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御花園的酒席還在進行中。
「姊姊,您什麼時候才會成親?」席媛將嬌軟身子微微靠近席璟。
席璟很夠義氣地空出身軀讓小妹依靠,長指捏著酒杯,似笑非笑,「朕何時說要成親了?」
「很多人都這麼說。」席媛順手取過席璟的象牙箸,在姊姊的盤子里夾了紅燒女敕雞放入嘴里。
「很多人是指誰?」
「當然就是那些大臣、宮女、公公之類的呀!」
「原來他們常放著正事不辦,在朕的背後說三道四。」
席媛將下頻靠在席璟的肩膀上,美目瞅著她,「姊姊,您離題了,人家想听的是您何時會成親?」
她的目光在話落後,轉向坐在席璟另一旁的封勒,嘴角勾起淺笑。
他能將她的舉動當成是勾引嗎?
在月色下,瞧她星眼迷蒙,紅艷的雙唇朝他勾起若有似無的笑意,正常男人都會將眼前的小妮子當成是對自己有意吧?
況且他也是正常不過的男子!
雖然封勒一直很想這樣說服自己,但是他的心底比誰都明白,席媛的勾人表情只是做做樣子,她的心,並非表里如一。
席璟輕捏小妹的粉頰,將手中酒杯一口飲下後才說話,「還早呢!距離朕成親的日子還有得等。」
「為什麼?」席媛坐起身不解地望著席璟,「您不是已經有了愛人?」
「哦?沒想到小媛兒對朕的心思還真是了若指掌。」
「您這話就是承認了,您承認您有了心上人對吧?」席媛拉著席璟要她回答。
席璟將目光由小妹的小臉上移開,看著一望無盡的黑幕才緩緩開口,「嗯!朕是有了心上人沒錯。」
她就知道!她可是從來都沒有看走眼過,席璟果然與封勒有曖昧關系。
一抹淺笑掛在席媛的小臉上,模樣就像十分贊成姊姊戀情的好妹妹。
「您哪時要將您的心上人介紹給我認識?人家也好想認識他。」席媛在話尾是望著封勒。
「你早已認識了,等時機對,朕再介紹吧!」
「好,我一定會很期待的!」席媛心底有著濃烈的得意情緒,她真想看看,當席璟將封勒以愛人的身分介紹給她認識,到時若封勒與她有了不可告人的關系後,她倒要瞧瞧封勒冷靜自持的臉會變得怎樣?
她更想看當她將自己與封勒的秘密告訴席璟後,席璟臉上會有怎樣的表情?
這場宴會封勒幾乎是沉默不語,他的黑眸望著席璟與席媛兩姊妹,心底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了解皇宮的人才知曉,順著女皇寢宮的後頭回廊走到底,有一處天然溫泉池。
此「瓊恩池」的溫泉是自然涌出,據說浸泡在泉水里一個時辰,能讓人消除一身疲憊,還可以讓女子的肌膚變得更光滑細致。
但是這神奇的泉水只限于皇帝一人享用,就連當年皇後與馬雅娘娘也要經由皇帝的同意才可入內。
今日,日正當中,席媛穿著淡藍色衣裙走在女皇寢宮後頭的回廊。
她的腳步飛快。讓跟在席媛後頭的一名女子幾乎要奔跑,才能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
「公主,請您等一下!」董宛心一邊小跑步一邊喊著。
「我姊姊在瓊恩池里吧?我有事情要找她!」席媛不顧董宛心是否有跟上來,步伐有越來越快的趨勢。
「女皇人不在那呀!」她要怎樣才能讓席媛相信,女皇今日並不在瓊恩池,而是有另外一個人……
「宛心姊姊,你少騙我了,姊姊不在御書房的話必定會在這里。」
昨日接風宴結束後,席媛托人將字條交給封勒,上頭寫著,她明晚要到他的家中作客,希望他能教她寫字、繪圖。
今日,席媛接到封勒給她的回復,封勒用蒼勁有力的字跡寫著,他定會靜候公主到來。
這樣不就擺明了,封勒不介意與她這個女子夜里單獨相處!
因此,她想了一個有趣的設計。
她今日定要苦苦哀求,就算用蹩腳的理由,都要席璟在今夜約封勒見面,她倒要看看,封勒會選擇她還是姊姊?
