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我先回莊里去了。」管家仲孫剛道。
仲孫錦繡懶洋洋瞟他一眼,「你走吧!」遲到了近半個多時辰,來了半炷香都不到就要走的人,他可沒好臉色給他看。
仲孫剛微笑著點點頭,轉身就走。莊主等了老半天,所以應該臉色不怎麼好看才對,可是方才他額頭冒汗急急來時,見到的卻是一位悠閑自在,偶爾還笑著的莊主。一問,才知道這里曾發生過一件有趣的事,一件作為錦繡山莊的管家非常之值得深思的事情。所以,他沒有解釋遲到是因為路上遇到了老鄉多聊了一會忘記時辰,而莊主卻也沒問他原因。
現在,他要回去好好思考一下手里頭的名冊是否應該現在呈給莊主看,但是現似乎不是時候,所以等他想好了再決定吧。
管家懷著仲孫錦繡不知道的心思,即刻回轉莊內。
仲孫錦繡站定原地,抬頭望了望天色。午時已過,天色晴朗藍天白雲,微風徐徐,嗯,很適合出去游山玩水一番。
他走了兩步,原本舒暢的笑容斂去。差一點忘記此時此刻只有他孤身一個人,實在是無趣得很。但是,漫漫長日,又無事可做,那麼長的時間要如何打發?
掩嘴打了個大呵欠,仲孫錦繡全然沒了方向。
「大爺大爺,你行行好,給點吃的吧?」一名小乞丐站在他面前,拉了拉他的衣衫。
仲孫錦繡低下頭,看著跟前這個個頭不高,衣衫襤褸的小乞丐,聳聳肩從錦袋里倒出了一點碎銀,正待遞給他,哪里知道他未及反應,那小乞丐一伸手奪過他的錦袋就跑。
「喂——」仲孫錦繡喊了聲,正欲追上去,忽然之間發現自己無法動彈!他驚異地張大了嘴,從背後閃過一個齊他肩的人影,他一震,只能眼睜睜看著前方一大一小兩名襤褸衣衫的人一溜煙不見人影,直處于震驚與莫名其妙無可奈何之中。
中計了?
他錢袋被偷了,人被點穴了,即使有心追賊,也無力走路,只能直挺挺地維持著怪異的姿勢站在原地,一聲接著一聲嘆息︰「最近日子不好過,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可惜無人給他答案。
「別追了,我說了修好明天還你,你怎麼還追我?」
仲孫錦繡凝耳細听,直覺告訴他沒有听錯。他及目望去,瞧見那抹鵝黃身影直朝他這邊奔來。他微微一笑——也只能微微一笑。
「休想!」
「不要追我啦!」裘品令求饒似的喊道。
「你還我,我就不追!」
「明天還你。」她還沒研究過啦。
「不行!」
「哎呀!」裘品令回頭想瞧瞧女子追得緊不緊,卻見她在她身後不遠,大叫一聲,直往前沖。
「喂——」仲孫錦繡想招呼她的聲音最後化為裊裊灰塵。
「呀——」裘品令的驚叫聲響如雷震。
「嗄?」周圍路過的行人紛紛發出短促而又驚奇的感嘆,個個雙目發直地朝此刻趴在地上的兩人投去怪異一瞥。
「裘姑娘,你……」仲孫錦繡無法透氣,感覺自己的呼吸被她整個都壓跑了。
「嗯?」裘品令眨眨眼,對上近在咫尺的仲孫錦繡毫無生氣的雙眸。
後面追趕裘品令的女子手里的大刀耷拉下來,她張大了口,實在難以相信自己看到這樣一幕——
仲孫錦繡仰面躺在地上,手的姿勢十分怪異。
裘品令背朝天地趴在他身上,四肢張開,整個人活像只大烏龜。
「裘姑娘,咳咳……你趕緊起來……」仲孫錦繡半請求半哀號地說。
裘品令這時神志才漸漸回籠,她使勁閉上眼再睜開,立刻面紅耳赤地跳起來,手忙腳亂地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仲孫錦繡長長吸進一口氣,再吐出,感覺到此刻的天色比方才藍得更甚,「我還活著……」感謝老天!
