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幾天偷溜出府的經驗後,朱珞珞可說是嘗到甜頭,想教她放棄這等好事,那是絕不可能!
"什麼?小姐,你還要出去?"小浣嚇壞了,有天她一定會為了小姐而魂飛魄散的。
"你那是什麼臉?換張討喜點的"朱珞珞不甚滿意地瞪了小浣一眼。
"小妃,上回是咱們運氣好,老爺在原將軍府里喝醉了,所以沒有加以盤問,但今兒個老爺在前廳招待貨客耶!隨時都有可能要小姐出去招呼的,小姐怎麼可以在這個時侯溜出府?"
小浣雖急,但她也不敢去向夫人通風報信,前幾天小姐訓她的話,言猶在耳,她可不想再被小姐說成是——不知變通兼不識趣的人。
"講完了沒?講完了我要出去了。"
朱珞珞在銅鏡前將衣衫拉整齊,自覺今天自己真是俊逸非凡,一身新裁縫的淡藍色衣衫將她襯托得是玉樹臨風,看上去就像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嗯,她很滿意。放眼京城怕難有人再出其二。雖說身形嬌小了些,但仍無損于她那股卓爾不群的俊逸風度。
朱珞珞帥氣地甩甩頭,幾綹發絲酷酷地垂在兩鬢,這動作,她自覺瀟灑極了,也滿意極了。
"小姐,你千萬不要這樣甩頭,好難看呀。"小浣緊張地說。
朱珞珞差點扭到脖子,一雙美目差點抽筋。這小浣的審美觀念大有問題喔!
"你說什麼?"朱珞珞逼進小浣,兩眼閃著怒火。"我說小姐你這麼甩頭好難看呀!像頸子出了毛病的人似的。"小浣不知死活地又說一遍。朱珞珞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說,小、姐、你、這、麼、甩、頭、好、難、看!千萬不要這樣。是不是小姐太久沒讓小浣掏耳屎,耳背了?"小浣真的又說了一遍,還沾沾自喜地放大音量。
"宋、小、浣!"朱珞珞咆哮著。
小浣虛弱地對著朱珞珞一笑,她總算知道怕了。
"我不準你再批評我的一舉一動,知不知道?
"知道了。"小浣咕噥道。
"很好!"朱珞珞自以為瀟灑地搖著手中的羽扇。
"我要出去了,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于是,朱珞珞大踏步地走出房門,留下無奈的小浣。看著辦?
哦!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看著辦"呀!
此刻市集上的熱鬧景象,吸引不了朱珞珞,她早已心有旁騖。自出了府,她馬上七拐八彎地來到上次那家茶樓。
同上回般在二樓雅座揀了個靠窗的位子,叫了壺清茶和幾碟點心小菜,她故作優雅地欣賞外面的風景,並不時地左右張望。
沒錯!她就是特地來等上回遇上的那位公子。
自從見過他一次之後,朱珞珞很沒用地發現,自己居然忘不掉他。
可是這種兒女氣短的事,她又不好意思對小浣說,當然,她也有點怕小浣會和她搶,所以只好甩開小浣,獨自一人單槍匹馬地來到舊地,希望能再遇上他。
此時她一心都放在那個陌生男子身上,早就將自己即將人宮為妃的事給忘得一干二淨了。
一想及小浣,曾拿"婦人"這個名詞來氣她,她就一把火,哼!有種她就一輩子不要嫁。
即將入宮為妃的女人中,可還有她朱珞珞這種人?唉!恐怕是皇上的不幸吧!
幾籠點心在她無聊的等待中吃完了,清茶不覺也添了一壺又一壺。
朱珞珞失望極了,看來她今天是沒希望遇到他了。
好男人果然都死光了!難得踫上一個合意有緣的,又是恨不相逢未嫁時。唉!蒼天弄人,月老盲目,皇太後亂點鴛鴦譜!朱珞珞悲嘆地想。
也罷!她招來店小二,準備會帳走人。早點回去府里也好,搞不好她爹真的要叫她出去見見貴客…話說回來,貴客又怎麼樣?地位還不是比她小,她都快成皇妃了,貴客就算再貴,看到她也只有乖乖下跪請安的份。
哈哈!皇妃听起來也挺神氣威風的嘛!起碼比被稱為"拙荊、賤內"要來得高雅。
朱珞珞苦中作樂,越想越高興,不由得嘴角兒彎彎,眉開眼笑,可是掏了掏衣袖……咦?她笑不出來了。
銀子呢?她的銀子怎麼不見了?
