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低郁,風慘澹,男人憑立,夜已深。
她在他夢里睡著。
凌波透窗而來,濤聲反覆。
她睡著,忽醒。
「豐兒?」好久沒這麼孤單了,她怕。
濤聲反覆,月光似水。
「江關?」甲板上孤立一人,火折顫動。「是你嗎?江……哎……」
踩著裙擺,她慘跌。
咚一聲還來不及和船板貼實,整個人便讓望江關撈起,暖掌覆來。
「唉,怎麼總是大意?」心疼勻捏。
「都是你啦……」現實里她極少穿裙,反正身材矮小如童,便專撿料子輕暖舒適的孩兒裝穿。
「穿裙不好嗎?」低嘆,輕撫她臉上血色殷紅,觸手粗糙,分明和她眼神透出的年齡不符。「以你正值青春年華,是該好生打扮。」
「你嫌我丑?」作勢咬他。
「當然不是。」望江關哂笑,捏撫她唇。「只是我在想……」
「想什麼?」
「我在想……」眼色款款,含蘊憐惜。「倘若,當年你沒遇上我,抑或,遇上的是不那麼自私的我……」可不,女孩家最是如花般美麗燦爛的幾個年頭,全教他辜負蹉跎了。
「你到底要說什麼?」她覺怪,忽見他手上一紙書信,匆匆搶過,只見密密麻麻的西島文,她不全識,可通篇「菡」字卻是清清楚楚。
「——,我找到你菡姊兒了,」望江關柔聲解釋,細說他白日里無法出口。「她似乎嫁予西島玄-王儲,舍了妲己名號隱逸道出,若非近來由那「菡萏」樓船領航的商隊表現太過突出,我也極難做此聯想。」
「……」她無言,盯著書信傻愣半晌,再幽幽看他。
「瞧,遠遠那燈火通明之處便是玄。」望江關抬手指向,表情復雜。
「咱現正在它應鐸外港泊船過夜,明早便可登記入境。」他續道,笑容間離情依依,「雖說那王儲夫婦向來行事隱密,但這幾日正逢玄-「芙茜花會」,你菡姊兒身為王妃定會公開露面,屆時……——?」
「你不要我了?」豆大淚珠徐徐下落。「你打算把我一個人丟在這……」
「我……」他咋舌。既不能說是,也並非不是。
當年沒能為她及時尋親,硬是結成了這番剪不斷理還亂的家人情緣,如今,自己再不能還報她全心全意,或許,將她送還妲己,也是好的……
「不好不好!」——捶來,夢里她總能听懂他心語。「嗚……你說要做我家人,你說希望我一輩子高興快活的……」嗚,哭地眼淚鼻水,哽著嗆了狼狽。「咳咳,你騙人……明明說好不讓我變回容貌,可你還是偷偷找我皇姊……咳……」
「不是的,。」他焦急,慌著替她收拾。「我、我想要你啊,想和你酸甜苦辣結伴同行,想和你說說笑笑一生一世,但……」這後輩子該算許給錚錚了,更何況望家寨重擔難月兌。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嗚咽著,捶完又推,忙站又絆跌身子。
望江關欲拉,卻教她抱勢一倒──
兩人頓時上下相對,他掌護她腦,她手抵他心。
「——,我是認真的……」氣息紊亂,他也苦。
「嗚……你好可惡,」慟極大悲,她淒嚷。「反正這終歸是你一個人的夢,隨你愛怎麼哄我都……」
望江關突吻上她,貼合,情深意切。
潮來,潮往,燠熱難耐。
她忽醒,意識迷離,掙扎回神──
噫?!
