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亞趴在坎特鎮客棧床上,全身赤果果的,他身邊的女子亦然。
筋疲力盡、心滿意足的他張開一以眼楮,掃視魏貝兒豐滿的胴體。她曾答應要派旗下最棒的女郎來,結果是她自己親自出馬。
他慵懶地笑了。昨晚真是狂歡,.貝兒真棒,不過嘛——他露出壞壞的笑容——他也不賴。昨兒夜里她甚至熱情到保證要付錢給他,如果他肯留下來與她廝守。他如果在大白天提醒貝兒她在夜里的承諾,不知她會有何反應。想到這兒,他不由得呵呵笑了。
他以手肘撐起身子,以指尖輕輕拂過貝兒背部柔女敕的肌膚。他注意到她的金發,便停頓了下來。真奇怪,昨兒夜里他怎麼沒發現她是金發的?他一直以為自己是跟一個有著黑發及悲傷雙眼的紅衣女郎一起的。
他低頭詛咒一聲。很氣自己的思緒一再回到那天在隨緣酒店投進他懷抱的黑發女子身上。老天,她也是妓女,跟貝兒沒什麼兩樣.為什麼他會認為那個妓女很特別、很誘人?
他很厭惡自己的態度,便閉上雙眼。他憑什麼去批評貝兒或那個紅衣女郎?她們也是老老實實在賺錢啊。他努力去想像那種生活。女人為了金錢出賣靈肉,為了求生存而忍受陌生人的肉欲。像昨夜那種夜晚貝兒又得到什麼?除了幾個錢之外,以及短暫的歡愉,如果有的話。她的大部分夜晚一定都是在假意的激情中度過,演戲來取悅給她錢的男人,可能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但昨夜跟他在一起時她卻有感覺。他有做到這一點。她感覺到自己的饑渴及力量。季若亞很喜歡取悅那種抗拒愉悅的女人,對他而言這是個挑戰,是一種成就,他很珍惜。
在黑暗中兩個不相識的人可以毫不掩飾、毫不保留地交出身體,兩顆心也得以接觸。
但是即使是在黑暗中還是有條線他無法跨越,他的某個部分總是退縮不前。跟佳琳在一起時他幾乎已跨過那條線,但是她卻背棄他,讓他明白千萬不可付出全部,以免自己完全落空。
他暗暗叫苦。他跟平日一樣有點尷尬及羞愧地發現早上醒來時身邊躺著個不相識的女人。或許她知道他的姓名,或許不知道。這也沒什麼要緊。
要緊的是他們共度的時光——沒有糾葛、沒有承諾也沒有義務。他不希望有誤解,不希望有人感情受到傷害。昨夜對他而言是逃避夢魔的好方式,他喜歡對方的熱情,但他絕對會言明在先——在寬衣解帶之前——他們的燕好只是一夜風流,一項值得體會的娛樂,然後就像昨日吃的甜點一樣被遺忘。
他並不擔心貝兒曾是個期望很高的女人。他們兩個是同類,各取所需,直到雙方都筋疲力盡。在她和他的需求的空檔,他沒有多少時間睡覺因而也沒時間作噩夢。
他傾身吻一下她的頸項。「好好睡,貝兒。」他喃喃說道。
他翻身坐了起來,雙腳擱在地板上。那位紅衣女郎昨夜是否與關心她的人在一起?或是她的搭檔只會向她泄欲?
他暗罵自己︰這關他什麼事?他為何老想著那個女人?
