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臥龍邸院的書房內,一盞燭光照亮房內的四隅。飛雲從棲鳳閣回來後,就一直侍在書房里。連用晚膳時也沒有離開書桌半步,兩只眼楮盯著眼前的絹紙猛看。沒有人知道是什麼東西吸引住他。
有人說是仇家上門了;也有人說是堡主即將討伐「鬼婆山」賊寇,所以正在商討用兵之計;但大多數的人都認為是因為吟泉小姐暈倒,可能危在旦夕,故堡主努力翻閱藥籍,尋求醫治之道。
只有昊雲知道大哥深鎖書房的原因。
一定和那堆報告有關──虎玲瓏的身家調查。
他下午派人去調查虎玲瓏,探子在掌燈時分即將所有報告送回他們手上,于是大哥悶在書房里努力用功。直到現在已經子時了,他書房內的燭火依然亮著,莫非……昊雲想了許久,決定還是到大哥房里一探究竟。
從棲鳳閣離開的飛雲,本想回到自己書桌前看完報告,再回到食堂用膳。哪知他一進門,立刻看到堆積成高山狀的報告,登時整個人都傻了。
轉念想想,或許桌上的「雜物」是家丁太久沒來打掃的結果,然而他走近一看,四處卻是縴塵不染。他順手拿起資料一翻,一只代表虎家的「臥虎」標幟立刻出現于眼簾。這時他才驚愕地翻動那堆書籍,沒想到每本書都繪有同樣的標記。這下可吸引住他的好奇心了,不由得拿起成堆的記事仔細地端看。
資料搜羅得相當詳盡,從最早期虎氏祖宗如何在江南創下家園、財富,以及後來衰敗的原因,到二十幾年來轟動大江南北的「刺客傳奇」─虎清蘭,如何以「虎月山莊」作為根據地,訓練殺手、刺客。
他愈看愈被吸引住,最後拿起一本日記。他翻開一看,居然查到一件令他無法相信的事實──
日記上真真實實地記載著︰
八月十五──中秋,花好月圓之夜。
龍楮夫婦昨兒個到山莊作客,與若林、我、瓏兒一起賞月,並吟詩作對。踫巧曉月大嫂剛替龍大哥生下一女──吟泉,大嫂抱著女兒的樣子好生溫柔動人,相形之下,我的瓏兒已經三歲了,卻整天活蹦亂跳的,像只可愛的小猢猻。
大哥愈看瓏兒愈喜歡,便同大嫂起哄,希望我把瓏兒許配給他們的大兒子──飛雲。
飛雲今年十六歲了,雖然比瓏兒大十三歲,但想必他會像疼妹妹吟泉般地疼愛瓏兒。
我問過他們為何不許配給昊雲,年紀也較相當。他們卻認為飛雲可以自主,昊雲只不過是個小孩子,所以飛雲較適合,而且一定是個好伴侶。
最近山莊很亂,我很擔心發生叛亂,害山莊百年基業毀于一旦。我也擔心瓏兒的終生大事沒有著落,既然龍大哥願意視瓏兒如己出,我也安心了,于是當場答應了這門親事。並允諾等瓏兒滿十八歲,便入龍家門,做為龍家婦。後來龍欠哥還拿出一個錦盒,里頭有一對「龍姻鳳緣」的玉佩。龍大哥送給瓏兒那塊「龍姻」作為訂親之物……
看到這里,飛雲簡直下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居然有未婚妻!
正自驚訝之際,突然听見門外響起敲扣聲。他應了一聲︰
「進來。」
昊雲走進書房,看見大哥臉色凝重,擔心地問︰「大哥,探子的消息……」
話末說y飽A飛雲指著桌上的一堆資料。
「這些都是有關虎玲瓏的。」
是嗎?資料的數量如此驚人,難道這個小姑娘是有來頭的人物?
