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賴俱寂,貓兒躍足躍過屋頂,劃破這寧靜氣氛的,是一聲長長的、尖銳的緊張喊叫——
"小姐……"小浣赫然發現她家小姐沒有睡在床鋪上,大半夜的,這種時候不是人人都該規矩地臥在被窩里嗎?
該死的!她家小姐怎麼就偏偏這麼異于常人?
看來她又要疲于奔命,有得受了。
"干麼?宋小浣,叫魂啊?
就在小浣自怨自艾上蒼待她實在太薄的同時,一陣懶洋洋略帶嫌惡的聲音自她後方傳了出來,嚇得她膽戰心驚!
是——鬼?
小浣猛搖頭,將這個恐怖的想法剔除,緩緩回過頭去…
呃!天啊,她家小姐竟好端端地睡在門邊!
"小姐!你怎麼可以睡在這里?!"小浣氣急敗壞地走過去,語露怨懟。
"為什麼不可以?"堂堂相府千金朱珞珞瞟了貼身侍女小浣一眼,不以為然地反問。
"當然不可以!"小浣插起腰,抓狂地直跳腳。"小姐!你下個月就要進宮,可以破格晉升為皇妃,這可是承蒙皇恩浩蕩耶,而你,現在居然睡在地板上?這像話嗎?""誰規定快當皇妃的人就不能睡在地板上?"朱珞珞一點都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反而睜開一只眼,用另一種更鄙夷、更流氓的聲音問小浣。
"這、這雖然沒有明文規定,可是、可是想也知道的嘛!"小浣結結巴巴地答辯著。
她都快急死了,小姐還在跟她窮抬杠。剛剛叫得那麼大聲,萬一待會兒老爺、夫人被吵醒了,那可怎麼得了?
她宋小浣就算有九條命都不夠死呢!
"那你不會不要想啊!不想不就沒事了,笨!"朱珞珞氣定神閑地說完,將被子一掀,打算繼續睡她的好覺。
"小姐!求求你起來吧!夫人一再交代小浣要好好照顧小姐你,夜里風大,小姐要是不小心感冒,可就糟了。你都快成親了,別拖成破病的身子,辦喜事可是有很多忌諱的!"就在小浣好言相勸的時候,最令人喪膽的事情終于發生——老爺與夫人領著一班府僕丫環進來了。
呵!果然是"心想事成"。
"老爺!夫人!"小浣硬著頭皮請安。
朱珞珞逼不得已,也只好拍拍身子站起來。"爹,娘。"昏昏欲睡的朱珞珞真搞不懂,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她爹娘最愛搞排場了,動不動就一隊人馬在後面招搖過街,活像戲班似的。
瞧他們身後那班兔息子,每個眼皮松動,恐怕得用牙簽撐住,才不會掉下來呢!一個個睡眠不足、眼圈發黑,好可憐!
"珞兒,瞧你,成何體統?"老爺捋了捋灰白長須,皺起了眉頭訓斥著女兒。
"是啊!珞兒,你是金枝玉葉之身哪!再這麼胡來不成的。"夫人頻頻拭汗。
這女兒就要人宮為妃了,還不知要收斂心性,真讓人擔心。
尤其是珞珞要嫁的不是別人,而是當今皇上啊!
無怪乎夫人會比誰都緊張,萬一,到時候皇上若不滿意,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會禍及九族呢!
"女兒哪有胡來?"朱珞珞大步走回自己床上,順便瞪了小浣一眼。
死小浣,臭小浣!若不是她發神經似的大叫,她就不必半夜在這里接受"高堂"會審了。
唉!真不知道她爹娘要念到什麼時候,怕不叨念個一時半刻,是不會停的。
好困哪!
被窩里好舒服哦!又松又暖的床褥,真的好舒服!
朱珞珞翻轉了身,臉頰靠在軟綿綿的枕頭上,昨天被訓到三更才睡,這會兒誰想叫她起床,門兒都沒有。
朱珞珞心滿意足地閉上眼楮,準備再度進人香甜的夢鄉,全然不理會身邊那只焦慮的小烏鴉。
"小姐,你到底要賴床賴到什麼時候?"小浣無奈地站在床邊問。
她真倒霉,專司這種"叫床"——叫小姐起床的艱巨任務。
"唉!從沒有看過哪家的千金小姐這麼難纏,人家可都是規矩又有風範,偏偏我家小姐,像個大流氓似的,不整死我就不甘心,嗚……我怎麼那麼命苦哇!"她已經站在這兒有半個時辰了,而她家小姐除了翻翻眼皮瞄她幾眼根本不為所動,令她忍不住要抱怨。
小浣的抱怨,一字不漏地傳進了朱珞珞耳里,她不怒反笑。
呵呵!喜歡哭,就去哭個夠吧!如果小浣以為她會起來好言安慰的話,那麼她就大錯特錯了。
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朱珞珞,別名"流氓小姐"的她,怎麼可能發揮見鬼的同情心,做那種娘兒們的事嘛!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不就是個娘兒們嗎?
