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喻琦國中畢業後,因父親調職而舉家搬至北部,她想這輩子自己再也不可能遇見楊開陽了,心里不禁悵然若失,然她仍必須努力用功,準備參加即將來臨的高中聯考……
天……真的是好巧。
楊開陽變了很多,不只外表變,連內在的性格也變了很多。
考季是如此難捱好不容易等到放榜,幸好她順利考上志願學校。
在注冊那天,她竟意外發現那朝思暮想的身影,而且他還和她同班!
現在的他大概有一八幾吧,原本俊秀的長相在經過一年之後變成更成熟、更有魄力,但卻奇異地摻雜了一種不太正經的流氣,有點輕薄。
她不確定他是否還記得她,因為在班上的新同學中,他並未多看她一眼。
他是故意的呢,還是真的已將她忘記,她並不知道。但是她卻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依然喜歡著他,而且有句遲了一年的話一定要對他說,那就是——
對不起。
***
是玩笑吧?
從南部轉學到北部竟還能踫到以前的同學,楊開*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大概是昨天和羅致旋那票死黨混得太晚了,以至于一早就眼花的看錯人。他竟然以為自己看到了喻琦——他的黑暗過去。
那年在離開學校時,他就知道自己是也不可能再踏進校門一步了,因為那里已沒有他值得留戀的人,而且就算有,他也懷疑父母在看到報導後還會任他忍氣吞聲的待在那個「爛學校」就讀。
果真,第二天早報一落入父母手中,護子心切的他們立刻作了兩個決定讓他二選一,不是轉學就是到學校將一切事實攤開來講,而他選擇了轉學,轉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的陌生地方。
因為外表的醒目,他不管到哪兒都會不由自主的吸引女生們的目光,而才剛經歷過惡夢般初戀的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再被感情纏身,所以他變得輕浮,成了女生們最討厭的那種男生——沒有優異的成績,成天只會調戲女生、說大話的痞子。
也許他天生就是個做痞子的料,轉學不過兩個月便輕易的打碎了校內女生們所有的美夢,成了校內遭女生白眼的榜上第一名。
白馬王子成了白眼痞子,這感覺滿奇怪的,但卻讓他有種如魚得水的自由,所以不知不覺間他竟成了真正的痞子,更因此認識了一群一輩子的死黨。
人生至此,他好像才找到了真正屬于自己的立足點。
可是她卻在此時再度出現。
不敢再朝她望一眼,是為了趕走自己不正常的思緒——竟然以為他看到了喻琦,可是當講台上的學姊叫喚著同學領取注冊程序單時,「喻琦」兩個字卻著實將他震懾在當場,連自己的名字被喚到都不知不覺。
老天,真的是她!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怎麼會跑到北部讀書?
一直思考著這個毫無頭緒的問題,時間就在他茫然無頭緒間流逝,而最不可思議的還是原本空白的注冊程序單上竟都蓋滿了程序章——他竟注完冊了?
「楊開陽?」
正當他納悶自己是怎麼完成注冊的時候,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他輕蹙了下眉頭後,緩緩地轉身。
「你……還記得我嗎?」喻琦有些不安的盯著他問。雖然她知道來日方長,並不一定要在注冊這一天便與他相認,但是她真的不由自主。
楊開陽瞪著她,他萬萬沒想到她會直接跑過來跟他說話。要怎麼面對她,他根本就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呀!
「你……不認識我?」喻琦感覺心髒緩緩地被緊揪了一下。他不會真忘了她吧?
楊開陽依然瞪著她。
「我是喻琦,你以前在高雄的國中同學,你忘了嗎?」她忍不住提醒他道。
忘了?怎麼可能忘得了。楊開陽嘲弄的在心底道。
以前,為了忘記她,他曾逼迫自己和林詩雨拍拖,結果差點賠掉一生。而轉學後為了忘記她,他甚至于差點丟掉他這條小命。
最毒婦人心。
明明他連一根寒毛都還沒踫到,小瑤那蛇蠍美人竟然惟恐天下不亂的硬是要將白的說成黑的,害得羅致旋拼了命想將他殺了。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他永遠記得那一次自己有幾天下不了床,因為那可是他「學武」後第一次被人打得這麼淒慘的。當然,羅致旋也差不了多少,跟他同一天上床,同一天下床,賺了不少天假期——雖然是病假。
這種不打不相識的緣份還真是令人恨得牙癢癢的,不過他倒是也因此認識一群好朋友。
「你真的不認識我?一年多前我們還是同學呀。」他的沉默讓喻琦不住地提醒他。她真的不相信他會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同學?」他以為她根本不屑他。
「對,我叫喻琦。」她一頓,忽然皺起了眉頭,「楊開陽,你是不是發生過什麼意外,喪失了記憶力?」不然,才一年而已,他怎麼可能會對她完全沒印象呢?
