為小蠻披上,催促她快到廚房指揮上菜。
「老太爺?你是指流川吉都?」小蠻听說他天前就要來了,怎麼延遲這麼多天才到。
「噓!」大娘忙撫住她的嘴。「老太爺的名諱豈可隨便亂叫,當心你的舌頭。」
好可怕,小蠻下意識地把舌頭吐出來看看還在不在。
「我上回什麼也沒做,流川──呃,少爺還不是照樣打我。」嗯,好久沒看到他了,不可原諒地居然有點想他。
「上回的事我不清楚,但依少爺的為人,他不是個喜歡拿下人出氣,隨便動粗的人,當中或許有些誤會。」大娘盯著她,一雙浸透世情的眼楮似笑非笑。
「沒有呀,他打我那天晚上,我正病得好重,連大夫都準備放棄了,你還記得嗎?到了半夜,他突然跑進房,沒頭沒腦問了幾句話,然後就賞我一巴掌,到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好可怕。」小蠻心有余悸地縮縮脖子,扮了個鬼臉。
她的樣子實在討人喜歡,賴永大娘打心眼里疼惜她。
「你確定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少爺脾氣雖然火爆,但也沒到不講理的地步,也許……」她頓了頓,欲言又止。
這段時間,但凡流川駿野親近的幾名隨從,都約略看出他對小蠻的確有別于他人,可,那究竟是何種心態,則誰也不敢斷定。
「也許什麼?」小蠻天真地眨著明眸。「他是高高在上的‘劍南樓主’,我不過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女子,他不要找我麻煩就阿彌陀佛了,我哪敢招惹他。」靖弟寅時前來,縱使有欠光明正大,但因為這樣就說她無恥,未免太不近情理。
還有就是她蓄意初露──令他不悅?
怪人一個。
「事出必有因,我相信少爺不會平白冤枉好人,也不可能故意跟你過不去,相反,他對你……」
「怎麼樣?」大娘吞吞吐吐不肯言明,令她加倍好奇地急著相知道。
「很不一樣就是。」她仍是含糊其詞。
「怎樣不同?別人都沒被他打過?」這種差別待遇不要也罷。
「呃……呃,對。」嚴格說起來,是這樣沒錯。
小蠻雙肩一垮,臉面也跟著拉長。原來她的特殊之處,就是讓流川駿野格外看她不順眼。好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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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里蒸氣熱得嗆人,小蠻坐鎮其中,指揮若定,下菜、起鍋……每個細節全掌控的得恰到好處。
好不容易忙完了,賴永大娘端上來一碗梅子湯給她止渴。
「謝謝您。」小蠻一口飲盡,模模頸頂,覺得周身油膩膩的,很不舒服。「我先去換件衣裳,有事到房里叫我。」該忙的都忙完了,除非流川吉都特別挑剔,或那惡漢故意找碴,否則她這會兒該有權利回房里打個盹。
走出廚房,仰首望望天空,太陽雖然已偏西,然熾熱如常。偶爾和風輕拂,仍消不去似乎提早到來的暑氣。
「都銀台」太大了,小蠻還走到一半的路程,已香汗淋灕,嬌喘吁吁。
假同後方有道天然形成的小飛瀑,淙淙的水聲像勾引人間女子般拼命向小蠻招手。
偷偷覷向四野,人和景物均為驕陽曝曬得奄奄一息,可以走動的生物,無不找陰涼的地方竄逃而去。
寂靜得無人聲的午後,連枝葉拂動都清晰可聞。趁這節骨眼跳到瀑布下的水潭內洗個清涼有勁的澡,應該不會被發現才對。
主意打定,小蠻立刻著手寬衣,再輕輕悄悄地滑進潭中……天啊!好冰涼,好舒服。
好像雙美人魚,在潭水中心情嬉戲,翩然舞動。
若不是擔心有人聞聲趕來,她真想暢快地大笑幾聲,增加內心的喜悅。
真的,這是她自願闖入「都銀台」,卻遭強行軟禁以來,最開心快樂的一天,無拘無束,自由自在,滌淨一身的污積,坐擁滿潭涼漿玉液似的沁涼。過癮!