"客倌,你到底給不給錢啊?"
店小二等得有點不耐煩,還有好多活兒等著他去干呢!他哪能有空在這里和這個娘娘腔的矮冬瓜窮蘑菇!
"小二,你再等等。"朱珞珞索性站起來再仔細地找了一遍。
沒有!還是沒有。
朱珞珞集中精神,仔仔細細地回想了一遍"
呵!她想起來了!
早上出門前,她本來準備將裝碎銀的香袋放在身上,卻被小浣那少根筋的話,弄得忘了要帶銀子這回事。
真是糟糕!"想白吃白喝是不是?"店小二跳起來了。"就是有你這種敗類,穿得人模人樣來騙食,掌櫃的早就警告我們要多留意像你這種人渣了,沒想到還是讓你給混進來了。"
"喂!做人家小二的,你嘴巴放干淨點!"朱珞珞哪容得了旁人這麼侮辱她,她一副被嚴重冒犯的樣子,回瞪著那個店小二。
"我嘴角就算再不干淨,也沒有你人格髒,吃東西不給錢嘛!我要報官!"店小二嘴角一撇,作勢要下樓。
朱珞珞急了,她連忙張手攔住店小二的去路。
真讓他去報了官還得了?
鬧到官府她身分非曝光不可,那縣官是自小看著她長大的,不可能不認得她女扮男裝的樣子。
"喲!干麼?怕了吧!"店小二揚揚眉,狗眼看人低地說。"好吧!看在你一副可憐的樣子,我就去和掌櫃商量,勉強讓你待在這里洗碗抵飯錢,怎樣,夠通融了吧?"
喝,還一臉施人大恩大德的樣子呢!
朱珞珞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恨自己無法展示做人的頭餃,不必抬出她即將貴為皇妃的事,只要說出她是當朝相府千金,這店小二恐怕就要嚇得屁滾尿流了。
可是她不能,真的不能。
一想到她爹那張氣炸了的豬肝臉,還有小浣,那智商不足、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笨蛋,替她隱瞞實情,勢必會受處罰,她怎麼忍心讓那笨丫頭再為她受罪。
所以她不能說……哇!好痛苦,這會兒真要完了!
"小二哥,這位公子的帳算我的。"
就在朱珞珞萬般為難時,一聲天籟從天而降。
她抬眼望去,迎上一對炯然有神的眸子。然後她又往下看,是一副頎長斯文的身材。
"啊!劉公子,那怎麼好意思?"店小二馬上鞠躬哈腰,謙卑的樣子就差沒去親吻劉公子的腳趾頭。
"小錢罷了,不礙事兒!"劉浩男微微一笑,命下人取出紋銀給店小二。
那店小二領了銀兩退下去了,走前還一直不敢抬頭直視劉公子呢。
朱珞珞疑惑地看著眼前的男子,看來這位劉公子非富即貴,否則店小二怎麼連損都沒損她半句,就識相地迅速退開。
連店小二都比她家小浣強!這重大發現,讓朱珞珞對本相府的家教,頓時喪失了信心。
"這位公子,在下姓劉,劉浩男,敢問兄台貴姓?"劉浩男彬彬有禮地說。
人家這麼有禮貌,又幫她付了茶錢解窘,她當然不好擺架子。"在下姓朱,單名一個珞字,謝謝劉兄剛剛替我付了茶錢,請留下地址,明日自當如數奉還。"朱珞珞學江湖人士,生女敕地抱拳回禮。
"不必客氣,區區小事一樁,何足掛齒,朱兄多禮了!"劉浩男不提償債一事,反而另起提議。"在下生性喜歡結交朋友,今天寒舍正好有個聚會,不知道朱兄可願賞光,到舍下坐坐?"
"聚會?"朱珞珞眼晴亮了起來。
哇!她運氣真好,看這個劉浩男俊美異常又神神秘秘的,他辦的聚會也一定很刺激嘍!
"是的,舍下的聚會不過與幾個知己好友小聚一番,吟詩作對罷了。"劉浩男更加客氣地說。
"好吧!"朱珞珞流露出貪玩本性來,又不忘交代著︰"可是我不能太晚回去,家里人會記掛。"
"朱兄放心,寒舍不遠,不會誤了朱兄返家的時辰。"
……于是,朱珞珞不疑有他,便跟著他一同走了。
天吶!還是個陌生人,她竟一點防心也無。唉!怕是男裝穿太久,她八成忘了自己是女兒身了吧!
