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芽被元達拖去一家名牌精品服飾店,被迫換掉一身灰撲撲的套裝。
穿上一襲象牙色的洋裝後,他滿意地點點頭,她卻驚駭地搖搖頭。
「這套很美。」他下評語。
「這套很冷。」她瑟縮著,瞪著鏡子里穿著露肩洋裝的自己。
店里有暖氣,可是她一走出去鐵定會凍僵。
「小問題。」他莞爾一笑,對專櫃小姐一彈指,「給她一件銀貂大衣,不要太長,到腰上面一點點。」
她很年輕,年輕自然有一股明亮清爽的氣息,銀貂短大衣能襯托出這一點,並且增添一點嬌貴誘人的味道。
「銀貂大衣?」彌芽听得目瞪口呆。
專櫃小姐滿面堆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設計簡單迷人的銀貂短大衣。彌芽這才知道,銀貂並不是銀色的,而是銀灰色的毛在最頂端有點雪白,像是落了一層雪在上頭一樣。
好美……
「我不能穿,謝謝。」她堅決搖頭。
「為什麼?」元達有一絲訝異。貂皮大衣不是女人的最愛之一嗎?尤其是這珍貴又稀有的銀貂。
「我不能把活生生的動物毛皮穿在身上。」
「活生生?-已經死掉了。」他困惑的看著她。
「那更嚴重,我不能穿著死掉的動物毛皮在身上,還一副炫耀得意的踐樣。」她非常嚴肅的說。
他柔著眉心,又好笑又想罵人。
「那麼-就不要露出一副炫耀得意的-樣就好了。」他努力平心靜氣地說服她。
「對不起,我沒有說清楚。」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憐憫地道︰「你不覺得銀貂很無辜嗎?-們本來在雪地里好好的散步,就為了某個貴婦人突然想到——『對了!不如弄件銀貂大衣來穿穿吧!』然後-們就莫名其妙被逮來做貂皮大衣,如果你是銀貂,你嘔不嘔?」
元達沒有回答,因為他已經笑到不支了。
專櫃小姐則是一臉尷尬又悻悻然地站在旁邊,還得陪著干笑。
「哈哈哈……」他捧月復大笑,還越笑越大聲.
彌芽不禁惱羞成怒,「你認真一點好不好?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
「抱歉,哈哈……」他拭去眼角笑出的淚水,努力控制自己。「但這真是太好笑了,-講話的方式……真的太好笑了。」
她翻了翻白眼,「很高興我的話非常『可笑』。」
搞什麼?她是小丑專門要寶逗少爺開心的嗎?
元達總算稍稍止住了笑,但眼角笑紋卻依舊清晰可見。「好吧,不穿貂皮大衣。小姐,麻煩-再去取一件開希米爾雪白大衣。小艾,穿羊毛就沒關系了吧?」
「只要那些羊寶寶還活得好好的,我就沒意見。」
他雙眸笑意閃耀,深深地凝視著她,「-……很不一樣。」
「我知道。」她有一絲氣餒,「在你眼里,我活像個怪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輕輕撥撫著她耳際的發絲,柔聲道︰「-很不一樣,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像-這樣的女孩,老氣橫秋又拘謹得不得了……」
「你這是在稱贊我嗎?」她一臉懷疑。
但是他的指尖是那樣地溫柔……彌芽的心起了陣陣漣漪,不,豈止漣漪,簡直是大漩渦了。
「我還沒說完。」他揚唇一笑,「-很像小老姑婆,卻又有很天真的一面,-的談吐有智能,全然不像一個只有二十歲的少女,還有-的很多見解……很奇特,但也很有意思;總而言之,我覺得-很特別。」
她又開始呼吸急促喘不過氣來了。
「謝、謝謝。」她低下頭,不敢看他的雙眼。
……不看你的眼,不看你的眉,看了心里都是你,忘了我是誰……
專櫃小姐捧來潔白柔軟的羊毛大衣,破除了他們之間的魔咒。
「穿上這個吧,很暖和的。」他接過大衣,親自為她穿上。
彌芽乖順地穿好,覺得身體與心坎里都暖烘烘了起來。
「謝謝,我明天洗好再還給你。」她輕聲道.
