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風嗎?還是蟲鳴?
流川駿野才寬衣躺下,陡地听見窗外一閃而過極細微的——聲。
是跫音。
他凝眉斂容,翩然若游龍越江,敏捷如豹地出窗台,夜幕中但見一名勁裝打扮的大漢,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雁落平沙似地穿堂越巷,直奔後別館。
他想也不想,拔足追上去。
幾個起落,已然追上夜行者,正待出言喝止,他居然躍進小蠻的臥房。
這男人會是誰?
流川駿野駐足于長廊下,有些猶豫,他做事絕少裹足不前,今兒個卻是例外。
但只須臾的功夫,他便昂首闊步到門口,蠻橫地闖進去。
「你?!」小蠻全身赤果,只慵懶地披著一件袍子,烏黑柔亮似錦緞的秀發歪歪地梳攏在後頭,雙頰潮紅,宛如……宛如……
她的樣子令他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你好得可真快。」沖過去一把扯掉她覆于腿下的被褥。
「啊!」小蠻駭然彎身遮住的雙足,一不小心身上的袍子竟傾落而下,那乳酪般雪凝的胸部、頸項和臂膀,登時一覽無遺。
要命地魅惑著流川駿野。
她也有這等惑亂人心的時刻,是因為那個黑衣人?
他越瞧她越心猿意馬越是勃然大怒,兩耳嗡嗡作響,腦袋脹得快裂開來,渾然沒留意到屋外一抹暗影,倏忽攀出園牆。
「把衣服給我穿好!」他的火氣來復完全不可理喻。
小蠻秀眼悄然一閃,估量靖弟應已平安離去,這才挺直背脊,把袍子拉回原位。
「這兒是我的寢房,我喜歡光著身子睡覺不可以嗎?」她聲音很低很柔,盡是不再招惹他。
但她刻意壓低身段也沒用,他已是一頭被惹毛的猛獸,正燃著他自己也無法明了的熾火。
「無恥!」揮掌拍向小蠻左邊臉頰,打腫了她的臉,也打出一灘鮮血。
「為什麼?」她打著冷顫,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在「都銀台」不可以光著身子睡覺,否則就犯了滔天大罪?這巴掌打得她疼痛難抑,卻又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
「你還有臉問?!」一定是他,那個夜行者干的好事。他丟下瀧川霧雲匆匆趕回來,可不是為了看這一幕。
「我是要問,因為我根本不知道做錯了什麼?」受了風寒後,她幾乎成天躺在床上養病,若非她娘研制的獨門秘方「九轉碧玉丸」,她早沒完蛋了。
這麼多天,他從沒來探望過她,一來就發狂似的賞她耳刮子,簡直壞透了!
幸虧她早一步察覺有旁人赴近,及時催靖弟由窗台逃逸,否則以他火烈的躁性,說不定這會兒已經大開殺戒了。
以為她喜歡衣衫盡褪,任人窺視嗎?不這樣他怎麼會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身上?靖弟又如何平安離去?但犧牲的是自己,與他何干?平白看了人家的身子還好意思發火,臭男子!
「那名黑衣人呢?」看得出來他極力按捺火氣,兩簇鬼火似的烈焰持續在他陰郁的黑眸中燃燒。
「哪個黑衣人?」小蠻心虛地垂螓首。
他發現靖弟了。原來他是來捉刺客的,原本他不是特地來探望她的。自作多情!
小蠻弄不懂他來看她有什麼值得高興,卻很清楚他無視于她的病痛,讓她很難過。真的一股酸酸的失落感自心湖升起,害她又想哭了。
「我明明看到他潛進你的臥房,還敢狡賴?!」他頗具攻擊性的火藥味,將小蠻緊緊圈住。
「你可以搜嘛,你看到他進來卻沒見他出去,可見他一定還留在房里。」小蠻有持無恐地揚著圓潤的下巴。
幾日的休養,她仿佛豐腴了許多,原本干癟枯黃的容顏增添了粉艷的酡紅。
不會是回光返照吧?大夫斷定她熬不過今晚的。
流川駿野睇視著她慧黠的秋瞳,莫名其妙地一陣揪心,連他自己都嚇一大跳。見鬼了!
