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恭怎麼還沒來?」看了手腕上的勞力士一眼,小許拿起桌上準備做會議記錄的白紙猛扇。
「不用擔心啦,只要那小子沒被車子撞到還是被招牌砸到,他一定會來的,畢竟今天可是討論新專輯的大日子呢!」摘下CD隨身听的耳機,太保對小許說。
「可是他也未免遲到太久了吧,每次有什麼會議要開,雅恭都是最早到的一個。」一向愛作怪的阿吉模著昨天才由籃變紫的頭發接腔。
「人總有例外的時候嘛,你沒看今天的電視新聞?雅恭跟那位同住的舞台劇演員紀硯被那些媒體追得七葷八素,遲到也是人之常情……老天,阿吉你也太愛搞怪了吧,前幾天你的頭發還是藍色,怎這會兒又變成紫色?再這樣玩下去,小心禿頭外加膀胱癌。」
「太保你那副調調怎麼那麼像我家老頭?染頭發又如何?做人就是要永遠保持一顆童心嘛,不要人老心也跟著老了。」阿吉的眼里閃過一絲捉狹的笑意。
「親愛的阿吉哥哥,你說誰老來著?」太保冷笑。
「還會說誰?有一個念高中的兒子還不算老啊?」
「你這臭小子!」太保起身追著阿吉就是一陣猛打。
「救人喔!三葉蟲化石復活羅!」阿吉躲避之際不忘繼續口出損言。
坐在會議桌另一邊的MARS對這阿吉與太保平日的嬉笑打鬧早習以為常,此刻他只專心于五線譜上的音符,一段一段的填上自己創作的旋律。
作曲,填詞再由自己演唱,這是每一個創作型歌者最大的願望,盡管了解BLACKWING現階段必須以主唱丁雅恭的作品以打響名號一但是MARS仍然希望在這次的新專輯內可以收錄一首自己的作品。
就算這首歌是給雅恭唱也沒關系,MARS退而求其次地想,他不敢奢望能有自己的獨唱,畢竟一個樂團中,最受矚目的往往都是站在台前唱得聲嘶力竭的主唱,而身為吉他手的自己似乎是不能也不被允許搶奪主唱的光采。雖然每次參-VE演出時MARS也玩得很盡興,可是他知道站在台前的雅恭所獲得的感動絕對超越自己,阿吉和太保的,舞台上的燈光平均分配在每一個人身上,但是最後沐浴在那片群眾之光里的,只有雅恭一個。待會兒開會時我一定要提出來。
MARS決定之後,轉頭望向閑得發慌的小許。「許大哥,這段時間我作了一些曲子,不曉得您覺得適不適合放在新專輯里?」MARS畢恭畢敬地將自己的創作拿到小許面前。
「我看看……」小許戴上眼鏡仔細端詳。
「抱歉,我遲到了。」門踫地一聲撞開,雅恭神色匆忙地跑進會議室。
「您可直一大牌啊,少爺!」小許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既然雅恭來了,我們就開始討論新專輯的制作程序吧。」
「許大哥,我的曲子……」MARS抓住小許的外套。
「MARS,我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意,但是公司在上次開會時就已經決定新專輯全部以雅恭的作品為主,你的東西不是不好,只是在樂曲的安排及編制上都顯得太過制式,不然下一張單曲我們用你的作品搭配雅恭來個雙主打,你覺得怎麼樣?順便再找個廣告商贊助如何?」
「可是我……」MARS心想,根本就還沒看過我的新作品,為什麼就馬上否定?