「不用還,這是禮物。」他嘴角往上揚,牽著她的手往外走。「我們還有下一個地方要去。」
「禮物?不,我不能接……」
「走吧,-忘了老板說了算?」他輕笑,又拍了拍她的頭。
「可是……」
「再說可是,我就要在街上吻-了。」
彌芽總算閉上嘴巴,小臉迅速紅了起來。
他們接下來去的地方是造型師那里,一個彌芽只有在電視上看過的造型大師走出來,熱烈地和元達握手問好。
「放心,我一定會把她變成一個大美人的。」他對她眨了眨眼,「要對我有信心,小美女。」
她暈陶陶的——呵呵,真會講話。
元達的神情卻有一點不悅,他大皺眉頭,像極了滿臉醋意濃厚的丈夫。
「-的肌膚好細致……」造型大師悄悄靠近她耳邊,「-一定是元達非常在乎的人,我從來沒有見他表情這麼猙獰過。」
彌芽心髒狂跳,卻死鴨子嘴硬也不敢承認。「他臉色很難看大概是因為,怕我人丑搽粉也上不了台面。」
「嘿,-對自己太沒自信-!」他嘖嘖搖頭,「不然-也對我的技術有點信心吧?」
「我當然很相信你,我只是……」
「做造型不必交頭接耳那樣靠近吧?」元達發現他不用假裝,就真的很不爽。
只要一看到造型大師的臉龐和手指靠得她那麼近,他就莫名一陣怒火中燒。
造型大師不禁噗地一笑,又連忙忍住。「衛總經理,放輕松一點,我很快就好了。」
「對,我們趕時間。」他橫眉豎目的說。
彌芽眨了眨眼,她從來沒有看過衛元達這種表情,他好象……真的在吃醋一樣。
但這怎麼可能呢?
她想來想去想了很久,直到吹風機的聲音消失,還有不用再下意識地接受「來,抿一抿唇。眼楮盡量往上看,對。臉側過來一點點。」的指令做動作後,她忽然發現四周怎麼變得好安靜。
「怎麼了?」她迷惑地問道。
造型大師親自從助理手上拿過大鏡子,對她滿意地微笑,「來,-自己看看。」
她一抬頭,瞬間驚呆了。
這……這是她嗎?
眉目彎彎如黛,眼兒迷蒙如秋水,細致帶點嬌媚的臉頰和色若櫻桃的唇瓣;及肩頭發在腦後綰成一個亮麗的花髻,用一柄閃閃水鑽發夾簪住。
她茫然地望向元達,發現他正目不轉楮地盯著自己。
「羅杰斯,你是天才。」他贊嘆道。
「謝謝,我知道我是。」羅杰斯開心地承認。
「我覺得很不真實。」彌芽眨眨眼,有點害怕把睫毛上那層銀色亮粉弄掉了。「這太美了,一點都不像我。」
「我是灰姑娘的神仙教母。」羅杰斯鼓勵地拍了拍她肩膀,燦笑道︰「別懷疑,這的確是。我還是要說那一句至理名言︰『沒有丑女人,只有懶女人』。」
她訕訕地笑,「我知道我是夠懶的,我甚至連支口紅都沒有。」
「女人怎麼可以沒有口紅?!」羅杰斯大驚失色,連忙拍了拍掌喚來助理,「Lee?拿那一套新的CD粉彩組來。」
彌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又向元達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他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還是但笑不語。
「來,這套粉女敕彩妝組送給-,里頭有十色唇彩、六色腮紅與八色眉筆,還有粉底與睫毛膏等等,很不錯,是廠商送給我的上等貨。」羅杰斯接過送給了她。
她受寵若驚,「謝謝,但是我不能收,這太貴重了。」
