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往打劍鋪的路上並肩朝前走。
仲孫錦繡看著時而一蹦一跳時而哼哼兩句小調的身邊的姑娘,情緒被她感染。但是,他心頭依然有些問題要得到解答。雖然他私下認為那是她的問題,不過看在他已算是認識她的份上,他了解一些事情不算逾矩吧。
「裘姑娘,我可否問你幾個問題?」
「問題?」裘品令心不在焉地扭頭望了仲孫錦繡一眼。
「可以嗎?」
「哦,你問好了。」裘品令握緊手中劍,劍發出「啪啪」的聲音。
「呃……」仲孫錦繡斟酌著該如何發問。
裘品令見他久久不說,感到奇怪,「你不問了嗎?」她定定眼神。
「不,要問。」仲孫錦繡接口,「我只想問,你和那位姑娘,呃——」
「她叫藥材。」裘品令笑嘻嘻地說。
「好,你和那位藥材姑娘是何關系?我瞧她拿著刀追你,卻又不會真要殺你。」
「殺我?」裘品令覺得奇怪,「她為什麼要殺我?」
「這是我想問你的。」仲孫錦繡吐出口氣。
「哦,她不是要殺我啦,」她呵呵笑道,「我們兩個從小就是這個樣子的。」
「從小?」仲孫錦繡被嚇一跳。雖然從她們的對話中他依稀能听出點蛛絲馬跡,可是听她說從小認識那位藥材姑娘,可當真有些模不清楚。
「嗯,她家里有好多好多好玩的東西,我常常跟她借來瞧,每次她都會拿刀來追我,不過都追不到,嘿嘿。」她半是得意半是歡喜地說。
「當真是借嗎?」仲孫錦繡隱忍住笑,慢慢地問出這一句,話里的意思很明顯,是帶著反意的,裘品令不會听不出來。
「嘿嘿,」她不好意思地抓抓發,難為情地說︰「有時候沒跟她說……」這就是偷了,一個小偷!
仲孫錦繡受到的打擊不小,「你是說,你還偷過她的東西?!」他咋舌。她小小年紀,竟然干過那種事,難以相信,難以相信。
「嗯?」裘品令納悶,「我不偷東西。只是先借來看看,都是還回去的。」
五十步與百步之間的距離如何分辨並不重要吧?
「好吧,不是偷……」仲孫錦繡並不認為這個話題作為討論下去的必要,她的行為是正確還是不正確,目前還與他無關,「那麼這柄劍,也是這麼回事?」他指著她緊握在手上的殘劍。
「哦,這個嗎?」裘品令舉起來給他瞧了瞧劍鞘上的花紋,「你見過嗎?」
仲孫錦繡仔細瞧,「沒見過,可有什麼故事?」
裘品令得意地揚首,「這把劍據說里頭藏著一幅藏寶圖呢,」她眼眸發亮,似乎對此甚感興趣,「所以我想瞧一瞧傳說是不是真的,可是藥材不相信,我只好跟她借多一點時間,但她平常都是講要一天還就必須一天還的,可是我今天都還沒發現藏寶圖。」裘品令萬分可惜地嘆氣。
「你要藏寶圖?」這姑娘的理想還蠻遠大的。不過,江湖之事他也略知一二,從未听說過有一柄藏有寶圖的寶劍哪,敢情她是道听途說?
