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囑咐你們︰不要驚動、不要叫醒我所親愛的,等他自己情願。」(雅歌第八章第四節)
「來!蕾蕾,-看看-喜歡這個房間嗎?」
趙心蕾跟著陳寶春,走進一間以鵝黃色為基調的房問,她看看四周,走到窗邊俯瞰窗外美景。這里視野極好,能將整個台北市的東區街景收納眼里。
「我很喜歡。謝謝!」她回頭微笑的說著,然後又有些顧忌的抿抿紅唇。「寶姨,我想……我還是去住飯店好了。我──」
其實她應該叫寶姨一聲「石姨」的,可是寶姨覺得石姨听起來像「死姨」,所以要求她喊她一聲寶姨。
「-這是不給寶姨面子-?」陳寶春故意板起臉孔,不高興的問她。
「我不是,我只是怕──」她急切的想解釋,卻被寶姨打斷。
「怕什麼?回家有什麼好怕的?」陳寶春執意要她留下,她走上前拍拍心蕾的手,寵愛一笑。她沒有女兒,所以一向都把蕾蕾當自己女兒地疼著。
「我跟-媽是從小就在一起的好姊妹,也是-的干媽,-回台灣當然就要回家!天底下哪有做媽媽的會讓女兒去住飯店的?」
趙心蕾看了眼寶姨眼里的執著跟疼愛,在心里偷偷嘆息著,然後笑著點點頭。
「好。謝謝寶姨。」
「傻孩子,說什麼謝謝?對了,-爸媽知道-回台灣嗎?」
陳寶春知道她在美國失蹤的消息,她想蕾蕾會突然回來一定有事,她不想逼問她,但總會擔心姊妹現在正擔心自己女兒的行蹤。
「知道。我上飛機前有跟他們聯絡。」趙心蕾對于讓父母擔心一事,有些羞愧的低下頭。
「好,這就好-就先待在台灣好好休息一陣子。」陳寶春笑著溫柔的說。
「嗯。」對于寶姨沒有逼問她的來意,她心存感激的一笑。
陳寶春溫柔地笑看著趙心蕾,心中有一絲感慨。
她伸出手,輕輕模撫趙心蕾消瘦的臉頰,順撫著她長及腰下的絲柔黑發,心疼的輕語︰
「-這孩子就是這麼讓人心疼,什麼事都悶在心底,怎麼也不肯跟人說,就連當初-──唉……」她止住到口的話,輕輕握住趙心蕾的手。「蕾蕾,-會……會怨寶姨嗎?」
當年他們做父母的因為私心,而狠心拆散了她跟信一這對相愛的小倆口。這事她一直放在心上,尤其這幾年過去,信一那孩子的轉變,再加上兩年前老公石峰奇過世對她的打擊,她就一直思考當年所做的根本沒有保護到兩個孩子,反而讓大家傷心。
趙心蕾大大的眼里出現了一絲窒息的痛苦。這些年來的孤寂,說她從沒有怨恨過是騙人的,可是她明白雙方家長們的考量。
她嘆口氣,展露出一個體貼的微笑,輕輕開口︰
「我明白寶姨的想法跟顧慮,所以我沒有怨……」
陳寶春看著她眼中的委屈,心一揪,知道這孩子的懂事跟善良。她伸出手,握住了心蕾細瘦的小手,溫柔的問著︰
「身體還可以嗎?還有沒有狀況?工作很辛苦吧?說起來-也不過是個二十幾歲的小女生,真難為-了。」
趙心蕾心中一陣溫暖,鼻子一酸,淚水瞬間在眼眶中打轉,但她仍固執的不肯讓淚水流下。「嗯。」
光鮮亮麗、五光十色的演唱工作,其實是個人吃人的高壓、現實的工作環境。尤其她一開始就有了好成績,為了不被拉下舞台,她必須拚了命的讓自己維持在最佳狀態,除了父母,沒有人如此關心過她其實還只是個小女生。