「這件事我們待會兒再討論。」小許站起來清清喉嚨。「大家注意,要吵要玩等一會兒再讓你們鬧個夠,現在辦正事要緊,關于這次的新專輯,原則上公司並不希望收錄前四張以及即將發行的第五張單曲里的作品,我們傾向于制作一張全新的,可以代表BLACKWING未來音樂風格的專輯。」小許將上次公司開會的結論做簡要的傳達。
「一張專輯最重要的就是它的概念,我們制作這張專輯想要表達的是什麼?听了這張專輯的人會有什麼感想?而我們又希望他們有什麼感覺?我認為這都是要考慮的地方。」太保首先發難。
「我比較不像隔壁那個老頭考慮這麼多正經八百的問題,我只想在這張專輯里多玩一些不同的音樂類型,例如︰JAZZ,R&B,雷鬼,搖滾和民謠……」阿吉挑戰音樂的野心跟他喜歡在頭發上搞怪的程度可說是不相上下。
想要表達什麼?听眾又會有什麼感想?到最後還不是由公司決定!MARS心中郁郁不樂,JAZZ,R&B,雷鬼,搖滾和民謠……說那麼多有個屁用?最後唱的還不都是雅恭的東西!
真是讓人悲哀啊,明明都在同一個樂團,為什麼待遇卻相差那麼多?MARS知道這是每一個樂團與生俱來的宿命,可是他就是不服!
「MARS,怎麼不說話?」雅恭把椅子拉了過來。
「不……我只是在听大家的看法而已。」怕被雅恭看出心中的惡意,MARS趕快找了個藉口搪塞過去。
「多多發表自己的意見,新專輯才會做得更好。」雅恭毫無猜忌的態度讓MARS更加心虛。
察覺衣物內的震動,雅恭從口袋拿出手機,為了怕鈴聲打擾開會,在進會議室之前他還特地將行動電話設定為來電震動。
沒印象……手機的液晶螢幕上顯示出一排從未見過的號碼,雅恭看了納悶牛天。既然沒印象就算了,將行動電話關機,雅恭專心于討論之中。
***
「丁先生對你挺不錯的,不但抱著你躲開記者和影迷,還擔心你沒吃早餐,我想你們兩個應該都很滿意彼此吧。」走進與廠商代表約定的大樓,芳英與紀硯快步跑入一樓的電梯。
「滿意個屁!你不知道那家伙怎麼對我?今天早上他還用電吉他彈死人調吵我起床,還有明明知道我的肚子餓得可以打雷,卻不肯給我包面吃,真他媽沒良心死烏龜!」紀硯咒罵一聲。
「可是最後他不是拿了瓶牛女乃給你?」芳英問。
「是啊,我還在想這個男人怎麼會突然良心發現?結果,我竟然還要付錢!」天理何在?紀硯覺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大野狼壓迫的小白兔。
「我倒不這樣認為,如果真的想讓你餓到前胸貼後背,他就犯不著還拿罐東西給你喝。」芳英腦袋一轉就知道事情的原委。
「可是他干嘛跟我收錢?」
「這就是你不懂男人啦,男人最重面子,他既然一開始就打算讓你餓肚子,那麼就應該狠心到最後,連一顆糖都不能給,但是他自己卻違背了這個原則,所以當然要在給東西的時候耍一些小手段來維護自己的尊嚴啦,你沒發現他說要收你錢的時候笑得很溫柔嗎?」芳英對雅恭最後的笑容欣賞至極。
溫柔?紀硯對雅恭到底是怎麼笑的已經沒有印象,不過對于他抱著自己躲避記者追趕的那一幕卻是點滴在心,其實雅恭大可丟下他走人,但是他卻選擇折回來,抱著兩腳不能動的自己一起逃,王子的煩惱就是小的責任……真是敗給他了!
