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能有多少情(下) 第二章 作者 ︰ 梵菲

出了醫院之後,之樂把我帶回了以前的公寓。

他還是不是很放心我的身體狀況,總是把我照顧的很好,為了防止我晚上病發的時候沒人照顧,他每天晚上就到我房間睡。

小彪還是經常來看我,他對之樂說雖然我現在看上去除了發點燒就好象沒什麼,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給我請個心理醫生。于是我家無端端就來了個心理醫生了。

開始的時候我對這個心理醫生很有敵意,我總是覺得他在揭我心底里的疤痕,他或者也察覺這個辦法行不通,下次來的時候就帶來了一大堆水果。他要我從中挑一個,然後由我挑的水果展開話題,慢慢深入。

漸漸地,不知為何,我開始全面地記起我睡在醫院里的所有記憶。包括晚上總是發噩夢,夢見蟑螂來咬我,夢見小彪仇視我,夢見雅浩不要我,夢見阿光要我死的情形,然後開始我淌淚,氣促,喘氣,抽筋,甚至休克。

在心理醫生的幫助下,我覺得我的力氣一點一點地在回歸。我正視了自己心底里的脆弱,勇敢地站了起來,要自己堅強地面對以後的一切。談話在一次又一次的挑水果中過去,直到一次,我毫不猶豫地挑了一個隻果想也不想地咬了一口之後,那個心理醫生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第二天早餐的時候,之樂突然對我說我昨晚沒有發燒了,並且睡的很安穩。

我的身體康復沒幾天,臣律師就一臉愁容地出現在我面前,我馬上就明白了發生什麼事。

我按照臣律師的意思回到了魯家大宅,並立即接手公司的工作。

雅浩的公司,其實一直都是井井有條的。但在我住院期間,一些董事趁機造反,聯合起來要把我推下台,就這樣,公司被他們搞的亂七八糟。我剛接手,對公司的運作本來就是一知半解,再加上被他們這樣一搞,很多事我都已經出手無措。

但我知道我不能坐以待斃。這是雅浩的公司,我不能忍受有天雅浩回來的時候看到他辛辛苦苦建立回來的一切斷送在我手上。

憑著這個信念,我開始日以繼夜地看著公司歷年來的所有資料,從中學習公司的運作和商場上應對的手法。剛開始的時候,我硬拉著小彪在旁陪同做軍師,後來,之樂不忍心看我太辛苦,也加了進來陪我們一起通宵達旦。

我們三個臭皮匠在全力以赴之後,終于想出了一系列挽救的方法。我以公司大股東的身份,用強硬的手段鎮壓了那些在公司造亂的人,然後邊和之樂解決生意上出現的問題,再和小彪重整公司內部的運作。

我之所以這樣分配是因為我相信之樂的能力,他的思維和應變能力一向都是我望塵莫及的,而他也的確不負眾望,而小彪對公司內部的熟悉程度也實在另我驚訝。不是我小看他,而是我真的覺得有些事情不是他的能力範圍以內,但他解決得得心應手,那綻露出來的鋒芒好象是與生俱來的那樣,不禁令我懷疑他背後有高人指點。

但……會是誰呢?對公司能夠熟悉到這種地步而又有這種統領能力的人,應該只有一個。

難道……

我雖然懷疑,但一直不敢確定。到我覺得非要開口問小彪不可的時候,是因為一路以來我們的對策都旗開得勝,但最後一關卻遇到了一個極為棘手的大問題——公司的印章,契約,合同等等所有機密的資料全被雅浩放在了不知道哪所銀行的哪個保險箱。尤其是公司的印章,沒有了它,我們根本不可能動用公司在銀行里的任何資金。我們苦無對策,眼看所有就要功虧一簣,小彪卻忽然來電說他現在在恆生銀行前,要我趕緊去開保險箱。

我沖到銀行的時候還沒來得及提問,他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拉了我進去。我看著他不僅能夠出示銀行的保險單,而且還清楚地知道保險箱的密碼——我的生日。

我當時的震驚無法言喻。我知道,只有一個人會用我的生日做保險箱的密碼,也只有一個人會知道保險箱的密碼。

雅浩!

