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問生死緣 第二章 作者 ︰ 古靈

清明前,宮家鏢局在同一天里一口氣嫁出三個大閨女,在無錫城,這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而且宮家鏢局局主的外甥女是嫁給名門世家,他自己的親生女兒卻下嫁給莊稼人,更是摔碎眾人的大門牙。

難不成宮雪菱不是宮孟賢的親生閨女?

不過,早上兩頂花轎分別被海家、夏侯家迎走之後,黃昏時,第三頂花轎離開宮家鏢局,眾人再次目瞪口呆。

第一輛滿載嫁妝的馬車已經出了城門,最後一輛都還沒啟程呢!

若是光計較嫁妝馬車數,陸家兩姊妹加起來都沒有宮雪菱一個人的嫁妝多,但宮如媚卻很反常的一個字也沒吭,只有她心里最清楚,是她硬偷了宮雪菱的未婚夫給自己的女兒,心虛的人哪敢抱怨。

不過這些都不關宮雪菱的事,一坐上花轎,她就開始回想是否忘了交代什麼?或者回門時她該補充交代些什麼——還沒過門就先想到回門了,就這樣心不在焉的被抬到新郎家、心不在焉的拜天地、心不在焉的被送入洞房……

「咦?我什麼時候被送入洞房里來了?」

撩起一角兒蓋頭巾偷看,官雪菱有點茫然,雖然屋子相當古舊,灰暗的土坯牆上一塊塊顯目的陳年老污漬,但櫥櫃家具都是嶄新的,還有大紅喜字和大紅喜燭,她又坐在鋪著鴛鴦被的新床上,不是新房才怪。可是……

她何時拜過天地了?

困惑的放下蓋頭巾,她聳聳肩。好吧,既然已經嫁過來了,她多少也該思考一下自己的問題了,譬如……

農家婦到底要干些什麼活兒呢?

不知道!

算了,那個不急,有空再來慢慢研究好了,至于眼下最緊急、最迫切的問題應該是……

她的夫婿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她又該如何伺候他呢?

他叫獨孤笑愚,今年二十五歲,種田為生,老家在西陲,之所以會大老遠跑到江南來,是因為這里稻禾一年可兩收,這些是爹爹告訴她的。

一般莊稼人都比較粗俗,想來要求也不高,應該不難伺候吧?

嗯,對,只要每天讓他吃飽飽、穿暖暖,衣裳洗得干干淨淨的,床褥保證沒有跳蚤,他應該就會滿足了。

這個容易,她只要……

才剛想到這里,突然,喀啦一聲,她听到門扇開啟的聲響,然後是另一聲喀啦,門又關上了,有人走到她面前,不動,大概是在打量她吧。

片刻後,那人不知從桌上拿了什麼東西,旋即,她的蓋頭巾被掀開了。

下意識的,她馬上抬起眸子想看看她的夫婿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粗俗人,但只一眼,她便傻住了。

如果眼前之人是粗俗人,普天之下就沒有半個文雅之士了!

如同天底下所有的新郎倌一樣,她的新婚夫婿——獨孤笑愚也穿了一身大紅,烏溜淄的發髻上束著紅發帶,手上還拎著掀蓋頭巾的秤桿,不過,他那端正俊挺的五官,頎長剛勁的身材,爽朗的英氣中又透著文雅的風采,這可就不是天底下所有的新郎倌都會有的。

尤其是他那雙眼,燦亮如星辰、清澈如流水,看人一眼似乎能看進人的心里頭去;還有掛在他嘴上那一抹笑,幾許興味、幾許戲謔,還有幾許揶揄,笑得宮雪菱不由自主的臉紅了起來。

「你沒有裹小腳。」

宮雪菱怔了征,順著對方視線往下瞄了一下,旋即縮腳嘟起小嘴兒,「真是對不起喔,我是大腳丫子!」臉不紅了,雙頰還氣唬唬的鼓起來。

「很好,我還真不想娶個連路都走不遠的老婆。」獨孤笑愚慢條斯理地說。

一听他說,宮雪菱方才想到她嫁的是莊稼人,莊稼人娶老婆是娶人工幫忙農事,可不是娶回家去純欣賞小腳的。

「沒問題,我一天可以跑上百里路!」施展輕功的話。

「那就不必了,我可不缺信差。」獨孤笑愚莞爾道,「餓了嗎?」他體貼的為她取下沉重的鳳冠。「可要用些點心?」

一整天連口水都沒得喝,不餓才怪!