「這些都是那丫頭……」
「不!是那小子──」飛雲打斷弟弟的話,他多希望「她」是個小子,而不是姑娘家。
「是那小子的家族史。」
「真的?」昊雲不可置信地看著大哥。「原來她真的是大有來頭。」
「事情發生在十五年前。」飛雲開始訴說虎家的歷史。
「虎月山莊訓練一批殺手,專司保護一些付費的達官貴人。當時的莊主虎清蘭盡數學會了祖母『女神醫』虎風玲的醫-及父親虎嘯平的戰技,不僅在南方擁有極高聲譽,即使在北方亦是聲名遠播。大江南北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虎月山莊的『刺客傳奇』──虎清蘭。
在一次偶然的行動中,咱們的爹身受重傷,承蒙她搭救,從此和爹一見如故,兩人結拜為兄妹。」
大哥?述到這里,昊雲忍下住插嘴道︰「這樣說z-A那丫頭是咱們的妹妹、吟泉的姊姊嘍?」
「不──」飛雲冷冷搖頭。「她是我們的弟弟,不是妹妹。」
昊雲蹙起眉心。「大哥,此話怎講?虎玲瓏明明是小姑娘。」
飛雲挑眉看了看昊雲。「我這樣說是有原因的,除非你想成親!」
這就奇了!「稱謂」和「成親」有什麼關系?
「請大哥說明白。」
飛雲無奈地拿起那本日記丟給他。「你自己看了就明白。」
昊雲接過日記,仔仔細細地端詳個明白。
好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話︰「這就是大哥不肯承認虎玲瓏是姑娘家的原因?」
「是啊!難道你還不明白,如果她真的是虎玲瓏,又確實是女兒身,你我兄弟有一人勢必得娶她為妻。」飛雲無奈地說,看來他對這門親事非常反對。
「大哥,其實這有什麼好緊張的?誰能證明她是虎玲瓏?更何況事情已經過了十五年,誰知她是不是冒充的?」昊雲根本不當她一回事。
「不過──如果她是大哥的媳婦,也未嘗不好。」
「你胡說八道什麼?」飛雲大聲咆哮。「要我娶一個不像女人的潑婦,不如叫我去死。不管,她是你的,你一定要娶她。」明顯想推諉責任來著。
昊雲擺了擺手,佯裝無奈地說︰「可是沒辦法呀!她是爹生前替你討好的媳婦,怎麼能讓我代娶呢?難道你想違抗爹爹的遺言?」
該死的昊雲,竟敢拿爹來壓他!
「別說了,反正我不娶她。」他斷然說道。「我是大哥,如果你不听我的話,乖乖替我娶了虎玲瓏,當心我趕你出風雲堡!」
啥?居然想霸王硬上弓?昊雲發覺情況下太對勁,眼珠子一轉,突然搶過桌上的日記。
「大哥,」昊雲正色道。「如果你最後沒娶那個悍婦,我就把日記的內容公布出來,讓大伙兒都知道風雲堡的主人是個不守信用的家伙,居然違背先人遺旨。」
「你!」飛雲氣得幾欲昏過去,可是他左思右想,總是盤算下出一條可行的月兌身之策。
難道他非娶這個潑婦不可?太荒謬了!
「好吧!明兒個先叫人幫她洗澡,然後帶來見我。」飛雲決定抱持觀望的態度,先瞧瞧明天的情勢如何再下定論。「夜深了,你去睡吧!」
昊雲向大哥道過晚安後離去,並走到僕佣房指示她們,明早第一件事就是幫瓏兒打扮打扮。
飛雲見弟弟離去後,吹熄燭火,開始寬衣解帶上床睡覺。臨睡前,他還喃喃自語︰「不管我是否得娶她或修理她,明天一早都將會得到答案。唉!」
責任……第一次感到責任是多?地沉重。
帶著壓力與責任,飛雲終于睡著了。但此時此刻,天上月老則暗自在慶幸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緣呢!
「放開我!你這個肥胖、丑陋、該死的臭婆娘!放開我!听到沒有?不然你一定會後侮的!」
瓏兒被「架」往澡堂的途中不停地咒罵,偌大的嗓門已經替代了每天要啼醒全堡的公雞。而一大半的僕佣,則準備迎接嶄新一天的開始。
張嫂今兒個一大早就帶著幾個士兵前往通天塔地牢帶出瓏兒。昨晚二當家曾警告她︰「記住!挑幾個壯一點兒的男丁,否則你可有麻煩了。」
她鮮少見到二當家的如此慎重,看來牢房里的丫頭確實很難對付!