唉!都怪她爹娘,為什麼要把她生做女兒身呢?
如果她是男孩該多好,還可以考個大將軍玩玩,赴邊疆迎敵、和塞外蠻子的公主們發展異國戀情,那多刺激!或者,也可以學她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們,在花街柳巷中尋歡作樂、把酒言歡,也不至于像現在,受這麼多束縛和規矩的捆綁啊!
"小浣,你別抱怨了,我覺得我的命比你還苦。"朱珞珞突然由被窩里冒出這話來。
"小姐,你這是在安慰小浣?"小浣不可思議地望著小姐。
"唉!我馬上就要進宮去受苦受難,當那色鬼皇帝的妃子,跟一堆女人分享一個丈夫。這些都不打緊,最可怕的是,還得帶著你這個笨手笨腳的丫環一起去嫁人,你說,我是不是比你還倒霉?"天啊!小姐居然在罵她!
"小姐,小浣打從八歲進府以來,一直盡心盡力地服侍著你,對你照顧得無微不至,而現在小姐卻嫌棄奴婢,小浣情何以堪?"小浣哭哭啼啼,當下悲從中來。
"說你笨,你還不承認?"朱珞珞干脆床也不賴了,一股腦兒地由床上坐起。"若不是你這麼無微不至地對我照顧有加,我怎麼會少了那麼多溜出府的玩樂機會?"小浣淚痕未干,一下子瞪大了眼楮。"可是……可是那是夫人交代奴婢的啊!奴婢只是照夫人的吩咐去做而已,小姐怎麼可以遷怒于我?"朱珞珞搖搖頭,夸張地大嘆了一口氣說︰"唉!所以我說嘛,這麼笨的奴婢,我若不見義勇為,順便帶進宮里去怎麼行?難道讓你留在府里為害其他人?""小姐!"小浣跺了跺腳,她不覺得自己真有那麼糟。
"別狡辯,听我說完。"朱珞珞不疾不徐地說。"我娘雖然交代要你看好我,可是你的主子是我耶,難道你就不能通融通融,非得像個黏人精,寸步不離嗎?""那……那該怎麼辦嘛?"小浣急了。
小姐說的話,好像還滿有道理的,她的確是盡忠職守得連小姐去如廁都要跟,可是也不能怪她啊,老話一句——全是夫人吩咐的嘛!
"喏,看在你還有悔意的分上,本小姐就網開一面,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朱珞珞搖頭晃腦地說。
"真的?"小浣欣喜地問,她真的不想因為太負責,而被小姐給唾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朱珞珞眼見小浣上鉤了,不由得喜上眉梢。
嘿!這小丫頭就這麼好騙。笨!
"小姐待我真好。"小浣喜孜孜地說。
"那當然!"朱珞珞對小浣招招手,要她附耳過來。
小浣飛也似的附耳過去,但接下來朱珞珞的話,卻叫她越听越後悔。
後悔自己沒事干麼要"將功贖罪"呢?不贖罪也不會死啊!
慘了,萬一給老爺知道這事她也有一份,那她小浣實在不敢想了。
長安城里,人來人往,一片繁華似錦的富貴景象,那此起彼落的吆喝聲,象征大唐的經濟繁榮,政治安定。
每一處的熱鬧,都緊緊地吸引住朱珞珞的眼光。
小浣別別扭扭地扯扯身上的男裝,不自在地說︰"小姐,我們穿成這樣,萬一遇到認識的人——""遇到認識的人?你想有可能嗎?"朱珞珞搖著羽扇,大搖大擺地往前走,一副敗家闊公子的模樣兒。
小浣想了想,也對哦!
這里是市集小販聚集處,她們這兩個自小生活在相府內院的女子,所認識的人都是王府中的人,那些人怎可能會來這里!
嗯!還是小姐的頭腦靈光些。
"小姐,你真聰明。"小浣由衷地說。
小浣從來就不懂拍馬屁那一套,她這麼一說,倒叫朱珞珞眉開眼笑,爽得很!
"你知道就好,我呀,一向是美麗與智慧兼具!"朱珞珞順便提醒她道。"還有現在開始記得叫我公子,不然就穿幫嘍!""小的知道了。"小浣馬上會意地自稱為"小的",這是出相府前,朱珞珞一邊將她扮成書懂,一邊交代的。
朱珞珞滿意地笑著點了點頭,繼續和小浣逛市集。
可是沒半個時辰,小浣就開始覺得無趣了。
"公子,出來老半天了,我們回去吧!"小浣無精打采地要求。
朱珞珞責怪地看了她一眼,才半個時辰而已。"都還沒玩夠呢!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少拖我下水。"誰拖誰下水?