花廳上,酒酣耳熱後,流川吉都相當克制地,不在席間提及流川健和的死因,以及未等他來即匆匆下葬的草率行止,以免破壞他們父子難得維持的和諧場面。
他不提,流川駿野當然樂得由宮崎彥去跟他報告整件事情的經過。
依他的想法,能少一次和流川吉都面對面,均是老天爺的恩賜。
禮貌且克制地將自己壓抑到快爆炸的邊緣,待他父親一離席,他馬上起身沖向後花園。
父子之間的關系僵凝到這步田地,也算是悲哀。但那錯不在他,他沒有義務代替母親去彌補對父親十多年的歉疚。他兩人視彼此如仇敵的演變過程,他亦是受害者之一,不止他,流川健和也是,他們當時才十余歲,沒能力也不應該背負這樣悲苦、慘痛的煎熬。
蟲聲如繁雨急落,一如他紛亂的思緒。
信步越過石階,來到「向晚亭」,突然興起前去探望小蠻的行動。
這陣子,他蓄意制止自己再去見她,希望藉此淡化心頭那股時而涌現的企望。可惜,越想遺忘的越牢牢釘在腦海,愈假裝不在乎的人,偏偏愈喜歡趁午夜夢回溜出來騷擾他。
她還在廚房吧?難為她一名小小女子,竟然整治出一桌既豐盛又可口的佳肴。
如果不是經歷了太多如瀧川霧雲那樣冶艷嬌媚的女子,他大概一輩子也不會注意到小蠻清純的靈秀之氣。
但,那是什麼?
流川駿野駭然停足,鄙夷自己竟衍生這等可笑的念頭。
不,她不值得。
斷然旋身朝另一個方向而去,將小蠻瘦小的身倩影狠狠拋向天際──
可,他卻立即返回眼前。
飛瀑下,那光著身子,玩得不易樂乎的女子不正是她嗎?
听她低低淺淺銀鈴般的笑聲,若無旁人的夸張舉動,她驅策他向前挪近。
半個多月不見,她似乎豐腴了些,蠟黃的顏面,添了粉彩,身子也變得婀娜有致,尤其是那對……
哼!這就是那個叫他大叔的女子,分明已是個成熟、有著傲人身材的大姑娘,竟還好意思在他面前扮小?
流川駿野平時走向她攤放衣服的石塊上,一腳踩上去……
小蠻估量約莫戲水了半個時辰,午睡的長工和護衛們應該快起來了,再不上岸穿好衣裳,讓人撞見就慘了。
她頭頸一縮,游回先早下水的地方,找著她褪下的衫裙,急著想要穿上。咦?上邊怎麼有雙男人的腳──你?!
小蠻一驚,險些跌回潭中,喜好流川駿野「撈」得快,將她迅速拉回岸上。
小蠻臉色煞白,雙手趕緊遮住重要部位。
「放開我好嗎?」她還沒這麼困窘過,讓一個男人睜著大眼瞧著的身軀。那天晚上,至少她把重要的地方遮住了,而今……
完了,她娘要是知道,包準會把她痛打一頓。
「憑什麼?」他非但沒有放開她的意思,還故意摟緊她,粗糙的右掌放肆地撫過她滑順、柔女敕的背脊,直達腰際。
「不要,不要這樣。」小蠻拂開他的手,另一只手隨即又覆上來。
他寬大的衣衫,將她整個人密密實實地裹住,外人看來,會以為他們是一對性意纏綿的戀人,誰也無從窺見里邊竟是春光無限。
流川駿野酷嗜侵略的性格,即使對懷中的女流亦不例外。
他套住她的唇,吸光她的氣息,猶不肯輕易饒她,最後連舌頭都探進去……
小蠻錯愕地愣在那兒,由著他予取予求。
也許她該大叫幾聲,也許……渾身酥麻令她心湖猛地震顫,他……他吻她的感覺……居然,居然好教人痴迷?
天!她真是病態,這個男人正在欺負她呢,她怎麼可以什麼都不做地任由他去?激越的擁吻興起他野烈的渴求,不他要的更多!
單手扣住她的縴腰,蹬足躍上樹梢頭,轉瞬的功夫,兩人已雙雙回到流川駿野的寢房。
他的寢房好大,氣派豪華得令人目眩神馳。數個大屏風,隔絕了外邊的一切塵囂,臥榻上潔淨的軟墊鋪著雪白的罩單。
廊下清風驟起,將碧羅紗帳吹得漫天飛揚,淡柔的陰影,令房里的氛圍顯得魅惑而詭異。
流川駿野藉著幾分酒意,粗野地壓住她,將一半的重量負載在她身上。
小蠻頓時喘不過氣來,低呼︰
「我要窒息了。」
「最好。」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抵死霸住她單薄的身子,肆無忌憚地上下游移。今天,她是他的女人。
「你很討厭我嗎?」老問題一再重提,只為飄蕩無著的心依舊忐忑,他不會始亂終棄吧?