「不管綁、拖或背,你們必須想辦法將她弄出地牢,只要別傷到她即可。听到沒有?」張嫂命令兩位壯丁。
而牢房里,瓏兒從昨晚睡著之後,滿腦子仍然盡想著一些吃的東西,鹵蹄膀、燕窩、翠玉白菜等,一早夢囈還流了下少口水。直到有人吵醒她,她立刻興高采烈地睜大眼楮。
「你們要帶我去吃大餐嗎?太好了,我已經等好久了。」那個土匪還挺守信用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當然,一定讓你吃到飽。不過──」張嫂看了看幾位壯丁。「兄弟們,把她給我帶到澡堂去,我要干活了!」
什麼?澡堂?她最討厭洗澡了。
「去你的!」她氣得連粗話都罵出來了。那個土匪竟然食言而肥!
她正想掉頭偷溜時,幾個大漢已經泰山壓頂般跳到她身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其它人趁著她束手就擒時,七手八腳捆住了她,把她背出地牢。
張嫂這一輩子沒見過這樣的姑娘,腦子里只知道吃!全身髒兮兮的,不打扮也就算了,居然還說髒話,甚至有暴力傾向,老天!她到底是什麼東西投胎轉世的?
一看見熱騰騰的水,瓏兒簡直見了仇人一般。天知道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洗澡了,偏偏現在一大堆人拿著繩子捆住她,強迫她下水;而那位婦人簡直就像山大王,一直吆喝著其它壯丁制住她。要是由那女人負責幫她洗澡,即使她的命不會去掉半條,至少皮膚也會被剝掉好幾層。
想到這里,她的心沉重下來。糟糕!他們該不會想把她清理干淨,然後吃了吧?天呀!這太殘忍了。
不行,她必須想想辦法。
「喂,我可不可以不要靠這盆水那?近?」瓏兒看了看張嫂,對方露出一副有仇必報的樣子,這下可慘了。
「你說呢?」張嫂斜睨她,果然幸災樂禍的。「我的工作就是幫你洗澡。兄弟們,把她丟進去!」
不!瓏兒慌張地搖頭。
「你不能這樣做!啊──」說時遲、那時快,她還沒有機會抗議的時候,已經被丟進浴池。
「你們出去!」張嫂命令士兵們離開,然後雙手一揮,又招來了一大群女僕。
「把她松綁、月兌衣,我們要開始工作了!」
接著,一大堆人七手八腳地,努力將瓏兒改頭換面一番。
飛雲昨晚經瓏兒一鬧後,心情壞到極點。好不容易沉沉入睡,卻又被外面的吵鬧聲驚醒。算了!醒著也好,反正他一直作噩夢。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為了一個女人而睡不好覺,想來還真是荒謬至極。
去練練功,或許心情會好一點。
日上三竿──
飛雲上半身,寬肩窄腰的體魄此時因劇烈運動而汗水淋灕。他拎起放在一旁的上衣,決定到澡堂沖洗一下,以使自己更有精神。
走到距澡堂三尺外的地方,一聲響徹雲霄的尖叫聲從內室傳出。
怎麼?莫非又有其它盜賊闖入風雲堡?奇哉怪也,風雲堡最近幾天的「生意」未免也好得太離譜了吧!
他三步並兩步地奔向澡堂。距離愈靠近澡堂,尖叫聲、咒罵聲、哀號聲就愈明顯,而且咆哮聲中隱約可以听出某人正在臭罵他的祖宗十八代。堡內有膽子如此侮辱他的人寥寥可數,這號大人物的身分已經揭曉了。
除了那位貴客──虎玲瓏之外,誰還有這份能耐?
「啊──」另一堆女人的尖叫聲再度爆發出來。
老天,這還得了!再玩下去風雲堡可要讓她們給震垮了。他還來不及敲門,腳步已經煞不住地直往澡堂沖進去。
「你們在干什麼?」飛雲先吼了再說。
沒想到竟然讓他撞見教人口干舌燥、血脈賁張的驚艷場面──
張嫂正和一位「受難者」扭打成一團。那個女孩圍著紅綾肚兜,全身濕答答,衣服被撕破一大半,露出雪白的肌膚;而一旁的丫鬟若非被抓傷,就是衣衫與她一樣被扯得像破布。
龍飛雲簡直看傻了。他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潑辣女人就是他的未婚妻!