誰知覺來更似夢境,他真吮她,以唇以舌,極致纏綿。
「唔……」頰畔吁息,咻咻,軟暖。
暗噥,溫濡,他呼吸熨燙……
她戰栗,因為陌生。她越趄,因為太喜。她僵直,任他親啄愛憐。
燒灼一室輕氳,撩撥如火。
「——……」呢喃低喚,他認定她即將離開。「——……」他想著無數故事,歷年點滴。「——……」只當從此異路,情殤欲絕。
許是吻著渾然忘我,望江關沒發現身下輕挪,更次地,兩心隨綣,貪戀竊歡。
仿佛夢里月光似水,瀉落兩人兩身銀白。
波瀾崩裂,窗外濤聲。
西島.玄-之地.花瀲王城
玄-不愧是海上第一大國,「芙茜花會」較望家寨「饋神祭」有過之而無不及,擾攘更甚。
「快,午時已到,陛下將為萬民祈福!」
他與她幾乎是被人潮簇擁;拾級而上,遍地蓮開,川流涓涓。
「哇,蓖梳掉了……」推擠間,——回身要撿。
「小心吶!」望江關快手撈扯,「好險,差點教人撞倒!」他慶幸。
「真糟,」可她懊惱,抓握一頭散發。「裝扮亂了,好丑!」
「一點也不……」小心避開要道,他讓她站立池緣,拆了自己領巾,為她結發。「喏,如此可好?」——
含羞,吶吶低垂臻首。
今日她一身素白寬袖短衣,豆綠色印染高腰麻裙,繡衿上斜簪緬梔,風掀來衣裾楚楚,清新間透出可愛。
「這面紗不熱嗎?」伸手欲掀,教她躲開。
「唔,走吧,」閃身繞後,她推他。「還說要去護河口看玄-王家?!再讓你這般慢吞龜步,連只路邊蝸牛都比咱爬得快!」
望江關莞爾,卻不減臉上抑郁。
輕輕執她小手,握實了,不自覺越拉越近……
唉,離別真到,他還是無法出口——
怎想?憶起前夜貪快情難自禁,後來竟發現她不知何時已醒,骨碌圓睜,靜靜看他……
唉唉,吻了腦袋就壞掉了,今早他又不知不覺對她竊吻。
規規矩矩從額上點下鼻尖、頰畔,——紅臊了耳際也由他輕薄,屏息著,怯怯小舌舌忝上他胡髭。
亂了,全亂了……
「咦,看那紅紫瓖邊的白蓮?!」她忽嚷,興奮手指前方。「原來從前菡姊兒說的都是真的,我還當她哄……」
「——!!」唔,河對岸好熟悉一聲呼喚?
凝眸抬眼,不自覺眼眶紅了。
她明明連面紗都沒揭下……
王城高處,循著眾聲喧嘩,一波波,如浪雲疊撲,她那五年未見的妲己皇姊驚喜交集,忘情間踏蓮而來──
說不出,就別說了吧!
望江關凝睇在後,將她穩穩推前。
時候到了,——自會明白。
「不!」她淒喊。
原來前晚夢里是真,那是訣別,他早打定棄她?!
「望江關……」悲憤轉身,周遭好奇看她。
人呢?那人呢?她欲回找,群眾卻漸阻隔;爭著看那河上佳麗,可是傳說間中土逍遙派的凌波微步?抑或神州大陸上古墓傳人?
「你出來!你給我出來!」人牆蜂擁,她掙不過,倒退著反離河岸越近。
「——!是你吧,——?」妲己急奔猶喚,聲聲情摯。
「嗚……你說要我的,你說想和我酸甜苦辣結伴同行的,你說想和我說說笑笑一生一世的……」淚水灑將,她索性捂耳,硬擠蠻闖,倉皇間母語盡出。「你還偷親我,舌忝了我滿臉口水……」
「啥?!」她被撞向一處藝攤,那武師剛巧打東霖來,驟听此話瞠目結舌。
「你明明愛我,」旁若無人,她朝著每個她能望見的角落自顧自喊,「你明明比敬錚錚還愛我!」
「——?你在哪兒?菡姊兒看不到你?!」妲己自較遠處上岸,也遭人群所阻。
「嗚……你好狠心,」淚眼婆娑,她忽見武師腰間長劍,「反正我原先也對這一年結束後沒多打算,倒不如便這樣死了干脆!」
鏘──
長劍截斷。地上碎落一串冰糖葫蘆。
「你……」這情景好熟,又望不見人,她氣苦。
拗執拔了架上雙刃再接再厲──
咚咚。兩顆稀泥漬果。鋼刀四折-?!這頭也有好看的!人群漸攏。
不過幾個轉瞬。
藝攤前刷刷刷利斧凌空、尖矛委靡、匕首散飛、精錘崩裂……嘩啦啦無數爛釵爛蓖爛瓜爛玉爛糕點爛字畫陳尸滿地……哇啊!一干小販忙不迭搬挪攤位遠離是非,匡瑯瑯踫鏘鏘咻咻咻阿娘喂鬧鬼了快閃小命要緊……
「姑女乃女乃,算我這同鄉求您了!」最後只剩武師哽咽,搶抱家當里最後一鼓。路長水遠,他千里迢迢前來擺攤,可不是專程為讓瘋丑婆子砸的!
