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左冷峰。
此處林木蒼郁,終年寒風不斷。放眼百里之內,僅僅一戶人家,這戶人家依山傍水,建築了一棟氣勢雄偉,連綿數畝地的大宮殿,取名飛虹堡。走進里邊,仿如置身迷宮,外人一旦涉足,經常耗費三、五天的時間也走不出來;因此,終年累月,人跡罕至。
飛虹堡內只住了兩個人,獨孤星和他的兒子獨孤虹。他們是在十八年前移居到這兒來的。
獨孤星五十歲左右,一輩子沒娶過妻室,但他卻有一個兒子,年方弱冠。
「這幾天我得到稍息,咱們的仇家將于下月初九,路經桃花江。你去,把藍呢大轎內的人,給我抓回來。」
獨孤虹詫異地望著他父親。
這些天他哪兒都沒去,也沒任何人上山來,他的消息從何而來?
他口中的仇家又是誰?為何結仇?男的?女的?
十八年來,他們不和任何人往來,過著近似與世隔絕的生活。然,他爹的仇家卻一個又一個,層出不窮,其中有的是高官厚爵,有的是富商巨賈,就是沒有尋常的老百姓。
獨孤虹內心疑竇叢生。但他沒有問,多年來,他已經習慣听命行事,反正問了也沒用,他爹什麼也不會告訴他。
「你說……把他給抓回來?」他每回下山,都是為了殺人,從不曾生擒活捉過,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不得不問。
「沒錯。」獨孤星爽快地回答他,「把他捉回來,我要親眼看著你處決他。」
這個人跟他爹結下的冤仇肯定非常大,否則他爹不會如此大費周章的,要他把人遠從桃花江畔押回左冷峰。
獨孤虹站起來,朝獨孤星深深一揖,旋即轉身步出飛虹堡。
*****
酷暑的六月天,火焰熾烈,大太陽向地面張開了血盆大口。遠望桃花江附近,地氣蒸騰,熱得連馬都把舌頭吐出來納涼。
上官宇琳暗自懊悔,不該硬吵著跟隨她爹到金陵上任,早知道這一路上根本沒啥好玩,她就該留在家里,和她娘以及姊姊,等到中秋以後再乘船南下,那可要輕松多了。
「爹!爹!」她跨下馬背,跑到前頭的藍呢大轎旁喊道︰「停轎!停轎!」
「你又怎麼啦?」上官濂溪掀開簾布,一見到她那半男不女的打扮就皺眉頭。
「我好熱,而且好累。」上官宇琳嬌喘吁吁,汗流如注,疲累得一臉無辜。
「是你自己要跟來的,」上官濂溪雖然有些心疼,但他覺得還是必須給她一點教訓,免得她老是膽大妄為,想干嘛就干嘛,從來不听旁人的勸。「還記得臨出門時,你是怎麼跟你娘說的?」
「我……」太陽公公把她曬得頭昏腦脹,只想找個樹蔭濃密的地方,躺下來呼呼大睡,哪還記得那些五四三。「忘了。」
「忘了?」上官濂溪勃然大怒,都是她娘把她給寵壞了,不,是他自己,沒人像他那樣疼女兒的,要什麼給什麼,愛怎樣就怎樣,難怪她越來越不懂事。「子日︰人而無信,不知其可--。」
「唉!」上官宇琳覺得她爹實在有夠唆,什麼節骨眼,還子日來子日去。
「我如果繼續讓太陽曬下去,非僅不知其可,甚且不知其『喘』了。爹,孔老夫子應該不會見死不救吧?」
「胡扯八道!」上官濂溪白她一眼,拒絕接受她的「苦苦哀求」,「回去,乖乖上馬,好生騎著,再過一個時辰便可到達市集,到時爹會找家客棧,讓你休息個夠。」
「來不及了,女兒頂多只能再撐一盞茶的時間。」她站得兩腳發酸,索性趴在轎子上,「唉!熱死人了。」左手用力將領口扯開,藉以散熱,「哈,這樣好多了。」
「胡鬧,住手!」一個雲英未嫁的大家閨秀,做出如此不文雅的動作,成何體統?