不行,他絕對不能娶這個女人。若是娶了她,風雲堡大概不出半年就會被她夷成平地。他開始考慮是否需要遵循父母的遺言,實現婚約的承諾?
──反正沒有人可以證明他父母曾經許下這等諾言,即使違背了又如何?他明明不喜歡她嘛!
他……真的不喜歡她嗎?若真如此,為何遲遲沒有勇氣承認她是女人,堅持把她當男人看待?
──那是因為她看起來實在像個小男生嘛!一點紅粉味兒也沒有。而且他們才第一次見面,他怎麼可能立刻對她有感覺?太荒謬了!
好吧!那?他又該如何解釋自己非但沒有立刻殺死她,反而招待她吃飯喝水,甚至決定替她清洗得人模人樣。以往風雲堡可沒有這種優待囚犯的慣例。
原因很簡單嘛!當然是因為……呃……因為……他覺得她很奇特,奇特得有趣……啊!對了,正是如此。他只是對她很感興趣而已,除此之外別無其它的想法。
咻──
正當龍飛雲暗自慶幸終于找出自己對瓏兒額外厚待的原因時,一只鞋子朝他的門面打過來,中斷了他的思路。
「住手!」他朝揪成一團的張嫂與瓏兒大嚷。
張嫂忽然听見男人的聲音,狼狽地抬起頭來。一見是堡主親臨時,不禁驚呼道︰「大當家,這個澡堂你男人家是不能進來的!」
「張嫂,今兒一早我從走廊那端就听見你們打鬧的聲音,你們到底在吵什麼?」龍飛雲厲聲斥責。
張嫂不發一語地低頭,倒是瓏兒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瞪著他。
「你這樣凶悍地看著我做什麼?想吃了我嗎?」飛雲半嘲譫地盯住嬌軀半果的瓏兒。
「、采花賊,偷看我洗澡!」她永遠找得出一堆奇奇怪怪的名詞安在他頭上。
飛雲眼尖,突然掃視到她胸前垂掛的飾物。他不自覺地走上前去,伸手模模質地晶瑩的玉佩。由名家匠心雕琢出來的玉龍被熱水和她的體溫煨得發燙,流轉著溫潤的光澤,乍見之下仿佛活生生的神物在他掌中竄動。
龍姻玉佩。
阿彌陀佛,原來一切都是真的,這個女人確實是他的未婚妻!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喂!別動手動腳的。」瓏兒用力抽回他手中的信物。「如果你滿意了,請把玉佩還給我,我全身上下可只剩這塊東西值錢了,你這個土匪加的混蛋!」
「-說什麼?」飛雲突然暴跳如雷,鐵掌緊緊掐住她的脖子。
他是堂堂風雲堡堡主,每個人都對他敬畏有加。偏偏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頭,竟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他惡言相向。難道她不明白他的忍耐力是有限的嗎?
「-敢再說一次,我就掐死。」
瓏兒豈是省油的燈。
「事實本來就是如此,你分明垂涎我的玉佩,還想狡辯!我從沒見過比你更像土匪的家伙,言而無信、食言而肥!」她不甘示弱地又罵了一次。
飛雲氣得連青筋都爆出來了,環著她脖子的力道更加縮緊,兩只眼楮直直瞪住她,簡直想把她吃了般。一旁的張嫂和丫鬟們都嚇得不敢出聲。
「-給我說清楚,什麼叫言而無信?」飛雲一字一字地說,並且勉強自己放松緊抓住她脖子的手。他的忍耐力已經達到極限!
這個無賴,差點把她的脖子扭斷。
瓏兒挺直身子,身上僅剩的衣服也掉了下來,只剩一件肚兜。但她仍不自覺,徑自走近龍飛雲面前對他冷哼。
「我下過要求在臨死前飽餐一頓,而你是怎麼對付我的?」她指了指浴池和旁邊的丫鬟。
「竟然強迫我洗澡!難道堡內規定臨死前還得沐浴焚香?」
原來如此!終究還是為了吃東西和死不死的問題。飛雲終于忍下住笑了出來。
「-不用死了。」他慢條斯理地說。
「什麼?你說什麼?」瓏兒張著兩顆大眼楮直瞪著他。
飛雲嘆口氣,耐著性子再解釋一遍。「我說,-不用死了-听明白嗎?」
「為什麼?」她呆住。
听听她的話!這算什麼反應呀?難道她巴不得自己早日被人殺死?