「結論就是,丁先生很喜歡你。」芳英覺得這次的宣傳策略真是用對地方。
「胡說!」紀硯在心里暗罵狗屎,誰要那個男人喜歡?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所謂的喜歡是指丁先生不討厭你,甚至還有欣賞你的含意,不過他那邊的喜歡跟我這邊的喜歡是不是一樣,我就不知道了。」如果真是那樣,我也不會反對啦,芳莫笑笑。
「不要再說了,我覺得很不舒服。」紀硯拒絕接收超乎自己理解範圍的情況。
「好吧,反正約定的地點也到了,開始工作吧。」為了不破壞紀硯的工作情緒,芳英適時結束話題,她敲敲門。
「請進。」
得到同意後,芳英轉動那扇由實心木制成的大門,推開,溫度設定的恰到好處的空調馬上讓紀硯全身沁涼。
「您好,我是旭晨傳播公司的林芳英,這是我的名片,請多多指教,站在我左手邊的這位是紀硯,紀先生。」相當公式卻不失沉穩的開頭,芳英遞上公司名片。
「久仰久仰,紀先生,林小姐,我是歐爾迪企業的行銷企劃部主任,康蒂朵,兩位叫我TIDO,蒂朵就好。」坐在大型圓桌後的長發女子起身向紀硯及芳英致意。
「你的眼楮……」康蒂朵指指紀硯的雙眼,她笑著說︰「是綠色的喔。」
「啊……那是因為舞台劇需要的關系。」怎麼跟丁雅恭說的話一模一樣?
「我知道,是HAMLET對吧?我也有買票,公演的時候我會去看喔。」康蒂朵以一副見到偶像的口氣興奮的說。
「謝謝。」紀硯高興地道謝。
「你可要好好演,自從看過你的推銷員之死,我可是非你的戲不看喔!」康蒂朵臉上的笑意更加深刻了。
「我會努力的。」紀硯用力點頭。
「好啦,我們言歸正傳,這是歐爾迪預備推出的最新一季香水——MIRACLES。」從公事包里拿出一個小罐子,康蒂朵對著紀硯噴了幾下。
「這個味道……」接觸到冰涼的香霧,紀硯全身上下的嗅覺細胞像是從沉睡中被喚醒,舒涼的香氣直滲心脾,眼前的景物全部像掀開一層塵灰般閃爍光芒。
MIRACLES,奇跡之光,擦上這種香水就會出現奇跡嗎?
「很香吧?這可是歐爾迪今年夏天的秘密武器,不過因為香水瓶身現在還在設計當中,所以請你暫時忍耐一下它這副不稱頭的樣子。」蒂朵說完又拿著瓶子對紀硯噴了好幾下才停。
「MIRACLES的香味相當迷人,不管是對方是男是女,只要一聞到這種味道,包準連魂都被你勾走。」蒂朵把香水放回公事包。
「我對勾走男人的魂沒什麼興趣。」既然這樣就應該取作GHOST,鬼怪嘛!豈不更配?紀硯可不想一出門後頭就跟著一堆色老頭。
像一種會勾人的精怪,專門勾引寂寞男人的魂,吸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拜托!不要在這種時候想起那只烏龜說的話好嗎?
「不行喔,紀先生,你對男人有沒有興趣我不管,但是只要你開始拍攝我們的香水廣告,你就要用盡心力誘惑地球上的每一個人,無論男女。」康蒂朵說到這次廣告代言的重點。
紀硯听得瞠目結舌,要我誘惑女人就算了,連男人也要?
「舞台劇演員與電視演員最大的不同點,在于前者每一次演出時都無法運用攝影技巧修飾瑕疵,演的是什麼,觀眾看到的就是什麼,在紀先生每一次的演出當中,我們公司看得很清楚,你的眼神,臉頰,鼻梁以及嘴唇無一處不是戲,引導所有觀眾只能看著你,就因為你有這種特質,所以我們認為你絕對可以為MIRACLES做出最佳詮釋。」
康小姐挺會說的,芳英一听就知道康蒂朵絕非等閑之輩。
「也許你會覺得只不過是瓶香水罷了,沒必要在上面花那麼多心血,可是就像你演出舞台劇讓觀眾獲得心靈上的滿足一樣,除了好聞的氣味之外,我們給顧客的,是一種期待,或許應該說所有的化妝品都是為了帶給人們期待而存在,期待自己用了某某產品變得更可愛,更漂亮,更美,希望為重要的人變得更與眾不同……所以,就看你能不能勾起男人和女人對自身的期待感羅!」
沒想到一瓶香水的背後還藏了這麼一大段道理,這就是所謂的消費者心理學嗎?紀硯真服了康蒂朵。
「這是MIRACLES的文案。」康蒂朵拿出文件夾。
與其相信奇跡,我只相信你。
「好義無反顧的一句話。」紀硯心想,還是說……太浪漫了點?