「你認為我把黑衣人藏在被子里?」不然他干嘛死盯著她瞧?「你最好有十足的把握,胡亂污蔑女孩子的清白是很不道德的。」她系好腰帶,霍然起身,還夸張地抖動錦被,讓他瞧個透轍。
不在?偌大一個人就這樣平空消失,而且是在他面前?不可能,除非……她在搞鬼。
流川駿野突然擒住她的香肩,抵向牆邊。她驚悚的臉孔和閃爍的眸光將他遠飄的理智拉了回來。
「他是你什麼人,你為什麼肯不顧一切掩護他?」汨汨自唇畔淌下的鮮血撕扯著他剛硬的心腸,他從來不相信自己也有心軟的一刻。但……她淒楚的淚眼為何令他心悸?
小蠻又忿又惱,跟這種人說什麼都是多余的。她凝眉冷目,讓淚水交和著血液一起滑向白皙的前胸,混染出一片駭然的殷紅。
流川駿野昂藏的光彩逐次失去顏色,悒郁漫了上來。
他的眼光停在她握拳的右手上,疑心又起,冷不防攫住,用力一握──
小蠻承受不住疼,不得已現出那瓶靖弟匆忙中塞給她的「九轉碧玉丸」。
流川駿野只淡瞄一眼,立刻認出那是江湖中盛傳可以起死回生的丹藥。
「那黑衣人便是我同胞弟弟,我──」
「屋外那個呢?」流川駿野耳目聰靈,丁點細微的聲響都瞞不過他。「他又是你什麼人?」
小蠻由紙窗望出去,果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迅捷翻上檐頂。
「我,我不知道。」是的,她知道,那是北條宇治,寵愛她的宇治大哥也來了,偏偏選的時間不對,遇這個凶惡神煞。
「說謊。」他怒喝。
小蠻畢竟少不更事,欠缺歷練的她,口里盡管死不承認,眼楮卻騙不了人。
「不肯說實話?很好,我現在就去殺了他。」他才一轉身,小蠻立即抓住他的衣擺,盈盈跪下。
「不要,我求求你,放了他。」她大病初愈,禁不住連翻折騰,氣血上沖,兩腮紅得以燙,額頭也冒出冷汗,身子搖晃地威協著要昏厥過去。
流川駿野一手扣著她的腰際,一手托住她的下顎,輕風驟掠,掀起沁心的幽香,令他盡頭一凜。
「他是誰?」肅殺陰鷙的他,堅持問明原委。
「我是……他是我……我的……疼愛我的……」小蠻氣若游絲,斷斷續續說不了一句完整的話。
「是誰?」他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總之,你……要殺他……除非……先殺了我。」氣竭地萎在他他身上,口中竟喃喃念著︰「宇治大哥……」
流川駿野僵凝在原處許久,才輕輕將她放回榻上,由瓷瓶中倒出一粒「九轉碧玉丸」喂進她口中,便即無情地轉身離去。
房外的黑衣人並未走遠,仍盤據在屋瓦上,伺機而動。
他裝作沒看見,快步踅向長廊盡處,然後……咨趄地回首……
大膽狂徒,他以為「都銀台」是能夠輕易來去自如的地方?小蠻最後一句話鞭笞著他、驅策著他,使他產生強烈的好奇,想看清來者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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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蠻!小蠻!」宇治抱著她柔軟的身軀,低低喚︰「你怎麼啦?怎麼會這樣?」他的手撫過他腫脹的臉頰,拭去唇邊的血漬,滿是濃情綢繆地將她緊緊摟進懷里。
天!是哪個該受千刀萬剁的畜牲,居然狠得下心把她折磨得不成人樣。
小蠻被他一聲急過一聲的低喚給震醒了,她星眸半張,欣喜地露出慘然的微笑。
「宇治哥。」宛似找到一座溫暖安全的避風港,她溫馴地偎進他胸口,孱弱地嬌喘著。「你不該來,這里太危險了。」
「刀山油鍋,只要有你,哪兒我都去。」他噙著淚,用最深沉的撫慰她受創的傷痛。
她有些心慌,忙以雙掌抵在他滿是男性氣息的身軀上,透過衣衫傳來的熱氣,她訝然發覺他的心緒勃然躍動著。
這樣親密的舉動令她陌生得有些兒無所適從,他從前也抱過她的,很小很小的時候,她總愛賴在他身上,要求他做這個、做那個。那時,大家都純真得不含雜質,不像現在,不像他復雜的眼。
「我不要你為我冒險,宇治哥,你快走,這兒危機四伏,晚了就走不了了。」若非身子仍虛弱無法施展輕功,她拼死也要隨他一同回「立雪園」,免得留在這里飽受流川駿野的折磨。
「我帶你一起走。」他焦灼地擁著她,怎麼也不肯走開。