「待會兒再告訴。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洗澡。」他指了指浴池。
「不要!」瓏兒大喊出聲。「要洗澡,毋寧死。」
「閉嘴!你看看你──幾天沒洗澡了,身上臭得不象話!」他用力揪住瓏兒光
果的臂膀。
他的舉動害瓏兒心跳加速,雙頰火速紅了起來。
「放開我──」被他觸踫的部位忽然熱辣辣地發燙,她連忙驚慌地扭打他。
「哼!要我放開-,除非你乖乖洗澡。不過,我想-應該不會听我的。」他干脆伸手夾住她的柳腰。「張嫂!」
張嫂听見主子的叫喚,趕緊飛身到他身邊。
「叫人多拿幾捆繩子來,這丫頭有暴力傾向。」
「不要!」瓏兒大聲咆哮,拚命想要掙月兌他的手臂。「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不是囚犯!」
飛雲露出惡狠狠的微笑。
「-說錯了。」他靠近她的臉。「從你被我抓到的那一刻起,你就屬于我風雲堡的階下囚。」
「你一定會被雷劈死的!」瓏兒渾身上下動彈不得。
「是嗎?」飛雲冷笑一聲,然後對丫鬟們下令︰「把她的手腳全綁起來,半個時辰內結束你們的工作。洗好後,將她送來臥龍邸的書房。」
說y飽A他飄然離去。
本來去澡堂的目的是為了沖涼,沒想到涼未沖成,反而受了一肚子氣。飛雲只好轉向戰技場去操練士兵。
嘿嘿!那批酒囊飯袋,若非他們護堡不周,讓虎玲瓏偷溜進來,他哪會平白承受這許多煩惱?
待會兒非操他們不可!
一個時辰後,飛雲終于想起剛才和瓏兒的約定。隨手將累得慘兮兮的護衛隊交給昊雲,自己則挑了一匹良馬返回宅居。
他快馬揚鞭,回程途中不斷擔心著,這下臥龍邸不知變成什麼模樣。他遲到了半個時辰,想必那瘋丫頭不會放棄報復他的機會──將臥龍邸拆了。他愈想愈緊張,不免更加快腳步。
哪知回到居所臥龍邸後居然平靜無波。他暗想不妙,吸了口氣快步走進書房,誰知書房也安好無恙,什麼都沒缺損。
不對,這不像那丫頭的作風。他左顧右盼,終于在餐桌的一隅發現了瘋丫頭的影蹤。此時的她,正埋頭吃著面前的大餐。
老天!真不敢相信一個女人家竟然這?會吃。他越看越恐怖、越想越悲哀,如果他把這種女人娶進來,風雲堡很有可能被她吃窮。唉!
可是,誓言就是誓言,既然前人替他允下這樁婚事,正義感和榮譽心不容許他臨陣月兌逃。反正男子漢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事,大不了娶了她,再把她丟到別館去,從此以後男婚女不嫁,大家誰也別來煩誰。
他走到她身畔找了張椅子坐下。瓏兒自顧自地埋頭猛吃,看也沒看他一眼。瞧她吃得那?賣力,飛雲只能搖頭嘆氣。
「虎姑娘,下個月二十是你我的大喜之日!」他直接道出這句話,順口得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本來低頭猛吃的瓏兒一直沒理會他的存在。好半晌,她才抬起頭來,一臉茫然地問︰「『大喜之日』是什麼意思?有很多東西可以吃嗎?」
飛雲只差沒跌下椅子。她不會連這種基本常識都欠缺吧!
「大喜之日就是娶妻、嫁人,兩人結親拜堂,成為夫妻的意思。當天當然會準備很多吃的東西!」飛雲耐著性子解釋。看來瓏兒的爺爺若非粗心大意,就是故意不讓她知曉民間的習俗。
「結親拜堂干我屁事!我一不娶妻,二不嫁人,哪來的『大喜之日』」瓏兒仍然不在乎,顯然飛雲的解釋她完全不理解。
「當然有關。一是我娶你,二是你嫁我,你一定得挑其中一個,這樣就有『大喜之日』了。」飛雲耍陰地問。
「開玩笑,我干麻要嫁給你?」他算老幾呀!「有沒有第三種選擇?」
「有,我砍你的頭。」
拜托!