「簡單明了,好懂好記,現在就看你怎麼將這種感覺表現出來。」康蒂朵的語氣听來雖然輕松,卻不容人反駁。
「記得在女性朋友之外也要誘惑男性消費者喔。」康蒂朵就怕紀硯無法打開心防,干脆挑明了說。
誘惑男人……怎麼做啊?真是個MISSIONIMPOSSIBLE!
紀硯不知怎麼竟想起今天早上說自己是個精怪的男人。
***
想起紀硯早上兩腳發軟一動也不能動的情景,雅恭一口就咬定是自己的錯,用膝蓋想也知道,從早上到中午都沒進食,身體當然沒有力氣,再說那些記者和FANS哪一個不是身強體壯,死纏爛打的高手?干脆打個電話問王子到底吃飯了沒。
雅恭從口袋拿出手機,才想按下第一個數字他就遲疑了,王子的手機號碼是多少?最糟糕的是連那位經紀人的手機號碼也沒有,如果有急事要聯絡該怎麼辦?
轉念一想,雅恭覺得自己跟紀硯又不是什麼交情深厚的朋友,頂多只同居一天罷了,打電話問這種生活小事好像顯得過于矯揉造作,可是不問又對不起自己的良心,畢竟今天害慘他的是自己。
把頭及四肢全縮進殼里,猶豫著是要行動還是靜默,我還真的是一只大烏龜……雅恭挫敗地喝了一口冰水,當他正想關機之際,手機叮叮叮響起,雅恭看了一眼,是早上開會時所顯示的陌生來電。
既然打了兩次,那就應該不是打錯電話,雅恭接起手機。
「喂,我是,WINNER唱片公司的董先生?您好,要談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能在電話里說?我知道了,轉角那家咖啡店?」估算到下午開會前還有些時間,雅恭決定前去赴約一看看在業界與VICTOR並駕其驅的WINNER到底與自己所談何事。
***
「那個康蒂朵還直一不是普通的厲害,外表雖然長得一副人畜無害,可是一說起話來可真是動之以情用之以理,一瓶小小的香水也可以讓她講出一番道理。」
結束與歐爾迪的廣告會議,紀硯與芳英驅車往演藝廳移動,準備與其他舞台劇演員進行公演前的對戲與走位。
「我挺喜歡康小姐的,只不過她要我在廣告中表現出誘惑男人的姿態這點,我倒覺得有些強人所難。」誘惑男人的男人應該怎麼詮釋呢?紀硯可真是傷透腦筋。
「還不簡單,現在你不是跟丁雅恭住在一起?想辦法讓他愛上你不就得了?」
「這是什麼鳥方法?真讓人覺得惡心。」不要,絕對不要拿那只烏龜來試驗!紀硯猛搖頭。
「你干嘛那麼討厭他?丁先生長得不差又有音樂才華,你在嫌什麼?」芳英搞不懂為什麼一提到雅恭紀硯心里就不爽。
「是他嫌我,不是我嫌他!」那家伙從一開始就討厭我!紀硯心中有些不平,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你真是個難伺候的少爺,丁先生對你可是不錯的。」
「夠了!我們浪費在那個男人身上的時間已經夠多了,現在開始我要練習對戲走位,不要再延續跟那個男人有關的話題。」紀硯不想把壞情緒帶進排戲中。
演藝廳的後台已經有許多演員聚集著,有的拿著劇本猛背台詞,有的則在一旁做肢體伸展及發聲練習,公演的壓力及無形地加諸在每一個人身上。
「小紀!」一名身著歐洲古典宮廷服的女孩向紀硯跑來,頭上沒夾好的金色假發晃啊晃的,她是曾倩,今年才從藝術學院戲劇系畢業,經過嚴格的試鏡後被推薦演出HAMLET里的OPHELAI(奧菲莉亞)一角,是一位相當有潛力的新生代女演員。