「-行李就這麼一丁點嗎?」陳寶春皺著眉頭,瞪著她的一只行李袋。
「嗯──」她根本來不及準備。這些都是她巡回演唱時的簡單行李。她在慶功宴隔天就離開了,連家都沒有回去。
「沒關系,看看還缺了什麼,明天我找人幫-準備。」
「謝謝。寶姨,對不起,-這麼忙,我還麻煩。」趙心蕾不好意思的說著。
石家的企業現在都是由陳寶春掌管。雖然她已五十二歲了,但歲月並沒有留下多少痕跡在她臉上,她依舊是精明干練的美麗女強人姿態,但卻有一顆溫柔體貼的心。
「傻孩子!不要再跟我說什麼謝謝、對不起的客套話,寶姨不愛听。」她板起臉開口。
趙心蕾覺得有被人疼愛的感覺,她怯怯一笑。
「好了,-梳洗一下,我先下樓幫-弄些吃的,等吃飽了,-再上來休息。」
「寶姨,我不餓。」她伸手拉住寶姨的手,急切的開門。
「哪可能不餓?-搭了一整天的飛機,一定沒好好吃、好好睡,才會這麼瘦!」
趙心蕾心一刺痛,她記得以前他也常常這樣說她。
陳寶春不理會她的拒絕,執意轉身下樓幫她張羅吃的。
趙心蕾深深吐出胸口的悶痛,快速的整理行李。簡單梳洗一下後,她一身清爽的走出房間,循著剛才的記憶下樓。
多年來在世界各地東奔西跑的工作,她早已練就一身快速整理跟打包行李的好功夫。
除了家,哪里對她來說都是短暫的停留地。她常常在深夜醒來,卻不清楚自己身在哪一個國家、哪一個飯店、什麼時間。
她走在偌大的空間里,一切都是陌生的景物。
石家在多年前搬離了陽明山的別墅,搬進了位在台北東區每一戶超過兩億的豪宅大廈里。石家也大手筆的將整個頂樓買下、打通,樓中樓的挑高設計,大氣的裝潢,營造一種豪邁霸氣又溫馨的居家環境。
她在廚房找到正跟廚師討論菜單的陳寶春,陳寶春一看見她,就高興的拉住她。
「蕾蕾呀!-來得正好。跟寶姨說-想吃些什麼,要西式還是中式的?還是-喜歡泰國料理或者港式料理?看-想吃迷迭香烤女敕羊排,還是松子鮑魚?」
趙心蕾被一堆中文菜名搞得昏頭轉向,她淺淺一笑。「我想吃清粥小菜。」
「蕾蕾呀!寶姨是要幫-補補身子,-給我吃什麼清粥小菜?那是早餐吃的啦!」
「可、可是,我真的不餓。而且我真的很懷念台灣的清粥小菜。」
她是說真心話。那些菜色對她來說,都太過油膩,她早吃怕了。她一向吃的很清淡,還被團員笑說她是全世界最平民、最好養的天後。
陳寶春沒轍的回頭跟廚師交代菜單,然後拉著趙心蕾走出廚房。
「-呀!沒口福的孩子。」
石信一稍稍撫平了心中的煩躁感回到家里,一進門,他就隨手將鑰匙丟在玄關的小櫃上。
心情不好時,他就會到公司或錄音室突擊檢查,嚇嚇工作人員,這樣就會讓他蕩到谷底的壞心情稍稍舒緩。很幼稚,但很爽!
他轉身走進客廳,一踏進客廳,他僵直了背、臉色大變的瞪著不該出現在此的人。
他冷冷盯著沒有察覺他的闖入,依舊背對著他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窗景的縴細人兒。
他雙手緊緊一握,心中燃起無限大的憤怒,冷冷的低吼出聲︰
「-在這里做什麼?」
趙心蕾渾身一僵,腦中閃過種種回憶畫面。
他回來了!