「這是禮物。」羅杰斯手-腰看著她,「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看他態度那麼堅決,彌芽只好猶豫地收了下來,並綻開一朵羞怯感激的笑。
「謝謝。」她再次感謝。
「好了,時間差不多,我們該走了。」元達不知怎地煩躁起來,堅定地握扶起她。「羅杰斯,我欠你一個人情。」
「不,這是我的榮幸。」羅杰斯優雅地一欠身。
彌芽坐上元達的車,渾沌的腦袋遲遲未能清醒運作,從剛剛到現在所發生的事是她從未經歷過的,尤其瞪視著照後鏡里的自己,她像是在看另外一個人。
「坐好,我要開車了。」元達表情很不爽地將她按在座位上,粗魯地抓過安全帶,喀一聲重重地扣住。
「你……你在生氣啊?」她小小聲問,困惑而擔憂。
「沒有。」他哼了一聲,目光望向站在門口朝他們揮著手的羅杰斯,忍不住飛快地發動引擎,腳下猛一踩油門。
車子發出低咆聲,像箭一般射出去,彌芽嚇了一大跳,臉色發白地緊緊抓住車門把手。
「小、小心點,開慢一點好不好?」她結結巴巴提議。
「不好。」他的手掌穩穩地握住方向盤,神情還是非常不對勁,濃眉打結。
媽的,他又在生什麼氣了?他問著自己。
就因為羅杰斯那一雙修長、色迷迷又不安分的雞爪在她臉上模來模去嗎?
去他的,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為了這種小事生氣。羅杰斯是造型師,他愛在彌芽臉上怎麼模就怎麼模,只要能夠令她煥然一新,美麗出眾。
而他的確也做到了。
元達低促濃重地喘了一口氣,對前面一輛慢吞吞的老爺車狂按喇叭。
「你你你……冷靜點。」彌芽看得心驚肉跳,許多關于超車惹來槍擊殺機的社會新聞一樁樁沖進她腦海里。
「我很冷靜。」他就連瘋狂超車的時候都面不改色。
沒有人比他更有自制力,更懂得冷靜了。
「可是你現在的樣子,不像是……很冷靜。」她緊緊抓著把手,憋著的氣連喘都不敢喘。
她還有好多事要做,還不想死呀!
「閉上嘴巴,-好吵。」他惱怒地瞪她一眼。
她登時噤若寒蟬,緊閉嘴巴。
惹火他奸像會死得更快一些……
奔騰竄流在胸口的莫名煩悶氣惱並沒有這樣就停止,元達倏然將方向盤一轉,油門一踩,車子猛地在路邊停了下來。
「你停車做什……」她話還未說完,他就已經俯下頭狂野地吻住她的唇。
她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一時之間,幽靜的車廂內就只听見喘息和聲吟聲,火熱激動得仿佛連車身都發燙冒煙了。
直到把她唇上的口紅都吃得干干淨淨後,元達這才用力地放開她,低喘沙啞地道︰「現在好多了。」
「啊?」彌芽暈陶陶地癱在椅背上喘著氣,胸口微微起伏著。
腦袋瓜糊成了一團,她根本沒听懂他在說什麼。
「我們可以出發了。」他恬恬猶有芳香的她的唇蜜,心滿意足得像頭吃得很飽的獅子。
他的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全被這懲罰性與宣誓佔有性的一吻給驅離得干干淨淨了。
元達沒有意識到自己突如其來的怪異心情與舉動,兀自得意洋洋的瞥了一眼尚未自激情中醒來的彌芽,愉快地微笑著。
很好,她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牽著走,隨著他的拍子起舞……
這個結果令人滿足,非常、非常滿足。