裘品令搖頭,「不是,我只是好奇嘛。」她走快一步,「不看個究竟我都會睡不著的。」她老實說道,「你不相信?」她見仲孫錦繡只是揚起眉,撇嘴道,「不相信也罷,反正我會睡不著,一定要把一件事弄清楚才會睡。」
明白了一些。
「那麼,你研究出來了嗎?」仲孫錦繡還是不打算圍繞她的堅持打轉。
「沒有哪,不是說了嗎?」裘品令萬分可惜地舉高劍來看,「不然我就不會到今天也不還了。」就是沒查出有什麼才不甘心嘛。
「既然查了三天都沒結果,你何必再查下去。」仲孫錦繡建議。
「不行啊,我爹說沒有耐心的人成不了大事。而且我都沒仔細查過——」裘品令忽然住了口,側身眼楮亮晶晶地盯著仲孫錦繡。
「……」仲孫錦繡身子朝後仰了一些。她的神情有些專注得讓他感到心頭漏跳一下,「你,你做什麼?」他結巴了下。
「劍斷了哦!呵呵,劍斷了不就是可以看清楚里頭到底有無東西了?」她依然傾身上前,卻見仲孫錦繡仰身向後。
「你是想這樣查上一查?」那也不必整個人都朝他傾過來吧?仲孫錦繡閉了閉眼,她是個小丫頭,與他差十歲,可也是個十六歲的姑娘了啊。
「嗯。」裘品令站直身,終于釋放了仲孫錦繡,「我就要看一看。以前都沒想到這個方法呢,我真笨!」
仲孫錦繡大大呼氣,理了理衣裳,「若是你早想到,恐怕那位材草姑娘早就拿刀來追你。」他暗笑。
「是藥材,不是材草。」裘品令頭也不回地就地站定,抽出帶有劍柄的殘劍,然後將劍鞘往地下一抖,「 當」一聲,另一段斷劍落了地,「嗯,有沒有呢?」裘品令蹲子撿起斷劍,仔細看著。
仲孫錦繡看她率性而為的樣子,壓根沒覺得此刻半蹲在地上有什麼不好,也不會想到路上的人會否拿怪異的眼神來瞧她,心中只覺得一陣莫名的感覺。她的想法無疑很直接,行動也很直接,可是,對她而言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裘品令沒注意到他略帶深思的眸光,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斷劍上頭。
「中間很厚實,不像會藏著東西。」她喃喃自語,拿著劍上瞧下瞧左看右看,無法查出些蛛絲馬跡可以表明劍中真藏有藏寶圖。
「應該是的。」仲孫錦繡接口。
「你也這麼看嗎?」裘品令抬頭朝仲孫錦繡看去。
「你瞧,」仲孫錦繡沒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麼,「這兩端的接口都很實,而斷痕很干脆,劍身無裂痕,又無缺口,並且鑄造的方式很嚴密,在我看來,沒有藏東西的可能。」他蹲在她身邊,端詳著劍身。
「哦,」裘品令再看,「好像是真的耶,」她轉動斷劍,「那麼說來古翹說錯了哦?」
古翹?「是她說的?」仲孫錦繡想起那個古怪的女子。
「嘻。」裘品令回頭一望他,忽然笑。
「你笑什麼?」仲孫錦繡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你很緊張哦!」
「緊張?」他有緊張嗎?
「嗯,」裘品令點點頭,眼里有促狹的笑,不同于先前那些真誠的和淳樸的笑,「古翹很好看哦,你很緊張哦,在她家你就很緊張哦……」她好笑地湊近他。
「呵!」仲孫錦繡不知該罵她還是笑她,這丫頭真是——「我們不熟吧?」他無可奈何地道,見她含笑不語,「我見你都不緊張見她怎會緊張——我在說什麼?」他啞然。
「問你呀,呵呵,」裘品令掩住口,笑意在眼里,手隨意地擺弄著斷劍,「古翹長得很好看,每個見她的人都看呆了呢,你呢?你有呆嗎?」
「喝,」仲孫錦繡笑罵,「小丫頭,你人小鬼大。」好笑極了,沒遇到過她這樣的姑娘。
「大叔,與你相比我是很小的。」她朝他皺皺鼻。
仲孫錦繡拿她沒辦法。
「緊張也對啊,古翹凶起來我都害怕,不過她很少對陌生人發脾氣,嗯,我想她一定氣我帶陌生人到她那里去……」她忽然開始自言自語,而且這話與前言不搭——至少在仲孫錦繡听來不搭。
可是,再轉而一想她這一句與前幾句連起來的話,仲孫錦繡愕然。他是很緊張,剛才是過分緊張了。她的意思應該只是最後一句要說的吧?那麼方才——