所以她必須趕緊找到席璟,才能要她開口約封勒。
「真的啦!女皇人真的不在!」
董宛心的堅持讓席媛懷疑的停下腳步。
她與董宛心自孩提時便已相識,大她兩歲的董宛心從來不會說謊,這點她非常清楚。
董宛心是前朝宰相的女兒,自從忠心耿耿的宰相去世後,早年喪母的她頓時沒有了依歸,那時的她才十歲而已。
所以皇後便將董宛心接入宮里與席璟作伴,成了席璟的貼身伴讀。
因此,只要有席璟的地方,董宛心總是會跟在後頭。
「你沒誆我吧?」席媛望著董宛心,想要在她的臉上找到說謊的證據。
「真的!」
當董宛心用力的點頭後,距離瓊恩池不遠的兩人同時听到嘩啦啦的水聲,當下,席媛的臉都綠了。
「你還騙我!宛心姊姊,你不是從不誆騙我的嗎?」席媛噘著嘴,心下好不是滋味。
她沒什麼朋友,自小便把知書達禮的董宛心當成推心置月復的好友,現下,好友居然騙她。讓她著實充滿難過情緒。
「我沒有呀!」
「你真過分,在這當頭你還想騙我!」席媛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轉過身就往瓊恩池走近。
「公主……」哎呀!怎麼跟她說,她就是不肯好好听話呢!董宛心在原地跺腳,卻不方便跟上去。
因為女皇的確不在里頭,但並不表示里頭沒人呀!
席媛揭開層層紫色紗簾,眼前是氤氳一片。
瓊恩池她來過幾次,所以對這里,她並不感到陌生。
她踏著步伐往池邊走去,最後站定在池旁的大石子上。
奇怪?怎麼沒人?
望向飄著煙霧的池水,除了遠處龍形出水口吐出溫泉外,這里沒有其他的聲響。
就在席媛總算相信董宛心說的是實話時,湖心突然有了波動。
封勒緩緩站起身,濕透的黑發貼在他剛毅的身後。
晶透水珠由他的頭頂滑過他的側臉順勢向下,劃過結實胸膛最後落入腰際下的水面。
席媛差點忘記呼吸。
她瞠大眼看著封勒慢慢轉過頭,鷹眸對上她不知所措的小臉,嘴角緩緩勾起淺笑。
雖然她昨夜曾用手心確認過他的胸膛是多麼的壯碩。但是親眼所見,還是讓她詫異。
封勒未著寸縷,寬薄健腰隱藏在略帶乳白的泉水下,但是恥骨卻在他如黑豹般走近她時若隱若現。
他優雅地向前走,黑發末端埋在水里,但在水面上,墨發緊貼在他肌理分明的身軀上,像只最原始的獵豹,盯著它的獵物不放。
席媛張著慌張的眼神,有如手足無措的小貓般,不知該如何是好?
「公主怎麼會來這里?」封勒站在池邊,笑望著殷紅雙頰的席媛。
「我……」席媛不曉得該將眼光放向哪。只好別開目光盯著身旁的石子,「我是來找姊姊的。」
「女皇人不在這,她去校場閱兵。」封勒雙手放在腰際,並不打算拉過岸上的衣物穿妥。
「喔!我知道了。」席媛低首應話,接著轉身就要離開。
這時,他寬薄大掌牢牢握住她的皓白手腕,輕輕一帶就將她拉近自己。
「啊……」席媛腳步沒站穩,一不小心小臉貼上他溫熱胸膛。
「小心點。」
明明是他的錯,但是他卻不以為忤,低啞嗓音緩緩逸出口。
席媛由他的胸口抬起頭,望進他爬上點點水珠的俊顏,心驀然地躍動。
不行!他們兩人不能靠得如此近,要不然她狂放的心跳就會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席媛急忙想起身,無奈封勒緊緊拉著她,沒有松手的打算。
「敢問公主,你找女皇有什麼事?」
在席媛眼里,封勒顯然將自己當成席璟的代理人,就連她要找席璟都得過問。
席媛怒瞅著他,心底有著異樣怒火。
「我找我姊姊干你什麼事!」她有種心有不甘的感覺。
「我只是問問。」封勒挑眉。
她的怒氣顯然讓封勒不解,她這時才發覺自己太過火爆了,她不是要封勒落入她所設下的陷阱里嗎?所以她不能對他太凶悍。
「我只是想找姊姊談天而已。」席媛很努力的擠出微笑。
但她的刻意笑容看在封勒眼底,甚至比哭還難看。
這小妮子真不懂得妥善處理人際關系,若她是朝廷里的臣子,想必定成為其他老臣痛宰的小白兔。
笑里藏刀這高深的學問,她還有得學。
「如果公主不介意,在下願意與公主談心。」封勒瞧著她酡紅的雙頰,心底有一親芳澤的強烈沖動。
但是他得壓抑下來,不能反客為主地嚇壞了獵人。
「我是要找姊姊,不是你。」席媛瞅著他。
她可是來布下陷阱的,沒有時間與他閑扯淡。
席媛看著封勒直盯著自己瞧,那似笑非笑的薄唇不吐出一句話語,她只好再出馬打破沉默。
「我們不是約好今晚一起談論詩詞歌賦嗎?所以我們等今晚再好好徹夜長談好嗎?」席媛嬌媚的瞅著他,粉唇彎成甜膩的弧度。
「既然公主都說了,在下哪有不遵從的道理?」封勒放開囚禁席媛的大掌,「在下今夜定會在府里靜候公主大駕光臨。」
「嗯!」席媛拉回手,巧笑倩兮地點點頭。
開什麼玩笑!今晚他會不會留在府邸還是未知數呢!