「別說傻話,我這樣子走不到半里路,恐怕就會被流川駿野的鷹犬逮住,徒然連累你。」支起身子,堅決地推開他。
「不!」他重新將她拉回懷里,佛開她覆額的發絲,倉皇尋找她的唇。他想吻她,想得發狂。
「宇治哥?」小蠻驚慌坐起,將身子挪向里邊,撇開彼此的距離。
緊要關頭,房外廊下忽然傳來巨大的腳步聲,逐漸向她房里逼近。
「快走,如果你還在乎我,憐疼我,就趕快離開這兒,不要讓我為你牽腸掛肚。」她不懂男女情愛,不明白他焦切的神情含蘊著多麼深遠的心不在焉,只因他纏綿的需索令她無措,才急著趕他走。
「好,我走,但你也必須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我保證不出三天……」
房外的跫音更大更吵雜,幾乎掩去他所說的話。
令人不解的是,當北條宇治匆促遠去後,那煩人的跫音也莫名的消失了。
小蠻倦極、累極,根本沒力氣去分析其中是否有蹊蹺,已再度昏昏睡去……直到翌日,松蒲信岐率領大批武士粗魯無禮在闖進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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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門拉開!」松蒲信岐大聲吆喝。
「松蒲大人清晨到這兒,不知有何貴干?」奉命服侍小蠻的美黛,機伶地檔在門口。
「我是專程捉刺客的。根據連日來的調查,所有的線索均指向這個叫小蠻的女子,她嫌疑最大,我要搜她的房門,捉她到議事廳番問。」他伸手推向房門,卻被美黛悍然格開。
「你?找死了!」
「小蠻小姐玉體未和愈,此刻仍未更醒。松蒲大人若無確切的證據,請千萬別進去打擾。」
「廢話!我敢來當然就有十足把握。你再不讓開,休怪我連你一齊處決。」他和顏悅色的笑容中擺給上得了台面的人看,至于這些俗鄙下人,向來是不假辭色的。
「既然如此,請──」美黛拉開紙門,旋即退到一旁。
松蒲信岐冷哼一聲,諒她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再橫加阻攔。
他大刺刺地走進房內,登時呆在當場,兩粒微凸的眼珠子活似要蹦出來一樣,傻盯著房內的四名男子。
「少主?」他驚疑未定,陪著笑臉藉以緩和氣氛。
「不錯嘛,我以為你老眼昏花,認不出我是流川家的二少爺。」流川駿野和他的三名心月復人高馬大地佔據了半間寢房。
那森幽的氣息一站起來,立刻鼓動著一股懾人氛圍,迫令松蒲信岐自心頭冷到肢底。
他依舊著一襲白衫袍,驃悍的英氣正在說明他是無人能及的一代梟雄。
「少主,信岐不知道少主在這兒,否則……」
「否則你就敢大肆搜索,明目張膽地凌辱一名垂死的病人?」他嗓音低沉,卻遮不住恣意衍生,行將沸騰的怒火。
仔細些可約略看出他因一夜未曾合眼,以致眉宇間鎖著濃烈的倦意。
若非那繾綣激越,兒女情長的一幕令他反常地牽起內心深處久蟄的柔情,他也不會停立中宵,追緬這近三十載刻意冷臉示人的辛酸歲月,進而發現松蒲信岐這偽君子的卑劣行逕。
「少主誤會了,信岐是握有真憑實據才敢登門拿人。」
「什麼真憑實據?」流川駿野射出犀利如刀的銳光,警告他不可輕舉妄為,否則有他瞧的。
「是大少爺的四件寶物,‘卸月坊’的侍女供稱在小蠻小姐的房中發現那四件失竊的寶物。」那是他趁夜派人栽髒給小蠻的,該名侍女正是他的女兒松蒲麗子。
「哪個侍女發現的?叫她過來。」他每個命令都有著不容違抗的威嚴。
松蒲信岐一凜,結結巴巴不知道該怎麼接口。
「她……我派她……出……出城去了,去……」
「去哪兒?」他聲音沙啞得仿如蚊蚋。
熟知他的人無不明白,這正是他忍耐極限的時刻,等下來就將有人要倒大楣了。
「去……」連他都沒法招架,他女兒當然就更不行了,等不及流川駿野威逼,她恐怕就全盤招供,屆時他們一家二十余口絕無幸存的機會。「少主何不先搜查看看,這房里是否真藏的大少爺的寶物?」他企圖轉移話題,希望流川駿野不要再盯著他追查麗子的下落。
「就算有也不能證明她就是殺害健和的刺客,也許有人嫁禍。一個叫麗子的,喜歡三更半夜潛入人家房里做些下三濫勾當的侍女。麗子,你認得吧?听說你有一個女兒也叫麗子,不曉得是不是剛好就是這名侍女?」流川駿野咄咄進逼,把松蒲信岐嚇得頂住牆壁,一動也不敢動。