或許是因為當時他把她給嚇壞了吧,或許是因為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是怎麼嚇著她的。但是他當真是嚇到她了,她那驚恐的眼神令當時的他清醒了幾分。
昨夜他原想向貝兒問起那位紅衣女郎,但是他心想這種事還是留到天亮再說。他告訴自己他的動機完全是自私的。在嚇著她之後,他只想知道她是否平安無事。他倒不是有意安排跟她過夜,反正今天他也得跟那個混蛋殺手李維奇一起離開了。
想到李維奇,他就想起昨夜故意在貝兒懷中遺忘的事。他還是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跟伊里及維奇扯在一起的。他只知道那個大嘴巴的李維奇嘴上無毛,可能辦事也不牢。
我不想浪費子彈殺你這種人
我倒很想好好捧你一頓,維奇心想。可是那孩子應該不壞,要不然伊里也不會對他這麼好。何況在李維奇沒像孔雀招搖的時候,若亞倒可以看出在莽撞行為中的憤怒及受傷的的感覺,這一定是拜白約翰之賜。
白約翰。這個名字讓若亞心底一涼,加上深深的忿怒與仇恨。那畜生當真還活著嗎?如果是真的,那麼他的命倒比貓還長,不過,若亞恨恨地想道,姓白的本來就是個厲害角色。
當他們初進軍校時,白約翰就像一只變色龍,隨時變換個性,若亞後來雖然看出來,卻已為時太晚。他早跟這位牧師之子成為莫逆,在西點的最初幾年情同手足。由于約翰父母雙亡,若亞甚至帶他回自己佛蒙特的莊園去度假。
即使是在他們相處甚歡的時光中,若亞還是看出各種不太對勁的事。約翰曾為下人犯的一點小錯大發雷霆,師長說話略不客氣,或是下棋輸了,約翰也會勃然大怒。後來又滿臉悔恨地道歉。若亞每每以為這是因為軍校壓力大,遂不以為意。
軍校壓力大,約翰偏又非得得畢業班第一名不肯罷休。在大四快結束時,約翰果然全力以赴,他的競爭對手是若亞。
若亞一向也不否認自己有雄心莊志,但他把跟約翰之間的較勁看作是良性競爭。但是在畢業前的一個星期,發生了一件大事。
若亞發現約翰作弊,偷考卷以求高分,他甚至還偷改若亞的分。若亞原想親自去質問他,但他已被調查委員會叫去詢問了。
約翰怒沖沖地來到若亞房間。「是你告的密!他們會逼我退學,你怎麼能這樣對我?你想把我給毀了。」他雙手握拳。「我要殺了你。」
「是你毀了自己,」若亞冷靜地說道。「不過我沒去告密。我原想先跟你談,听听你的說法的。」
「混蛋!騙子!永遠是完美、有榮譽感的季若亞,從不犯錯。不,季遇可中校的兒子才不是這樣。你是靠他的關系才進來的,而我卻得乞求一個眾議員的簽名。」
「不過我讓大家明白,明白誰是最好的,在戰術、在領導才能、在戰斗技巧方面——是我,你受不了,是不是?」
「約翰。你給自己太大壓力了,你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說什麼,我來幫你——」
「你做的已經夠多了,該死!你和你那特權家庭,我看不起你,我一向看不起你,你的錢、你的權勢、你的地位,你生而俱有,而我卻得對別人搖尾乞憐才有人注意到我。我原想照你的規則來玩,但是我早該明白——想贏,我得照自己的規則,我不會再忘了。」
約翰蒙羞離開西點,在他離開之前,若亞又去找他,想幫他忙。
「若亞,這回你贏了,」約翰冷哼一聲。「但你不會贏一輩子的,總有一天,在你最沒防備之時,我會來幫你失去一切,就我現在一樣。」
然後約翰就消失了.有好一陣子若亞忘了這個人,特別是在南北戰爭爆發後。一顆子彈射中他背脊,距他的脊椎不過半寸,他這才想起這個昔日老友的存在……以及他的威協。在背後挨一槍之前若亞根本沒想到白約翰當真會來報復。白約翰在開了一槍之後不見了。