上官宇琳一不作二下休,連袖子一起卷起來。
「呵!現在我才明白,兩袖『清風』,原來是這個意思,妙哉妙哉!」她格格笑得好開心。
上官濂溪氣得頭頂快冒煙了,「停轎!」
「喲!爹,您嫌坐轎太累,不坐啦?」
「哼!」養女若此,真想破口大罵,「進去吧,你最好給我安分點,否則把你丟到江里去喂魚。」
「女兒謹遵父親大人教誨。」語畢,片刻不願停留,立刻「鑽」進轎里去,那動作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上官濂溪的眉頭皺得幾幾乎乎可以打成一個死結,外加一個蝴蝶結。
他實在想不明白,明明是個如花似玉,美奐絕倫的女孩兒家,怎麼會調皮搗蛋得令人無法招架?
「老爺!」隨從將上官宇琳的馬牽到他面前。
「爹,您好生騎著,再過一會兒就到市集,到時候--」
「住口!」得了便宜還賣乖,若非當著大伙的面,他包準會給她一頓「粗飽」。
宇琳吐著舌頭,忙縮回轎里,舒舒服服地打個特大號的哈欠。
此時無風,無雲,四野寂靜得有些反常。
轎夫、隨從們,各個垂著頭,邊打盹邊趕路。
左側小山丘上,忽爾來了一人一馬,自遠而近,策馬狂奔,沙塵飛揚蔽日。
因為背著光影,眾人看不清他的長相,只見那匹黑馬,昂首抬足,尖嘶蠻動,疾馳而至。
上官濂溪未作官以前,也是江湖中名號響亮的高手,雖然十幾年來,為了某種原因,不再踫任何兵器,也不再過問江湖中的事,但亦足以看出,眼前這名驃悍的年輕人,絕對是一等一的武者。
他下意識地覺得這人不懷好意,正打算開口問話時,那人竟已飛離馬背,凌空直上。
「什麼人!?居然敢在上官大人座前撒野--」轎旁的護衛一句話沒說完,已然斷了氣息,倒臥在草地上。
「大膽狂徒!」上官濂溪抽出配劍,準備應戰。
那人卻已竄入轎中,頃刻間抱著宇琳沖出轎頂,空中幾個翻躍,安然坐回馬背。
「你是哪來的登徒子?你放手啊!」宇琳嚇得又叫又抓又咬,「爹,快救我!快呀!」
太遲了,上官濂溪才追出五、六步,那名大漢已排眾而出,揚長離去。
好俊的功夫!他禁不住心底一股冷涼。
「啟稟老爺,」管事劉康安已查驗過那名護衛的傷勢,「是他,三絕客又重出江湖了,但說也奇怪,他這次居然手下留情。」
三絕客是二十幾年前,江湖中人聞之喪膽的冷面殺手,他以絕情、絕義、絕命為行事的宗旨,一旦出手,對方絕無活命的機會,而且出手干淨俐落,只在咽喉留下一抹暗紅。
「不可能!」上官濂溪盯著護衛的傷口,口中念念有辭,「不是他,二十三年了,他答應過我的,沒理由……何況他的長相,算算時日,也該有五十幾了吧,怎麼可能……不,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他,剛剛那人絕對不是獨孤星。」
「可是……」劉康安是上官家的老僕人,跟隨上官濂溪有幾十年了。「從這傷勢看來,普天之下除了獨孤星和……」他忽地一頓,才又接口道︰「再也沒有別人會使這招『風雲乍起朱砂落』,您想,不是他又是誰?」
「這……」上官濂溪倒抽一口冷氣,將忐忑不已的心緒,強自壓下,「現在不是討論這件事情的時候,你快通知附近的衙門,全力搭救小姐要緊。」
「是。」
嚴熱的天候,被這場劫案一鬧,霎時變得涼颼颼,大伙機伶伶打著冷顫,直寒到腳底。
尤其是上官濂溪,一臉灰敗,愴然望著那名不速之客逃離的碎石子路發怔。
*****
榮安客棧內。
上官宇琳和獨孤虹對面而坐,怒目相視。
「喂!你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良家婦女,難道不該有個合理的解釋嗎?」
獨孤虹濃密的眉毛微微上揚,端著疑惑的眼眸睇向她。
良家婦女?
這個打扮得不倫不類的小白臉,竟然是個女的?瞧她這「德性」,根本連讓他多用正眼看的資格都沒有,怎麼有「能力」去得罪他,還跟他結下不共戴天的生死冤仇?
「你看什麼看?」他直視不諱的眼神,令宇琳渾身不自在。「我是兩江總督上官大人的女兒,你再不趕快跟我磕頭賠罪,好生送我回去,我保證你很快就要倒大楣了。」
顯然她的威脅對他沒起任何作用,獨孤虹照舊擺出他那一百零一號表情--冷冽。
這種不理不睬的態度,對她簡直是一種污辱。
「喂!你再不說話,我可是要叫!」還是沒反應?「我一喊救命,馬上就會有很多人跑過來救我,到時你被打得鼻青臉腫,可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依然是一語不發?