「少主原諒,少主饒命,奴才實在是緝凶心切,才……才出此下策,但……這個叫小蠻的的確行蹤可疑,不可不防。」他到底是老謀深算,三兩句話不但把過錯推得一干二淨,還藉機表現他的耿耿忠心。
「夠了,她有沒有嫌疑我自會查明。你馬上給我滾出去,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再踏進這房門一步,否則殺無赦。」罪證尚未確定之前,他猶能砍下他的人頭來祭流川健和的亡魂,但這一天不會太遠的,他敢以性命擔保。
「是!」能全身而退已是萬幸,松蒲信岐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馬上告退出去。
「你們也下去。」
其實不用他吩咐,宮崎彥等人早就悄悄退至回廊外。
這陣子他們少主的行逕大異于往常,主要的因素就是躺在那兒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她委實長得不上美女行列,她太瘦、太弱了,好在那雙水靈靈的大眼楮吸引人的,然除此之外,她渾身上下根本沒半佔女人味。
少主竟然會被她迷惑得連瀧川霧雲那可以教任何人血脈逆流的天生尤物都置之不理,真是稀奇得很。糟糕的是,人家還尊稱他大叔哩,這種關系之復雜可不是他們幾個成天舞刀弄槍,沖戰沙場的「老頭子」所能理解的。
宮崎彥善解人意地將房門拉上,臨上還拋給流川駿野費解的眼神。他不會是認真的吧?傷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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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晨間,柔柔的陽光斜斜映入窗簾,親吻著小蠻潮紅了一整夜的小臉。熟睡且氣息調勻的人,是不刻有如此緋紅的顏色。
流川駿野不動聲色地覷近她的身畔,看她打算假裝到什麼時候。
小蠻倏地感到一團氣流籠罩周身,微睜的眸子里浮現他十足霸氣的身影,她一驚忙抓著被褥密密實實覆住頭臉。
什麼行為?!他又不是魔鬼。
「起來。」他命令。
「不要。」小蠻的元氣已恢復八九成,說起話來中氣十足。「你先答應不打人,要不然我寧可在被子里窩一輩子,也不要起來。」哀怨中有著敢怒不敢言的怨嗔。
昨夜他是不該打她,她並非他的女人,有要得選擇「犧牲奉獻」的對象,在感情上她是完全自由的。
不經意地,昨夜那一幕又浮上腦海,悄悄扯擰他的心。可笑!
她有什麼值得他這樣的地方?瞧她,干巴巴的早已不是十三年前,那個可愛嬌柔的小小娃兒,那時候她才多大?兩歲?三歲?
他或許真的病得不輕,才會對一名超幼齡念念不忘。
甩甩頭,希冀把那些荒誕無稽的念頭甩出去,甩得遠遠的頂好一生一世都不要再想起來。
「你再不起來,我就真的要打人了。」他的威嚇具有很強的效力。
小蠻只匆匆琢磨片刻,便乖乖地拉下錦被,一副听任處置的可憐相。
「你為什麼那麼討厭我?我過去曾得罪過你嗎?」小蠻的半邊臉拜他之賜,留下清晰駭人的五爪印,至今仍隱隱作痛。
從小到大沒人用如此殘暴的手段對待過她,昨兒是頭一遭。她痛得連頭都發疼,卻很不可思議地一點也不恨他。
流川駿野歉疚地伸手觸向好的右頰,輕輕撫模著。
他素來不輕易開口說些「抱歉」,「對不起」婆婆媽媽的廢話,然此刻他似乎不得不改掉那個維持幾十年的壞毛病。
小蠻被他模得有些兒不好意思,靦腆地低下頭。坦白說他模好她的感覺好舒服,和宇治哥模她的時候完全不一樣,那是……唉!她也說不上來,反正她喜歡就是了。
哇!她這樣是不是不太正常?他昨兒個還打她哩,更早以前甚至把她丟在荒山野地,讓她自生自滅,他是如假包換的壞胚子,她應該恨他才對。哼!差點忘了。
「不要踫我。」不擺出一點尊嚴,豈非讓他瞧扁了。
可惜她自以為嚴成的拒絕,對他亦僅是蚍蜉撼樹,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執意撫著好的臉,一瞬也不瞬地望進好的心湖,直到滿足了,他才松開她,坐到五步之遙的軟墊上。
「把那四件寶物拿出來。」話鋒一轉,臉上的表情也跟著起了微異的變化。
嘿!他怎麼知道?