「你們兩個,沒事了吧?」
女子的聲音慢慢飄進裘品令的耳中,她猛回頭一瞧——
「呀!」驚叫一聲再次拔腿而跑,「對不起,你自己起來吧,我沒辦法啦!」聲音幽幽飄過仲孫錦繡的耳朵。
「喂!」仲孫錦繡想要喊住她,可是為時已晚,只能對著藍天白雲嘆息連連,「唉……」現在他的姿勢一定更好看了。
穴道自動解開要兩個時辰,難道要他在這段時間內一直都是這副樣子嗎?難道,這里沒有半個人可以拉他一把嗎?不用解穴,只要拉他一把讓他維持方才的姿勢就好!可是,路上行人來去匆匆,只當他是故意為之,有幾人湊過頭來瞧上一瞧,卻只是搖頭嘆息或是竊笑著轉身離開。
半點同情心也無!
仲孫錦繡可不想這樣的姿態過上兩個時辰,正打算呼救,眼楮里卻映入一張恍惚間甚是熟悉的臉龐。
「你為什麼不起來?這樣躺著很好玩嗎?」裘品令眨眨眼,低頭對上仲孫錦繡迷惑的眼神。
「你——你逃跑成功?」末了他如此問。
「嘿嘿!」裘品令得意一笑,半蹲在他身側,撐著下巴道,「我用了點小計謀讓她去追別人了。」
「哦?」仲孫錦繡有些佩服,「那麼說你此刻沒有危險?」
「對。」裘品令大大點頭,疑惑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她堅持著。
「唉,」仲孫錦繡將目光投向天際,「我想起來,可是沒辦法。」
「為什麼?」
「我被人點穴了。」仲孫錦繡無奈地說。雖然很不好意思將自己被設計的事說出,但也無妨。她皺眉的樣子說明她不會覺得他很蠢。
「點穴?真糟糕。」裘品令投以微惱的眼神。
「糟糕是對的,但是可否請你替我解開?」在他的想法里,她的武功雖然比三腳貓還不如,但是但凡會武功的人,解穴總是必備的技能,她也應該會。不過,很可惜,裘品令抿著嘴搖頭的姿勢,立刻打破了他的幻想。
「你不會解穴?」仲孫錦繡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今日的運氣到了這步田地。想做個好心人,卻遭暗算,遇到一個可愛的姑娘,卻是會武功不會解穴。
裘品令不以為然,「不可以嗎?」
「可以,」仲孫錦繡回答得有氣無力,「可是,裘姑娘,你是好心人吧?」
裘品令認真地點頭。
「那麻煩你扶我起來成不?」雖然丟臉已經丟到家,但站著總比躺在地上丟臉好。
裘品令立刻動手費力扶著他站起,「你好像個木頭人。」上下打量他半晌,裘品令笑眯眯地得出以上結論。她雙手背在身後,微仰首瞧著他有些灰頭土臉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盡管笑吧,」仲孫錦繡此刻完全沒有脾氣,只有嘆氣,「裘品令姑娘,如果笑夠了,請你通知——」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裘品令打斷了他的話,驚問。
「哦,這個簡單,方才追著你的那位姑娘喊得如此大聲,恐怕半個城里的人都認識你了。」他忍住笑道。
「你這樣還有心思笑出來嗎?」
「我是苦中作樂。」仲孫錦繡苦哈哈地說。
「嗯——」裘品令繞著他走了兩步,「解穴解穴——啊,我知道該找誰了!」
「你可以找人幫我解穴?」仲孫錦繡帶著一分懷疑一分高興一分感激。
「嗯,」裘品令欣然點頭,「不過她都不能出門,我得想辦法把你弄過去……」她托著下巴想方法。
「怎麼樣?」仲孫錦繡期待著。
「你自己不能走,只能拖你過去。」她提議。
「像拖塊木頭?」仲孫錦繡哼哼道。
裘品令歉然一笑,「我本來這麼想的,」她看著仲孫錦繡要瞪起眼,「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決定叫輛馬車。」
仲孫錦繡放心了。
「不過我恐怕馬車頂會被你捅破。」她一本正經地漾著粲亮雙眸,無邪地望向他,見他瞪起眼,咧開嘴笑得更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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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他怎樣了?」古翹模著下巴,在原地轉了三個圈,興味盎然地注視著裘品令,只因為她笑得頗為諂媚。
「點穴,他被人點了穴道。」裘品令伸手指著此刻正坐在椅子里,仿佛是個局外人的仲孫錦繡。
「哦。」古翹隨便掃了一眼仲孫錦繡,她比較感興趣的是裘品令為什麼會突然帶了一個男子上門找她,「你今天倒是有空了。」平常叫她可是不理人的,因為她裘大小姐的生活過得豐富多姿,從不會有空閑來找她玩。
「我待會還要出去釣魚……」裘品令轉了個身坐在古翹面前,雙手支起下頜,眨巴著大眼道,「唉,我餓了,我想吃芙蓉糕。」
仲孫錦繡傻眼,且不說她們兩位把他晾著當沒他這個人,方才來這里之前她才塞了六個饅頭,現在又吃?什麼胃口?!