「哎呀!」思緒被裘品令的驚叫打斷。他一凜,鎮定心神瞧過去,被映入眼中的那點點血珠使他的心漏跳一拍。
「受傷了!」他眼眸冷峻地瞧著,「你真不小心。」口里叨念著。
「不是故意的。」裘品令刺痛地抽了口冷氣,眼眶含淚,可憐兮兮地回答。
「可是很不當心,」仲孫錦繡自然地接過她的手,「手絹有麼?」
裘品令取出懷中的白帕子,遞給他,眼楮盯著握著她的手的他的手。
「劍斷了,口子很鋒利,你卻不當心。」他口中淡淡責備,手不停,接過帕子利落地給她手指包扎起來。
「我不是故意的。」裘品令依然反駁。
仲孫錦繡冷眼瞪她,「你下次若不注意,恐怕割斷的不是手指,而是你的腦袋。」
「不會不會,一定不會!」裘品令小臉上只截然的肯定。
「好,不會,」仲孫錦繡放棄與她爭辯,「好了,包好了,傷口不大,不會有事。」他眼光掃到她眼里的水盈,嘲笑道︰「你要哭了嗎?」
「誰哭了?」裘品令跟著站起來。
「不是嗎?哦,是我看錯了吧。」仲孫錦繡雲淡風輕地揮揮手,「既然你不哭,也沒事了,那麼現在可以走了嗎?」
「走?去哪里?」裘品令好像身處不同的世界。
仲孫錦繡被她打敗,「裘品令姑娘,」他好笑地面對她的糊里糊涂,「不是要將劍修好?既然你證實此中無寶藏圖,那麼,拿去修好它是下一步該做的,不是嗎?」他這會兒成什麼了?她的幫手還是管家?搖頭自嘲地笑笑,掀起唇角。
「哦,對啊……」裘品令笑起來,不好意思地說,「我一時痛得忘記了。我們走吧……」她彎腰要去拿劍。
仲孫錦繡先是被她的那一聲「我們」弄呆愣一會,見她去拿劍時才恍然醒過來似的,「別動!」他大喊一聲,把裘品令給驚住。
她訝然注視他,姿勢維持彎腰伸手,甚是滑稽。
「免得你再受傷。」仲孫錦繡拾起劍,將劍與劍鞘收起收好。
裘品令望著他,笑容如燦爛的夏日,面上如春風吹拂而過。
「你不走了?」仲孫錦繡走了兩步,見她依然站在原地發怔,甚至在傻笑,眯起眼,覺得很奇怪。他錯過了什麼是不是?
「哦,走啊,我跟上來了……」裘品令咧開嘴,笑著蹦跳著過去,走到他身旁,滿是燦燦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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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擱在修劍鋪里交給老板處理並且在他承諾兩日內即刻恢復到完好如初之後,裘品令才與仲孫錦繡分道揚鑣,各自走各自的路。
裘品令早已計劃好下午要做的事,她不會讓自己無聊。待在家中只會看到爹爹唉聲嘆氣地撫著肚子喊餓,又不肯去叫回出走的廚子,她若讓他看到鐵定沒好氣受。
不過,出外就不同啦。
裘品令眯起笑眼,拿著竹簍和一根釣竿,興高采烈地朝時常去玩的小河邊走去,一路走一路哼著未名的小曲,心情十分不錯。
「嘩!」她驚嘆出聲,生生站定了腳步。
日近西,照射到河面上,粲亮的光芒點點閃爍,恰似那夜晚的星辰。河旁碧綠蔥蔥,大片的草地,散落的綠樹,清風徐吹,舒暢自然。盡是一片洋洋風景,讓人一眼便有舒暢之感,和風吹來,深深吸取青草與清風的芬香,通體舒服。
河旁的大樹郁郁蔥蔥,高大茂密葉如華蓋。
裘品令將竹簍擱在樹干旁,盤腿而坐,打算以此作為據點,消耗剩下的下午時光。她若是帶幾條魚回去,不曉得爹會不會有精神一些呢?
啊,不過家里沒有人會煮魚啊。
她咧嘴對著河面上自己的倒影扮個鬼臉,「好糟糕,沒魚吃。不過沒關系,養起來也不錯。」決定了之後,她才取出魚餌,小心裝上。
河面波光粼粼,閃耀著燦耀的光芒。
這個時候,魚兒是否躲在河底納涼呢?這個問題閃過裘品令腦中,隨即被她聳肩蓋過,只是打發時間而已,沒必要非要得到成果。
河面很安靜,只有紋絲而動的水波是動著的,其他一切仿佛幽雅靜止,顯得出奇地安靜。
「嗯?」裘品令探身上前,雙眸緊緊盯著河面入水的魚線,她方才沒有因為光芒而眼花吧?好像浮標動了動呢。再定晴一看,可不是,魚線入水幾分又浮上幾分,然後急速往水中而去,分明是魚兒上了鉤!