後四年前在懷俄明州他們又狹路相當時若亞奉派駐守拉洛米堡。那天下午他在堡外一家小店,身上穿的是最好的禮服,打算一個小時後要參加一個宴會。由于店主人不在,他就一個人在店里,想給司令官之女唐琳挑頂帽子當生日禮物,卻苦于沒有斬獲。佳琳和他情意甚篤,可能已快訂婚。若亞才剛拿起一頂粉紅色的帽子,背後卻傳來熟悉的聲音。
「該不是你吧,」那聲音嘲諷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會挑北佬的藍色呢。」
若亞把帽子拋到一邊,本能地伸手取槍轉過身來,但當他看見站在門口的人沒帶武器,便把槍放下。是白約翰。「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
「是以為,還是希望,老朋友?」白約翰的手指勾著專門裁制的灰色長褲的腰環。他身穿白色絲質襯衫、黑色闊紋大衣加細領帶,顯得意興風發。「如果你相信謠言,以為我坐船遇難,嗯,」他攤攤手。「我想你總不會人雲亦雲吧?」
若亞知道約翰指的是戰爭結束後不久,一艘滿載回鄉退伍軍人的汽船在密西西比河沉沒,一百五十人因而喪生.他的確听說過白約翰也死于船上。
約翰走向前,停在距若亞不遠的地方。「我知道你……在那之前一直在找我,那艘船的沉沒真是方便,幾乎是帶著點詩意,不過只可惜那時我有要事在身。」
若亞打量他那雙炭黑的眼楮,是如此的深沉晦暗,根本反映不出他的心靈來。若亞訝異自己會被這個人遇弄這麼久。他唯一明顯的不同是臉上多了一道深深的疤痕。「至少有人給了你一點教訓。」
白約翰的嗤笑消失了。「我給她的教訓更多,她死了,你也該死.哼!」他臉一亮。「我一向可不作興殺同一個人兩次呢。」
「我會把你送上絞架的。」
約翰哈哈大笑.走到一堆水牛皮及狼皮那兒,雙手撫模毛皮,似乎是在估價。「唉。若亞。你每次都在作大夢,你可能很意外,不過老實說,听說你在我槍下余生時我還真有點高興呢。後來我想想,一顆子彈了結你未免太快,太……仁慈了。」
若亞這才暗覺不妙。約翰好像是故意到拉洛米堡來找他的。他似乎很冷靜,不像是因戰時犯下一連串罪行而通緝的樣子。若亞很想拔槍逮捕他,但他強迫自己捺住性子,看看白約翰要耍什麼花招。
「你是不是良心發現,前來自首了?」若亞問道。
「為什麼要自首?」約翰故作不解。「那是戰爭,你不能因為我的作為而指控我,只是我這邊輸了而已。」
「我是指你害死了很多人。」
「我說過,那是戰爭。」
「但你並沒有站在任何一邊,你甚至背叛了昆期爾。我在醫院療傷時,听說你去追一艘叛軍運金船,你襲擊警衛,偷了金塊。你殺了八人。你將他們繳械、捆綁,然後一個一個從背後射殺。」
「全是謠言。」約翰擺擺手。「你不能因為謠言就逮捕老百姓。」
「我還听說協助你洗劫那艘運金船的四個人後來都暴斃——-死于鉛中毒。」
「真是悲痛的場面啊,」約翰轉過身。「可是我不會中你的圈套。我一向行事謹慎,不會留下把柄。」
「你卻留下了我這個活口。」
「我向你保證,總有一天會修正這個錯誤的。」
「你還犯下其他錯誤,別以為自己手腳俐落,我會找到那些錯誤,把你送上絞架。」
「我可不這麼想,」他又嗤笑起來。「政府有自己的一套倫理,他們對那些金塊很感興趣。我告訴他們說我不清楚那些金塊是怎麼到我手上的,他們就急著跟我做交易,把金塊要回去。」
「交易?」若亞突然感到心悸。
「我們親愛的政府似乎比較關心那些黃金,那八個人的性命他們倒沒這麼掛念。」約翰攤手表示手上沒武器,再自口袋中掏出一張紙。「這是我的自由,是我個人的解放令,你踫不了我,沒有人踫得了我。」
若亞瞅著這張正式的公函。特赦令。華府居然拿八條人命換幾塊黃金。