宮雪菱也不客氣,大大方方的自個兒坐到桌旁去吃點心。「餓死了!」現在沒空害羞,她可沒興趣做第一個在新婚夜就餓死的新娘。「其實我娘本來也想替我裹小腳的,可是……」她俏皮的吐吐舌頭。「才裹兩天,我就又哭又叫,我爹和哥哥舍不得讓我受那種苦,于是聯聲向我娘抗議,我娘只好算了。」

「你不是宮局主的外甥女?」這是問句,可語氣卻是肯定的。

「不是,我叫宮雪菱,十七歲,宮家鏢局局主是我爹。」

「我猜……」獨孤笑愚慢吞吞的執起酒壺斟酒。「你表姊不願意嫁到種田人家來?」

「嗯嗯。」塞了滿嘴蓮子桂圓糕餅,宮雪菱說不出話來,只好用點頭代替。

「你又為什麼肯嫁過來?」

宮雪菱繼續大吃特吃,只把手伸出去,柔柔女敕女敕的一點兒也不粗糙,但那指間卻有些干活兒的繭。

「你不在意干粗活兒?」見宮雪菱直點頭,又比了幾個手勢,獨孤笑愚繼續猜測,「女人家該會的活兒你沒一樣不會的?」宮雪菱更用力點頭,獨孤笑愚唇畔笑意更濃。「那麼你應該不介意我把你那兩個陪嫁丫鬟送回去吧?」

宮雪菱聳聳肩,一手往嘴里塞餃子,一手胡亂揮兩下,表示無所謂!

于是,獨孤笑愚唇畔的笑意延伸到了眼里,「我想你並不了解農家生活究竟有多辛苦,或者……」一杯飲盡,眸底掠過一絲促狹。「我還是把那兩個陪嫁丫鬢叫回來幫你干活兒吧,大小姐!」

宮雪菱的眼楮馬上瞪大了,清清楚楚寫著憤怒兩個字,三兩下硬把嘴里的食物吞進肚子里去,沖口就罵。

「別叫我大小姐,我不是什麼大小姐!」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還用那種口氣,可惡!「還有,少瞧不起人了好不好?不管有多少活兒,姑娘我都干給你看!」

「是嗎?」獨孤笑愚嘴角怞搐了一下,旋即又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好吧,姑娘,那就等你受不了了再叫她們來好了!」

等她受不了?

太……太看不起人了!

宮雪菱頓時氣紅了臉。「要是受不了叫她們回來,我就是你孫子!」

獨孤笑愚眉梢子挑了一下,眼底笑意更甚,「這不太好吧?」他慢吞吞的又斟滿了酒杯,他自己的,還有她的。「孫子可不能替我生兒子。」

刷一下,宮雪菱的臉兒更紅了,像絢爛的晚霞,不過不是氣的。

「誰……誰要給你生兒子!」

獨孤笑愚把她的酒杯放入她手中,再端起自己的酒杯,示意她和他一起喝下,再慢條斯理的咧嘴笑開來。

「你是我老婆,你不幫我生,要誰幫我生?」

連脖子都染紅了,宮雪菱唬一下跳起來。「我吃飽了!」

默默注視著宮雪菱慌慌張張的褪下大紅新娘服,獨孤笑愚始終笑吟吟的,慢吞吞的斟酒、慢吞吞的飲酒,直到宮雪菱窩到床上去用被子把自己藏起來,他才仰首干下最後一杯酒,起身。

「那麼我也要睡了。」

他也要睡了?!