「對了。」他又想起一件事,輕松的笑容消失,皺眉道︰「如果羅杰斯打電話給-,要-擔任他造型發表秀的模特兒,-死活都不能答應。」
「呃?」彌芽眨了眨眼,這才回過神。「造型秀?不可能吧,我又不是美女也不是明星。」
「對,-要記住自己其貌不揚,所以千萬不要給那只大野狼任何一丁點的機會。」他恐嚇威脅道︰「否則我就停掉-的『薔薇心事』。」
「這又跟我的『薔薇心事』有什麼干系了?」她忍不住叫了起來,有些生氣地道︰「你不可以這樣無限量地加條件威脅我。」
「我當然可以。」他傲然地道︰「因為-和『薔薇心事』都是我的。」
「我和『薔薇心事』都是……」她呆住了,腦袋轟地一聲,像是鍋爐過熱到爆炸了開來。
心髒也開始狂跳、狂跳、狂跳……
元達滿意地看著自己剛剛扔下的那顆炸彈,心情愉悅得幾乎吹起口哨。
他果然沒有騙她,這是一個家庭聚會。
相較于她家的人口簡單,他家簡直就是電影「我的希臘婚禮」里頭的那一大家子希臘人。
統統都是衣著昂貴品味高雅,卻熱情洋溢的親朋好友,老的小的中年的年輕的……人人皆輕松閑適地吃著美食、喝著香檳,邊聊天談論國家大事或是留學問題。
女人們聊的都是哪家的和果子和巧克力最為美味,哪一種牌子的衣服最舒服好穿又有品味,昨晚霞飛路三號演唱的老歌星是哪位……
只不過看得出來他們都是身家雄厚的上流人士,就連家庭聚餐都在亞太會館的尊爵廳里。
現場演奏的樂聲悠揚動人,她認得出是首輕快浪漫的爵士曲子——The;;Way;;you;;look;;tonight。
他們一進入會場,就得到了大家最熱切的關注與歡迎;看得出衛元達在家族成員中的重量級地位,同時他也擁有親人們最真摯的喜愛。
他笑意飛揚、妙語如珠,顧盼之間盡是迷人風采。
站在他身邊,無論是誰都會相形之下黯然失色,尤其是她。
彌芽抬頭仰望著他,再也掩飾埋藏不了對他深深的傾慕與動心。
是的,她不知何時已不知不覺地動了心……
天啊!
她腦袋瓜又自動想起他剛剛充滿霸氣的宣布——
是我的。
她好不容易稍微平復的心跳又亂了一拍,彌芽連忙從服務生手中奪過一杯冰涼的香檳,一仰而盡,試圖讓冰冽的液體平息體內激蕩的烈火和瘋狂的念頭。
「-喝得這麼快,就算是香檳也會醉的。」元達注意到了,低下頭來關注地叮嚀。
「我很好。」事實上,一杯香檳下肚後,彌芽發現自己開始在傻笑了。
嘴角莫名其妙頻頻上揚,她的心情瞬間異常快樂奔放起來。
「當心喝醉。」他警告著,卻有些擔心已經遲了。
她美麗的眼眸明亮得很可疑,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樣更是大大迥異于平常的拘謹。
不過……醉了也好。
他眼神陡然壞壞地漾笑了。
「我沒事。」彌芽對著前來跟他們打招呼的一個少女微笑,「嗨,-好。」
「-好,我是元達的表妹,我叫小姝。」嬌俏可愛的少女大方地伸出手,「我們剛剛都在猜,-是表哥的新女朋友嗎?」
「我?我不……」她直覺想狂笑。
彌芽攬緊她的腰肢,將她拉靠得自己好近,笑容燦爛。「小妹子,我正要向長輩們介紹,她是彌芽,我的女朋友。」
「-的女朋友?!」小妹子和彌芽同時驚呼。
彌芽確定自己一定喝醉了,耳朵開始不中用了。
他一臉好笑又傷腦筋,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際,「小艾,-怎麼了?難道事到如今-還想不認帳嗎?」
認什麼帳?