朱珞珞隨劉浩男乘坐馬車來到離長安城不遠的一處近郊,沒多久就看到燈火通明,一棟華麗的房舍就在眼前。
馬車停穩,劉浩男率先下來,然後朱珞珞也跟著跳下馬車。
"這是你家?"
朱珞珞左右張望,哇啊!簡直和相府有得比。
只不過相府的擺設著墨點在于端莊典雅,而這里,則比較流于奢靡。
回廊、拱橋、曲池……處處可見身著彩衣的女子,端著各式精致佳肴點心,走來扭去。
難道劉府的丫環素質較高?身段也較曼妙?
若是依她娘的性子,肯定不許家中采用這種婢女,光是她那六個哥哥,就夠擾得這些火辣丫環們夜不安眠了!
"這是寒舍——"劉浩男露出一抹很滿意于現狀的笑容問。"朱兄可喜歡?"
朱珞珞再著了看四周一遍,搖了搖頭。"老實說,不喜歡。"
劉浩男嚇了一跳,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善朱珞珞。
怎麼回事?難道他估計錯誤嗎?這小美人會不喜歡他耗費千萬兩黃金打造而成的宅邸?
這酒池肉林的婬窩,可是他特意建造,用來俘擄女人的天堂哪!
自從在茶樓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朱珞珞是女扮男裝。
那欺霜賽雪的臉孔,明媚的耍水雙瞳,細細的小蠻腰,聳立的酥胸,吹彈可破的肌膚,還有那如黃鶯出谷的清脆嗓音"
小美人兒搔得他的心好癢,他一眼即看中她了。
替她解了危,帶她回來,主要目的就是讓她看看自己可是財力雄厚,如果她也滿意,他願意將她收在宅里做小妾。
隨便她要求什麼條件都可以,他劉浩男保證都做得到。他會寵她的,像她這樣美的絕色美人兒,可不多見。他看過各式明媚嬌艷、婀娜多姿的女人,但就沒有一個像她這般能輕易撩動他心弦的。
想必與她耳鬃廝磨別有一番情趣吧?到時候,他恐怕會愛她愛得連其他那二十幾個小妾都不想再看一眼了"
可是現在,她居然說她不喜歡這里!
這真是他劉浩男以一貫手法獵艷以來所踫過最大的子!
"怎麼啦,劉兄?"朱珞珞莫名其妙地問。"你干麼這樣看我?"
"呃——沒事!朱兄請隨我來。"劉浩男隨即恢復鎮定地為她引路,他有把握在接下來的時間內,讓她迷戀上他。
他這麼瀟灑,又這麼多金,有哪個女人會不愛?劉浩男自信十足地想。
他吩咐下去,要廚房準備最精致美味的菜肴來招待她。笙舞不斷,川流不息的歌妓,看得朱珞珞眼都花了。
"劉兄,你不是說,今天是你和幾個知交好友的聚會嗎?怎麼不見他們來吟詩作對?"她附庸風雅地問道。
朱珞珞真希望劉浩男那些狐群狗黨趕快來,她已經等不及想擺月兌這個俗斃了的絨挎子弟。
她沒想到自己眼力會這麼差,劉浩男明明就是個惺惺作態、喜歡賣弄風雅的無聊男子,而她在茶樓里的時候,竟會當他是大好人,還天真地跟他來這里呢?
唉!想她聰明一世的小女子,也有失策的時候。
失算無妨,留著做警惕就是。倒是怎麼溜,才成問題,總不能說︰"喂,姓劉的,我看透你了,我要走了,再見。"朱珞珞苦思對策。
看他猛想灌她喝酒的不懷好意,就可以判斷,他一定知道自己是女兒身。
"朱兄,喝一杯嘛!你都不喝,我一個人喝有什麼意思?"
劉浩男又在勸酒了,他煩不煩啊!
"你自己喝啦!我不會喝酒。"朱珞珞心煩氣躁的,一手推開酒杯,不期然的,半醉中的劉浩男竟拿不穩酒杯而將那只酒杯摔碎在地上。
兩個人都嚇了一跳,劉浩男的酒意也倏然有點清醒。
此時,劉府的總管突然進來通報。"公子——"
"不是叫你沒事別來打擾嗎?"劉浩男很不高興地說。
"公子,是李爺來了。"總管的臉色又凝重又俱伯。
劉浩男听見來者的名號,火速由椅中站起來,臉上忽青忽白。
"李爺人呢?"
話未說完,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然後一個挺拔的身影揭開珠簾,探了進來。
"賢弟,听聞你今日在府內大肆宴客,怎麼單單就忽略了我?"