在哪兒睡?

跟她睡?

「不!」宮雪菱驚叫,掀被猛然坐起來,「我……我還沒吃……啊!」話還沒說完,人又被推回原位。

「你吃了,還塞得滿嘴像青蛙!」

「你才像青蛙!」

「好好好,我像青蛙,睡吧!」

「等等,我還沒吃飽!」

「是嗎?那現在換吃這個吧!」

「呃……唔!」

吃什麼?

吃不能咬,更不能吞進肚子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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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婦到底要干些什麼活兒,宮雪菱一點概念也沒有,不過她知道莊稼人都是早早睡、早早起,于是她決定要讓那個看不起她的夫婿瞧瞧她有多麼「能干」。

天剛亮,她就起床了。

左瞧右看,眼珠子到處飛……咦?她的夫婿呢?

兩眼繼續找,她急急忙忙模下床,雙腳一落地,嘴里不覺逸出一聲聲吟,下意識低頭看……「天!」血糊糊一片,如果不是娘親去世前就跟她提過這種事,她可能會當場嚇出三魂七魄!

她繼續聲吟,見小屏風旁有水盆,模過去想擰毛巾來擦拭……咦咦咦,水竟然是熱的!

不是吧,他不但已經起床了,還特地燒熱水給她淨身?!

呿,真沒面子,還說要讓那個看不起她的夫婿瞧瞧她有多麼「能干」呢,結果頭一早就讓他看扁了!

不過,這不能怪她,昨夜她好辛苦,情有可原……

但是,他好像比她更辛苦……

不對,她不但很辛苦,還會痛呢……

可是,可是……最後他好像比她更痛苦……

奇怪,既然那麼辛苦、那麼痛苦,干嘛要做那種事?

她困惑的想半天想不通,決定不再浪費時間想那種無聊事,先解決目前的狀況更緊要。

不能比他早起,至少要做一餐美味的清粥小菜給他稱贊一下。

于是,她急急忙忙淨好身、急急忙忙穿衣服、急急忙忙換掉初夜沾血的床單,再急急忙忙跑出臥室,定楮一看,她又呆了好半晌,然後泄氣的怞怞鼻子。

「可惡,居然連早膳都做好了!」而且是面餅和元麥糊粥,不是清粥小菜。

好,她懂了,種田人干的是粗活兒、使的是勞力,喝清粥不經餓,非得先填飽大餅才使得出力氣來。

沒問題,她明天一定會比他更早起床做大餅給他啃!

接下來,她以最快的速度用過早膳,然後洗碗、洗衣,整理家務、打掃屋子,把臥室、堂屋和客房都清潔得縴塵不染,順帶也把屋前的曬谷場清掃干淨,再下廚準備午膳。

起碼在這方面,她可以立刻讓她的夫婿另眼相看,讓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她不是那種啥事都不干,只會繡花捻琴的千金大小姐。

午時,當獨孤笑愚回來用膳時,她不禁有點發怔,因為獨孤笑愚變了個樣子。

斗笠、粗布衣褲、草鞋,袖管、褲腳全卷高了,連濃密的頭發也懶得挽髻,只隨便用條布帶束在腦後而己,徹頭徹尾莊稼人的模樣。

他要不是莊稼人,她的腦袋就拎下來任人踢!

「午後有空去整理一下客房和倉庫吧!」

看到家里整理得干干淨淨的,他沒吭半聲,用過她精心調理的午膳,他也舍不得吐兩句稱贊,直到臨出門前,他才笑吟吟的丟下這麼一句話。

小氣,就會使喚人,也不懂得要稱贊人家一下!

待他一出門,她便氣唬唬的沖到客房,門一打開,她怞了口氣,整個人跪到地上去,差點哭出來。

滿滿的一屋子,一箱箱、一櫃櫃,全都是她的嫁妝,她不整理,誰整理?