喪失記憶力?真是個不錯的點子。
「喻琦?」楊開陽緩緩地松了眉頭,微微地挑高了一邊的唇角,以賊眼將她從頭看到腳,「照你這樣說,好像有那麼一點印象。」他痞痞地說。
「真的嗎?」喻琦心喜的問,但是他的態度卻又讓她不得不懷疑他是真的有印象,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像你這漂亮的美眉,我怎麼可能忘得了嘛!」
遺忘了一年的怒火幾乎在一瞬間就被他扇起,喻琦杏眼圓瞠的瞪著他色迷迷,毫不避諱直盯著她裙外的小腿的色眼,尖聲叫道︰「你在看什麼?」
「你有一雙漂亮的小腿,有沒有人跟你這樣說過呀?」他忽然抬頭以絕對柔情的口吻盯著她說。喻琦一時間訝然得說不出話,他剛剛說了什麼?
「我們來約會吧,」他忽然一笑接著說,帶點邪氣的眼眸中閃爍著興趣的光芒,「我從來沒跟擁有這麼漂亮美腿的女生約會過,一定可以讓別的男生羨慕死……」
一個布制背袋忽然朝他迎面飛來,不偏不倚的正中他門面,也打斷了他未完的話。
「你下流!」
背袋落地,楊開*一臉震愕的面對著一臉怒氣的喻琦,四周眾人則一片靜默地等著看戲,一出來得有些莫名其妙而且引人注目的戲。
「我下流?」他做了什麼?他根本什麼都還沒做好不好。
「你混蛋!」喻琦咬牙切齒的瞪著他迸聲道。
「我——」楊開陽伸手捏一捏差點被她砸扁的鼻子,一臉無辜的望著她。「為什麼我又下流又混蛋?我並沒有非禮你吧!」十足痞子口吻。
「你不要臉!」
「我不……」眉頭突然一皺,楊開陽忽然露出不正經的表情朝她嘿嘿笑道︰「你這說風就是雨的脾氣,不會是因為我只稱贊你的腿漂亮,而不是稱贊你的臉蛋漂亮吧?」
喻琦瞬間瞠大了怒火四濺的雙眼。
「啊,還更讓我瞎貓踫到死耗子呀。」他佯裝驚喜的驚呼了一聲道,「沒關系,如果你比較喜歡人家稱贊你的臉,我也可以從善如流的。」
說著,他還朝四周看戲的眾人聳一聳肩,雙手朝上一舉,要他們听听他是不是很上道。
「楊——開——陽!」
如果手上還有東西可以丟的話,喻琦絕對不會遲疑地再次朝他那張可惡的臉砸過去。
他到底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下流、不要臉了?即使真是喪失了記憶,個性也不會有這麼判若兩人的差異吧?
喻琦怒不可遏地瞪著他忖度著,可是不管怎樣,欠他的對不起她還是得還給他,免得一輩子被那三個字壓著,良心不安。
「你給我仔細听著,這話我說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再說第二次了。」她用力的吸氣,壓下怒氣沖天的火氣,打算趕緊將欠他的那三個字丟了就走,可是——
「那可不行。」楊開*忽然非常激動的叫道。
「為什麼不行?」她有些愕然的瞪著他激動的神情問,還有,他知道她要對他說什麼嗎?
「當然不行,人生這麼長,你的‘我愛你’就只說這麼一次,要我哈死呀!做人別這麼吝嗇。」他眼光一閃,一本正經的說道,眼底卻閃爍著隱藏不住的笑意。
「你——楊開陽,我要殺了你!」
他的神情和話語立刻讓喻琦已到臨界點的怒氣在瞬間爆發,她怒不可遏地握緊拳頭的朝他槌去。但是她才近身,拳頭尚未踫到他一根寒毛,整個人卻突然在他敏捷的身手下轉身,然後跌進他懷中,一個輕如羽毛的吻就這麼突如其來的落入她粉頰上。
喻琦渾身僵硬,腦袋中一片空白。
「啊,香!」
他真的是超級下流、不要臉!