她剛剛喝的那一杯肯定不是香檳,說不定是酒性強烈的伏特加。
彌芽眨眨眼,晃了晃腦袋,試圖清醒一點。「呃,我……我最好先去洗把臉。」
「需要我陪-去嗎?」小妹子好意地問道。
「不用了,但還是十分感謝。」她需要把整顆頭都埋進水里,好好地清醒一下。
元達凝望著她搖搖晃晃的背影,燦爛的笑容瞬間消失。
「服務生,我要一杯烈酒。」他對穿梭在人群中的服務生冷冷地吩咐,「就雙份不加水的威士忌吧。」
「好的,馬上來。」
他需要酒精,好將理智與良知徹底地灌醉。
醉……是啊,只有醉了才會忘了心底的感覺,只有醉了才能盡情陶醉……
今晚,他已經在這里樓上訂好了房間。
踩著虛浮的腳步,彌芽在途中還擺月兌掉幾個帥哥的搭訕,還有幾名好心女人的問候——她的臉真的紅得像發燒了嗎?最後總算模索進了金碧輝煌中又帶著一抹典雅的化妝室里。
果然有氣派,光是化妝室都比她的房間大又豪華干淨。
她甩了甩頭,用顫抖的手旋開了水龍頭,水聲嘩啦啦地響趄,她渴望將整張臉都浸入清涼的水中,就在她打算這麼做的前一秒,忽然記起臉上的彩妝。
真要命。
美麗果然要付出代價,就連想要盡情暢快地洗個臉都不行。
彌芽只好弄濕紙巾,搭在發熱的額頭上,苦笑道︰「我的酒量真差,不過就是一杯香檳罷了。」
但是弄醉她的只有香檳嗎?恐怕還有他的眼神和笑容吧。
她走進一問潔淨泛著干燥花草香味的廁所里,蓋上馬桶蓋坐了下來,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我的麻煩越來越大了。」
先是她個人的職業躁守壓力問題,再來是「薔薇心事」面臨停播危機,接下來是她的人生、工作、愛情都遇到了天翻地覆的大變動。
她又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忽然,外頭傳來兩個嬌女敕女聲,吱吱喳喳的說個不停——
「听說元達表哥今天帶來的是他新女朋友耶!」
在門後的彌芽倏然屏住呼吸,本能地豎起雙耳。
誰在談論她?
「誰也沒想到,元達表哥居然會再談戀愛。」另一個人嘆氣道。
她胸口一緊,這是什麼意思?
「對呀,我們還以為自從他和雪鈴姊分手後,就再也沒辦法從情傷中走出來了。」第一個女聲羨慕地道︰「唉,像元達表哥這麼帥又這麼痴情的人已經很少很少了,尤其他那麼有錢有勢,待人卻又那樣親切……雪鈴姊真是沒福氣。」
「明明就是雪鈴姊的錯,-忘了是她對元達表哥提出分手的嗎?」另一個聲音忿忿不平地道。
「元達表哥待她那麼好,她卻為了一個莫名其妙解釋不出來的原因甩了他,我永遠記得元達表哥那時受到好大的打擊喔,听說他在寒冷的街上走了一整夜,病倒後連續三天都發高燒,口里還直喚著雪鈴姊的名字。」
彌芽小手緊緊揪住胸口,震驚極了……這些她全部不知道,從未听他提起過……話說回來,她認識他還不到一個星期,他又有什麼理由會告訴她這些隱私的傷心事呢?
在最初的震撼過後,她驀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心酸,不單單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他。
他……一定很愛那位名喚雪鈴的女孩。
「不過時間果然會沖淡一切,那樣刻骨銘心的愛情與痛苦也會過去。」其中一個少女輕輕地道︰「這樣也好,元達表哥總算可以再度品嘗愛情的滋味了,希望這次對方不要再傷害他才好。」
彌芽心口緊緊糾結著,不知是甜是酸是澀。
表妹果然是護著自家表哥的,其實在這段關系里,最有可能受傷也最害怕受傷的應該是她呀!