「我的靈魂已被洗淨了,山姆大叔說我可以走了,不要再犯罪。」白約翰地笑笑。「走吧,不要再犯罪。我老爸以前常這麼告訴我。他是個牧師,這你知道。他常在我身上練習,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他會使勁打我,說我是可怕的罪人,說我一定得懺悔,要不然就會受到天譴,有時候他會拿聖經打我的頭。有天我叫他走吧,不要再犯罪。我一槍就把他送進地獄。」他眼中有光。「這是我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你為什麼要到這兒來?」若亞咬牙問道。
「怎麼這該是再清楚不過了,我希望能接近我最好的朋友季若亞,所以才買下這間店,我是新的店主人,咱們可以常常見面了。」他抬手模模油亮的頭發。「當然我也會常常跟唐佳琳小姐見面。」
若亞一怔。「你敢接近佳琳,我就把你給殺了,管你什麼特別赦令。」
「哇,怎麼可以用這種口氣對佳琳的新朋友說話.一個小時之前我才向她自我介紹過,還說我跟你是多年老友。她欣然邀請我參加今晚的生日宴會。」他眼中發出陰狠的光芒。」她甚至答應要跟我跳支舞。」
若亞揪住約翰的衣襟,惡狠狠地說道︰「你敢踫她。你就死定了。」
約翰只是哈哈大笑。「這就是你我不同之處,季上尉.你會先被自己的榮譽噎死。只要我……守規矩,你就不會拿我怎麼樣。我跟你保證,我會中規中矩,特別是跟唐小姐一起時。」
若亞真想把那畜生的心給挖出來。如果他早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他真的會把他給殺了。他寧願自己被送上絞架,也不願約翰到處撒播毒素。
但若亞事先並不知道,等他終于收集足夠證據,等約翰再犯下新罪行,約翰早已在他生命中下了毒蟲。
大屠殺那一幕又向他襲來,他連忙揮趕開去。他坐在坎特客棧的床上發抖,全身汗涔涔的,一夜激情又化作烏有,他並沒有控制住這些丑惡的回憶。但這一回是他頭一次很滿意。
事實上,他很喜歡自己心中萌生的的那種感受。他突然希望李維奇快快到來。如果白約翰還活著,若亞一定會找到他,把他送進地獄。
他走到洗臉台邊梳洗,穿上長褲,他的目光仍在玉體橫陳的貝兒身上流連。她正在輕輕地打鼾。若亞走過去給她蓋上被,他還是等臨行前再叫醒她好了。
他听到一聲敲門聲,便撇撇嘴。天亮了。李維奇畢竟是懂得看鐘。
瑋琪站在季若亞房門口,心里真想轉身就逃。她要怎麼單獨面對他?沒有伊里作中間人,他對她會有何反應?
昨天在伊里房中,她有幸度過第一關,雖然她的心一再回到隨緣酒店那一幕,她倒在他懷中,他親吻她……這個回憶使她昨天說了不該說的話。
昨夜她展轉難眠,一直在回想自己所說話的那些惡毒的話……十七個人因為你的自私而死于非命。
她怎麼能說這麼惡毒的話?
昨夜她一直在思考自己是否把李維奇的角色扮演得太過火了。她對當男人的定義竟如此扭曲,競予自己殘酷的借口。不,事情不是這樣。就算扮演粗野的男人她不人會如此對待他,如果他是她預料中的開拓英雄。
但他卻是那個黑發陌生人——酒店中以及她夢魔中的男人。從那一刻起,一切都改變了。結果季若亞是一點機會也沒有。
她對待他很殘酷因為他摟住酒店中的一位紅衣女郎親吻,害她回到房里作噩夢,這都怪那個季若亞。
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不公平的。所以在今天來到客棧的路上她一直堅定地告訴自己,不管有多困難,她都要大方地走是季若亞的房間,把他當作是落難老英雄,她會對他直話直說、態度恭敬及容忍。季若亞是人,應該受到這種待遇。他比她想像中要年輕三十歲並不能怪他。他長得這麼帥也不能怪他,她很不情願地想道。他長得這麼結實,眼楮這麼深邃……