喻琦迅速掙開他,轉身就是一巴掌,可是以他先前的敏捷動作,她失敗的機率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
手腕輕而易舉地被制住,她目露凶光的死瞪正朝自己咧嘴笑的他。
「真辣,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除了你的美腿外,我還喜歡你這火辣辣的個性呢?」
「楊、開、陽!」她要把他活生生地給拆了。「放開我!」
「等一下,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才放。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呢?」
再也抑制不住火山爆發般的怒氣,喻琦用力的往他腳板一踩。
「你去死吧!」
「哇啊,你謀殺親夫呀!」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楊開*抱腳大叫。
喻琦原本已經要走了,一听到他所說的話,氣不過又轉身給他另外一腳,然後見他唉叫的換腳抱,這才滿意的抬高下巴轉身離開。
混蛋!王八蛋!搞到最後他竟然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就敢調戲她,真是太過分了!
哼,她原本還想跟他說對不起,現在就算打死她,她也不會對那個混蛋說這三個字的。
可惡的他竟然敢偷襲的吻她,而且還是在這麼多人面前,而她甚至于為那輕輕的一觸失神……噢,可惡的混蛋,真是該死!該死!該死!
真是氣死她了!
***
梁子似乎在注冊那一天便結上了,兩人只要一踫面沒有一次是不斗嘴的。
楊開陽總是極盡以口舌來佔喻琦的便宜,而喻琦則每每被氣得七竅生煙,最後再以小女子動手不動口來挽回一局,一年多來沒有一次是例外的。
看在眾人眼中,他們是一對標準的歡喜冤家,但若問當事人之一喻琦的話,鐵定一腳送給你。
喻琦老說若不是她倒了八輩子霉,也不會遇見他。而倒了八輩子霉已經是夠倒霉了,她不可能會衰到倒十八輩子霉——和他湊成對。
如果她真那麼不幸的話,干脆拿面線勒死她、拿豆腐砸死她算了。
至于楊開陽則不改他佔便宜的本色,左一句結婚了一定通知你;右一句當然打是情罵是愛,讓別人以為他們小倆口是多麼的相愛,氣得喻琦整天發誓非殺了他不可。
而高一就在他們這樣水火不容的情況下度過了。
升上二年級,很不巧的他們倆竟又是同班,然而受夠他一年來言語上的輕薄,喻琦一改往日與他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的對峙,而以消極置之不理的態度對他視而不見,氣得向來笑容滿面的楊開陽難得露出心情不爽的模樣,直讓被低氣壓壓頂的同班同學好一陣子連喘口大氣都不敢。
可是最近班上的氣壓似乎有點改變了。
「楊開陽!」
就是這驚人的一嗚直沖破凌雲,打散了那片壓頂的低氣壓。
喻琦怒不可遏的一路由餐廳飆進教室內,朝坐在窗戶邊與女同學「拉咧」的楊開陽咆哮。
他該死的到底拿了那個公子梁矢璣什麼好處?竟然將她最要好的朋友給賣了!
北中校內名人榜多不勝數,好壞均有,其中花心榜榜首梁矢璣便身在他們的隔壁班。
對于花心之人,喻琦一向厭惡至極,可是基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原則下,只要梁矢璣不犯到她頭上來,她自然可以對他視而不見。然而最近那個花花大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錯了藥,竟然放著纏著他的一票花痴不要,反追起她的好友艾*。
艾*,一個標準民以食為天的小貧民,善良純樸的她哪玩得起王公貴族們無聊的游戲?
所以身為好友的她當然得兩肋插刀的為她奔走救命了,可是氣就氣在有個混蛋不懂救火,竟反倒助長火勢的在那邊扇起火來,簡直該死!
「楊開陽,你做的好事。」
看著怒氣沖沖朝他而來的喻琦!楊開陽不解的挑高了眉頭。
奇怪了,他最近既沒有拾金不昧,也沒有捐血一袋救人一命,更沒有參加饑餓三十的活動,他到底做了什麼好事,值得她「盡釋前嫌」的主動開口與他說話?不過不管如何,他還是很高興他們又可以恢復以往「打是情,罵是愛」的恩愛。
「親愛的小琦,你終于願意原諒我啦。」他欣喜的起身迎向她,補充道︰「我發誓以後絕對不調戲良家婦女,只調戲你。」
對于他們倆開學後的冷戰,大家都在猜導火線肯定是他不良的言行舉止所引起的,甚至于有人拿此來賭博,知道此事的他又怎麼能斷人財路呢?