她驚喜興奮的快速轉過身,面對她思念已久的人。但她的微笑在面對他的冷沉眼神時,僵在臉上,心狠狠被刺痛。
她幻想過種種他們重逢時的驚喜感動的場面,卻獨獨遺漏了「憤怒」的情緒。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她要面對他的憤怒。
石信一微微-起冷沉的眼,雙拳緊握的連關節都泛白,腦海中閃過許久以前的畫面,一段天真愚蠢的回憶──
「信一,來!快跟趙爸爸、趙媽媽問聲好。」陳寶春開心的叫喚剛進門的兒子。
「趙爸爸、趙媽媽你們好。」石信一恭敬有禮的開口。
「哇──信一長這麼大啦!」王芝碧驚喜的一呼,欣賞的眼上上下下打量俊秀頎長的石信一。
「是呀!當初你們帶著蕾蕾到美國定居時,他才六歲,現在他都從美國念完書回來-!今年二十四了。」
「唉……時間過得真快呀!」王芝碧笑嘆一句。然後拉著身旁的女兒起身,替兩位年輕男女介紹著。「蕾蕾,這位是寶姨的兒子石信一哥哥,阿信,這是我女兒趙心蕾,蕾蕾。」
石信一看著緩緩站起身的嬌小女孩,他身子一僵,忘了呼吸,只能痴傻的望著那抹甜美的笑容,心怦怦跳個不停。
「石哥哥,你好。」趙心蕾揚起嬌美的微笑,小臉卻忍不住的羞紅,輕聲低喚。
他的心跳又快又急,腦中一片空白,只有她的微笑……
他第一次嘗到一見鐘情的震撼。
「信。」趙心蕾輕輕吐出她思念的人名。
他眼里的冰冷怒火,讓她膽怯的不敢上前,只能站在原地,思慕的看著她心中唯一住進的人。
他的頭發長長了,更有著一種豪放不羈、難以駕馭的俊美。他比以前更帥了,看起來更加高大,更有王者氣勢。
她的低喚,將他從記憶中喚回。
石信一緊握的拳松了又緊,冷冷-起眼看著她。
七年前,她不聲不響的離開;七年後,她依舊不聲不響的回來。這算什麼?
七年不見,她變了。變得更美麗、更成熟、更消瘦,更……讓人生氣!
他心中的憤怒,沖出他的頭頂。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他想傷害她!
「不要這樣叫我!-沒有資格這樣叫我!」
他的一字一句都像把利刀狠狠刺入她的心,痛得她無法呼吸,她瞪大空洞的雙眼,不知所措。
他從不曾對她生氣的。為什麼?
「發生什麼事?信一,你為什麼吼得那麼大聲?」陳寶春急急忙忙沖出書房,滿頭霧水的看著相對望的兩個人。
信一眼里的憤怒跟蕾蕾眼里的悲傷,都讓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信一,她是蕾蕾呀!你忘了嗎?」
石信一冷沉的眼閃過嘲諷的森冷,他揚起一抹冷酷的微笑,嘲諷開口︰
「呵──我怎麼可能會忘記這個玩弄別人感情、利欲燻心的女人呢?」
趙心蕾臉色倏地慘白,她咬緊下唇擋住到口的驚呼聲,心痛得讓她沒了表情。
陳寶春大聲抽氣,快步上前,吃驚的瞪著兒子,憤怒的大吼︰
「信一,你怎麼可以說出如此惡毒的話?我要你跟蕾蕾道歉!」
石信一冷冷挑高眉,將冷沉的視線從趙心蕾刷白的小臉移開,固執的說著︰
「辦不到!」
為什麼她眼里會出現悲傷?那濃濃的哀愁,竟還會讓他心痛!他緊緊握著泛白的拳頭,氣她,更氣自己。
「石信一!」陳寶春氣得渾身發抖,冷聲警告。
「不要!」趙心蕾沖上前,拉住憤怒顫抖的陳寶春,搖頭哀求。「沒關系。」
她不想因為她的出現,而讓他們母子失和。她沒有想過信一竟會如此痛恨她!她也從不知道心痛的感覺,竟是如此讓人失去了感覺。
她痛得不知道哭,也不知道痛了。
石信一冷聲一哼,走上前,來到趙心蕾的眼前,利用身高的優勢,高高地睥睨著她。
「趙心蕾,-那一套假情假義的做作委屈,對我起不了作用的-省省吧!」
趙心蕾眼神空洞的望著他,她不認識這樣冷酷無情的石信一。
「信一,你為什麼變得這麼尖酸刻薄?你不是這樣的人呀!」陳寶春不懂的問著。
她知道兒子因為心蕾當年無故離開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懷,也很不諒解。可是,她不知道兒子竟然變得如此厭惡心蕾,心中的恨意竟然如此強烈!