她詛咒一聲,當下決定第一件正事就是停止把季若亞當作男人看待。她是李維奇,堂堂一個賞金殺手是不會去列舉另一個男人的優點,除非這種優點可以幫她找到白約翰一干人,比方說強壯、狡猾、槍法快、有大海撈針的能力,她需要注意的是季若亞是否具有這些特質,而不是他長相如何。重要的是要找到白約翰。
就這麼決定了。瑋琪深深吸口氣,舉起拳頭用力敲門。
「你不必把門敲垮。」里頭有聲音在嘀咕。「進來吧,門沒鎖。」
直話直說、態度恭敬和容忍。她堅定地提醒自己,然後打開了門。
她愣在那兒。季若亞正光著上身站在洗臉台那邊,頭披了條毛巾。他不經意地瞥她一眼,她便注意到他右頰有刮胡霜泡沫,左頰已刮得清爽,他的長發直披到肩頭,撫弄他汗濕的肌膚。她怔怔地瞅著他,他便抬手模模頭發。「不太像軍人的頭發,是不是?」
你只要想著落難的英雄,瑋琪著急地想道。糟老頭子。
真像羅馬的大力士。
停!「我……我以你已經準備好了。」她說道。「你叫我天亮過來的。」
他聳聳肩。「昨晚太晚睡了。」
「你可以遲到,我就不行?」她仍是痴痴地望著他。
「天亮比兩點鐘不明確,」季若亞略帶嘲諷。「不過如果你會高興,我倒願說我遲到了,咱們就扯平了。」
「我不想再跟你爭辯,季先生。」
「很好,因為這一回你贏不了。」
他的話似乎在暗示昨天她在言詞上佔上風仍因為他讓步。她早就為自己昨日的行為憤惱不已,這個進一步的證據顯示她的確傷了他,她心中更加羞愧。她不想再起爭執,便緊閉雙唇,卻仍瞅著他有節奏地刮著頸部結實的肌肉。
「你是希望我會割破喉嚨嗎?」他斜睨她一眼。
瑋琪一驚,別過目光,低頭看地板。「當然不是,我……」
她挺直腰桿。「我是說……我不希望勞駕女僕來收殘局。」
他哈哈大笑。「小子,你這小子果真是乳臭未干。」
「我沒問你的意思。」她不能讓這人佔上風。她得找到平衡點。此時她的難題在于如何在他光著上半身時跟他保持目光接觸。她別開目光,走到窗口,想看外頭的街道。而窗戶似乎從來沒洗過,但至少窗戶沒有結實的胸膛和灰眼楮……
「你是當真打算跟我同行嘍?」他問道。「你確定你會很安全嗎?」
瑋琪一驚。安全?她望向他。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或是起疑心?「我……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得跟一個懦夫及不負責任的人在一起。」他故作輕松,眼中卻有戒備神色。
听出他不是疑心她是女人,她如釋重負。「伊里信任你,這樣就夠了。」
「你當真喜歡那老頭是不是?」
「我們一直是好朋友。」
「我跟他以前也是好朋友。」他口氣中不帶一絲嘲諷。
「在出發前,我得回去向伊里告別。我剛剛出門時他還在睡。」
「他說這幾個月來你一直無掌握白約翰的行蹤。」
「是啊,他好像消失了似的。」
季若亞臉上有一絲不以為然,但他只淡淡說道︰「他一向很狡猾。」
「伊里把他對你做的事告訴我了。」
若亞下顎肌肉抽動了一下,不知是因為那不愉快的回憶,還是因為不高興伊里告訴她。她怯怯地說下去︰「伊里還提起……拉洛米堡的事。」
若亞眼露凶光,瑋琪自顧自說下去︰「你想……我是說我們是否可以查出姓白的下落,如果我們往——」
「不!」他打斷她的話。「絕對不會!白約翰已經死了,到拉洛米堡根本沒有用。」
「可是——」
「我說不成。」
「喂,」瑋琪想安撫他。「我知道對你而言很困難,但如果——」
若亞倏地貼近瑋琪的臉,她本能地往後退。「我再說一遍,我不去拉洛米堡,要去你自己去。\"
「算了吧,」她擠出這麼一句話。「好吧,我很抱歉。」
「不必了。」他轉身抓起毛巾擦掉臉上的一些泡沫。
「我昨天說過了,我們不必喜歡,只要找到姓白的就成。」
瑋琪畏縮了一下,被他的責難刺痛了。他誤解她的意思了,但是解釋只會使事情更糟。「我需要跟你談談……談談如何進行工作。白約翰有幾個同黨我們也得消滅︰柯瓦尼、葛迪,另外還有一個人我不知道姓名。」