裘品令很是高興,掂量著時間與距離,看準了時機,猛地一揮釣竿,魚線飛速從水中而起——很輕,一眨眼就飛向空中,並沒有沉甸甸的感覺。
應該落了空吧!裘品令知道這回應是失敗了,略微有些失望,不過,她安慰自己︰「下回可以釣到。」打算再次將魚線投入水中。
「咦?」她略一使力,拉了拉釣線,線紋絲不動,怎麼也不肯落下。她再拉,這回使力大了些,卻是依然沒有成功。
裘品令疑惑了,手中強烈的感覺告訴她,魚線應該是勾到樹枝或是其他什麼東西了。她仰頭朝上頭看去,頭頂上一片密密樹葉遮蓋住視線,無法看清楚魚線到底是在哪里被勾到了。
怎麼辦?
裘品令站了起來,雙手一點一點朝釣竿頂上滑過去,一邊使力再拉。
「嘩啦啦!」
樹葉聲音嘩嘩作響,裘品令面前落下一物——
「是你?」她驚訝。
現在更正,在她面前忽然從樹上落下的,是個人。而且是她熟悉的人。
「裘品令?」仲孫錦繡略微驚訝地挑起眉,怎麼也沒想到將他當魚兒般鉤住的人竟然是才分別不久的裘品令。原本打算好好一頓教訓的話悉數給拋棄到腦後去了。
「是我。」裘品令雙手依然緊抓住釣竿,雙眼卻是直盯著仲孫錦繡瞧。他的手里正握著她的魚線,似乎並沒有放手的打算。
「你在這里做什麼?」仲孫錦繡頗為好奇地問。
裘品令詫異地瞪起眼,「在釣魚啊。」他沒看出來?他的手里不正抓住了她的線嗎?這人怎麼變傻啦?
仲孫錦繡一愕然,瞪著她手里的釣竿和她驚訝的表情一會,釣魚二字才施施然跑進他的意識里,「哦,原來如此……」他掩飾地提高了聲音。
「你呢?」他與她分別時說要去尋個地方做一件事,一件讓他感到很舒服的事,他去做了嗎,她很好奇。
「我?」仲孫錦繡作勢想了想,挑起眉,「我在這里小睡一會,不過,被打擾了。」打擾他的人正是她。
裘品令朝頭頂瞧了瞧,擰起眉︰「你就睡這里嗎?睡在樹上?」
「嗯。」仲孫錦繡眨眨眼,伸手掩嘴打了個大大呵欠,糟糕,還沒睡夠,「今天的天氣太好了。」而且這里的環境實在讓人感到舒心暢然,便忍不住打起瞌睡來。和風徐徐,日頭暖暖,即使睡在青蔥樹葉間,他也能感受到這種讓全身都放松的感覺。
「是很好啊,好久沒出太陽了呢。」裘品令笑開,放開一手去遮額頭,朝天際望去,「真高興啊。」她興奮地說。
「是。」仲孫錦繡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看到暖暖陽光照拂天地,令人感受到一股強烈的鮮活氣息。他將視線調回到面前的人兒身上,裘品令面上帶著燦燦笑容,嘴角揚起小巧弧度,手里正——
他眨眼再眨眼,拉了拉手中魚線。
裘品令回過神來,詫異地看著他的動作。
仲孫錦繡抬起頭,對上她微愕的眼神,兩人對望兩久,就在裘品令咧嘴笑開的同時,他心頭一動,呵呵大笑起來。
兩人面對面笑著,手里依然牽著那根仿佛帶著異樣因緣的魚線。
「裘姑娘,」仲孫錦繡終于放開手中線,「你還打算釣魚嗎?我瞧你今天好像還沒有收獲哪。」他從竹蔞里看向裘品令。
「沒有啊,」裘品令抿唇輕笑,盈盈笑眼掠過仲孫錦繡臉龐,「我釣到了一條魚,一條很大很大的大魚呢。」她指著他。
仲孫錦繡听懂了她說的話,仰頭而笑。
「不過,你恐怕不能把這條魚吞下月復,真是可惜啊。」他揚著驚奇喜悅的笑容看向對面的姑娘。
「是啊是啊。」裘品令裝作很可惜地說,「而且也沒辦法帶回家……」
「你想帶我回家?」
「不是,是帶條魚回家!」裘品令一本正經地說,「不過大叔太大了,裝不進這個小簍子。」她唉聲嘆氣,很是苦惱的樣子。