「阿倩,你這麼早就到啦。」紀硯幫她把假發戴好。
「當然啦,守時可是一種美德。」曾倩調皮的對紀硯眨眨眼。
「這句話听起來怎麼好像在罵我?」紀硯想起自己遲到了十分鐘。
「我哪敢在你面前造次啊?只是難得與你這位天才演員演情侶,當然要抓緊每一次排練的機會啦。」勾住紀硯的手臂,曾倩覺得自己實在幸運,畢業的第一部戲竟然就可以跟紀硯合作。
「听你這樣說我可真是受寵若驚,只可惜跟你沒什麼親熱鏡頭,不然我們來個假戲真做也不錯。」紀硯故意把話說得暖昧。
「你這小于竟敢吃我豆腐!」曾倩笑著打了他一下。
「不是美人的直腐我可不吃喔。」紀硯笑笑。
「我看到電視新聞了,你還好吧?那些騷擾你的人真可惡,對了,你最後不是搬到BLACKWING主唱家里去住了嗎?他人好相處嗎?有沒有什麼怪癖啊?我听說那些做音樂的生活都不太正常……」曾倩問了一大堆,芳英見狀趕緊出面制止,「曾倩,不要再問了,小紀會生氣,雅恭是他的死穴,小心待會兒被罵到臭頭!」
「我還以為是誰來了?原來是咱們的紀硯紀大牌啊!」在劇中飾演哈姆霄特父親鬼魂的吳天聰佇立在巨大的穿衣鏡前不懷好意地說。
討厭的人出現了!林芳英不屑地撇撇嘴,自從HAM-LET選角作業結束後,這個吳天聰老是看紀硯不順眼,不是挑剔紀硯的走位就是對紀硯的演出方式有意見,有時還會跟導演大小聲,彷佛認定HAMLET只有自己能演,其他人全是狗屁倒灶。
「大牌就有大牌的好處,不用管時間更不需煩惱化妝,反正一切自有專人處理,只是不曉得你的實力是否能跟大牌這兩個宇畫上等號?」吳天聰的口氣輕佻,眼神卻十足陰狠,HAMLET,這是多棒的角色,竟然被一個毛頭小于搶走,自己多年來的努力究竟算什麼?
「吳天聰,你不要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曾倩罵了回去。
「算了,阿倩,我們去準備一下,要開始排戲了。」入行五年,對這種攻訐諷刺的字眼早巳听得耳朵長繭,紀硯知道唯有努力才能讓別人認同,若是一味隨之起舞,恐相會身敗名裂。
見不得人好的家伙!去吃屎吧!跟在曾倩及紀硯背後,芳英嘴里還不忘詛咒吳天聰幾句。
***
「我拒絕!」雅恭一個猛力起身,一旁端茶水過來的服務生被嚇得倒退三步。
「丁先生,請您先安靜下來听我說。」不想受人側目的WINNER唱片副理李文龍連忙好聲好氣地澆熄雅恭的怒火。
「這種有違道義的事有什麼好說?我連听都不想听。」雅恭從皮夾里抽出鈔票就想離去。
「請您先等一等,雖然我們是在BLACKWING與VICTOR唱片公司還有約在身的時候請您跳槽至WINNER企業,但是為了不讓您及其他團員因為與VICTOR的合約鬧上法庭甚至勞民傷財,我們早已為BLACKWING準備了一筆金額。」李文龍小小的眼楮里射出商人才有的算計眼光。
「是違約金吧。」哼,居然連這個都可以事先準備,雅恭只覺不齒。
「您要這樣說也可以。」喝了一口法布奇諾,李文龍的態度不置可否。
宴無好宴,會無好會,雅恭真他媽後悔跟WINNER唱片的人見面,沒想到唱片界黑暗到這種地步,跟無約者簽約就算了,沒想到連有約在身的藝人也想強取豪奪,甚至還為對方準備好了賠償用的違約金,哼,付了違約金又如何?藝人的把柄全握在你們手上,不正好更方便讓你們控制?