「我只要姓白的,」若亞咬牙說道。「其他的人我才不管。」
「可是他們是凶手、強——」她原想說犯,卻又改口了,她也不知是為什麼。「強盜。要給他們一些懲罰。以維護公理。」
「公理,」若亞冷哼一聲。「說得倒好听。」
「你不信?」
「我只信一件事,公理很可能是瞎了眼楮,也可能既聾又啞。」
「你是在為自己的清白抗辯嗎?」
他目光嚴峻。「我沒在抗辯什麼,李維奇,」他說道。
「如果你想保持牙齒完整,最好注意一下你那張嘴。」
瑋琪臉一白,倒退一步。「我……」該死!她干麼老去激怒他?「伊里說你和白約翰曾是朋友,」她囁嚅說道。
「你很了解他嗎?」
「顯然是不了解。不過至少現在我知道不能背對著他,除非我希望再挨一槍。」他伸手指她腰際那把槍。「那把槍,你會瞄準,可是你會開槍嗎?」
她一怔,模模槍柄。「隨時隨地。」
「很好。我們在路上會試試——」『
一個申吟聲自若亞的床上傳來,瑋琪嚇一大跳,轉身看到一個金發女子睡眼惺忪地自一堆床單中坐起來。「若亞,親愛的……」那女子喃喃說道。「你在哪兒?」
「早安,貝兒。」若亞略帶尷尬地介紹她們認識。
瑋琪的眼楮瞪得老大。
貝兒伸個懶腰,床單滑了下來,露出她豐滿的胸脯。
若亞走到床邊,假裝不經意地幫她拉上被子,這個動作似乎無關緊要,但瑋琪看得出來他是出自尊重貝兒的隱私,貝兒尚未清醒沒注意到屋里還有別的「男人」。瑋琪很氣自己居然因為他小小一個和善的動作而頗受感動。
「我不知道你有客人。」瑋琪結結巴巴道。「我先去跟伊里告別,你跟你的……女朋友可以……隨便。」
若亞露出笑容。「怎麼,吃味了?」
「才不!」
若亞哈哈大笑。「維奇,你上回享樂是什麼時候啊?」
瑋琪抬頭挺胸。「哼,我……昨晚有伴,多謝!」
若亞大笑。「真的?」
「真的,」她氣呼呼地說道。「她穿著一襲紅衣裳,我不記得她叫什麼名字了。」
若亞一怔……「你跟她在一起?」
「是的,她……她很不錯。」
「你對她好不好?」他的口氣令人難以捉模。
「我不想多談,這是……私事。」她干麼扯這些?但她只是不想被他看輕。
「她是不是……」若亞似乎不知從何說起。「她是否安好?」
「當然,她為什麼不安好?你以為只有你會……這個……」她無助地指著貝兒。
若亞走前來,靠她好近。他在皺眉頭,眼中有奇怪的神情,然後他又似乎搖撼自己一下。瑋琪這才注意到她和若亞一般高,或者她還可能比他高個半寸,不過這也說不準,因為她好想找個地洞鑽。
貝兒這時已完全清醒了,撩開蓬亂的金發,床單又滑了下來。
「小伙子,要不要加入我們?」貝兒嗲聲說道。「若亞說你們倆要出遠門,我可以給你一些美好的回憶。」
「不,」瑋琪吃力地說道。「不,謝了。」她見若亞眼中燃起欲火,雖然他因貝兒在外人面前這麼大膽的言詞而感到有些靦腆。
貝兒聳聳肩。「這可是你的損失喔,小伙子。」她捉住若亞的手,催他上床。
「維奇,你說男人還能怎麼辦?」若亞呵呵笑。「你可以跟伊里好好話別,我可能要耽擱一一陣子。」
瑋琪倉皇走出房間,匆匆來到客棧外。
剛才房間內那一幕使事情更復雜了,也更加堅定了她不告訴他真相的決心。如果他知道她是女兒身,他可能根本不願與她同行,或者是有一天也帶著的目光看著她,就像他剛剛看著貝兒一樣。
她確定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她只消避開剛才那種情況,因為剛才那一幕使一個復雜的變數浮現,而這只數令她驚駭不已。
方才看見他欲火熊熊的眼神時,她自己的身體起了反應。她原以為自己信不過季若亞,而現在她卻不知道是否信得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