「大、大叔?!」仲孫錦繡板起臉來,佯怒道,「這是第三次了啊小丫頭,你若是再叫我一次,我會把你扔進河里喂魚的,你信不信?」粗聲道。
裘品令眨眨眼,「當真?」聲音低了許多。
「假的。」仲孫錦繡笑,「不過,大叔這兩個字實在不適合我,我才比你大十歲而已。」說起來,這個姑娘才十六,唉,真是好小的丫頭,雖然已到出嫁的年紀,可是——仲孫錦繡定了定神,詫異地呆愣一會後,才驚覺到眼前的姑娘雖然年紀與他差上一大截,可是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了呢。
看她芙蓉如面,小巧可愛又有趣,險些就要忘記。
仲孫錦繡心中有不好的預兆閃過,卻未來得及抓住。
「那我該叫你什麼?」裘品令也覺得自己那麼叫把他叫老了。瞧瞧面前的他,雖然臉有些黑,可是那股氣息卻是倜儻灑月兌不羈的,時常掛在嘴邊的笑以及很多時候滿不在乎的眼神,可構不上大叔的稱呼啊。
「哦,你可以叫我仲孫大哥。」
「仲孫?」
「是仲孫大哥?」
「仲孫大哥嗎?哦,」裘品令喃喃念著,忽然驚叫一聲,把仲孫錦繡嚇一跳,「說來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仲孫大哥是誰呢?」
仲孫錦繡一愣,失笑起來,「說得是說得是,」他與她今日雖是第一次見面卻是半天里見了好幾回,而她甚至還未知他的名,「仲孫錦繡是我的名,你听過吧?」
裘品令點點頭,「錦繡山莊的仲孫莊主嘛,我爹說過的……啊,想不到是仲孫大哥你!」她驚訝道,萬分景仰似的,「我听爹說你好厲害的哦,經常跟人搶生意做呢,爹雖然有時罵你,不過大多是贊揚。」她誠實地將所知告訴他。
仲孫錦繡不以為意,「很多人都會罵我。」他無所謂,「裘姑娘,你還打算釣魚麼?」他無意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只好把方才問過的問題再問一遍。
裘品令的思緒立刻被轉移,她望著手頭的釣竿,再望一下依然閃爍波光燦爛的河面,想了想,打算放棄,「不釣了,都釣不到。」她眼眸忽然發亮地投向仲孫錦繡。
仲孫錦繡心頭一震,她想干什麼?一副看到獵物的表情?可是,即使她的眼神如此,但舉止及神態間依然顯得很純,讓他忍不住心動。
「仲孫大哥?」她叫得很親切。
「你想做什麼?」他斜睨著她,覺得這聲溫柔的叫聲後面可能會隱藏玄機。
「樹上好玩嗎?」她也想上去瞧一瞧呢。可是,她的爬樹的功夫實在是不忍卒睹,很想請他幫一下忙啊。
「你想到樹上去瞧一瞧?」他大大松了口氣,不過因為她好奇的亮眸而心中開始拉響警鐘。
「嗯嗯嗯,」裘品令連連點頭,一雙美眸粲然望向他,企求地望向他,「我想去玩一下。」
「樹上很危險。」他警告似的說。
「真的嗎?」她懷疑地斜睨他。
「真的。」對于她來說,恐怕是的。
「可是你方才不是在上頭睡覺。」裘品令反駁地說。
「……」仲孫錦繡被打敗,「你是個小姑娘,上去自然危險,若是出了什麼事,我可無法向你爹爹交代了。」
「不會有事的,仲孫大哥,我們算是認識了吧?」她眼珠滴溜一轉,笑意盈然地說。
她,似乎在打什麼主意,「是啊,算是熟人了。」
「如果我掉下樹來,你會救我的,是不是?」
原來這小丫頭早已經將結果想好了,而且想到了辦法。仲孫錦繡佩服地道︰「你當真想上去?即使掉下來也不怕?」見她連連點頭,知道自己拗不過她,「好,我會接住你。」他不經意說出誓言,「不過,你不許亂來。」