他該不會只是單純把她搶回來看的吧?畢竟她的花容月貌是這世間少有的。可是他那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實在不像是在欣賞她耶。
「喂!」
他嫌宇琳太煩,干脆把臉轉向一旁,表明他對她的恐嚇「沒興趣」。
「好好好,這是你自找的。」本來她還預備給他一個自新的機會,沒想到小小一名綁匪,居然高傲得不可一世,哼!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上官宇琳清清喉嚨,對準左側以及後面四桌共十五名客人,大喊︰
「救命啊!綁匪,綁匪要捉我,好心的叔叔伯伯快來救救我。」
眾人聞言,迅速把目光掃過去,可,好半晌,卻沒半個人出來打抱不平,行俠仗義。
「來救我呀!你們沒看到這個壞人綁架我嗎?」氣死了,這是什麼世道,天下人都變得如此自私自利!
那十幾個男男女女,有的模耳朵,有的搔著後腦勺,都搞不清楚,她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對著人家大吼大叫,這樣怎麼能算被綁架呢?
她對面那名男子,看起來盡管冷漠,但五官卻出奇的俊朗,尤其是他那高壯挺拔的身量,猶如玉樹臨風,給人相當好的印象。這樣的人,無論從上往下看,或自左向右看,都不像是個綁匪。
怎麼辦?要不要去救她?但要從哪里救起?她脖子上既沒架把刀,身上又沒有繩索纏住,得由哪里下手好呢?太困難了。
大伙你看我,我望你,總共交換了無數個眼神,得出一個共同的結論--她若不是腦袋瓜子壞掉了,就是個小騙子!
「嘿!你們--」宇琳被他們的表情弄得好尷尬。算了,誰稀罕你們救!
她鼓足勇氣,霍地站了起來,咦?他沒點她穴道?她一直以為他點了她的穴道,所以她才會動彈不得的,怎麼……鐵定是他在耍詐。
真沒臉!鬧了大半天她居然沒--慢著,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趁他把臉轉過去,而且故意不看她的時候,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宇琳緩緩地,緩緩地移動腳步,朝客棧外頭走。
眾人看她這個肉票,如此小心翼翼地躡手躡足,在大庭廣眾之下企圖逃出那個根本不理她的俊逸男子的魔掌,覺得十分滑稽。
「奇怪!他怎麼不來抓我?」宇琳對他神情自若的態勢感到十分不滿,「難道他是吃飽撐著,把我弄來這里,擺著好玩的?」
獨孤虹低著頭,自斟自酌,對她的行為視而不見。
廳里邊,開始有人議論紛紛了,有的猜測宇琳是偷偷蹺家的小妻子;有人認為她一副男子裝束,半大不小的,應該是從私墊里逃學的絨夸子弟;狠一點的,直接當她是偷雞不著蝕把米的笨盜賊.....
正當大伙熱烈嚼舌根告一段落時,才倏然發現,那個被指為綁匪的男子,不知何時已消失得不見人影。
*****
「狼心狗肺的東西,把我抓來這什麼鬼地方啊?」宇琳一走出客棧,立即沒命地往人多的地方跑,依她聰明絕頂的智慧判斷,獨孤虹一定不會想到她竟舍荒郊僻野,而就喧鬧市集,並且繞來繞去總是在客棧附近打轉。
這會兒他大概走了吧?悄悄溜回去,把桌上的飯菜吃了吃,才有力氣逃亡呀!
都怪她爹太小氣,平時只給一點點零用錢,害她現在囊空如洗,連祭五髒廟的錢都沒有,還得落魄到去吃匪徒留下的殘羹剩菜。
她行動謹慎地,潛行過一個街道又一個街道,終于閃進最緊鄰客棧的胡同,東張西望看看他是否還「逗留」在里頭。
沒看見!?
很好!太佩服自己料事如神了,此時不進去,難道要等店小二把飯菜收走嗎?