「嗚,那鼓我搬不動,留給你吧……」她漫走,傷心欲絕,氣息吁吁……
人群自動讓出一路,怕極。
另一頭別有騷亂──
唔?咿?嘎?呃?哎唷?!
「——!真的是你!」原來那妲己總算發現,踩著人頭躍來!!
「望江關你……」她失魂,數年間歷歷在目,人在水岸,眼底蓮睫交錯,倒影迷離。「你不要我,又不讓我痛快一死……」
「算了,菡姊兒……」溫柔回望,她揭紗輕笑,「就當沒遇過——,就當幻夢一場,就讓塵緣盡了……」尋死執烈。
人群倒抽一氣──
眼見那丑東西縱身彈跳,投水極猛。
左一聲,「——!」輕功絕頂。
右一聲,「——!」飛身不顧。
唉……
望江關幽幽喟嘆,摟緊她雙雙栽落。
終是跌亂一塘芙渠。
二月後──
芙月冬初.望苗大婚前夕
唉……
若說,這世上真有什麼讓望江關難以駕輕就熟的事,結婚是其一,找——是其二,懂——是其三,抓起來痛打她一頓是其四。
「怪了,明明一刻鐘前還在,這麼這會兒又不見了?」他嘀咕,繞著主屋內外不自覺踅找。
「主子有什麼吩咐嗎?」賀禮繁雜,遲末末原在一旁點物,听到聲音,抱著清冊靠來。
「沒……事,我只是自言自語。」望江關強作溫笑,及時恢復主子架式。「唔,連日來麻煩你了,告大娘昨天還跟我夸你,說你吃苦耐勞,認真能干。」
「不不,主子這幾年才照顧我呢,」她搖頭,表情感激。「況且,末末不像——心細人巧,只能撿些不靠腦力的粗活做,實在沒用得緊……」羞赧笑笑。「不過末末還是好開心,主子和望大哥都是好人。」
「天缺?」他回來了嗎?
「是啊,回來兩天了,都待在居明老人那兒,說是主子大婚當日會過來,」遲末末回答,有些遲疑。「唔,主子也知——……-……」
「我明白。」果然天缺還是無法面對——,他輕嘆。
「那……主子是要找——嗎?」忽而,遲末末像是想到什麼。
「呃……」他將「——」二字寫在臉上了嗎?
「嗯,——出門前有說,」遲末末據實稟告,「如果主子明明手邊無事卻嘆氣不停,那就是在找她……」
「……」望江關俊臉一紅,仿佛被人抓著小辮子。
遲末末渾然未覺,直把——的留言說完,「她要我轉告主子一聲,她只是忙完了出去——,傍晚前就會回來。」
「唔。」他力持鎮定,充作無事踱開。
這——……
唉唉。
「「-池」又叫「雙心湖」,由兩座半圓湖泊隔著山脈一角組成……」
咦,——在說東霖語?