好半晌後,她才噙著淚水踏入客房內,開始翻箱倒櫃的檢查那一箱箱、一櫃櫃到底是什麼東西,听獨孤笑愚的口氣,似乎倉庫里也有。

真是該死,要把它們整理到哪里去呢?

黃昏時,當她在燒柴準備洗澡水、切菜料理晚膳時,腦子里還在絞盡腦汁苦苦思索,那麼多東西到底要塞到哪里去?

啊,對了,明天一定要比他更早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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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天未亮,宮雪菱就醒來了,側身一看……

「不會吧?!」

她連滾帶爬的跌下床,不相信的再左看右瞧……

「可惡!可惡!他又比我早起床了!」

隨便套上衣裳,連被褥也懶得折疊,她埋頭便往外沖,一出房門便愕然止步。

「醒啦?」手里端著一鍋稀飯,獨孤笑愚恰好從廚房出來,一見到她便笑吟吟的招呼她用膳。「剛好,來用早膳吧!」

如果不是家教良好,她一定會月兌口說幾句人之初。

「請問丈夫大人,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起床的?」她咬牙切齒的問。

「我向來習慣寅時不到就起床。」獨孤笑愚笑咪咪的回答她。

「寅時……」她有點窒息的咽了口唾沫。「不到?」好吧,她知道了,莊稼人總是比早起更早起。

行,明天她一定會比早起更早起更早起!

她下定決心的端起飯碗,眼角不經意往旁一瞥,怔了怔,飯碗又放下了。「你要出門嗎?」現在才注意到剛剛沒注意到的事。

他又不一樣了。

玉色寬袖襯衫,寬腰帶,頭發雖未挽髻,但整整齊齊的用一條玉色發帶束于腦後,風度翩翩、瀟灑自若,怎麼看都不像是莊稼人。

他要是莊稼人,她的腦袋就拎下來任人踩!

獨孤笑愚笑嘻嘻的端碗執筷。「不只我,你也要。」

「我?」宮雪菱用筷子指住自己的鼻子,再猛搖頭。「我才不出門呢,客房和倉庫里還有一大堆東西要整理,我哪有空出門!」

「客房里的東西可以不動,但倉庫一定要空下來。」

「還是要整理呀!」

「那麼……」獨孤笑愚笑嘻嘻的。「大小姐,要不要把陪嫁丫鬟叫回……」

「謝謝,不必,」宮雪菱恨恨的橫他一眼,用力夾起一筷子肉絲炒木耳塞進嘴里。「我自己就可以了!」

膳後,說要出門的獨孤笑愚卻沒有出門,閑閑的喂起雞鴨來了。

對了,喂雞喂鴨應該也是她的工作,宮雪菱暗暗記下來,然後又跑到客房里去整理她那跟山一樣多的嫁妝,但沒一會兒,她又跑出來了。

「夫君、夫君,好多……」

「別,別那樣叫我,」獨孤笑愚滑稽的挖挖耳朵。「叫我的名字吧!」

宮雪菱怔了一下。「笑愚?」

「嗯,嘲笑的笑,愚蠢的愚。」

「……你在嘲笑我很愚蠢嗎?」

獨孤笑愚嘴角揚起,笑得可惡。「也許。」

竟敢嘲笑她,她哪里蠢了?

「可惡,才不叫你笑愚呢,我要叫……叫……笑哥!」

「隨便,別叫夫君、相公之類的就行了。」

「好嘛,不叫夫君,也不叫相公,叫……」頓住,拉嘴詭笑,先吸一口氣,再嬌滴滴的喚一聲,「笑哥∼∼」尾音拉到天邊去,嗲得讓人從頭頂麻到腳底,再多來幾聲,保證當場翻白眼、吐白沫。

獨孤笑愚不由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猛搓手臂,搓下一地雞皮疙瘩,每一顆都比綠豆還大。

「干嘛?」

宮雪菱竊笑不已。「有好多好多布料呢,干脆我幫你家人做衣裳吧,你家有多少人呢?」

「我家?」獨孤笑愚又笑了,還笑得兩眼都眯了。「除了我爹和娘之外,我有五個姊妹,兩位姊姊和一個妹妹都嫁人了,只剩下兩個妹妹在家里。另外,我爹是老大,他下面還有四個弟弟,二叔有三個孩子,四叔和六叔都各有六個孩子,七叔有四個孩子,嗯,暫時就這樣。」

暫時……就這樣?