可以預知的答案更加令她憂心忡忡,萬一……那她還要不要嫁人?還能等到她爹娘回來?還……
不明白自己為何總是抗拒不了他,他從沒溫柔對待過她呀!
「我討厭-唆的女人。」為阻止她繼續提出一些沒營養的問題,索性將她嘴巴封起來。
他全心全意,用盡力氣吻她,仿如攻城掠地般侵食鯨吞她的領地,那樣焦切,那樣急迫,一刻都不肯等。
驚心動魄的需求方式,震撼了全身虛軟如泥的小蠻,在她尚屬年幼的芳心初始悸動的思緒里,如此沒有明天、只有現在的孤注一擲的吻法,是恐怖的,是令人無法招架,努力只想逃月兌的。
他要她。即使少不懂事,她仍能看穿他的意圖。
「住手。」她必須阻止他,在未能確定他是否愛著自己以前。
流川駿野一愕,微眯著眼邪惡地淺笑。
勇氣可嘉。她敢要他住手?作夢!
「認命吧。」他的心中劇烈而危險,深沉的喝望催促著雙手益發放肆地撕擄她每一寸肌膚。
「不行,除非你愛我。」她天真地嘶吼,只因堅持把清白的身子交給兩心相屬的人。
「下輩子,也許下輩了會有那個可能。」他的心只餘灰燼,早在十幾年前,他就與「愛」約緣了。一個沒有心的人,怎麼去愛?
「我會恨你的。」他的話粉碎了她幼小的心靈,嚴重傷害她最最潔白無瑕的感情。好狠!
「請便。」恨這玩意兒他太熟悉了,他渾身就充塞著滿坑滿谷的恨,再多些又有什麼關系。
口中吮到一滴咸咸的淚水,他僅僅一怔,連同淚水一迸吞入月復內。他想要的,就沒有人拒絕得了,何況區區幾滴眼淚。
「流川駿野,你──」她凜然驚心,因著他龐大的身軀全然壓在她身上,兩手猶如鑽箝,緊密地圈住她,毫不容她。
小蠻瘋狂地想準他清 冷冽的臉,又打又抓。「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淚水決提似的奪眶而出,順著兩鬢垂落枕畔。
「如果恨得不夠,你還可以想辦法殺我。」他獰笑,涼她沒那個能耐。
想殺他的人不少,但得手的決不會是她,她下不了手,她的反應、她的淚才是他害怕的。這個小女人愛上他了。
小蠻別過臉,當作不曾听見。
他絲毫不在意。恨他總比愛他好,至少可以無牽掛。
流川駿野移動身子,將臉埋進小蠻粉女敕的胸窩,細細品嘗。雙手則快速卸上的衣物,走到兩人「袒裎相見」。
不溫柔的撫觸已經令小蠻倍覺痛苦,然接踵而來的,如撕裂般的疼夢,才真正的令她心肺俱碎。
完事後,流川駿野即翻過身子,閉目假寐。
小蠻抽搐著身子,忙抓了件他的里衣穿上,然而瞥見茶幾上散放著那凌亂的衣衫竟是她的。
他顧慮得很周到,知道她一旦披著自己的衣服走出房門,包括他爹和「都銀台」上上下下數百口人,都會大做文章。
他沒有要她的打算,所以必須盡可能地避免不必要的因擾,因此激烈的隱溺中,仍不忘帶走她的衣物。
小蠻淒婉冷笑,靜靜拿起衣衫穿上,毫不留戀地走出房內,趁四下無人之際奔回房,哭個痛快。
木門才輕輕拉上,流川駿野迅即睜開眼楮,目送她縴弱的背影沒入長廊,並注視床榻上怵目驚心的血漬。
他早料準了小蠻仍是處子,然目睹那鮮紅的烙印,猶不免撼動心神。
特殊的女子,省去嬌賴和吵鬧,黯然離開他的懷抱。在他所認識的女人當中,她算是頭一個,她不要補償嗎?不要金銀珠寶?為什麼她不再要求他?要求他愛她?甚至些許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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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駿野一夜都睡不好。
他在房中踱著方步,時而將佩劍拔出。「夸父追日」雕以菱形花荒謬的劍身,長三尺、重三斤九兩,乃祖上之寶。流川吉都沒傳給健和卻傳給他,足見對他之倚重與信任。