「丁先生。」眼見雅恭暫時並無離去之意,李文龍決定更進一步游說。「除了由我們為BLACKWING支付賠償VICTOR的違約金WINNER與BLACKWING簽約的金額保證比VICTOR還高出兩倍,當然,版稅收入,專屬錄音室,發型及造型師一樣也不少,一切比照一線歌手,何況您現在又與名舞台劇演員紀硯同住,只要您轉換新東家的意願確定,憑著WINNER在業界的影響力,一定是一個絕佳的宣傳良機。」
「李先生。」雅恭點起一根煙就在釵牧面前抽起來,也不管他們坐的地方是吸煙區還是禁煙區,他就是不爽他的態度,听到他說出紀硯的名字,雅恭的眉頭更是雛了起來,紀硯會搬來跟自己住也許真是兩方經紀公司為了宣傳所做的決定,但是他可從沒想過要靠紀硯的名氣來為樂團增加曝光或知名度,相信紀硯也是一樣?BR
「是的,您請說。」李牧非常認真地听?BR
「我是不曉得您是哪相筋燒壞了才會想跟我們簽約,說才氣嘛,記得BLACKWING在進VICTOR前也寄DEMO帶給WINNER——結果你們的回答是旋律幼稚曲式粗糙,說外型嘛,我們四人一向不愛在穿著上多作文章,想到要稱那些人工色素加太多的泡泡糖偶像們師兄師姐也實在干得要命,說到音樂理念……」雅恭的一席話說得李文龍的臉是一陣青一陣紅。
「不對,音樂理念不用談了,因為貴公司的創社宗旨根本沒有理念二字,只有宣傳,銷售,年終結算。」轉動指間燃燒的香煙,雅恭看著火光一圈圈往上竄燒。
「丁先生……」李文龍有些惱怒。
「我看你的腦袋真的是有問題,被我講成這樣還不打我一拳踹我一腳,怎麼?是想等我真的進你們公司後再來控制還不遲是嗎?告訴你,如果WINNER是在我們與VICTOR合約到期時來談合作計畫,我們會非常歡迎,但是在我們與VICTOR有約甚至又要推出第一張專輯的時候,你們用這種不入流的方式要我們違約跳槽,不是太下流了嗎?姑且不論VICYOR對我們的栽培,最重要的是,BLACKWING要怎麼面對支持我們的歌迷?難道要我們一輩子都背著這個違背道義的十字架唱下去?沒錯,你們WINNER還是可以賺錢,但是所有藝人的尊嚴都會被踐踏殆盡,藝人不是商品,藝人是要創造藝術品的人,而不是跟銅臭為伍!您所提的條件我一項都不會接受!」掏出一張千元大鈔丟在桌上,雅恭叼著香煙就走人。
好,有種,有骨氣,不能用這種方法套你,不過我可以從其他人下手。
踫了一個超大硬釘子的李文龍畢竟是WINNER企業的副理,雅恭雖然難以動搖,但是他身邊的人可不一定。
接下來該找誰呢?