「你們看喔,從這角度望去,這雙心湖斜插一山,望家寨隘村在後,淨苗寨渡口在右,往來航程都不過那水中山脈,所以……」
「——?」望江關喊道,快步走來。「你在跟誰說話?」
「沒有啊,」笑容甜美,雙手攤開。「你沒見我就一個人嗎?」
呃……
「怎麼啦?」還是甜笑,拽著他衣袖無辜發問。「你不會只是來發傻的吧?」
「唔……嗯……外面風大,怎麼不進船艙?」他回神,柔情暖暖月兌口。大概是近來忙昏了,才會覺得她身後船桅上五只白鳥方才一齊回過頭來瞪他。
「我就覺得外面好嘛……」咕噥地,她鼓著腮幫子轉頭。「反正他們看著我悶,我也看著他們悶,這樣隔開多好,大家都開心。」
「——……」望江關無言。
不只鈿鈿等人,連他都懷疑——為何忽然回來,明明之前在西島尋見妲己時便已又哭又鬧好容易道了離別,本以為從此天涯殊途,難得相見……
「你呢?」她忽問︰「你也不希望我回來?」
唉,問得好。
他圈來,「腦袋里不想,心頭上不听使喚……」細密摟攏。
「真的?」她顫抖,雙手搭住他腰背,恍恍猶疑。
「真的。」輕撫她發,望江關壓根忘了自己穿著一身新郎服。
該怎麼說呵……兩月前擱下她的愁苦還抑抑壓在心底,這幾日失而復得的狂喜便沖得他神昏顛倒,亂的,怕是他再過十年也理不清。
所以他連她這趟回來許多疑點都忽略了,譬如她為何老是各處——,又為何妲己夫婦送了她便走……
「這樣,你還要娶錚錚麼?」她問,話底嘆息。「現下可和你當時假娶鏡鎏的處境不同!」得以隔幾年便托了客死異鄉的借口將她送予情郎,兩不相欠。
望江關怔了怔,輕撫她的手勢稍緩,復而箍緊。
「嗯。」箭在弦上,也由不得他。
「你……就不顧我?」輕咬下唇,她怨懟。
船頭那已經在喊人了,苗寨在望。
「你知那是不可能的,無論何時何地,我……」心一橫,望江關吮吻上她,此時此際便讓最真摯的感情作主吧,他與她甘願沉淪。
爆竹四起,余下的話含在兩人口間。
難分難舍,再听不清……
「哇!婚前性行為!」不知打哪飛來一句西島語。
幸好兩人各懷心事越走越遠……
幸好正常人類听不懂蠢鳥咕嘰……
原地,四只白鳥爭相痛啄那只最笨的。
運氣好的話,不久後淨苗寨將有場百年難見的婚禮。
嘎∼∼嘎∼∼拍拍拍拍……
三日後
曙色方破.錚錚閨樓
「第一盅,敬望爺與「嫘婺」親親愛愛,第二盅,敬望爺與「嫘婺」甜甜蜜蜜,再一盅敬望爺與「嫘婺」……」
「鏤媽,你喝多了。」錚錚阻止,回頭對望江關一笑。「她平常是不喝酒的,打從你來便逢酒必喝。」近日苗寨有喜,連路邊奉茶都換上果酒。
「不,錚娃兒你讓我說,」鏤媽醉了就哭,迷糊糊便換上家人稱呼,她是錚錚保姆,打小比生母還親。「這第三盅鏤鏤要敬你們圓圓滿滿……望爺,「嫘婺」在咱白苗地位崇高,向來不許外嫁,這一年、這一年錚娃兒為嫁你可是受盡委屈,好不容易得到大半村寨同意,卻也亂了苗境秩序……」
傳聞幾個偏北苗寨拒絕承允,誓言搶婚。又傳聞,更北邊西極早已多年經營,軍事與外交齊施,伺機而動。
他明白,所以這兩日淨苗寨才風聲鶴唳,表面無事結彩,私底暗藏重兵,就連進出都要探查身分,尋常賀客更是難以接近。
「夠了鏤媽……」錚錚臉一寒,之前她沒提,就是不願望江關勉強娶她。
雖然,一顆芳心自始便幽幽結繞,注定纏往從今以後。
「沒事……」他仰頭直飲,再咕嚕嚕將壺酒灌盡。「我人已在這兒,鏤媽大可放心。」話對鏤鏤,眼色卻向錚錚。
鏤鏤知趣退了,屋里只剩他倆。
「你……」錚錚臉紅,一早起來,望江關身穿便服,不似平常嚴肅氣息。
「怎麼了?」他問,順手將被褥疊好。白苗婚俗與他望家迥異,打從他們一行前來,望江關便與其他迎娶者隔開,住進錚錚房里。
只可惜,這大呆鵝突然規矩過頭,錚錚氣悶。「沒什麼……」胡亂梳發。
「還說沒有?」望江關走近,欲搭她脈。「瞧你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咦?」