難不成還會再往上堆積?

「千軍萬馬!」宮雪菱有點吃驚地喃喃道。「但,為何沒有三叔和五叔?」

眼簾半闔,「是姑姑。」獨孤笑愚輕輕道。

宮雪菱恍然大悟。「原來是姑姑!」應該都嫁出去了吧?「好吧,那我先幫你做幾件衣裳,還有被褥、枕頭;再替你家人做衣裳……」一邊說一邊往回走。「唉,我看那些布料一輩子都用不完了!」

「老婆。」

「嗯?」

「回來!」

宮雪菱停步回眸。「干嘛……啊,二哥!」

遠遠的,從竹林子那頭彎過來的正是宮仲書,他的步伐相當迅速,很快就來到他們面前,一雙關切的目光忙著在宮雪菱身上溜轉。

「小抹,你好嗎?」

「我很好啊,」宮雪菱有點困惑。「二哥,你怎會來了?」

宮仲書瞄一下笑吟吟的獨孤笑愚,無奈的嘆氣。「忘了嗎?今天是第三天,我來接你回娘家吃飯呀!」

「啊,對喔!」宮雪菱猛拍額頭。「三朝回門,我真的都忘了!」

宮仲書搖搖頭。「你忘了,妹夫反倒沒忘。」

「我準備好了,」獨孤笑愚笑咪咪地說︰「你也去準備一下吧!」

「可惡,你故意不提醒我!」宮雪菱先用力捶他一下,再轉身跑回屋子里去。

見他們成親不過兩天就會「打情罵俏」了,宮仲書這才稍微放心了一點。「妹夫,我爹要我問你一下,真不能留下那兩個陪嫁丫鬟嗎?」

「莊稼人不作興讓丫鬟伺候。」獨孤笑愚淡淡道。

「可是……」頓了頓。「呃,好吧。」爹說不能勉強,他只好打住。「嗯,對了,你覺得我妹妹如何?」

獨孤笑愚的笑容又抹深了。「很有趣。」更正確的說法是︰很好玩!

「有趣?」宮仲書錯愕的怔了一下。「哪里有趣?」

獨孤笑愚想了一下。「她不像一般千金大小姐。」

「她從來就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宮仲書有點惱怒的重重道︰「老實告訴你吧,她呀……」

為了要讓爹爹放心,宮雪菱特地花了點時間打扮,待她出現時,獨孤笑愚早已從宮仲書口里得知宮雪菱不知多少嬰兒秘辛、童年秘辛、少女秘辛,以及管家婆秘辛,當然,他也知道了宮雪菱為何願意下嫁到農家來的真正原因。

「好了,我們快走吧,太晚不好。」

「嗯,走吧!」

「啊,對了,要帶過去的禮物呢?」

「早備妥啦,大小姐,等你想起來就來不及啦!」

「……」

「哎!」

某人又被狠狠揍了一拳,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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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會在娘家踫上同樣要回門的兩位表姊妹,沒想到只有她回到鏢局里。

「你姑姑說要在驢馬行那兒設宴。」宮孟賢解釋。

「為什麼?」

「我也不明白,不過既然她那麼說,就隨她喜歡吧,橫豎是她的女兒,我也管不著!」

「誰說管不著,她們的嫁妝都是爹幫她們準備的耶!」宮雪菱喃喃嘟囔,忽地雙眸一亮,喜滋滋的咧開嘴兒。「不過正好耶,還有二道客、三道客得請,爹就趁這機會幫姑姑他們搬過去吧!」

