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寢時分,峻德修照例出現在諶霜濃的房里。
他支著頭,橫倚在床上,眼光喜愛地流連在那名坐在妝-前的女子身上,所有鷙猛危險的氣息全收藏在慵懶的姿勢里。
霜濃身著素白色單衣,手持他贈給她的象牙梳,細細梳理著有如雲瀑般的烏亮長發;梳著、梳著,她察覺到落在她身側的銳利目光。
「為什麼一直盯著我?」她放下梳子,不解地回頭望他。
「我干擾你了?」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似乎不大樂意見她停下動作。
不知從何時開始,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坐在燭光中梳發,隱藏在血液中渴望撲獵的野獸本能,會被這一刻親密的氣氛逐漸安撫下來,仿佛得到暫時的安寧,潛眠在靈魂深處。
他像是中了蠱,每到夜晚,總是迫不及待地來到她的地方,什麼事都不做,就只是看她、踫她,然後擁她入眠。
「你應該很明白,你的眼光會刺人。」她沈靜地注視他的雙眼。
她總有種錯覺,白日里的他,陰怒不定,令人畏懼;一入了夜,他就像變了一個人,眼眸仍然深銳如炬,卻多了一抹會讓人溺斃其中的似水溫柔。
峻德修眯了一下眼,表情看不出喜怒,隨即向她伸出手,邀她上榻。「過來。」他輕聲道。
霜濃服從地起身,走至他面前。
他健臂一攬,抱著她順勢倒下,讓她伏躺到他身上,發瀑霎時間鋪散而下。
霜濃輕閉上眼,嘆息一聲,似是滿足,似是嬌憨。
他的胸懷,好暖呵!她閉眼想著,粉女敕的唇角勾出一朵淡笑。
「今天中午,你站在樹底下,往上在看什麼?」他慵懶地問,緩緩撫著她的發,享受手掌底下絲滑泛香的觸感。
「諶城的後宮里,有一架秋千,就綁在像那棵一樣結實高大的大樹上。」霜濃睜開雙眼,臉頰貼在峻德修的胸口,一面听著強而有力的穩定心跳,迷-地望向窗外向上勾揚的弦月。
靜默了一陣,她才接續述說。
「那是小時候爹爹親手做給我的……」弦月突然變得朦朧,雙眼浮起一陣酸澀。
她不敢抬手揉眼,只好趕緊迅速地眨眨眼,不願讓他發覺她一時的莫名脆弱。
微啞的喃音,還是讓他嗅出她的感傷。
峻德修沈默著,不回應,也不安慰,只是靜靜地繼續撫著她的頭、她的發、她的背。
兩人不再說話,窗外的蟲鳴蛙鼓,和房內的寂靜交織成一片和諧。
直到霜濃擋不住-意,不知不覺睡去,他才低喃了一句。「秋千嗎?」
清早,花葉草尖上的隔夜露水還未散,湖上甚至還飄浮著薄薄涼霧。
峻德修站在湖邊,抬頭仰望樹梢,與諶霜濃昨日晌午時在此站立的身形、姿勢一模一樣。
對于主子前所未見的怪異舉動,即使心底百般疑惑,正在清掃庭院的家僕們也只敢望一眼,便全都低下頭,目不斜視地默默做著自己的工作……唯一敢有好奇心的,只有修王府的總管,一發覺主子站在湖邊,立即快步靠了過去。
因為,及時滿足主子的需求,是他的最大責任。
「主子。」總管小心翼翼地開口。
「去找牢靠一點的繩索來給找。」峻德修也不看他一眼,逕自仰頭評估著最適宜的枝干和方位。
「繩索?」總管愣了一下,順著峻德修的視線往上看。
他打死也不會去想主子是不是要在這棵樹上自縊……呸、呸、呸!他在想什麼?總管立刻把頭壓得極底,就怕被主子的厲害眼眸看穿他的歪心思──「發什麼愣?快去!」峻德修收回仰視的目光,不悅地盯著縮著頭、一副懺悔模樣的老總管。
「是、是……老奴這就去。」老總管跳了一下,隨即快步往回奔去。
他一面跑、口里一面-著。「找繩子、找繩子!」
不過,他還是不明白,主子突然要根繩子做啥?