「怎麼了?」換她詰問,恨吶,皓腕便在他手下三厘。
「你看,」翻手前指,甚至挪至窗邊近些。「那池邊樹上停了五…呃……不,六只白鳥……」他看得仔細,多出的那只個子好小,正在學飛。
「喂!你……」輕咬下唇。輕戳他臂。
輕教他柔攏發絲。輕勾她魂。
「還不快去梳洗用膳?想誤吉時?」主子當久,說話自有威嚴。
「嗯……」柔順以對,心底甜甜泛慌。
錚錚戴好禮服,辰時已到。
釘瑯瑯滿身金屬,壓著她頸肩喊疼。
「關哥哥,晚上……晚上為錚錚按摩可好?」好容易說了幾日來第一句情話,不是她敏感,一年未見,望江關真的變了。
「這個自然。」他在房門相送,表情如常。
望苗大婚,在望家寨看來是錚錚委身,在白苗則堅持是望江關下嫁,她將依廟禮進行頒神儀式,夕陽落下時才能正式娶他。
族老依禮已在門外候著,眾人面前,她是白苗「嫘婺」。
「給我好生照料望爺,」錚錚吩咐︰「還有客館那頭的望家寨人,傍晚大典時要安排最好位置,不得有誤。」
「是。」
轉頭看向望江關,錚錚欲言又止。
「——……還是不肯來?」一想便明,他問。
「嗯,再讓我派人請她,或者你……」
「算了,隨她吧!」淡淡苦笑,望江關不自覺嘆氣。
「也是,反正大典上自會相見,」錚錚嘴上說,心中不安。
幾乎認識望江關一輩子,她沒見過那樣表情;莫名悵惘,刻著情殤。
沉住氣吶,錚錚……深吸氣地快步走開。
過了酉時,他便得是她的。
身心靈全部,一輩子。
「望爺,用午膳了。」鏤鏤端著酒食走進。
「嗯……」像是教窗外事物吸引,他答得心不在焉。
「午膳後還請望爺換上白苗禮服,」鏤鏤看似伺候,話底卻是命令。「先前兩族商議過,至少在淨苗寨的時候,望家得按白苗規矩。」
「知道了,一會兒便換。」望江關挪著步伐,溫笑答來。類似話題他三日來听了不下數次,也虧得他忍氣耐性,每次都讓鏤鏤滿意叨完。
「望爺莫怪,」鏤鏤不好意思,老實跟笑,看著望江關神色自若的表情更加欠赧。「過了傍晚大典,望爺在淨苗寨就可以自由行動了。」她以為望江關一直看向窗外,是因為強被限制的緣故。
「不妨,這里樓高,出去了怕是沒這風景。」開始吃菜吃飯,也是要鏤鏤去疑;其實他一點不餓,身邊少了熟悉之人,做什麼都失了興致。
「嗯……」鏤鏤為他斟酒,一時沒話好聊。
啾啾啾啾啾──
忽然窗邊飛來一鳥,小巧潔白,只臉上鼓了兩酡嫣紅。
「-,你練飛完啦?」望江關語間驚喜,一早上他就盡看這鳥,摔了又摔。
小白鳥似懂人語,拍拍飛進,停在他手邊。
「餓了嗎?」指尖逗它,那羽毛好生柔軟,大眼靈透。
「望爺你認得它?」鏤鏤也覺驚奇,沒見過這麼乖巧的鳥兒。
「早上才發現的,就在池邊樹上,」他笑︰「這鳥大概出生不久,五只大白鳥在教它練飛,後來學會了一群鳥移師陣地,喏,就在邵池里秋千頂上,一次一次,這小東西又不知為了什麼一次又一次練習著從高處下跳。」
「啊?」鏤鏤瞠目結舌,沒听過這等異事。更奇的是,這古靈精怪的小東西似乎讓她有某種熟悉之感……呃……是什麼呢?放下酒壺,她努力思考……
「-,你長得跟我家——好像,」誰知,望江關玩著高興,竟開始對小鳥說話。「你見過——嗎?個子小小,丑得可愛,滿臉聰明精神的女孩……」
天吶!錚娃兒臨走前千萬叮囑別讓望江關想到那丫頭!!
「望、望爺……」努力想找話題,忽見窗外池塘。「望爺可知那秋千來歷?」
「唔,是用桃溪畔桂竹搭的?還是岫山碧竹?」他答非所問,攆了粟米喂它-?這小東西居然跟——一樣挑食,滿桌佳肴,硬是只在「跳水銀芽」和「清炒素心」間啁啾不休。
「不、不是……」眼見望江關越玩越起勁,鏤鏤直想把那鳥兒抓來掐死。
小東西似乎察覺到了,翩翩逸飛,直落在望江關肩頭看她。
這、這仗勢欺人的行徑……簡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