但是她心下卻強烈的希冀,他今夜能留在家里是為了她這個人,而不是因為她與他有約在先。
只是這樣的渴望席媛卻來不及察覺,因為她的眼底詫異地看見封勒緩緩起身……
封勒有力的長腿跨出水池,嘩啦啦的水聲由他的身軀向下流竄。
席媛來不及回避眼神,就見他窄薄的臀部離開水面,雖然有長發的些微遮掩,但還是不妨礙她一覽無遺。
封勒有如旁若無人,他抓過身旁的黑色單衣披在身上,隨意地扎了個結,才轉過身與席媛面對面相望。
「你……」席媛縴指指著他,話語卻梗在喉頭說不出來。
「怎麼了?」封勒不解。
席媛將眼由他疑惑的面容向下移,就見那寬宇的胸膛幾乎要暴露在她面前,剎那間,羞赧的紅暈從她的腳底竄至頭頂。
「你好不要臉!」怎麼會有人當著女子的面果身呢?
「我不要臉?」
「你……」席媛瞧他根本沒有懺悔的表情,只能蹬著腳。「算了,跟你多說你也不以為意吧!」
「公主不把話說清楚,在下怎麼會明白?」她嬌怒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封勒現下才明白,能讓他許下一生一世諾言的女子,只消他見過一回,便能精確地指出。
人海茫茫之中,唯有她才是畢生至愛。
「我跟你說也只是對牛彈琴吧!」席媛落下話,轉身便離開。
她不曉得自己究竟在生什麼氣!
想到席璟竟然將皇帝專屬使用的瓊恩池分給封勒享用,她的心就會盈滿不悅情緒。
她是因為席璟待封勒好而生氣,還是因為更能證實封勒與席璟的交情匪淺而怒火沖天?
她不清楚也不明白!
因為她的母親從來就沒有教過她什麼叫做嫉妒……
嫉妒?
什麼?她在嫉妒席璟與封勒的好交情嗎?
席媛穿過重重紗簾的腳步猛然停下,她的小手抓緊胸口,詫異自己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有了這種情緒。
嫉妒是為了封勒嗎?
不行!現在不是談男女情愛的時間。
她已屆出嫁的年齡,所以她的動作必須快一些才行,要不然之後被居心叵測的席璟當作政治籌碼,嫁到鳥不拉屎的地方,再來懊悔就來不及了。
席媛原先狂亂的心漸漸平息,換上先前的篤定。
她跨出步伐,便往校場前進。
夜晚,席媛裹著紅色絲綢披風,她支開小蜻,獨自一人走在皇宮內苑,目的地是封勒的寢宮。
封勒為了能在第一時間替女皇排憂解難,于是在接下攝政王的官職後,便從原先居住的府邸搬入皇宮內。
雖然他的舉動讓許多大臣感到不悅與不妥,不過他卻不以為意,依舊我行我素,因此他與席璟的婚事近了的傳言才會不陘而走。
她今日到校場用她所有的撒嬌功力,才讓席璟願意在今夜約封勒見面。
但是席媛返回房里等了又等,直到與封勒的約定時間逼近,她依舊沒收到封勒托人帶口信來給她,說今夜的相約取消。
「是姊姊沒有約封勒嗎?」席媛邊走邊偏頭說話,「還是封勒告訴姊姊今晚他與我有約?」
席媛一邊思索一邊走著,不知不覺,她的人已經站定在封勒的寢宮門前。
她今夜一定要勾上他!