「小姐,小姐,快醒一醒……」麻雀似的興奮低語圍繞在身旁,將諶霜濃從無夢的深眠里喚醒。
「什麼事?」她慵懶地眨了眨濃密的長睫。
「小姐,你快點梳妝打扮一下,庭院里有個驚喜等著你呢!」
「驚喜?什麼驚喜?」眼看是無法再入睡,霜濃只好起身,坐到梳妝-前。
幾個小婢女們一臉神秘,怎麼也不肯透露,只是迫不及待地催她換上衣裳,要她親自去院子里走一趟。
霜濃不置可否,為了不掃這幾只喳呼小麻雀的興頭,她依著她們的服侍,慢條斯理地打扮妥當後,才施施然地步出房門。
「小姐,這邊,快來呀!」婢女們心急地領在她前方,笑不可抑地頻頻回頭,向她不停招手。
霜濃被她們感染到了好心情,開始對所謂的驚喜有了期待,唇際揚起淡淡的笑。
直到走近湖邊,她怔住了,簡直不敢相信她所看見的──就在她昨天站立的樹下,掛上了一架簇新的秋千,傍著湖輕輕搖曳!
「這個秋千……」霜濃慢慢靠近,呼吸越加快速,伸出顫然的小手,握上一端繩索。
「這是主子一大清早天還沒亮,向總管要了繩子親自綁上的呢!」
「平常主子習慣勞動,親手做一些粗活,咱們都還不覺得奇怪,但是看見主子做這種給女孩子家玩耍的玩意兒,這還是頭一遭哩!」
「主子對小姐的用心,明眼人都看出來了。」熱心的婢女一人一言,語氣里有掩不住的濃濃欣羨。
「是他……親手做的?」她音調有了哽咽──她不懷疑峻德修有親自做粗活的習慣。
當初離開諶城的第一天,她便親眼看見他和士兵一起勞動扎營。
但是,為她做秋千?
「是啊!好多人都親眼瞧見的。主子根本不假手他人,做完後,他還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確定它很牢靠以後,連早飯也不吃,拍拍衣角,就直接上城殿去早朝了。」
這只是她昨晚臨睡前的無心閑聊,他卻將這件事放在心里!
這男人……霜濃的雙眼微熱,心湖泛起洶涌暖意。
世人說「戰鬼」無心,而她所看見的「戰鬼」,根本就是一個比誰都還要心思細膩的男人!
此刻,心正以無法挽救的速度墜落……終于,她全心全意,對他心甘情願,不再保留──人的情感竟是如此微妙,只是對方的一個小動作,一夕之間,讓她完全有了不同的體悟和意念。
她已不再茫然。
「小姐,你快坐坐看。」一個婢女期待地催促她試試新秋千。
也難怪小婢女們這麼興奮,這麼多年來,在一向嚴肅靜僻的修王府里,還沒有出現過這種有趣的玩意兒。
霜濃含笑坐上去,雙手攀著繩索,讓婢女在身後緩緩施力助推。
一群少女清脆如雲雀的嬌笑聲,從湖邊逐漸傳遍整個院落。
一回又一回,霜濃縴細的身形越蕩越高,染上甜蜜,蕩上天際……
早朝結束,按照往日習慣,待所有官員退散出殿外後,「修齊治平」四王才緩緩並肩走出大殿。
「大哥……」一向風流倜儻、辯才無礙的老四峻德平,難得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態,叫住峻德修,眼神卻泄漏出濃濃笑意和好奇,直盯著峻德修的衣-猛瞧。
「什麼事?」峻德修停住腳步。
「唔、咳……」「啪」的一聲,峻德平甩開從不離身的素面折扇,微遮住臉孔,僅用眼神,朝一向愛拔虎須、正義感十足的二哥峻德齊示意。
「四弟不敢問嗎?我來問!」毫無心機的峻德齊,果然不負他的期望,爽朗地一把攬上峻德修的肩頭,哥兒們似地掛在他身上。
「大哥,咱們三個剛剛站在你旁邊,不小心在你的衣-上發現了一片葉子。咱們從上朝時就一直對你衣服上的那片樹葉很感興趣。怎麼?今天是翻牆進殿的嗎?」峻德齊無視峻德修冷凝的面孔,一邊自顧自地笑著,一邊攤開手掌,讓他看看方才從他衣服上拈下來的證物。
峻德修面無表情地垂眼看了看那片葉子,以二指捻起,隨手一甩,似是未施力,葉子竟入木三分,牢牢釘嵌在左前方的樹干上。
四周親眼目睹的衛兵莫不悚然一驚,倒吸了一口氣──按規矩,任何人皆不得在大殿門口展示武力,違者一律格殺!