取名「夸父追日」只因他是遠古時代一個勇士,疾奔千里,追求光明,妄想擒住太陽,好使大地不再黑暗。
這把劍重、急、利,可追風逐日。
「盡早要用它砍下松蒲信岐的項上人頭。」
正思忖著,凝向曠野,美妙蒼茫的時刻深邃微白,曙光初露,大地未醒──她……
該死!她的影子像吸盤似的,佔據他所有的思緒,怎麼也揮不去。
她不是他第一個女人,更不會是最後一個,沒道理更不應該如此縈懷。
早起的宮崎彥帶了早-前來。
流川駿野放下長劍,邀他入內。
「查出松蒲麗子的下落了?」除非有機密要相商,否則宮崎彥這老小子不會一臉慎重地幫他把早膳帶過來。
「是的,前田稍回口信,說她在甲州落腳,五日之後便可將她帶回。」宮崎彥將端盤上的四碟小菜一一擺好,兩碗熱騰騰的清粥分別置于矮桌兩側。
跟隨少主多年,相當了解他的習慣,他喜歡一早起來,喝碗熱粥,配上專門淹漬的醬瓜,說是可以提神醒腦。
不過他今天顯得萎靡不振,心神不寧,不會是老太爺又逼他早早成親生子吧?
應該是,否則酒井忠交派他女兒弓子來干什麼?
「帶回之前先將內情問明。」真相大白之後,縱然途中生變,讓麗子逃月兌或松蒲信岐死不承認,他也照樣可以治他的罪。
在流川駿野眼里,事實勝于一切,他不要浪費時間作無謂的爭辯。
「是,我會轉告前田。」宮崎彥低頭喝粥,若有所思地瞟向他。
「你還有話要說?」那種憋不住話的痛苦表情,跟含了一粒鹵蛋,吞咽不得一樣,教人發噱。
「酒井弓子小姐來了好一會兒,老爺原本要少主過去跟她一起用早膳。」多虧他眼明手快,從中攔截侍女正要端出去的熱粥,兩人才能鄶鄶泰泰,優哉地在這兒吃早點,所以他欠他一個人情。
流川駿野會心地沖著他一笑。
「是老頭子要她來的?」他爹就不能讓他喘口氣,非要緊迫盯人不可?
「還有酒井忠次,他和老爺曾多次言明希望少主和弓子小姐喜結連理。」恐怕這次又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沉靜的大海,即將掀起駭人的海嘯了。如果老爺再不適可而止,依少主難看透頂的臉色判斷,這波海嘯非但會哧破許多人的膽子,還很可能抓幾個不識相的去活埋。
「去告訴他,我身體不舒服,不想見客。」不只她,所有奉他爹的命令前來的女子,他統統不要見。
「少主何必強人所難?老爺安排的事,誰違逆得了?」他們父子一個脾氣,倔強、執拗,非達目的不肯善罷干休。
「沒用的東西!」重重放下銀箸,反身仰躺在床榻上,喟嘆道︰「等松蒲那老賊一除,咱們就回劍南山莊。」
「咱們主奴四人加上小蠻小姐?」她做的料理實在好吃得作夢都會流口水,放她走或留她在「都銀台」都是暴殄天物,真是浪費。
「好好的提她做什麼?」明明在意得一塌糊涂,還妄想不教人起疑。
從昨兒黃昏,小蠻悄悄離後,他就悵然若失,由暗夜到天明,只要一閉眼,她嬌俏的臉龐便憬然赴目,攪得他良心不安。
他一向努力自持的冷心冷血,在這一夜忽然滾燙了起來,灼熱地焚燒他的每條血脈。
「她是個好女孩。」如果成為他們少夫人也無不可,在「都銀台」大概還沒有人不喜歡她。
「主廢話!好女孩滿街都是,你想統統帶回山莊嗎?」他突兀地暴怒,把心事泄露得更加徹底。
他比外人揣測的更加在乎她。
宮崎彥因這個發現而一陣狂喜。冰山一旦融解以後,相信他們的日子會好過很多。月下老人啊月下老人!麻煩你加把勁,盡快湊合他們吧、
「但是像小蠻小姐好得這麼面面俱到的卻只有一個。假使少主決意不帶她走,我待會兒就去告訴她,教她可以安心接受北條宇治的求婚。」他沒說謊,就在酒井弓子到達的同時,北條宇治也遞貼求見流川吉都,並明白表示希望將小蠻接回「立雪園」。