可是,當年並不是心蕾的錯啊……
「呵呵──媽,那-就要問問這個把-兒子變得這麼尖酸刻薄的女人了,看看她是有何天大的本事,能把-兒子變成這樣!」
「信一!?」陳寶春憤怒不解的大吼。
「媽,我不管這女人是怎麼挑撥我們母子的感情,我只想請她離開!」
石信一爆吼出聲,他緊握住拳,那股熟悉的淡香氣味襲來,竄進他的鼻,擾亂他的心。他撇開視線,額上青筋暴突。
「她是我的客人,我要留她在這!」陳寶春火氣十足的杠上兒廣的怒火。
石信一不敢置信的瞪著母親眼里的堅持。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諷刺的一笑。
「媽,人家可是嬌滴滴的千金之軀,眾星拱月的大明星!咱們家可不比飯店的總統套房,她住不慣的!」
石家豪宅氣派舒適,隨便一間客房都比五星級的總統套房高貴豪華,石信一說這話,只為了暗諷趙心蕾的天後身分。
趙心蕾自然听懂他話里的諷刺。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努力的微笑,無法停止顫抖的說著︰
「我走。寶姨──」
「不準!這個家是我在作主!」陳寶春強拉住趙心蕾的手,挺直背,冷聲對著兒子開口。
這一次說什麼她都要彌補當年的錯誤!她絕對要消除信一對心蕾的恨意跟誤解,否則她將來無臉面對在天堂的石峰奇!
石信一咬牙瞪著憤怒的母親,心中的怒火直沖雲霄。他點點頭,突然用力拉握住趙心蕾的右手腕,將她強拉上樓。
「啊!」好痛!她的手被他拉得好痛!眼角淌著一滴淚水,她抵抗不了他的蠻力,被他強拖上樓。
幾次她差點絆倒,他依舊無情的拉著她往前走,絲毫不理會她的低呼哀求。
「信一!?」陳寶春嚇一跳,吃驚地大吼,追在他們後頭跑上樓。
他太生氣了!
石信一憤恨地大步往前走,將她拖到位在走廊盡頭的房間。他伸手打開房門,將她拖進房里,不顧母親的尖叫,用力甩上門,將門鎖住,任由後來追上的母親在門口拍打門,大聲呼叫。
「信一!」
這里是他的房間。他毫不理會趙心蕾的低呼聲,無情的將她用力甩上大床。
「啊!」趙心蕾被甩得頭昏眼花,在床上彈跳了一會,才終于坐起身,面對石信一的怒火。
她將右手藏在身後,左手輕輕按撫疼痛紅腫的右手腕。
「說!-到底跟我媽灌了什麼迷湯?竟讓她這樣為-說話!」石信一對著坐在床邊的她冷沉怒吼。
七年了,她還是這麼輕易的就收買了他母親的心。
甚至連他……
「我沒有!」趙心蕾直視他眼里的怒火,嬌喘大吼。
石信一冷沉的盯著她嬌美的容顏。這張臉曾經讓他痴狂愛戀,如今……
「-到底來這做什麼?」他冷聲問著。
其實他想問的是「為什麼?為什麼當年她要這樣無聲無息的離開他」,可是他問不出口。
「我──」趙心蕾到口的話,停在嘴邊。
她要說什麼?能說什麼?