「不管,我三個都不選。」
「你非選一個不可!」飛雲眼楮直盯著她,臉上展現無比的威嚴。
「你發癲了?」她跳起來指著他鼻子大罵。「我只不過路經貴堡,順便進來逛逛,找點東西填飽z{子。你當把我賊似地關起來也就罷了,居然還想終其一生囚禁我,你眼中還有沒有王法?」
「在風雲堡里,我就是王法。」他倨傲地揚高鼻子。
瓏兒退後一步想想,這家伙說的沒錯,堡里就屬他的地位最權威,她妄想打倒他的惡勢力,無異于以卵擊石,她必須另外想法子月兌身才行。
「隨便你,反正我還沒吃飽。想吵架打架,或討論什麼『大喜之日』的,請等我吃飽再說。」餓著肚子實在想不出好計策,還是先吃要緊。好下容易今兒個吃到一頓象樣的食物,下一餐可下曉得何年何月才有著落嘍!
「我第一次見到女孩家這?好吃。」他打量著眼前埋頭猛吃的丫頭,還不忘替她撥掉臉上的飯粒。
瞧她狼吞虎咽的模樣,顯然這些日子以來著實餓壞了。他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憐惜的神情。
身著女裝的瓏兒,清麗的面貌宛若含苞待放的百合,一雙黑眸跳動著慧黠的光芒;微翹的鼻梁搭配著小巧的櫻唇,讓他忍下住想一親芳澤。
「你很久沒吃東西了?」飛雲想到一個誘她入殼的計策。
「嗯…三天了……」她的小嘴勉強騰出空位回答他。
「那你更應該嫁給我了。」
「為什麼?」她瞪了瞪眼楮。「嫁給你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只要你肯嫁給我,風雲堡里各式各樣的美食任你吃到飽,你高興一天吃十餐也成。」
「真的?」她的大眼瞬間煥發出光芒。
瞧見她滿懷希望的表情,飛雲簡直哭笑不得。沒想到她竟然可以為了吃而反悔,甚至考慮嫁給一個素昧平生的男人,他真是太廉價了!唉,這?蠢的丫頭,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會要她呢?
「喂!我可不可以向你請求一件事?」她打斷他的思緒。
飛雲抬起頭。「什麼事?」
「我……」她吞吞吐吐,不知該如何說出口。「我……想要──」
「-想要什麼?」飛雲下耐煩地追問。「想拿什麼你就開口吧!」
「我想請你放了『銀狼』和『山貓』。」她低聲下氣的。「-們是無辜的。」
本來她被架往澡堂洗了個澡後,恨不得剝了龍飛雲的皮。但是那幫土匪婆子送她到書房里,又招待她那?豐盛的一餐後,她對龍飛雲的恨意已經消去一大半。但用膳用到一半時,她習慣性地想拿東西給銀狼和山貓吃,卻忘了-們已不在身邊,失落的感覺不免涌上心頭。
飛雲原以為瓏兒會要求一些女用頭飾或珠寶,沒想到她竟替那兩只猛獸請命,他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我不答應!」
「為什麼!」瓏兒幾乎喊了出來。
「第一,-即將成為我的妻子,妻子不能反抗丈夫;第二,-們太危險了,我怕放-們出來會傷及無辜。」他說得簡潔有力。
「如果你不肯放了-們,我們之間就沒有什麼『大喜之日』可言。」瓏兒挑釁地看著他。
「-憑什麼認為自己有談條件的權利?」銳利的黑眸緊盯著她。他伸進她的衣服內扯出「龍姻」玉佩。「只要-擁有這塊古玉,你就是龍家的媳婦、我的妻子,由不得你。」
「你……」瓏兒氣得說不出話來。搞了半天原來是這只玉佩惹的禍。「好,那我把玉佩還給你,讓你送給其它姑娘好了,我才不要嫁給一個不通情理的丈夫。」
飛雲懶得理她了,起身推開房門,話也不說地就走出去。
瓏兒張口結舌地呆站在原處。一會兒才拿起桌上的花瓶,使盡全身力氣往門外丟去。
「我不要嫁給你,听見沒有?放了山貓!放了銀狼!放我出去!」
劈哩啪啦!所有摔得壞的物品全被她摔在地上。
當她拿起最後一個花瓶準備丟出去時,突然瞥見窗台有個人影閃過。她走近觀看,才發現這個人竟是昨兒個被她嚇暈的姑娘。
其實昨天吟泉被嚇昏後,大夫就囑咐她必須好好休息、調養一番。今兒一大早,她覺得躺得有點悶,便想下床走動走動,不巧被丫鬟梅兒瞧見了,硬是推她回房去,告訴她這是大當家交代下來的,她實在憋不住想找大哥理論。來到書房門外,正巧听見大哥咆哮的聲音,嚇得她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只好一直躲在窗台下偷看,從大哥進門到離開時所說的話,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沒想到大哥竟然要結婚了,而且還是個「半男不女」的姑娘!如果不是親耳听見,打死她她都不會相信大哥會娶這樣的一個女人。
現在這位凶姑娘已發現她了,她是否該出去和她打聲招呼?萬一悍婦像扔花瓶一樣把她扔出來,她該怎麼辦?