小浣冤枉地舉白旗,好心沒好報!
"公子,小的好渴,你讓小的休憩休憩,喝杯涼飲吧?"小浣撩起袖子扇風,一副好熱的模樣。
"渴?"朱珞珞瞄了小浣一眼。"好吧!看你可憐,我們就上茶樓去喝杯茶吧!""上茶樓?"小浣差點昏倒。
天呀!她才不是想要這種結論,小姐該說的是︰"好吧!我們就回相府吧!"才對啊!
怎麼會這樣?
小浣歪著頭嘆了口氣,一身男裝松垮垮地,無奈地任朱珞珞一把拖上茶樓,揀了二樓一個靠窗的雅座。
"公子、小爺,喝點什麼?"茶樓小二殷勤地過來招呼。
"就來壺清茶吧!另外,再來幾碟你們店里最拿手的點心小菜。"朱珞珞點了菜後,便開始優閑地欣賞起窗外的風景。
小浣可就沒那麼好心情了,她狀甚苦惱地說"小姐,我們什麼時候回相府啊?"她實在擔心相爺和大人己經發現小姐失蹤了。
朱珞珞輕輕地"咳"了一聲說︰"什麼小姐?小姐在家里!叫你昨天睡飽點,你偏要玩骰子玩到半夜,弄得這會兒識人不清,真是的!下回不許去賭了,听到沒?"朱珞珞美目飄動,警覺地看了看四周,還好!還好!現在茶樓里客人不是太多,小浣的聲音又氣虛得像貓叫,否則身份就曝光了。
小浣知道自己失言,她急忙捂住嘴巴,但哪來得及,只弄得朱珞珞"嗤"的一聲笑出來。
"笨蛋!"朱珞珞格格一笑,燦如春花,周圍的男女老少本來就覺得這位"公子"俊美得頗為可疑,再加上她這麼驚心動魄的一笑,更加有一絲"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了。
朱珞珞隨意地瀏覽起茶樓內的人事物,她一面笑,一面將其他桌位的客人缺德地做了種種無情的批評,逗得小浣不知該哭還是笑。
***
李子毅坐在那里好一會兒了,這茶樓沒什麼特別,這街景他也早已熟悉,直到那雙女扮男裝的女孩兒進來後,他才覺得這趟沒白出來了。
"好美的女子啊!"他擰緊的眉宇驀然舒展開來了。
盡管他身邊有數不清的女人纏著他,但那些庸脂俗粉怎麼和眼前這位清麗月兌俗的美人兒相提並論?
噢!只怕連拿來比較,都嫌污了這位美人兒的靈氣呢!
李子毅不禁細細地打量起她來。
一張姣好動人的瓜子臉,晶瑩粉膚賽雪,高昂尖俏的下巴,有一絲淘氣,可以斷定,和她相處的時刻,必定是充滿了樂趣吧?
李子毅不禁又拿朱珞珞和他家里那堆女子比較起來……臉上是神往而傾慕的神色。
對坐的佳人,柳眉如彎月,一雙盈盈秋水,清亮迷人,那密密的睫毛,像黑刷似地嵌在上頭,她挺直的鼻梁下是薄女敕如玫瑰花瓣的柔軟紅唇。
李子毅看得真切,他忍不住閉起眼晴,倒抽了一口氣!
天啊!她的肌膚如此白皙,如果著上女裝,將是何等的嬌媚曼妙啊?她就像畫中走出來的美麗女子,為何至今才有緣一見呢?
就在此時,小浣舉杯喝茶,突然發現有一道灼熱的眼光,一直往她們這里射來,一時讓她心里毛毛的。
老天可憐她、保佑她吧!千萬別出什麼事才好!她還要向老爺、夫人……哦!對了,還有皇上,她還要向他們一干人等交代呢!
"小姐,有個登徒子一直在看我們耶!"小浣低著聲音對朱珞珞說,然後自以為很高明地拿眼瞄瞄李子毅。
"哦?"朱珞珞順著小浣指點的方向一望,正好與李子毅的眼光對個正著。
李子毅心下一驚,佳人可是和自己心有靈犀?