「我正是這麼打算。」宮孟賢頷首道。

「那……」宮雪菱遲疑一下。「百曉會那邊呢?」

「賠了一筆銀子,」宮孟賢神情自若地說︰「少會主仍會娶他的未婚妻作妾,但若他的未婚妻有了你表哥的孩子,你表哥就得娶人家。」

宮雪菱懷疑的斜睨著宮孟賢。「只賠銀子而已嗎?」

宮孟買模模她的腦袋。「還有蘇州的布莊。」

「蘇州的布莊?」宮雪菱驚呼。「但那是我們收益最好的店鋪呀!」

「財去人安樂,」宮孟賢不在意地微笑。「難道你寧願大家卯起來干一場?」

宮雪菱啞口無言,片刻後才忿忿跺腳。「可惡!可惡!表哥最可惡了!」

「沒什麼好氣的,事情既已解決就算了吧!」宮孟賢又憐愛的柔柔她的腦袋,而後轉向獨孤笑愚。「來,女婿,該開席了,請上座吧!」

「岳父且請稍待。」獨孤笑愚一面說著,一面轉身從帶來的禮物中挑出一大一小兩只木盒子,雙手呈遞給岳父。「小婿不曾納采,也未行聘,這兩樣禮物是家母交給小婿下聘用的,不敢說是後補,尚請岳父笑納。」

不貪禮物,只為他的有心,宮孟賢很高興的接過來,「那麼我就收下了。」順手打開,不經心的表情瞬間一掃而空,換上吃驚萬分的瞪眼。「這……這……女婿你怎會有這種東西?」

那兩只木盒子里,一只里頭放著一支羊脂白玉的圓形器皿,玉質細膩、光澤滋潤,工細壁薄,因而十分透明,即便是外行人也看得出是價值菲薄的玉器。

而另一只小一些的木盒子里頭的東西就更驚人了,那是一對滑女敕沁涼的翡翠鐲子,濃郁均勻的艷綠中透著鮮麗明亮的陽綠,宛如純潔少女般柔膩細致,晶瑩剔透、毫無瑕疵,而且清澈如水、透明如冰,放在手心之上,掌紋清晰可見,恐怕宮雪菱所有的嫁妝加起來都不夠買半支這種珍品等級的鐲子。

「家叔是玉石商,在西陲的老家里,這種玩意兒多得是。」

宮孟賢更是驚訝,沒想到一個普通莊稼人竟是這般富有,居然說家里多得是這種罕見的珍品。

「那麼,呃,這鐲子,我想應該給菱兒……」

「這就不必了,家母尚有許多要送給媳婦兒的珍寶首飾,那些,咳咳,比這翡翠鐲子更要好。」

比這鐲子更要好?

宮孟賢愕然怔住,已經想像不出獨孤笑愚的家境究竟有多富有,就算不是豪富,至少也是大富。

那他干嘛要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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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賭一口氣,宮雪菱一天比一天早起,好不容易在三朝回門過後幾天的某日清晨,她終于比獨孤笑愚早一刻醒來,躡手攝腳下了床,她回頭看仍在沉睡中的夫婿,得意洋洋。

嘿嘿嘿,她終于比他早起了,這下子看他怎麼哭!

獨孤笑愚沒有哭,他甚至沒吭半聲,笑吟吟的用過早膳後就下田去了,不過臨出門之前,他又「撂」下了一句話。

「倉庫整理好了?」

「不用整理,我請爹來載回去,暫放在鏢局里。」

「好,那麼你有空就清理一下豬舍吧!」

豬舍?!

宮雪菱頓時傻眼。怎麼著,原來豬舍也是她負責的嗎?

呃,也是啦,他負責下田,家里的工作當然是「全部」交由她負責,這麼說起來,不只豬舍,還有牛舍、雞寮、鴨寮,屋右的菜園子,屋左的瓜田……

老天,她又不像觀世音菩薩有八只手,哪里做得完!