「我發誓!」裘品令舉起手,無辜又真誠地說。
仲孫錦繡嘆氣一聲︰「你的膽子倒真是很大的。」據說經常「拿」別人家的東西,還不歸還,現在又要爬上一棵很高很高的大樹,並且似乎有獨自一人探險的打算。她倒是不擔心,可他心里已經開始替她擔心了。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裘品令見他眼露擔憂,保證地說。
「好,最好如此,否則我一定不要再見到你。」
裘品令一怔,呆愣一會,他的話,說得好像很認真,是不是她若真摔下來,以後兩人都不會見到了?心中這麼想著,就見仲孫錦繡伸開雙臂,「過來吧……」
裘品令訥訥地依言走到他身邊,不吭一聲地任由他伸手攬住她的腰往他懷中帶,一股陌生的氣息突如其來地侵入她的嗅覺之中,那是屬于他的味道。她閉上眼,深深吸進一口。
「青草味。」她低聲喃喃。
「嗯?」仲孫錦繡見她閉上雙眸,以為她已經開始膽怯,「你如果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他提議。
裘品令立即睜開雙眸,「不要。」面前的,卻正是仲孫錦繡的臉部特寫,他的眼眸中映著她的容顏,很清晰很清晰。
「……好……」仲孫錦繡愣了好一會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咳,那麼,我要上去了!」說著,輕松躍上樹干,將她放好,「你抓住這根樹枝。對,緊緊抓住,不能放手,听到沒有?好,我先下去,這里兩個人待不下。」仲孫錦繡關照著,然後躍下樹,仍抬頭細瞧著她,見她很听話地緊抓住樹枝,一顆心放松不少。
「哇,很漂亮!」
裘品令驚喜的聲音從樹葉間傳來,感染了仲孫錦繡。
「是很漂亮,不過你要當心。」他漾著微笑,關照她。
「哦。」裘品令隨便應了聲,雙目投向前方,從上往下望的感覺與反過來是如此的不同,樹葉在她耳邊沙沙作響,鼻端是樹葉的清新味道,「好棒……」她閉上眸,用身心感受這奇特的一刻。
仲孫錦繡雙手垂在身側,心中雖然不太放心,但見她沒有大動作,全然一副享受的喜悅表情,便也同時高興起來。
「仲孫大哥,你瞧!」裘品令忽然低頭朝下喊,「前面有一大片花呢……」好大好大一片花海,她這是第一次瞧見,那迎風而動的花兒,輕輕搖曳自己絕美的身姿。
「是啊。」仲孫錦繡旋身面向前方,他即使沒看到,但也能從她喜悅的聲音里感染到。
她很容易開心,也很容易放松自己,很多時候是個心無城府的小姑娘。不過,這一點可愛之處,卻是吸引人的地方啊。
仲孫錦繡微微閉上眼,深吸口氣,感受到此刻周遭的一切都是那麼暢然。
裘品令悄悄將視線收回,低頭望了望下面的人,見他沒有注意到自己,便放心大膽地移動身子,偷偷往前爬了一段距離。
沒事的沒事的,她在心里告訴自己。當然,剛開始的一段沒有問題,可是當她忘記了他的警告時,危險就產生了。
「啊——」她驚聲尖叫,驚恐的聲音伴隨著一聲好大好大「撲通」聲落入河里,淹沒了一切。
仲孫錦繡猝然一驚,睜開眼時正好瞧見大大水花濺起,耳邊听進那聲巨浪般響在他心頭的聲音。想也未想的,他縱身躍入河中,生怕晚了一點,她就會失去蹤影。
河面的平靜被打破了,只因為一個不听勸告的姑娘和一位一心只想救人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