他不敢輕浮,仍是選擇了采取較不唐突的做法,舉起茶杯,對著朱珞珞微微領首,揚起一抹淡淡笑意。
她不客氣地瞪視著李子毅,順便對他全身來個總巡視。
喝!長得還人模人樣的嘛!外形俊俏,氣質也——頗為瀟灑迷人。
"小姐……呃,公子,你說他是在看你?還是看我?"小浣抖著嘴唇,突然來上這麼一句。
"廢話!他當然是在看我,你有什麼好看的?"朱珞珞冷冷地說,一面夾了一顆花生米往天上丟,正要用嘴巴去接的時候,她突然感覺對面那男子愛慕的眼光,一波波地朝她襲來。
朱珞珞一陣心悸,思緒一震,原本要吃的那顆花生米,只好自顧自地掉落在地上。
"那可不一定,青菜蘿卜都有人愛,說不定他是看上我了,而且,你現在可說是半個婦人了!"小浣不服氣地反駁。
雖然她自知沒有小姐一半美,可是在相府的丫環中,也可以排上前三名了,如果那位俊俏逼人的公子看上了她,那可好,她可也要跟他私奔!
"算了吧!雖然是青菜蘿卜各有人愛,但你又不是青菜蘿卜,你是豆干啊!豆干可就不一定有人愛了。"朱珞珞說著風涼話,一面搖起了羽扇,像在昭告天下"我是男人,請勿輕薄",一面從縫隙中,頗不爭氣地又瞄了李子毅好幾眼。
說她不心動那是騙人的,對面男子果然有眼光,一看到她就毫不保留地示好。不錯!
不錯!算他識貨。
但是她現在可是朱珞,朱公子耶!那個人的眼光怎麼有點"那個"?
"誰說的!我、我身材也不錯啊!"小浣下意識地挺了挺胸,勉強頂出來的三、四公分側面線條,證明她還是很有料的。
"你身材有我好嗎?"朱珞珞嗤之以鼻。"你那也能叫身材嗎?那根本是卷紙,風一吹,就散啦!"小浣苦苦思索著反駁的話,可是說到身材嘛!她就真的爭不過朱珞珞了。
她天天服侍朱珞珞人浴、更衣,自然對朱珞珞的尺寸最清楚,小姐是該凹的凹,該凸的凸,豐胸、細腰、,再加上光滑細致,猶如凝脂的剔透肌膚,連她同樣身為女人,都不由得為朱珞珞的身段感到贊嘆!
當然,還有點嫉妒!
"怎麼樣?沒話說了吧!"朱珞珞得意地看著小浣,很滿意的由小浣眼中看到失落感。
她們主僕二人逗趣的對話,全教李子毅一字不滑地听進去了!
若非有要事在身,他也願意向前和她交個朋友,交換姓名。
可是——他自知身分非比尋常,又豈能任意行事。
他的眼光膠著在她身上,心里想著要把她的模樣深深地烙印在腦海中,縱是無緣,亦曾相逢,那就夠了!
他不奢求還能遇見她,茫茫人海,再相見又是何年何月?當然如果他真想要,天下有什麼東西是他李子毅得不到的?
但是,被他得到的人豈會快樂?有的,恐怕是寂寞吧?
他將杯中的清茶當醇酒飲下,就在那兩個"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男人"的男人爭得炮火連綿時,悄悄地高開了茶樓。
首先發現的是小浣,她是因為想確定那男子的眼光是落在誰身上,而發現他早已走了。
"唉!公子,我們別再爭了,人都走了。"小浣馬上又恢復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走了?"朱珞珞連忙望過去。
可不是!早人去樓空啦!
見他離開,朱珞珞心中升起一陣悵然的感覺,她不明白為何會有這種失落感。
今天若是穿著女裝,她一定會把小浣綁在茶樓外的大樹下,自己一個人去向他搭汕的!
可是,又何必呢,她這樣做和蕩婦的行為又有什麼兩樣?一女不事二夫不是嗎?她就要嫁人了呀!
就算她對他有好感,人家又對她有意嗎?何況,那時她還是男裝打扮呢,他怎麼可能會喜歡嘛?
喜歡!
朱珞珞被這個念頭給嚇了一跳。不過是才見了一面的陌生人,怎麼會和"喜歡"扯上關系?
"公子呀,你說皇上會不會比他帥?真想知道他姓啥、名啥。"小浣將臉趴在桌上,她看起來的頹喪程度不亞于主子。
"姓啥名啥都不干你的事,看清楚了,他對你沒興趣!這是鐵一般的事實!""小姐,你看上他了對不對?"她跟了小姐那麼久,小姐的口味她再笨也拿捏得出七、八分。
再說,剛才那個男子,分明就是有眼楮的女人都不會放過的那一種呀!
"宋小浣書僮,我告訴你,欺君之罪是要砍頭的,你再敢亂說話,當心頸上人頭不保!"朱珞珞真是沒面子到了極點,連超級笨婢都看得出來她"煞"到人家了,那她今晚還睡得著嗎?
不過——照常理說,要她失眠實在很難,可能會有點翻來覆去吧?唉!說實話,她還真想知道他究竟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