古翹的反應只是睨她一眼,取過茶杯倒上一杯茶,然後慢悠悠地呷了口,兩眼骨碌碌轉動,好似沒有裘品令的話。
「古翹,我餓了……」裘品令這回的語氣比較哀怨。
「你再假裝下去吧,上次忍了半個時辰,這次我猜你或者能忍過一個時辰,嗯,很有可能,我要計算一下時間。」古翹擺擺手,仔細欣賞自己縴細的手指。
裘品令撇撇嘴,嘟起唇道︰「你又來玩我,我今天被人追了三條街,而且沒吃早膳。」略過了六個饅頭的事實。
「不久前一口氣吃了六個饅頭的是誰?」仲孫錦繡涼涼地說。
裘品令回頭,接觸到他的神情,好像是在說她怎的那麼異于常人。她哼了哼,朝他抬了抬下頜,回過頭去,見到古翹好像抓到了什麼的樣子,忙道︰「你想見死不救?」
古翹側過身,朝仲孫錦繡投去一瞥,「你是說她方才一下子吃了六個饅頭?」
「你問她便知。」仲孫錦繡將問題拋給裘品令自己。
「哦——」古翹拖長了聲音,刻意表現出輕柔的音調,卻讓裘品令立刻站了起來。
她站定在仲孫錦繡面前,雙手放在兩邊腰側,「唉,這位大叔,你為什麼出賣我?」
「出賣你?」仲孫錦繡注意力沒有放在她的稱呼上,「我何時出賣你?」
「就在方才嘛,」裘品令皺起眉,悄悄豎起一手遮掩住嘴角,低聲對他說︰「你這麼一說我想了半個月的芙蓉糕就沒得吃了,你不知道,她們家的廚子以前當過皇上的御廚來著,味道好著哪。」她悄悄細說,半帶埋怨。
「御廚?」仲孫錦繡嚇了一跳,「這里是哪里?」她不會要將他給賣了吧?
「古翹家。」
而所謂的主人正雙手環胸氣定神閑地靜靜注視眼前這兩位壓低了聲音說悄悄話,儼然將她當隱形人。
「古——」仲孫錦繡在腦海里搜索著這個城里姓古的人家,家中有前御膳房的廚子,地位顯然非同一般哪,而城里有如此地位的人只有……「這里莫非是前任宰相的——」
裘品令慢慢點頭,「說得對……她就是這里的大小姐啦,」她慢慢將古翹的資料全給抖出來,「今年十八歲,看起來比我大很多對不對?不過脾氣很壞,有時候我都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她頗為苦惱,抓了抓臉,「可是對我很好,只是不給我吃東西……」最後哀怨地抱怨。
「裘品令!」古翹危險地眯起眼楮,聲音拖長了叫她的名字,「你是不是想把我家里種了多少棵樹養了多少條魚都悉數說給他听?」她壓低聲音,口氣不善。
裘品令揮揮手,「我哪里有說那麼多?」她壓根沒把古翹山雨欲來的口氣放在眼里,相識多年,早習慣了她。
這樣還不叫多?