宇琳趕忙整整衣襟,抬頭挺胸,昂首闊步走進客棧里。
「哈!你回來得正好。」店小二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凶巴巴地說︰「一共八吊錢,拿來!」
「什麼?」宇琳瞠目結舌望著那臃腫得像圓球的店小二……「為什麼我必須給你八吊錢?」
「天底下哪有吃東西不給錢的?」店小二指著桌上的空碗、空盤子、空酒瓶。
可惡!這死賊子,把所有的東西吃得精光,卻不付帳,就跑了。
「你看到我吃啦?剛剛坐在這里吃吃喝喝的,明明是那個啞巴大個子,關我什麼事?」倒楣,辛辛苦苦趕回來自投羅網,全世界的肉票就屬她運氣最背了。
「你跟他同路的,他不付當然由你付,怎麼?想賴帳不成?」
「胡扯!我上官宇琳是什麼身分,豈會賴掉你這區區八吊錢?」爹啊!您怎麼還不趕快來救我,您再不來,我就要被人家送官嚴辦了。
等一等,送官不更好?俗話說︰官官相護。應該是指做官的通常會保護另一個做官的,她爹也是官,而且是大官,如此一來……嚇!眼前驟然一片光明。
「這樣吧,你若是覺得我有心賴帳,心里很火大,不如一狀把我告到官府去。」她相信這下是萬無一失了。
「有毛病啊你,」掌櫃的實在听不下去了,放下算盤,氣呼呼地走過來。「才八吊錢就叫我告你,你知不知道請人寫訴狀要花多少錢?從這兒到衙門來回去掉半天的時間,得少賺多少錢啊?」
「那簡單,訴狀我幫你寫,衙門我自己去,你只要告訴我怎麼走到那兒就成了。」
這人是不是白痴?
掌櫃的和店小二同時投出憐憫的眼光。
「你是想當被告想瘋啦?要曉得,一旦鬧進宮府,那可不是開玩笑的,輕則打板子,重者發監囚禁。」他瞧宇琳一身細皮女敕肉,肯定吃不了那種苦。「我勸你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吧。」
「沒關系,有事我負責。」她倒是亂義氣,挺爽快的。
「你連飯錢都付不起,能負什麼責?」掌櫃的把憐憫的眼光收進口袋里,換上來一張精光四露,道地生意人的嘴臉,上上下下,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打量宇琳,「憑你的姿色……」
「慢著!」宇琳也火大了,她堂堂一個總督千金,當被告就已經夠委屈了,居然還企圖把她賣到「那種地方」去?「你要不就告我,要不就放我走,想要我到煙花柳巷去賣笑陪客,門兒都沒有。」
掌櫃的一楞,「誰要你去賣笑陪客,我是希望你在這兒打三天工。小狗子明兒娶老婆,你正好替他的班,不過先講好,我管吃不管住,一天二十吊工錢,扣掉你那八吊,三天共是五十二吊,等你打完工再給你。」他說完後,還以不屑的眼光瞄了一下下宇琳略嫌平板的身材。
什麼表情?欺人大甚!
宇琳一口氣鯁在喉嚨,委實咽下下去。
她現在的最新頭餃是店小二,雖然不用陪客,但照樣得賣笑、哈腰、鞠躬、三不五時跟人吵吵架、偶爾狗眼看人低……,這一切都是拜那個殺千刀的「啞巴」之賜。
宇琳沒听獨孤虹說過話,猛問他一長串問題也不肯回答,所以很自然而然的,當他是啞巴。
「考慮夠了沒有?」掌櫃的道︰「考慮好就跟小狗子去實習實習。」
「當店小二還要實習?」
「那當然,不實習一下,萬一你打破我的碗盤、算錯帳怎麼辦?不過先講好,實習是沒有酬勞的,只有飯吃。」
這麼摳?
他什麼都先講好,丁點虧都不吃,怪了,當初人家抓她的時候,她怎麼沒先講好條件,就糊里糊涂讓人家抓著到處跑?
看樣子,她是非當店小二下可了。
「好吧。」
「帳由我來付。」獨孤虹鬼魅似的,不知打哪兒冒出來。「咱們走吧。」原來他不是啞巴。
「你這登徒子、江洋大盜,曉不曉得你害我差點被人家誤會成白吃白喝?銀子拿來!」宇琳居然有點高興看到他。
獨孤虹依言將一只裝滿銀子的荷包交給她。
宇琳付了酒菜錢後,老實不客氣地將荷包據為己有。
「現在咱們可以繼續趕路了吧?」
趕路?糟糕!怎麼忽然忘記自己還有另一個身分--肉票。
「你休想!」宇琳慌張地躲到掌櫃的身後,「我免費幫你洗碗、掃地、擦桌子、招呼客人,你只要答應送我到官府去。」
這人真的病得不輕,掌櫃的突地覺得有些怕她。
「你趕快回去吧,他都把帳付了,我怎麼可以強行留你呢?呃,這位是你的……」
「夫婿。」獨孤虹說得面不改色。
「噢!原來……」掌櫃的露出一個會心的、討厭的微笑。
「你……」宇琳這輩子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荒誕不經的人,她幾時被嫁掉,怎麼連自己都不知道?