她從頭至尾都迷迷糊糊的被他牽引著走,情不自禁隨著他的腳步翩翩起舞,渾然忘卻她根本不會跳舞。
可是事到如今,她已經顧不得危不危險了。
短短幾天,她已經不能自己地陷下去了……
「但是我很懷疑元達表哥真的能把上一段感情忘得一乾二淨了,我們都見過他有多疼愛、呵護雪鈴姊,唉,那時候大家真是羨慕死了,恨不得能把表哥搶過來當情人,哈哈。」
「是啊,我記得小姝還說長大後要當表哥的新娘呢,後來才知道他們血緣太近,不能結婚,氣得小姝差點去堵內政部長。」
「這跟內政部長有什麼關系?」
「我也不知道呀,呵呵呵。」
她們很快補完了妝,隨著一陣香風的消失,化妝室里又恢復一片寂靜。
彌芽悄悄走出來,心情沉重,小臉憂郁。
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吃醋,沒有資格為他過去的那段轟轟烈烈戀情做任何評論,但她還是忍不住內心微微刺疼的嫉妒。
那一位叫雪鈴的女孩,一定很動人。
不像她……她瞥見鏡中平凡的自己,驀然又長長地嘆氣了。
她的心,忽然變得好亂好亂。
當元達終于找到她時,彌芽已將所有的脂粉洗盡,素淨著一張小臉蜷縮在露台上看著月亮。
美麗的彩妝讓彌芽感覺到很不像自己,最後終于忍不住動手洗掉它。
臉上還是干干淨淨沒有負擔,最自在。
重重夢幻紗般長簾隨風輕曳,晚風和著里頭熱鬧的音樂聲蕩漾,有人在帶頭跳起;;Nww;;York;;New;;York。
她踢掉了優雅的米白色高跟鞋,赤果的小腳屈縮在身下,雙手抱著膝對著夜空發呆。
他本想喚她,滿心盤算著應該要將她拐上樓去,卻沒想到在見到她落寞的神情時,他的胸口奇異地糾結了起來。
他忽然忘記了他今晚的計畫。
元達腳步變得輕緩,來到她身邊的藤椅上坐下。
彌芽察覺到他來了,柔軟的身軀掠過一抹震顫。
他伸出大掌包住她一只小手,隨即皺起眉頭,「-的手好冰。」
「還好,我不覺得冷。」她想要怞回手,卻被他溫暖有力地緊緊掌握住。
「-累了嗎?」他的語氣無法不溫柔,因為她看起來好疲憊、好憔悴。
「有一點,大概是還不太習慣上流社會的繁華熱鬧吧。」她自我解嘲道。
他沒有笑,目不轉楮地凝視著她,「-有心事。」
她微微一僵,笑容迅速斂去了。
「今晚有誰為難-了嗎?」他臉色一沉。
「沒有,真的沒有,大家都對我很好,你的家人親友是很好又很有意思的人。對了,怎麼沒有見到你父母呢?」她試著轉移話題。
他仍盯著她,「我父母出國去了,到巴黎旅行。」
「真浪漫,他們一定很恩愛。」她柔聲道。
「我們也可以這麼浪漫。」他另一手輕緩地撫模著她的發,輕聲的說,「如果-願意的話.」
樓上的豪華套房正在呼喚著他們,他現在應該要低下頭吻得她天昏地暗……
「你知道我們是不可能的。」彌芽狠心地抗拒這強烈的誘惑。
他的頭俯低到一半,倏然僵住了。「-有男朋友了?」
該死,他從來沒有想到這個可能性!