古翹踏踏踏三步上前,「你先走開!」一把拉開裘品令,沒見後者臉上堆滿笑容,「你怎麼會認識她的?」
「這個……」
「好,且不管這個,她一向只喜歡刀劍,不喜歡人,你能夠被她救來倒也是特別……」古翹神色怪異地說。
「特別?」仲孫錦繡只來得及說出這兩個字,他接下來只能張口,無法開口。
「哎呀,」裘品令驚叫一聲,「古翹,你對他做了什麼?」
「點穴!」拍拍兩聲,覺得終于完成一件大事的古翹松了口氣,「這樣你就可以閉嘴了吧?」
「嗄?」裘品令莫名其妙地注視著仲孫錦繡有口難言的苦楚和古翹什麼都無所謂一切清淨了的樣子,喃喃道︰「我是拖他來讓你幫忙解穴的……」怎麼反倒又被點上了其他穴道?啞穴啊,她不讓人家說話。
「我知道。」古翹回到位子上,「不過我不想你有了他就忘記了我。」口氣酸酸。
「嗯?」裘品令听不懂她在說什麼。
「听不懂?听不懂你還帶個陌生人到我這里來?你不怕他是來殺我的嗎?」她氣起來,口氣不善。
「他是好人。」
「你認識他多久?」古翹覺得眼前的朋友單純得可怕。
「今天認識。」裘品令如實報出,「不過他是好人,所以我才救他——不,不是,讓你來救他。」
「認識才一會兒就放心把人帶來?你不怕他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這丫頭腦子長在哪里的?
「他不像啊。」
「不像不代表不是。」
「古翹,我答應救他的。」
「哼,」古翹冷笑,「點個穴又死不了人的,過了時辰就會自動解開。」
可是,啞穴超過兩個時辰不解就會死人的啊!仲孫錦繡只能以眼神來訴說他的請求。要命,他從來沒踫到過這種事,他感激裘品令將他帶來這里,卻是對那位古翹敬謝不敏,最好下次別讓他遇到。
「哦。」裘品令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可是,你剛剛點了他什麼穴道?」
「你跟著我學武功多久了?」古翹忽然問。
「兩年。」
「那你怎麼連個解穴也不會?!」古翹大聲說。
裘品令眼光亂閃,「嘿嘿……」她傻笑兩聲,「哎呀,是啞穴!」她叫起來,急忙沖到仲孫錦繡面前,「你點了他啞穴!你不是說,點了這個穴道如果不解開會死的嗎?哎呀,你快救他啊,不能讓他死。」
古翹淡淡瞥她一眼,「你干嗎那麼緊張?不是才認識?」
「那跟這個有什麼關系?古翹,快點快點……」裘品令催促著,索性跑過來拉起古翹的手,拖她到仲孫錦繡面前,「你快點救他,不能讓他死。」
古翹懶懶瞥了瞥裘品令似乎很緊張的樣子,「你,遇到她算你好運!」她胡亂說著大家都听不懂的話,連連出手解開仲孫錦繡身上大穴,讓他自由。然後飛速後退六步,將裘品令護在身後。
敢情她當他是洪水猛獸嗎?