但礙于峻德修是城主的義子,又是峻德城最為倚重的四王之一,所有衛兵們互相看了一眼,面有豫色,大伙兒隨即極有默契地當作沒看見,繼續站崗。
峻德齊雖然神色未變,僅是向樹干淡淡瞟了一眼,吹了一聲贊嘆的口哨後,手臂還是乖乖地自動從峻德修肩上滑下。
這情況很明白,老大在示警了。
就算他的命再硬,也要留著下回繼續玩,識時務者為俊杰嘛!
峻德齊不以為意地向一旁踱開。
「呵呵呵!二哥,你這直腸子最好改一改,免得有一天也被老大釘入樹干里,讓人當柴燒了。」老四峻德平抑住笑,優雅地從他們身旁走過去,率先離開。
「喂,你過河拆橋?你不是也好奇得要命?這會兒竟當起無事人來啦!別溜,給我說清楚!」峻德齊看了看大哥的臉色,隨即順水推舟,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似真似假地追上老四理論去了……
「大哥。」一直落後在三人身後的峻德治,此時才踱到峻德修的身旁,語氣隱隱帶著一抹憂慮和不甚贊同的意味。
「老三,你只要看著就好,什麼都別說。」峻德修雙手負于身後,垂眼側首向他望了一眼。隨即唇角含著難解的笑意,悠閑適意地跟在前方兩位兄弟的身後。
峻德治輕輕蹙眉。
方才,他敏銳地注意到,峻德修射葉入木的舉動分明是向四周衛兵故意挑釁,也成功地讓衛兵暗地里起了一陣小小騷動。
他擔心這事會有後遺癥。但是,他更擔心大哥晦莫難測的心思,他──似乎越來越有往危險偏鋒挑戰的傾向。
他有預感,再過不久,峻德城內鐵定會掀起一股不小的惡風險浪,而始作俑者,肯定是一向陰鷙難馴的大哥。
天生的英雄生于亂世,是幸,還是不幸?