當李子毅那張輪廓分明、英挺出色的臉龐探進來時,朱珞珞嚇了一跳,不由得站起來想和劉浩男撤清關系。
怎麼會是他?讓她朝思暮想了幾天,今天甚且特意去等待的人,想不到竟會在這里相遇了。
他和劉浩男可是一丘之貉,特來此飲酒亂性的?不!不!
她還真不希望自己是在這種情境下和他相遇的。
就是說嘛!她要怎麼解釋她跟劉浩男的關系……
喔!老天知道,他們根本是沒有關系,不過今天才認識而已。
這樣說他會相信嗎?
朱珞珞腦里在千思百轉時,李子毅也看到她了。
又見面了!
李子毅有種意外又喜悅的感覺。
那天在茶樓,他本想主動結識她的,不料貼身護衛快馬傳來消息,宮中有急事,他得急急趕回宮去處理,錯失了與佳人結緣的機會。
他記掛著她,好幾次在處理朝政之余,都還莫名地想起了她的動人倩影,她美麗的臉龐,早就深深烙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從來不曾對女人有過這麼深的渴望!
宮中的後妃,不過是虛立的罷了,但是,他對她的感覺卻完全不同。
他很驚訝竟會將心落在只見過一面的女子身上。
她在這里出現?這麼說來,她也是沉迷在劉浩男財勢的貪婪少女之一了?
他發現自己對這個結論相當不舒服!
"賢弟,不為我介紹介紹你的朋友嗎?"李子毅泰然自若地探詢。
"呃——這位是朱公子,朱珞。"劉浩男有點慌張地說。"朱兄,這位是家姊的相公,稱呼他李爺就可以了。"
他成親了!
朱珞珞被這個消息給震懾住,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失望。
當然,她忘了自己不久後也要出閣,實在是沒理由、沒條件去感到心痛。
可是她好嫉妒……嫉妒那個擁有他的女人。
"朱兄,多多指教。"李子毅漂亮的嘴角掛著一抹深邃迷人的笑意,如果他沒看錯的話,他似乎見到她臉上有抹失望之情。
是對他己有妻室而失望嗎?
如果是的話,他真無可奈何。
大唐江山不得無後,母儀天下的皇太後,早在他登基即位前就已安排好了。和現任劉皇後之間,沒有相知,更沒有相許,當然也沒有愛情。
那些嬪妃皆然,都是他母後一手安排入宮。只要不太過分,他願意接納,畢竟太後已老邁,就順從老人家的心意讓她開心吧!
最近太後又看中丞相之女,听說是個活潑好動的女孩兒。太後希望能為後宮帶來些許朝氣,近日也已著手安排讓該女進宮,且要策封為皇妃"
唉!他沒有意見,後宮佳麗何止三千,多一人少一人,對他來說沒什麼不同。
雖然他只想取眼前這一瓢清秀飲下,但是呵
面對她如此清澈又略有責怨的眼眸時,他竟有一種傻氣的念頭,如果他不曾有過一後一妃該多好!
那麼,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迎她為後,讓她做他唯一的妻子,再也不要其他的女人,只要她一個!
但事與願違,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從她看他的眼神就知道,她是那種不可能和別的女人共享一個丈夫的烈女子,他這生休想得到她。"
朱珞珞回望著他,有點臉紅心跳,他看她的眼神為何那麼怪?
難道他也認得她?
他對她有印象嗎?
見他的眼里漾滿了柔情,害得她俏臉也染滿了嫣紅。
"指教不敢,也沒什麼可指教的,反正都是別人的了。"朱珞珞強作鎮定地回了李子毅一句,她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有多酸。
李子毅意態優閑地挑起濃眉,笑得興味十足。
"朱兄是我賢弟的好友?恕我眼拙,在下過去並沒有見過你。"
"李爺過去當然沒見過我,因為我過去也沒見過劉兄。"朱珞珞指指劉浩男,語調生硬極了。
此刻劉潔男顯得沮喪莫名。他恨不得沒將這個女的帶回來,她該死的說話這麼大膽又這麼沖,她知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是誰啊?
是當今聖上呀!
"這麼說來,朱兄也是今日才認識我賢弟?"李子毅對朱珞珞的沒好氣似乎不以為意,反而露出釋懷的笑容。
"我是今天才認識他沒錯,但他是不是你的'賢'弟,那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嘍!"
珞珞想都沒想,就說了出來。
有什麼關系,反正她真的覺得,那劉浩男不是什麼好東西呢!
李子毅笑了,而且還笑得很是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