仲孫錦繡動了動手腳,緩緩站起來,行動自如的感覺很不錯,他不想要有這樣的下一次。當然,也不想遇到她們這樣的人——哦不,裘品令例外。
「裘姑娘,多謝相救,我得告辭了。」
「你沒事了嗎?那就好了。」裘品令長長松了口氣,見他走了兩步,又能開口說話,放心地說。
仲孫錦繡朝她微笑點頭,「這件事我會記著的,不過,你叫我大叔的事,我同樣會放在心里。」他揚了揚手。
裘品令咧嘴而笑。
仲孫錦繡回以笑容,轉身就走,沒有去看古翹一眼。
「慢著!」古翹喊住他,仲孫錦繡站定,淡淡回首,「你就這樣走了?」
「呵,還要怎樣?」
「雖然沒有救你的命,但相幫之恩你該言謝吧?」古翹仰起下巴,挑釁地看著他。
仲孫錦繡張了張口,最終只是吁出口氣,「你是要我答謝你的救命之恩?很抱歉,救人的是裘姑娘,而不是你。」
他說得可真氣人啊!古翹斜眼看著裘品令,後者只是在那里笑盈盈地看著兩人,仿佛覺得很好玩。
「閣下似乎忘記,是誰出手解穴的。」
「姑娘似乎也忘記,是誰點了我的穴道。」仲孫錦繡反駁過去,「古姑娘,在下非常之不明白,我記得適才你本不想解的。」
「說得對。」裘品令點點頭附和。
「喂,你到底幫誰?我是為你好哪。」古翹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為我好?」裘品令茫然地與同樣一時之間疑惑的仲孫錦繡,「你說什麼?」
「你忘記了嗎?你究竟有幾次被人追著砍的經歷了?」古翹朝天翻白眼。
「很多,不記得了,啊,剛才藥材還追著我跑呢,不過被我甩掉了——」
「可不是,」古翹低聲道,「我看這人應該是有點來頭,若得個令牌之類的,你以後就安全了。」這小妮子天生靜不下來,總是整天到處跑,身後頭追著的人更是多得很。這幾日少了些,因為能夠讓她看中的東西越來越少了。
「哦。」裘品令了解地點頭,「也對哦,不過這樣不好吧?我又沒救他。是你救的。」
仲孫錦繡看她二人又旁若無人地在竊竊私語,渾然忘他,「裘姑娘,若無事,我要先走。」
「先把答謝救命之恩的東西留下。」古翹還是那句。
仲孫錦繡沒辦法,「好吧。不過我得申明,並非救命,只是幫了把手。」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物,「還好,留了些備用。」將手伸到裘品令面前。
「銀子?」裘品令奇怪地看著他,「你給我銀子做啥?」她又不缺。
「這是答謝之禮,請收下。」
「哦。」裘品令聳聳肩,「這樣就好了。」
古翹眯起眼,「喂,你還真好打發。」她埋怨地瞪了裘品令一眼。
「無所謂啊。」裘品令笑眯眯地說,將銀子擱到古翹面前。
「干嗎?」
「你的。」
「自己收好,免得待會要吃東西的時候沒銀子花。」古翹橫了仲孫錦繡一眼,他厲害,她的算盤雖然打得不響,不過他接招接得好。
「說得是。」仲孫錦繡接口,「裘姑娘,下次你再吃六個饅頭的話,我就不會替你付賬了。」他淡然說著方才她情急之時逃跑而未付銀子的事。
裘品令起初是一片莫名其妙,稍後慢慢回想,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糗道︰「哎呀,我忘記了,多謝你哦。」她感激地說,笑意盈然,真誠可愛。
「沒關系。時候不早,我得走了,你保重。」
「哦。」裘品令應了聲,依然在難為情。
古翹搖搖頭,「我真是多事。」自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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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孫錦繡回頭望著門上朱漆匾額上頭偌大的「古府」二字。
古府,當朝前任宰相的府邸,看來倒與錦繡山莊頗為相似,只是卻多了份威嚴和氣勢。可是,那里頭的主人就有待商榷。
他搖頭笑著,想起裘品令,她那樣的姑娘,怎會與古姑娘結為閨中姐妹,而且看樣子要好得很。在他看來,一個可愛單純,一個卻是古怪復雜,實在是兩條線上的人,卻是連在了一起。
古家是城里的大戶之家,這麼說來那裘家也是——哦,想起來,與錦繡山莊有過接觸,那裘老爺他甚是佩服,也怪不得了,那位老爺性子直率得很,他的女兒也是一般無二的。
仲孫錦繡緩緩踱步,天色尚早,在回山莊之前,有一個地方他很想去去。
天依然很藍,風依然很柔和——
「嗯?」仲孫錦繡壓住隨風而起的衣袖,詫異地盯著前頭漸漸跑不見了的身影。那抹鵝黃的影子不正是那裘品令姑娘嗎?她的速度夠快,出來快,跑得快,一陣風似的掠過他身旁,而他居然是她跑過他前面了才發覺。
方才,是他太過沉溺還是深思恍惚?