「別再使性子了。」獨孤虹定過去一手攬向她的腰際,「有話咱們回去慢慢再說。」
「對對對,夫妻嘛,床頭吵床尾和,沒什麼事解決不了的。」明天就要當新郎倌的小狗子,一臉的喜氣洋洋。
「我們不……不是,」怪了,她為什麼全身無力,四肢發軟?「你……」這殺千刀的居然點了她的穴道。
獨孤虹淺淺一笑,但一閃即逝。
天!他笑起來怎能這樣好看,優美的唇型,自然微張,還有……呸呸呸!他好不好看關我什麼事?現在最要緊的是,如何擺月兌他的掌控。
宇琳無奈的、被動的,被獨孤虹強行抱離客棧。
「等,等一下。」到了大街上,宇琳可憐兮兮地哀求他,「我可不可以吃點東西?」
獨孤虹點點頭,轉向對面的小吃攤,自作主張地替她買了一包煎餅、一包糖葫蘆、和一些雲泥糕。
宇琳鼓著腮幫子,瞪著他手里的吃食。
「你不喂我,我怎麼吃?」
「我早已經解開你的穴道了。」他把吃食塞到她手中,兀自找了一塊石階坐下。
宇琳懊惱得咬牙切齒,又錯過了一次逃走的機會,她真是有夠笨的。
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她學他找了一個石階,拂也不拂,就一坐上去,大吃大嚼起來。
長這麼大,她還是頭一遭如此狼狽地任人牽著鼻子走。
哼!此仇不報非君子。
回眸打量他,看看能不能尋出什麼可乘之機?
這人頂多二十上下,全身交融著陰冷和剛毅,太陌生了!宇琳委實想不起來,究竟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得罪過這號人物。
「喂!你不告訴我綁架的原因,總應該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吧?除非你膽小畏罪,怕我一狀告進官府。」
獨孤虹淡然地瞟了她一眼,重新把眼楮投向遠方。
又來了,宇琳最受不了他這種愛理不理的表情,哪有綁匪這麼跩的?
真當她那麼好欺負嗎?
她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伸手將頭上的布包取下來,讓滿頭仿若錦緞般的秀發傾泄而下,慵懶地披散在腦後,然後朝獨弧虹走過去。
他不明白她心里打著什麼主意,只睜睜地望著她。放下長發的宇琳,確實比方才要嬌艷多了,若是連那套男裝一起換掉,想必會十分撼動人心。
她慢慢走近他的身旁,突然一跤摔進他懷里--
「救命啊!非禮啊!」她這回不僅叫得聲嘶力竭,還發動眼淚攻勢,哭得淒慘無比。
獨孤虹沒料到,她會一而再地使出這記沒營養的招數,當場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街道上的行人,見宇琳嬌滴滴的一個大姑娘家,被獨孤虹「硬」往懷里抓,氣憤地拎起手邊的家伙,例如鏟子、扁擔什麼的,就沖著他喊打。
獨孤虹霍地跳了起來,一手拎著宇琳的臂膀,怒火盈胸地瞥向眾人。
「還不放人?把你眼珠子挖出來,看你還敢不敢調戲良家婦女?」
一聲吆喝,鍋碗瓢盆齊飛,攪得獨孤虹手忙腳亂。他是身經百戰的奪命殺手,這些販夫走卒的三腳貓功夫,他原是不放在眼里的,但是大庭廣眾之下,一旦誤傷了人,難保官府不會追究。
他爹一再告誡他,切莫當眾動武,尤其不可以泄露他的真實身分,否則將來做起事來勢必縛手縛腳,處處受限。
好漢不吃眼前虧,想抓這名小女子回籠,對他來講,根本是易如反掌,何必急在這一時。
獨孤虹將宇琳挪近身側,忿忿地瞅著她︰
「不要逼我殺你。」之後,一陣風也似地,掠過屋瓦,飄然隱入重重樓牌後的山林之中。
眾人包括宇琳全都看傻眼了,這樣卓越超群的輕功,如此英姿煥發的采花大盜,豈不是太……
太怎麼樣?
眾人想了很久,都沒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