說她想他?說她在演唱會結束,听說他就要結婚的消息時,腦中只閃過要回來的念頭,所以她不顧母親的哭泣跟反對回來了?
當年她因為先天性心髒病發作緊急開刀,還在心髒里裝了一根支架。母親因為受不了再一次可能失去女兒的心痛,所以毅然決然的在她開完刀不久,便舉家搭上最近的班機離開台灣,並且誓言再也不讓她踏上台灣這個傷心地一步。
當她復原時,她一直說服母親讓她回台灣,但是母親堅持不讓步,甚至要求她忘記石信一。
她不願意,可是母親卻拿斷絕關系威脅她,還被她氣得昏倒住院。原本支持她的父親也因此要求她忘了台灣的一切,要她答應母親的要求。無能為力的她,再心碎、再傷心,都無法抵抗母親的命令。所以,她答應了。
這麼多年的委屈她承受了,她不可能在此時說出一切,讓母親當罪人的。
她低下頭,說不出口,也不能說。
石信一森冷的看著她低頭不語,她眼里的哀傷讓他心中一悶。他-起眼,緊緊握住拳,克制住想擁抱她的沖動。
他心中的怒火,燃燒得他難受顫抖。
石信一覺得胸口就快因為窒息而爆炸,他放開了緊握的拳,又緊緊握起。隨即轉身,快步離開。
他拉開房門,一臉寒意的走出房間,用力將門甩上,頭也不回的走了。
「信一?」一直站在門外擔心的陳寶春,看見兒子臉上森冷的表情時,震驚的想伸手拉住他,沒想到信一竟將她的手甩落,絲毫不理會她的叫喚。
房內,趙心蕾眼眶中忍耐已久的淚水,終于滴落在深藍色的絲被上。
陳寶春擔心的開了門,走進石信一的房間,遠遠她就看見坐在床上低著頭的趙心蕾。
她走上前,輕輕呼喚︰
「蕾蕾?」
趙心蕾僵直了身,不敢抬頭,只是小聲開口︰
「寶姨,拜托-讓我獨處一下,好嗎?」
雖然她努力不讓人看見她的淚水,但陳寶春依舊听見那小小的抽泣聲,她心疼的嘆氣。
「好,-別胡思亂想,寶姨先出去了。」
她看著低頭的趙心蕾,嘆口氣,輕聲離開。
當听見門再次被關上的聲音,趙心蕾終于讓淚水盡情的流下,心痛讓她幾乎無法承受。
一切都不同了!
她以為她準備好面對這結果,可是她沒有準備要面對他深沉的恨意。
當年她的離開,竟然換來他對她如此深惡痛絕的恨意!
如果她知道他會恨她,那麼她說什麼都會留下來的。即使到頭來他還是會厭倦她……
她不該回來的!
不該痴心妄想的以為她可以……
石信一憤怒不平的沖下樓,一路沖到玄關,抓了鑰匙快步沖出家門。
他想逃!逃離這個讓他窒息的地方。
她回來了!
七年了,她依舊能左右他的每一次呼吸,牽動他每一個情緒!
他一直都是恨她的!
他恨她為什麼要如此無情地帶走他的痴心愛戀!
他恨她讓他度過了無數個擔心、害怕、思念、不解與悲傷的夜晚!
他恨她讓他嘗遍了無盡的心碎滋味!
他恨她在七年之後讓他發現,他依舊是愛著她的!
愛?不!他不愛她!他恨她!
她為什麼要回來?
該死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