仲孫錦繡漾著笑,雙手背負身後,懶洋洋地仰頭望望天,再低頭瞧瞧地,慢悠悠地閑散地踱步而走。
如此清風如此天色,實在讓人很想找個地方好好享受一下。可惜,他那些朋友一個個有了娘子忘了至交,只有他孤家寡人無聊又無事地在慢慢閑步。
「哎呀!」熟悉的聲音竄進耳里鑽進意識里,仲孫錦繡聞得聲音後,迅速抬眼望去,卻瞧見一抹黃色身影正朝他飛奔而來,眨眼間已在他眼前。
「你沒看見我!」裘品令沖過來抓住了他的衣衫,雙眼緊張地盯著他的眼,急切地說,臉龐因為奔跑而發紅,雙眸閃動著光彩。
「什麼?」仲孫錦繡差點被她蒙住,搞不懂她什麼意思。
「你站住!」先前那追著裘品令的女子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來。這才讓仲孫錦繡明白到發生了什麼事。
「你不是甩開了她?」他不以為她方才是說假。
「嗯。」裘品令點點頭,卻又搖搖頭,「可是她又追上來了。」她握緊了手中的寶劍。
仲孫錦繡猜測那劍鞘里頭只有半把殘劍,但她卻是寶貝似的。
「你要怎麼樣?繼續逃跑還是再耍個小計策?」他並不若她緊張,很輕松地問。
裘品令回頭瞧著越來越接近的人,趕緊躲到他身後,「我想不出計策來了……」她費盡腦子,計謀用了幾十個,都用爛了,不以為這次還能騙到她。
「那麼逃跑呢?」
「我沒力氣,餓了。」裘品令抓住他的背後衣衫,無奈且嘆息地說。
「芙蓉糕沒吃成?」仲孫錦繡面對前面,對著身後的她道。她好像已經將他當成擋箭牌了,嬌小的身形在他身後倒是不仔細找還找不著。唉,他這是做得對還是做得錯?雖然她不像是宵小,可是她好像真的拿了某樣不該拿的東西,此刻那東西正在她手上。
「古翹發脾氣了。」裘品令可憐兮兮地說。
「哦。」仲孫錦繡微微動動身子,裝作不經意地看著那追來的人自他眼前奔過,漸漸朝後奔去,他微笑看著。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發脾氣。」裘品令探頭探腦地自他身後伸出頭來,眨眼瞧著那女子的背影,捂住胸口松了口氣。
「可以想象。」
「嗯?」裘品令抓了抓耳朵,「你說什麼?」她站出來,面對他,所以沒有看見,在她的身後,方才的女子站定了身子,在分岔路口左瞧右瞧,探看她的行蹤。
「沒有。」仲孫錦繡略一思考,回答道。
「哦,」裘品令放下手垂在身側,「謝謝你,我得走了。」
「走?」仲孫錦繡側首瞧見那女子殺氣騰騰再次朝他們而來,而這回顯然裘品令是難以再逃月兌,如果他不幫忙的話。
他要幫忙嗎?仲孫錦繡聳聳肩,還是算了吧。救她一回,算是報答,這一次能否走月兌,看她造化。
「我要去——呀!」裘品令驚跳起來,閃躲到仲孫錦繡身後,假笑兩聲,「呵呵,被抓到了。」
「是啊,被抓到了。」仲孫錦繡面對眼前一張怒顏的女子,她一身衣衫火紅異常,好比她此刻臉上的怒氣。
「唉,」裘品令見女子的刀尖直指著仲孫錦繡的鼻子,松開手,緩緩站了出來,「我投降……」
「裘品令,你到底想怎樣?!」女子火大地吼道,「我追了你幾條街,每次都被你逃掉,這回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藥材,說好了借三天的嘛。」她委屈地無辜地樣子,讓仲孫錦繡懷疑到底誰才是那個可憐的人。