峻德治靜靜地望著峻德修的背影感嘆……
果然如峻德治所預測的,城內突然開始怪異地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的窒悶感。
不只是峻德城內,就連整個天下似乎也都受到牽動,開始隱現浮騰變動的征兆。
峻德城內氣氛詭譎的原因,在于來自朗日城的一位密使,和一封極有可能改變天下局勢的密函。
坐擁天下貨物運輸脈沖的朗日城,暗遣密使到峻德城,申明朗日城願意與峻德城交好,扶助城主峻德天龍奪下天下大權,登上天下共主之位。
朗日城主朗日尚還透過密使清楚地向峻德天龍表明,他只想向峻德城主索求峻德修得自諶城的一名進貢美人,其他便無要求。
條件看似簡單,但是最麻煩的是,如何應付峻德修那陰晴不定、令人畏怯的狂肆性情。
眾大臣正在大傷腦筋、頻頻商議如何向修王開口討人的同時,知情的峻德修卻毫無任何動作,干脆連早朝都避開了,命僕人搬了張長椅到「修羅苑」中的涼亭,悠閑地拉著諶霜濃一起斜躺長椅,享受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樂趣。
「你今天不去上早朝,這樣好嗎?」偎著暖熱結實的身軀,諶霜濃昏昏欲睡地問道。
「無所謂。」峻德修挑起胸膛上一綹細柔的長發,在修長的指間纏繞把玩。
「你是四王之一,卻不在早朝中出現,城主不會怪罪嗎?」
「放心,一切都在我的盤算之中,不會有事。」
「你的盤算?」她聞言抬起頭,晶瑩似水的雙眸望進他深沈無底的眼眸中。
近來她一直覺得不安。
這個男人做的每一件事,總是狂妄自我到了極點。
他狂妄到每一個所做的決定,全看他當時情緒的高興與否,毫不顧忌會得罪到誰,即使對方是培養他成年的峻德城主,或是攸關峻德城未來成敗的朗口城主,他也一樣不放在眼里。
但她總覺得,他一言一行的背後,似乎含著不為人知的動機。
這男人好深沈,深沈得有時會令她感到驚恐。
「他們今天一定有很重要的議題要討論。我的立場太敏感,不適宜在場。」
諶霜濃冰雪聰明,立即會意是朗日密使來訪的事。
她的心情急遽摔降到谷底,萬分沮喪地倒回他厚實的胸膛上。
「為什麼朗日城主要以我做為交換條件?」諶霜濃那一對柳似彎眉,蹙成一片濃濃憂郁。
自從獲知消息後,她便一直處在心神不寧的狀況下,幾乎夜不能眠。
她想不透,自己只是一個平凡女子,何德何能受到如此青睞?
「這件事讓你聲名大噪!你現在可是舉世無雙、傾國傾城的人間絕色,是不是該高興一下?」峻德修揚起低沈的揶揄笑聲,技巧地不對朗日密使來訪的事做任何評論。
「打從我選了你當作我的貢品美人開始,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跟我搶,這總是事實。」
諶霜濃听了,感到有些受傷,難過地低了頭。「抱歉,為你惹來麻煩,非我本意。」
「無所謂,反正你帶來的麻煩,正合我意。」峻德修唇角微揚,噙著一抹難解的淡笑,伸出長指,勾起她圓潤光潔的下巴。
「什麼意思?」他的話充滿玄機,讓她听得極為迷糊。
他又露出了那抹飽含詭密心思的笑容。
她益發能夠確定,這男人正在醞釀某件事!
「你不用多問。接下來,你只要乖乖待在我身邊,哪兒都不要去,我自會保你平安無事。即使是城主召喚,除非我親自帶你去,否則你絕不能單獨離開修羅苑,知道嗎?」他細細撫著她嬌女敕的芙頰,指掌流連不去。
「嗯。」她輕輕頷首。
「我要你親口承諾!」峻德修突然露出嚴厲的眼神,強勢地鎖住她的雙眼。
「我保證,除了你的指示,我任何地方都不會去。」她柔順地答應。
「很好。咱們好好休息一下,過不了多久,很可能有機會需要勞動筋骨,到時想休息就難了。」峻德修彎起雙臂枕在腦後,閑適地閉上眼楮,當真開始休憩假寐。
諶霜濃憂悒地凝望著他的睡臉,心頭千絲萬絮,交纏得一片混亂。
整件事雖然與她的命運息息相關,而她卻完全沒有干預的力量。她所能仰賴的,只有他。
他表明了會守護她,但他會保護她直到最後嗎?
或是,真如她所憂思的,在他驚人而未知的權謀運作里,她只是他無意中得到的一枚有用棋子,在靜靜等待被運用的最佳時機?