宮雪菱怔愣的呆了好半晌,終于咬咬牙,毅然卷起袖子,拉起褲管,再拖上一把竹掃帚,好像拉著大關刀似的大步走向「戰場」。

既然他干得來,她也干得來!

結果,當中午獨孤笑愚回來用午膳時,不見半粒米,只見宮雪菱仍在豬舍里奮戰不懈,還氣勢洶洶的舉著竹掃帚和大豬公對峙,好像兩軍對陣一樣,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請」那幾頭又肥又蠢的笨豬讓開一下,好讓她清理它們的糞便,她總不能一掌劈死它們吧?

眼看她從頭到腳一身豬糞好不狼狽,獨孤笑愚再也忍俊不住,豁然大笑。

老爹說得沒錯,娶老婆的確是要靠緣分,大老遠從西陲到江南來,他果然踫上了他的緣分。

這個小妻子,他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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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熟能生巧,牢成久慣,三個月後,所有該她負責的工作,宮雪菱終于能夠應付自如,從容不迫的一一完成,從家務到雜務,從菜園子到畜生,每一樣她都處理得妥妥當當的,就連她自己都不能不佩服自己。

簡直就是神!

沒想到她還沒來得及向夫婿炫耀一下,獨孤笑愚竟然搶先一步又「撂」下另一句更殘忍無情的話……

「得開始收割了,從明天開始,你跟我一起下田。」

下田?!

她要下田?

她?

下田?

「等等、等等,我不是只負責家里的活兒嗎?」宮雪菱大聲抗議。

「農忙時,農婦也得下田幫忙。」無論何時,獨孤笑愚都是笑吟吟的,不過這時看上去倒有點像是在幸災樂禍。

「那家里的活兒怎麼辦?」

「我會幫你,什麼都能等,就是割稻等不得,割完早稻之後還得接著馬上種晚稻呢!」

夫婿說的話就是天理。

沒法子,宮雪菱只好趕鴨子上架,戴上斗笠,拎著鐮刀陪獨孤笑愚一起下田,開始她淒風淒雨淒慘慘的一個月。

割稻、打谷又曬谷,鏟秧苗、挑秧苗再插秧苗,先不說宮雪菱根本是一竅不通的生手,第一腳踩進宛如爛泥巴灘的田地里,剛剛才了解何謂舉步維艱的含義,還沒跨出半步就整個人噗一下趴進泥漿里。

也不提她頭一鐮刀割下去沒割著半根草,卻差點先割斷自己的腳脖子,或者盛夏的艷陽有多麼熾熱猛烈,隨便曬一會兒就可以曬得你暈頭轉向、腦袋焦黑,還要被嘲笑說她插秧就像是在「釣黃鱔」。

以上那些都不算什麼,最辛苦的是幾乎整日里都必須彎著腰,透早趕到透夜,久久才偶爾挺那麼一下腰桿子,隨即又彎下去繼續工作,這樣幾天下來,宮雪菱都快變成老枯樹了。

「我幾歲了?」

「……十七。」

「不,七十。」

駝著千年挺不直的背脊,宮雪菱吃力的拖著兩條腿爬進臥室里,撲通一下跌上床,再也起不來了,她的聲吟聲與獨孤笑愚的大笑聲,再搭上屋外的蟲鳴蛙叫,可熱鬧了。

可惡,竟敢嘲笑她,好,讓他嘻嘗巴豆湯的滋味!

不過,得等這陣子農忙過後再說,不然就得靠她一個人撐場,等她撐完全場,小命大概也被收走一半了。

嗚嗚嗚,她的腰!

孰料農忙才剛過去,宮雪菱還沒有機會讓獨孤笑愚嘗嘗把腸子拉出來的滋味,獨孤笑愚的另一道「命令」又下來了。

「此刻正是芋頭發育產子的時候,我們得給芋頭培土施肥。」

「我們?」

「對,我們。」

「你,還有我?」

「對,我,還有你,不然還有誰?」

夫婿說的話都是歪理!