她沒有太多時間了,今晚,她要使盡渾身解數逼他上鉤!
席媛在心底不斷的鼓舞自己,最後才舉步越過門檻。
封勒身著深紫衣袍站在書房里,他深黑的眼一瞬也不瞬地望著窗外景致,高挺身影文風不動宛如雕像,唯有隨意扎上的黑發在身後微微飄揚。
站在後頭的陳公公靜聲入內,深知攝政王性格的他,明白主子思考時不喜歡別人打斷,因此不敢出聲打擾。
「公主來了嗎?」封勒低啞的嗓音開口,他沒有回過頭,眼神依舊望著前方。
攝政王突然張口讓陳公公著實嚇了一跳,急忙開口,「啟稟攝政王,公主已經在外頭等您了。」
她今夜還真的來了!
「請公主進來。」他的口吻淡淡的,听不出情緒。
「這……」陳公公頗有為難。
公主可是尚未出嫁的女孩,夜里獨自會男子就已經是離經叛道,如今還夜訪攝政王的房里似乎不太妥貼。
封勒知曉陳公公的疑慮,但他還是再次開口,這回,他的口吻多了命令語氣,「把公主請進來。」
「奴才遵命。」陳公公恭敬地退下,來到前廳回復公主的拜訪。
不消多久,封勒的耳里不意外地傳來急躁的腳步聲。接著是房門被狠狠推開的響聲。
「你還真可惡!」席媛每走一步路。就怒踏鋪上織花毯子的地面。
封勒扯起嘴角,緩緩轉過身,笑望她因怒氣而微微泛紅的小臉,「公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公主見諒。」
「既然你知道錯了,怎麼不到前頭來接我?」席媛高傲地抬起下頻,怒瞅著他。
她可是堂堂的公主,縱使她手中沒握有實權,但好歹也是個皇親國戚呀!
「在下想,公主既然都願意紆尊降貴地喊了在下一聲勒哥哥,應該就不會介意禮數吧?」封勒咧嘴,看著席媛漸漸緩和情緒的小臉。
「這……」他說得好像很有道理。
「況且,女皇若夜訪在下,總是逕自入內,從未托人來告知在下。」
「真的?姊姊來這里,你都不到前廳去迎接的?」
封勒在心底狡黠地扯起笑容。他果然沒猜錯,這小妮子的罩門就是她的姊姊。
「是呀!就公主所言,在下與女皇交情深厚,所以這些繁文耨節,我們在私底下都免了呢!」
這……原來他們兩人這麼熟稔。
席媛在心中盤算了好一會,但是她的心底卻透出一絲絲怪異的感覺。仿佛並不樂見席璟與封勒兩人私底下如此交情匪淺,只要想起席璟也許跟封勒總是無話不談,夜夜對飲賞月,她的心就會莫名揪痛……
「公主,你怎麼了?身體不適嗎?」瞧席媛白透的肌膚因夜風的吹拂而更顯蒼白,封勒的心就猛然揪緊。
她的身軀如此嬌弱,怎堪得起夜涼如水還獨自外出!
「沒有!我沒有不舒服。」席媛回過神,急忙否認。
「還是來這坐下吧!」封勒走上前,毫不避諱地拉起她的皓腕,接著朝連接書房的戶外平台走去。
席媛乖巧地跟在他身後,坐在擺在平台上兩張藤椅的其中一張,「這里真的很美。」
圓月高掛在黑幕之上,寂靜無聲,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們兩人。
「嗯!夜里在這對弈、談天的確是愜意。」
兩張藤椅之間擺放木制圓桌,在上頭早擺了一壺溫熱的酒與兩個酒杯。封勒取起酒壺為席媛倒滿酒。
「喝酒熱熱身軀吧!」封勒將酒遞給席媛。
他知曉席媛母親生前時常與女兒對飲,因此她的酒量他並不憂心。
席媛接過酒杯,在杯緣貼上粉唇時悠然開口,「姊姊有時常坐在這里與你談心嗎?」
當她口里吐出這句試探性的話語時,她根本不曉得自己究竟抱著怎樣的心態?
是想知曉實情?
還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