「她敢?」流川駿野狂叫。
為什麼不敢?既然證明她不是刺客,「都銀台」就沒理由強行扣押她,讓她自由離去是唯一的選擇,除非他準備向織田信玄宣戰。
據傳他下個月初就將返回東洋,那里真不知道他家少主怎麼解釋這兒發生的一切,以及他和小蠻之間若有似無的關系。
「得罪織田信玄對咱們沒好處。」他現在仍是雄霸一方的諸候,論兵力、權勢均不亞于「都銀台」。
冤家宜解不宜結可能的慶可把冤家變親家,那就太棒了。
「嗯?」流川駿野冷睨他。
「沒,沒事,少主再不出去,弓子小姐只怕就要闖進來了。」趕快轉移話題明哲保身。
流川駿野驀地單腳飛起,將「夸父追日」踢向木牆,劍身直刺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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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井弓子坐在蒲團上,特意擺出端莊嫻靜的淑女風範,但桌上的糕點實在太誘人了,她忍不住食指大動。反正流川駿野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來,先吃一塊打發時間好了。
事實上,在這之前,她已經解決了三碗熱粥,十二碟小菜,十分飽脹的肚月復撐得微凸,為美觀起見,連茶品都該一並謝絕,她卻仍控制不住嘴饞。誰教他們要把東西煮得那麼好吃,她為自己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原諒自己的好吃。
「弓子小姐。」宮崎彥冷然不備地從斜側門走出來,結結實實哧她一大跳,剛拾起的甜糕因此掉落榻上,讓她暗暗大呼可惜。
「你家少主起來了嗎?」她挪動身子,把背脊挺直,下巴抬得高高的。千金大小姐的富奢,讓她濃妝艷抹的面孔和金碧輝煌的衣飾,表露得十分徹底。
說曹操,曹操就到。
頃刻,流川駿野碩大的身影,已昂然立在門前,將璀燦銀白的霞光遮成黯影,室內一下子灰蒙了起來。
「你總算大駕光臨了,知不知道人家在這兒等得兩腿發酸?我可是不隨便等人的。」她噘起嘴巴,結個臭臉,讓流川駿野明白她不是可以任意得罪的。
「沒人請你來,想走就請便。」他的逐客令下得絲毫不帶感情。
「少主。」宮崎彥祈求他,無論如何沉住氣,至少別把兩家的關系搞得太僵。
「閉嘴。」酒井忠次不過是個暴發戶,妄想攀上這門姻親,提升地位,他不會讓他如願的。
「你才閉嘴。」酒井弓子的小姐脾氣潑辣得驚人。「我屈尊降貴來見你,你不但不心存感激,還敢──」未盡的話語變成迭聲的慘叫。
流川駿野將桌上的碗盤全數擲向她那張不懂得遮攔的大嘴巴,連剛從廊外進來的小蠻也受到波及。
她大娘的吩咐,過來看看準備的甜點夠不夠吃,合不合客人的胃口?豈料,竟趕上這場囂鬧,令她遲疑地進退不得。
「看什麼看?還不快點收拾。」弓子不敢對流川駿野吼,只好把氣出在她身上。
「哦!」小蠻溫馴地跪在地上,將碎裂的瓷片一一拾起。
「沒你的事,出去。」看不得小蠻受委屈,又不願在旁人面前護衛她,所以,不懂溫柔的武將,一開口就是斥喝。
偏不!
這點委屈算什麼,比起他橫加給她的,僅僅小巫見大巫而已。
「你!」流川駿野禁不住良心的涉入及吞噬,向前抓住她的手肘,將她扯到身後,仍緊緊箝制住她。轉臉瞪向滿臉錯愕的弓子。「你去收拾,半柱香內沒收拾妥當,就砍你的手腳。」
酒井弓子還待發作,卻被那齊根折斷的四腳矮桌,哧得面呈鐵青。
他說得到做得到,她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