翻閱BLACKWING所有團員的資料以及發行過的單曲,李文龍心中早已描繪出了一個更具毀滅性的計畫……
***
盡管夜幕低垂,冗長的排戲過程仍然持續進行,本想幫紀硯帶個便當和飲料回來的芳英深諳做人之道,在自助餐店買完便當又轉往鄰近夜市買了許多小吃和冷飲,讓眾多餓肚子看排戲的工作人員能稍解饑渴。
只要一想到吳天聰那副不友善的態度,芳英知道自己的責任就是要為紀硯打通所有人脈網絡,畢竟你尊重人家,人家不可能輕賤你,你給人家方便,人家就不會對你隨便,一個吳天聰就已經夠受了,芳英可不願意再出現更多類似吳輩之流。
「林小姐,你們家紀硯可真耐操,從開始排戲到現在已經在台上站了四個小時,一句台詞被導演要求反覆念個七八遍也不煩,一個揮手的動作被糾正半個小時也不听他喊累,真是個厲害的小子。」一名掌管燈光的工作人員嘴里嚼著雞排說。
「如果這樣就賺煩叫累,還稱得上是一名演員嗎?」身為一名經紀人,芳英最驕傲的莫過于听見旗下的藝人被稱贊。
「一個人盡管滿面都是笑,骨子里卻是殺人的奸賊,至少我相信在丹麥是這樣的。好,叔父,我把你寫下來了。現在我要記下我的話,那是、再會,再會!記著我。我已經發過誓了。」(注三)
年輕的哈姆雷特王子發現自己的父親是被繼父所毒斃,在與父親的鬼魂短暫相會後,懷著悲痛的心情宜誓自己絕對不忘此仇恨,紀硯抬頭望向莫名虛空,雙手握拳表情激憤地說著台詞。
「好,第一幕第五場到此暫時結束,休息三十分鐘。」導演做出中場休息的動作,瞬間舞台前後全動了起來,補妝的補妝,遞毛斤的遞毛巾,比排戲時還忙碌。
「阿倩,我想跟你討論一下劇本……」紀硯向曾倩跑了過去,在與吳天聰飾演的鬼魂擦身而過的同時,一記撞擊強力襲向他的左月復,唔,悶哼出聲的紀硯隨即蹲坐在地。
「小紀!」曾倩大叫。
那個臭家伙!芳英在後台看得清清楚楚,吳天聰用手肘撞人。
「吳天聰你給我站住!」曾倩氣得大罵,頭上戴的金色假發劇烈擺動。
「阿倩,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好意思,你的肩膀借我一下。」掙扎著起身,紀硯扶著曾倩的右肩站了起來,紀硯微笑著,他早已痛得臉色慘白。
「吳先生,你干嘛那麼討厭紀硯?我都看到了喔,你是故意撞他的對不對?」與吳天聰素來友好的女演員嬌嗔一地用食指戰戳他的胸膛。
「反正他也死不了,撞個一兩下有什麼關系?也不想想自己五年前到底做了什麼好事。」吳天聰輕蔑哼了一聲。
可惡!看見吳天聰在一旁與人談笑如常,完全沒有悔意的模樣,芳英就想沖上去給他一巴掌,只是最後還是忍住了。
有多少人與你為敵,就表示未來有多少人是你腳下的枯骨,小紀,你千萬要挺住,演藝之路可是一條通往地獄之門的魔道啊。
媽的!什麼國際知名唱片公司的副理?簡直就是一個大嗯爛!要我跳槽到你們公司?門都沒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長相,跟路邊的狗屎長得一個樣!
被下午那場會面搞得心情一團糟的雅恭在專輯會議結束後並沒有直接回家,反而是去了一家小酒館喝酒解悶,雖然酒館里有許多穿著火辣的年輕美眉企圖用玲瓏有致的曼妙身軀引誘雅恭,甚至還有意無意地用胸部頂撞他,但是雅恭一概視若無睹,家里都有一個叫自己吃不消的美人了,這些年輕小姐就省省吧。
回到家以後得趕快把錄音帶 男律輸進電腦里……只要一想起音樂的事,雅恭馬上就把那些利欲燻心的商人及違背道義的事全部拋到腦後?BR
總是隨身攜帶小型錄音機的他一遇到靈光乍現,思緒泉涌的時刻,就會將腦中的旋律用嘴巴哼唱錄進機器,回家後再EYBOARD或吉他彈出完整的曲調。雅恭有多首創作都是經由這種方式完成的,這次來個拉丁風味的搖滾如何?