名為藥材的女子冷哼兩聲︰「三天啊,是啊,三天,今天已經第五天了,你還想怎樣?!而且,」她深吸口氣,再吐出,「你把我的劍弄斷了!」最後幾個字是從齒縫里蹦出來的。
裘品令撇撇嘴︰「是你自己砍斷的。」她很無辜啊。
仲孫錦繡不得不輕輕咳嗽,才能忍住月兌口的笑。
「你有幫手?」藥材不齒地道。
「沒有沒有,」裘品令急忙撇清,「他只是路過的。」
哦,他是路過的?仲孫錦繡好笑地看著裘品令打了個眼色給他。她是以為會連累到他嗎?呵,以眼前兩位姑娘小小的爭執和恩怨來看,即使連累到他也無傷大雅吧。
「路過的?」藥材上下打量仲孫錦繡,想起來兩人曾見過面,「哦,裘品令,這就是那個人嗎?」
「誰?」她莫名其妙地問。
「你的未婚夫婿啊,還裝傻?」
剛剛成為「未婚夫妻」的兩人莫名其妙地對望一眼,兩人眼中都是問號滿天飛,心頭怪異莫名。
「藥材!」裘品令好半晌才開口,「劍給你就給你,你干什麼亂說話?」她抱歉地對仲孫錦繡說道,「她一定是氣壞了才亂說,你當沒听見可不可以?」
「好,我什麼都沒听見。」仲孫錦繡抬起手,放在唇上,以免自己忽然破功笑出來。沒見過哪個人有她那麼好玩的。性子單純不說,還有趣得很。啊,才見三次面吧,已經覺得如果和她在一塊,必定每天過得比他以前的日子還要精彩,不會再喊無聊。
裘品令放心了,專心面對藥材,「劍給你,不過已經斷了,你自己去修好了。」她伸手向前。
藥材火大,「你給我再說一遍?」叫她自己去修?到底誰是罪魁禍首?!
「嗄?」裘品令驚訝,「你不要了嗎?」她喜道,「既然你斷劍不要,我就要了。」趕緊縮回了手。
「誰說我不要?」藥材吼道。
裘品令眨眨眼。
「你去給我修好再還我!」藥材白了她一眼,「嗆」的一聲將刀收進刀鞘。
裘品令著迷地看著她的姿勢,「我不知道怎麼修。」
「我管你!總之我限你在三天之內將劍修好給我送來,否則……」
「怎樣?」
「我就到你爹面前去告狀,說堂堂裘家大小姐居然是個偷唔……」她的口被封住了。
裘品令壓住她的話,緊張地說︰「我答應你就是了,可你若是敢跟我爹說,我一定把你的東西都拿光,一件都不剩!」她最怕爹爹了。
仲孫錦繡听了,半是好笑半是驚訝。這小丫頭嚴厲起來也是很可怕的啊。
藥材點點頭,才見裘品令放下手。大大吸口氣,心中嘀咕,若是早知道這個威脅那麼管用,早就用了,也不必浪費那麼多時間追著這個不守信用的丫頭跑了。
「一言為定!」藥材死盯著裘品令良久,才放松了神情頭也不回地走了,走了幾步,又回頭道︰「三天,只有三天!」
「知道啦!」裘品令朝她嚷嚷,咕噥道︰「真是∴隆-唉,完蛋了,三天怎麼夠啊,而且不知道哪里有修劍的。」她苦惱著,捉著手指咬。
「裘姑娘。」仲孫錦繡定了定情緒,才施施然走上前來。
「什麼事?」裘品令還在為劍苦惱。
「我認識一人,能修劍,你若——」話還未完,就見裘品令興高采烈地轉身面對他,神采飛揚的臉上一掃擔憂。
「真的真的?」眼眸發亮地注視著他。
即使先前他只是隨便說說,仲孫錦繡此刻也會不由自主地點頭,「真的。」他大大頷首。為她忽然滿面笑容而動容。她的反應很直接很快,快到他有些措手不及。不過,她有好心情,連帶他也是神情輕松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