「你去死!」
才近身一記巴掌立刻迎面而來,火爆佳人果真不是好惹的。不過楊開陽早已練成精,輕輕地往右邊一閃即輕而易舉的閃過了這一巴掌。
「才一和好就表現的這麼熱情,我會受不了的。」他嘖嘖搖頭輕道。
「你再給我要嘴皮子,」
「好,不耍嘴皮子。」他立刻從善如流的說,然後借以彎身捧起桌上已經吃了幾口的便當閃過她的第二掌,「那——吃飯沒?一起吃吧,我媽媽說這是愛的便當,你一口我一口吃了以後感情永遠不會散。」
周遭立刻響起一陣輕笑。
喻琦氣得咬牙切齒,可是她可沒忘了此番「自投羅網」的目的,她沉住氣。
「我問你,隔壁班的公子梁矢璣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把艾*給賣了!」
「咦,你說什麼?」楊開*裝傻。
「你不要給我裝傻,姓梁的早就告訴我了!」
「告訴你什麼?我把艾*賣給了他?可是我怎麼沒收到半毛錢呀?奇怪了。」他佯裝疑惑的問道。
喻琦咬緊牙關。「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和那公子搭上線的,但是如果你敢再向他泄漏一點關于艾*的事,你看我怎麼找你算帳!」
「唉!你真的誤會我了。」
「你敢發誓你沒向姓梁的說過半句關于艾*的話?」
楊開陽黑眸輕問了一下,嘴角突然微揚起他痞子的招牌笑容,若有所思的盯著她。「喂,你不是在吃醋吧?」
喻琦一呆,根本沒料到他怎會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吃醋?她吃誰的醋?
「我從來不知道你的醋勁這麼大,竟然連我對同學的一點關心、一點了解就能引得你大吃飛醋,可見你真的很愛我。」
「我……」他到底在講什麼鬼話?
「放心、放心,除了你之外,我是絕對不會特意去了解任何一個女生的。」他不讓她有機會開口的接著說,「就拿艾*來說,我也只知道她很愛吃而已,可是你就不同了。我知道你的生日、你電話、住址,知道你最愛吃的食物麻辣火鍋,最愛喝的飲料是鮮女乃,最喜歡的顏色是橘色,最喜歡的科目是英文,最喜歡的國家是瑞士……」
听著他如數家珍般的將她的喜好一樣不差的全說出來,喻琦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全身最傲人的是那雙美腿,最自卑的是上圍太小……」
「你給我閉嘴!」喻琦咬牙吼道,他到底是從哪里得到這些資訊的?
楊開陽朝她微笑,「現在你應該可以相信我,不必再吃艾*的醋了吧。」
「誰跟你吃艾*的醋?」
「啊?難道你是在吃梁失璣的醋?」他霍然雙眼圓瞠的叫道。
「我……」
「拜托,親愛的,你別亂想呀。」他誠惶誠恐的打斷她,「我敢拿我老爸的項上人頭發誓,我絕對不是Gay,真的,你可千萬不要亂擔心呀。」
他以假亂真的驚慌神情再度引來四周高低不一的笑聲,氣得喻琦連想都不想即抓起隨手可得的書本往他身上砸去。
「好球!」他神乎奇技的將它接住,隨即帥氣的將書丟還給所有人,「來,大丙,你的書,接住了。」「謝啦,不過下回可不可以請你的……呃,別亂丟別人的東西?」大丙瞄了喻琦一眼,聰明的避開了敏感的詞匯以免惹禍上身。
「抱歉,家教不嚴,下回一定改進。」楊開*也瞄了她一眼,然後一本正經地朝大丙道歉。
喻琦氣得發抖,緊握著拳頭恨不得自己學過拳擊,可以一拳將他揍扁,免得哪天真被厚顏無恥的他給氣死。
「我警告你,楊開陽……」
「不,親愛的,你怎麼可以搶了我的台詞呢?」他一本正經的打斷她說,「身為一家之主,為夫的得警告你,以後不準再隨便拿別人的東西亂……」
「你去死吧!」
他迅速地閃過再度迎面而來的課本,並在接住的同時間將未完的話說完。
「……丟我。」
課本、鉛筆盒、原子筆、立可白頓時在教室里滿天飛,凡是喻琦伸手可及的物品她沒一個錯過,直到丟到四周物品的主人以整個身體趴覆在桌面上以保護自己的所有物,她這才忿恨的停下來,以無比凶狠的目光瞪他。
不過楊開陽一點也不在意她凶狠的瞪視,反倒朝她眨眨眼,像是在告訴她他玩得很愉悅,謝謝她一樣,然後笑嘻嘻的一一拋還手中的物品給失主。
「來,統統有獎,接好嘍。」
看著他貓如聖誕老人般將懷中的禮物一一拋送出去,臉上還帶著燦爛無比的笑容,喻琦氣得差點沒吐血。
恨恨地轉身走,她發誓,有一天她非整倒他不可。
真是氣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