轉進公寓大門的管理處,早上那一大群記者兵團外加影歌迷大隊早巳不見蹤影,誰可以撐到這個時候?又不是鐵人,拿出磁片的雅恭準備刷卡人內。
「請問你是BLACKWING的了雅恭先生嗎?」怯生生的聲音從雅恭的背後響起。
「你是……」慘了,竟然真的有這種鐵人,雅恭心中暗暗叫苦,還是個女鐵人。
「您好,我是卓安玲,今年十五歲,XX女中一年級。」女孩天直一地對雅恭笑著。
好詳細的自我介紹,雅恭听傻了眼,不過倒是個有禮貌的好小孩。
「有什麼事嗎?」要簽名嗎?雅恭想起背包里好像還有幾張單曲CD,趕快簽完名打發她走,這麼晚了還在外頭逗留父母一定很擔心。
「請問紀先生回來了嗎?」女孩期待地問。
「他啊,應該還沒吧。」原來是王子的影迷,這麼晚還來找他?公眾人物連私人時間都要被打擾,告訴你,王子是我的……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大跳,雅恭愣在當場久久說不出話。
「這樣啊……」女孩失望地低下頭,但是很快又抬起頭。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希望見到紀先生,把自己這一本剪報親手送給他。」女孩從左肩的帆布大背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剪貼簿。
「這都是你自己做的剪報?」雅恭一頁一頁地翻看,不論是關于紀硯的文字報導或是圖片介紹,女孩全都細心地將它收集剪貼成冊,雅恭特別注意剪報的邊緣並沒有起毛邊或卷起,看得出來是用美工刀一張一張割下來再貼上去,不僅如此,女孩還貼心地將每一張剪報出自何處何時哪一版全都標示在旁,偶爾點綴自己畫的可愛插圖,考究的程度簡直就像在做功課一般。
「是啊,雖然紀先生于五年前就出道,但是我卻是在三年前才成為他的影迷,可惜沒辦法完整收集他的資料,就連他剛出道時發生的那件大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女孩噘起嘴唇無精打采的說。
哪件大事?雅恭才想問下去,女孩卻看著他的背後掩住嘴驚訝地叫了一聲。
「紀……紀先生。」
雅恭回頭,就算在黑夜里也看得見的那頭金發,是紀硯。
「你回來啦。」雅恭跟他招招手。
在導演嚴格要求之下,HAMLET只排演了兩幕,累得坐進車子倒頭就睡的紀硯還是被芳英叫起采才知道已經到家了。
「這位是你可愛的小影迷,她帶了禮物送你。」雅恭跟紀硯介紹安玲。
我的影迷?紀硯而帶疑惑地看著女孩。
「為了親手將禮物送給你,她可在這里等了很久,好歹給人家一個擁抱嘛,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跟你搶的。」趁勢推了女孩一把,雅恭示意她將東西交給紀硯。
「紀先生,這是我自己做的剪貼簿,里面全是三年來報章雜志有關您的報導,我……我從三年前就非常喜歡看您演的戲,每一部都沒錯過,所以……所以希望您收下。」女孩遞出手中剪貼簿,低頭懇請紀硯收下,像極了跟心儀男生告自的情景。
從三年前就開始收集我的剪報……被女孩的誠意打動,紀硯第一個反應就是伸手去接,只是在手指與簿本相距不到五公分的時候,他卻頹然縮手。
你所受的教訓還不夠多嗎?跟影迷扯上關系是什麼下場難道你還不清楚?五年前已經有人為你付出了代價,五年後你還要看著同樣的劇碼再度上演嗎?
我可以成為你的第一號影迷嗎?我可以嗎?可以嗎……
我真的好想這樣永遠看著你……
不!不可以!因為你會……你會……不行!
注三︰出自莎士比亞\哈姆雷特第一幕第五場(朱生豪譯/世界書局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