不過……

「好吧,我們就我們!」嗚嗚嗚,不听不行。

于是,挑秧苗改為挑肥,她又下田去了,不過這回是芋頭田。

芋頭田就在水稻田邊,給芋頭施肥培土說簡單是很簡單,只要在芋根兩側挖兩道小溝,把掘出的泥土培在芋頭根部就行了。

說不簡單可也不簡單,得先在芋頭的根部培上一層厚厚的農家畜肥,才能把兩邊挖出的泥土蓋上,這樣一整天蹲下來,別說臭得她只想找個好時機昏倒給他看,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她還能搞什麼鬼?

這樣又忙活了好一陣子之後,好不容易,田里的活兒都忙完了,她終于可以回家養精蓄銳,好好估算一下到底該給夫婿嘗嘗多濃的巴豆湯?

不料她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獨孤笑愚竟然主動說要放她假。

「以後你粗重的活兒都不要做了。」

「為什麼?」他終于找到良心藏在哪里了嗎?

「因為……」獨孤笑愚笑嘻嘻的自她身後環住她,先偷親她一下,再撫上她的小月復。「你有身孕了。」

嘖,他知道了!

她原想過兩天再給他一個驚喜的說,譬如當他拉肚子拉到連腸子都快拉出來的時候,也可能被逮到是她搞的鬼,到那時再告訴他才是最好的時機不是嗎?

「那誰負責那些活兒?」

「我,」獨孤笑愚粗糙的大手在她小月復上輕輕游移著。「以後我會早點回來干那些活兒,你累了就多歇著。」

難得他如此溫柔,宮雪菱不禁醺醺然的有點陶醉。

成親近半年,其實他們相處的機會並不多,因為他有他的工作要完成,她也有她的活兒要干,一個在田里、一個在家里,每天從早忙到晚,幾乎沒有一刻休息。

不過當他們上床之後,他總是會跟她聊聊西陲老家的事,他的爹娘、他的叔叔們、他的姊妹,和他從小玩到大的同伴,還有他們住的村莊是什麼樣子的,他們的生活又是什麼樣子的。

說實話,他所敘述的一切都很平凡,幾乎走到哪里都可以踫上同樣的事,然而再平凡的生活細節一旦經過獨孤笑愚的嘴就變得格外生動有趣,活靈活現的展現在她眼前,使她油然生出一股向往之情。

「笑哥。」

「嗯?」

「你家並不窮對不對?」

「嗯。」

「不需要你特地跑到這里來種田養家對不對?」

「嗯。」

「那你怎會舍得離開那樣美好的地方到這邊來呢?」

「……老實說,我是被趕出來的。」

「耶?被趕出來的?」枕在獨孤笑愚肩窩上的小腦袋驚愕的拔開。「為什麼?你干了什麼沒天沒理沒良心的勾當嗎?」

獨孤笑愚聳聳肩,把她的腦袋再捉回來放回他的肩窩上。

「因為我老拖著不肯成親,所以我爹要我娶了老婆、生了兒子之後才能回去。」

「啊,我懂了,因為你是獨子對不對?」

「事實上,獨孤家代代單傳,不只我是獨子,我爹也是獨子。」

「原來如此。」宮雪菱了悟的低喃。「看來我得努力一點,快快生出個兒子來,我們才能夠早點回你老家去。」

笑吟吟的眸子溜下來望定她。「你想跟我回西陲?」

宮雪菱兩眼往上瞅,恰好迎上他的目光,「嫁雞隨雞飛,嫁狗隨狗走,我都嫁給你了,不應該跟你回老家去嗎?」她奇怪的反問。

「你不會舍不得離開江南?」

「當然會舍不得,不過,魚與熊掌是不能兼得的,人總得要舍棄一些,才能夠得到另一些,不是嗎?」

的確,有所得必有所失,有所失也必有所得。

獨孤笑愚深深凝視她片刻,那慣常掛在他唇上的笑意益發深濃,還透著一股若隱若現的溫柔。

「那麼,等你生了兒子之後,我們就回西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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