「怎麼在發呆?快睡!」峻德修忽然睜開了眼,對上她亮澈帶霧、欲語還休的眸子。
「嗯。」諶霜濃閉上眼,傾身伏回他身上,不願再多想。
不論他未來將如何處置她,她都已無法回頭。
誰教她的心早已死心塌地地落了根,收不回了,但卻連一句「君勿負我」的要求都不能開口。
這是……「心甘情願」之後,必須嘗到的悲愁滋味嗎?
「修王,城主請您立即上殿。」傳令官恭謹地彎著身,平伸雙臂向峻德修呈上詔書。
峻德修坐在椅上,支著下巴,垂眼看著傳令官,一動也不動。
直到傳令官被盯得全身不自在,額上開始冒出汗滴,峻德修才懶懶的發聲回覆。
「我知道了,詔書拿上來吧!」
傳令官明顯地松了一口氣,動作迅速地將詔書送到峻德修手中後,立即退下。
峻德修看了看手中的詔書,嘲諷一笑後,將詔書隨手丟向一旁。
諶霜濃端著茶走進大廳,剛巧看見他的舉動。
「修王,您的茶。」她一面將一只精致的白瓷茶盞遞給他,水眸卻好奇地頻頻瞄著躺在桌邊的詔書。
「老狐狸耐不住了,下詔書要我上殿去見他。」峻德修慢條斯理地輕啜一口色澤翠綠的茶水,對四溢的茶香滿意地點點頭。
無意間發現諶霜濃會泡一手好茶,因此總愛叫她在午後為他親手沏一杯茶。
諶霜濃聞言感到胸口一窒。
「哦!」像是詔書會燙人似的,她飛快移開視線,神情有抹不安。
「你在擔心?」峻德修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表情。
「城主既然這麼慎重的找你上殿,他的心中一定做出了某種決定,這個決定攸關我的來去,我當然會擔心。」她輕鎖眉頭,幽幽地說道。
峻德修放下茶盞,向她伸出手。「過來。」
諶霜濃怔愣地望著他修長黝黑的大掌,心底悄悄流過一股異樣的感覺。
他的手掌,像是有某種安撫的力量,總在她最茫然的時候,適時向她伸來,仿佛在告訴她──別怕,我在這里!
眼底的不安感,讓凝聚的水霧沈澱到最深處,她唇畔浮起淺淺笑意,柔順地走向他,伸出小手,握住他的溫暖大掌,任由他將她拉到他的腿上坐著。
峻德修撫著她的發,低下頭將鼻尖埋入她芳香的發絲里,深深吸嗅了一口。
一會兒,他突然開口。「我的原則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諶霜濃雙手環住他,閉上眼像貓兒一般蹭偎著他的胸口,一面听著他低沈迷人的嗓音。
「若是有人犯了我,不論對方是誰,我絕對會毫不手軟地反擊回去,即使玉石俱焚、兩敗俱傷,我也一定要討回公道。正因為我不怕死,即使當年流落街頭的我還非常年幼,由于太過狠辣,根本沒人敢靠近我,當然也就不會有人敢欺侮我。」
「直到被城主收養,進了城殿掌握軍權,面對那些高官大臣,我還是維持著一貫態度!二十多年來,沒幾個人敢向我討便宜。」他漫不經心地用長指卷起她一綹鳥亮的發絲,纏住了又放,放了又纏起。
即使他的語氣平緩,眼神平靜,手指的動作仍然在不經意間,泄漏了同樣輾轉復雜的心思。
諶霜濃垂下長睫注視著把玩她的秀發的男性大手,心中劃過一陣不舍的顫悸,小手暗暗地將他抱得更緊,似乎想將自己給揉進他的身體里面。
人人都懼怕他!
表面上,他是威風叱吒的。而她卻在他背後看見了那孤獨許久、令人心碎的寂寞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