小蠻一愕,怔愣地瞟向他,奇道︰
「是誰告訴你的?」昨晚北條宇治被長串的腳步聲嚇走向,她原料想將會有人進來興師問罪或嚴刑逼供,因此假裝昏睡過去好隨機應變,怎知左等右等,卻等到麗了鬼鬼祟祟走進來,往她衣櫃內放了不知是什麼東西,急急轉向就跑。她起身察看,方知是一些玉如意、金麒麟……這類的古董。
流川駿野凝著一張臭臉,不肯回答好的問題。
稀罕!不說拉倒。
小蠻起身走向櫥櫃,叨念著︰
「你不說我也知道……松蒲麗子來時約莫四更天,她蓄意嫁禍給我,想當然爾不會去跟你說,所以……」她心口一緊,發現了更嚴重的事情。「你……難道你昨晚根本沒離開,你──」他一定也看見了她和北條宇治那一段……「你殺了他?你是不是殺了他?」小蠻揪著他的衣襟,發瘋似的槌打他的胸膛。「你這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他又沒惹你……我要為他報仇。」沖向榻前,自褥墊下抽出一把預藏的匕首,向流川駿野的鼻尖。
他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只定定地瞪著她。
「我果然殺人不眨眼。」多編織一些罪狀給他,一方面強化自己判斷事情的正確性,一方面作為壯膽之用那深不見底的眼瞳實在很嚇人。
有沒搞錯,是你要殺我也!
流川駿野被她超級低能的直覺弄得啼笑皆非,他幾時殺了北條宇治?
「我要殺你了還不說句話?」他那一副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自大模樣,令小蠻怒火中燒。
憑你?
他氣定神閑地接過她手中的布包,檢視里邊的四件寶物,確定是流川健和生前所有,並且未踫傷或毀損之後,才重新用布包好,置于矮幾上。
小蠻握著匕首,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會兒蹙眉,一會兒冷笑,卻始終衡量不出該從哪個角度,哪個方位下手殺了他。
「喂,你起碼該告訴我,你究竟把宇哥怎麼了?」她不相信他肯輕易饒過夜闖「都銀台」的人,以他凶惡的個性,沒要了宇治哥的命,也會卸下他一條胳臂,她紫脹的臉頰就是最好的證明。
流川駿野的臉越來越陰沉,他素來自傲的定力,遇上小蠻就全失效了。她敢再叫一聲「宇治哥」試試看,如果她活得不耐煩的話。
「他對你很重要嗎?」他壓著嗓子問。
「當然嘍,宇治哥……」
「住口!」流川駿野突地暴怒起來,挺身欺向小蠻,鎮住好的香肩,蠻橫地索吻她豐潤的唇瓣。
火熾的吮吻猶如烙印,直嵌進小蠻的內心深處。
這是什麼?
他為什麼要吻她,他不是很討厭她嗎?
磅礡的情潮和漫向她的四肢百骸,發狠地撞擊著她的胸膛。
小蠻初識情滋味,迷-地醉在他寬廣厚實的懷抱里。這種感覺真好。
他掠奪式地席卷她所有的心緒和理智,然後硬生生地將她推開。
「喜歡這種感覺?為什麼昨天晚上北條宇治跟你索求的時候,你卻不肯應允?」他諷刺她,臉上露著不屑的冷嘲。
他看到了?那麼他一定也目睹宇治哥抱她的那一幕。
小蠻驀地羞紅了臉。
流川駿野將她的羞赧當作心虛,不由得火上加火。她既然傾心于北條宇治,方才那又算什麼?
水性楊花,女人都是一個樣。
當年他母親就是因為見異思遷,移情別戀,拋棄他們父子三人,才導致健和性情驟變,女人玩過一個又,終致英年早逝;而他對女人的恨意未曾稍減,即使瀧川霧雲那妖艷絕代的容貌,也只堪作泄憤之用,何況是她?
他不會要她,或任何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