「不,是我們……差太多了。」她稍嫌激動地道︰「你怎麼會喜歡我呢?你看我,平凡、不起眼,又沒胸部、又沒錢。」
「-幾時對自己這麼沒自信了?」他松了一口氣,又笑得出來了。
相較之下,她幾乎像是在咆哮。
「我不是沒自信,我是在指出事實。」
「事實就是,愛情是沒有地域、國度、背景、容貌和時間的界限。」他微笑的說服她。
「難道你對我一見鐘情?」她嗤之以鼻。
「對。」他回答得出奇迅速。
她頓時-眼了,一時之間完全不知該怎麼反應才好。
「總經理,其實你是討厭我的吧?」
他心一動,眸光銳利危險地盯著她,「-為什麼會這樣想?」
「直覺,你一開始並不喜歡我這個人。」她可以感覺得出來。
「-的直覺不準。」他堅決果斷地道。
「你太武斷了,憑什麼說我——」
「我開始覺得這個聚會真的有點悶了。」他打斷她的話,不由分說將她攔腰抱起,「走吧。」
彌芽驚呼一聲,本能地雙手環住他的頸項免得摔下去。「你到底在干什麼?我們要走到哪里去?」
上樓。
但是當元達凝視著她星星一般的明亮眼瞳時,驀然一震,那幾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他痛恨此刻的自己。元達懊惱地甩了甩頭改變了心意。
「去看星星,踩噴泉。」
「噴……」她呆住了。
在這麼冷的冬天……
「對,看星星、踩噴泉。」他近乎釋然地微笑望著她,幽默地道︰「像這麼俗氣的沒試過吧?」
「是沒有,但是天氣這麼冷……」她駭笑。
當他「舉動囂張、行為招搖」地抱著她穿過大廳,近四、五十名親友驚奇和興奮的眼光與鼓掌聲讓彌芽忍不住躲進他懷里,羞得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後,她就完全忘記了天冷要去哪里瘋狂踩噴泉的事了。
後來,那個瘋子真的在寒風陣陣的隆冬中,帶著她去位于基隆河畔,可近眺圓山大飯店的「希望噴泉」。
美麗的「希望噴泉」噴起的泉水好高好高,泉水噴霧如盛開的花辦般,透過彩色照明燈,就像奼紫嫣紅的泉水花朵一樣綻放在夜空中。
美得不得了,他們倆像兩個傻瓜,趁著月黑風高四下無人,撩高袖子裙子褲子,在池里踩水花躲水柱,大笑著指著對方濕答答的蠢樣子。
真的很蠢,水也真的很冰,但是他們倆好快樂、好快樂。
彌芽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一個晚上。
神奇的,徹底淪陷入愛河的晚上。
送彌芽回家後,元達渾身濕答答地裹著一條毛毯回到天母的住宅。
他強忍著打噴嚏的沖動,柔了柔鼻子。
「衛元達,你肯定是瘋了。」他喃喃自語。「這麼冷的天氣帶一個女孩去玩水……你應該已經老得玩不動這種把戲了才對。」
但是他卻詫異地發現自己玩得很開心,很投入……
在和她對潑著冰涼水花的那一瞬間,他像是回到了十七、八歲的純真年代,無憂無慮沒煩惱、沒心機,盡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衛元達,你這個白痴!」他厭惡地聲吟了一聲,「想想看你干的好事?你錯過了一次最好的機會。」
今天晚上本來是他精心計畫好的,他卻在緊要關頭臨時撤退,讓自己跟個傻瓜一樣陪著一個野丫頭在噴水池邊玩水。
他腦海不禁自動回想起彌芽拚命踩水,雪白的小腳踢起水花,在濺中他的那一-那,笑得好天真,好似花朵乍然綻放般地美麗。
他情不自禁傻傻地笑了,眼神因回憶而溫暖了起來。
她真的很像個小孩,潑水潑輸他時就抓起裙-邁開小腳丫子,拚命跑給他追,手長腳長的他當然還是捉到了她。
然後,自然又是一陣令人臉紅心跳的擁吻,他緊緊將她壓在柔軟的草地上,舌尖滾燙地探入——
旖旎回想害得他鼠蹊部又瞬間堅硬鼓噪起來,像有一千只蝴蝶在里頭同時振翅飛舞,陣陣激蕩的熱流泛起。
「衛元達,你清醒一點!」他狠狠地捶了下浴室里的鏡子,鏡面啪地裂開了蜘蛛網狀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