「姑娘,你要一直待在那兒,還是進來談談?」說話的正是瓏兒。
吟泉被突來的聲音嚇到,一下也下知該作何反應,只是張著無辜的眼楮直盯著瓏兒。
瓏兒暗自納悶,她又下是怪物,這個姑娘怎麼這?怕她!
「-到底要下要進來坐?」她耐住脾氣又問了一次。怎麼這一家人都這樣陰陽怪氣的?
「我……當然進屋啊,-介意嗎?姑……大嫂。」反正她快和大哥成親了,稱呼她大嫂應該沒錯吧?
「當然不,進來吧!姑娘。」瓏兒拉開門讓她進來。
吟泉終于戒除恐懼,慢慢走進書房。平常這房間她不知來了幾百回,怎知今兒個一踏進門,卻有說不出的陌生感。
她環視了一下書房,突然看見桌上的飯菜,不禁愣了一下。原來她未來的大嫂這?會吃。
瓏兒見這姑娘進來都不吭一聲,心中不免奇怪,于是順著她的眼光望過去,不期然看見自己用過的膳菜猶如蝗蟲過境般,自己都嚇了一跳。難怪這姑娘說不出話來。
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我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所以……」
吟泉也不答腔。兩人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瓏兒首先打破僵局。
「真對不起,昨兒個嚇著-了。」
吟泉清清喉嚨,也小聲地說︰「沒關系,不是很嚴重。」然後她又自我介紹︰
「大嫂,您好,我是吟泉。」
大嫂?瓏兒終于听清楚她叫自己什麼!
「『大嫂』是啥東西?」她不解地問。
吟泉噗哧笑出聲。「大嫂就是大哥的妻子,並不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听完她的解釋,瓏兒恍然大悟。
她刷地站起來,對吟泉大聲說道︰「別大嫂、大嫂的叫我,我永遠不會嫁給-大哥,除非我死。我寧願讓鬼來娶我。」
瓏兒突然的舉動讓吟泉又驚又怕,仿佛回到昨天的恐懼情景。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里吞吞吐吐地說︰「可是……-不是……大哥他……」
瓏兒惡狠狠地看著她,臉上沒有軟化的表情。
「我不會嫁給他的。我一定會逃,逃得遠遠的!」
「大嫂,我勸-打消這個念頭,若是被大哥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吟泉擔心地勸告。
「我再告訴你一次,不準叫我大嫂,听到沒有?」
吟泉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她。
瓏兒見她點頭,又對她說︰「不要再勸我了。我一定會逃走的,即使找不到門路,我也會挖個狗洞逃出去。」
吟泉見瓏兒這?堅決,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勸她,只好站起身向她告別。走到門口,她回頭說︰「如果-真的想逃,我會幫-保密,祝-成功,大嫂!」
看著吟泉像受驚的動物般走了出去,瓏兒又氣又恨。
該死!她又叫她大嫂。如果吟泉不是女的,她早就一拳打過去。不過,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該想法子溜了,她可不想呆呆地耗在這兒等那個土匪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