你到底在哪里?

我心底有了答案,但我沒有當場問出口。事有輕重,我拿著攸關公司命脈的資料沖回公司,立即集起眾人開了個董事局,亮出我手中的皇牌,讓一切計劃順利過關,也清楚地讓那些還妄想造反的人知道,這里還是姓魯的人做主。

一切成了定局之後,過渡期總算安穩地過去,公司的運作也一切如常。我坐在原本是雅浩的位置上,看完台面上所有報捷的文件,然後休閑地喝著咖啡。

一會兒,門開了。進來的是小彪。

「之信,你找我?」

「對,坐。」我指指辦公桌另一邊的椅子。

小彪坐下,問,「有什麼事嗎?」

我呷了一口濃郁的咖啡,語氣輕柔地擲出一句十分有重量的話,「小彪,我們是兄弟嗎?」

小彪臉色一變,他知道我這樣問,肯定是發現了些什麼,但他還是裝傻,「之信,你怎麼這樣問?」

我直視他的眼楮,「你明知道我在找雅浩,但你知道他在哪卻還隱瞞著我?」

小彪听了,馬上張嘴想解釋什麼,接著又好象明白現在除了坦白就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那樣,無奈地嘆了口氣,「沒錯,他的確是找過我。但我不是有意要隱瞞你的,這是他的意思,我也無可奈何。而且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他每次說完他要說的就掛斷,我什麼都還來不及問。」

「你有他電話嗎?」

「沒有。」小彪搖搖頭,「每次都是他主動聯絡我。他很擔心你,希望我可以幫你順利解決接手公司的一切問題。所有資料,所有辦法,都是他教我的。」說著,小彪頓了頓,思量了一陣後,決定還是說出來,「之信,為了一個女人,搞到兩兄弟反目成仇真不值得。總裁真的很關心你。之前你沒上班的那段時間,其實是總裁拜托我去照顧你的。我當時不是常常叫你出去走走嗎?也是因為總裁不敢上去找你,他希望我可以帶你出去,讓他離遠看你兩眼。」

女人?這個笨蛋的腦里面就只有女人!

我苦笑過後,心窩一陣陣地痛,眼楮一陣陣地酸。「你……他……還有聯絡你嗎?你……你有叫過他回來嗎?你、你告訴他,我好想念他。」

小彪察覺我痛楚,看我的眼神已經有些不忍。「自從公司穩定了之後,他就一直沒有打過電話給我。我告訴他你很痛苦,希望他可以回來,但他每次都是沉默,然後就掛斷了。」

我的手指緊緊地絞在一起,發出一種可比錐心的刺痛,「你……你真的……不知道他在哪?你……你想清楚好不好?」

我這個問題很明顯難為了小彪,他想了又想,實在想不出來的時候抬頭看我的樣子又不忍地低下頭繼續想,最後他突然高興地向前對我說,「他可能在古巴。他每次打電話給我的時候背後都有人大聲地說著巴西語。而且……而且我可以去電訊局查來電記錄,到時不就可以查出他的所在地了嗎?」

古巴?

我征了一下。一陣涼風撫過來,朦朧間我想起了那個激情過後的夜晚。

雅浩抱著我,靠在我肩窩的上指著電視跟我說,「之信,我們遲點有空一起去古巴看向日葵好不好?」

「為什麼,你在花園不是種了一片了嗎?」我挑起他的下巴,吻了下去。

他抬頭,跟我濕吻夠了,然後繼續說。「那里很少啊。我想看一片大大的向日葵田。我從小就被家業束縛著,都沒有去看過些什麼地方看過些什麼漂亮的景色。」

我笑了起來,一翻身就把他壓在身下,低頭咬了咬他的鼻子,「原來是小孩子沒出過遠門哦!」

他伸手抱緊了我的腰身,額頭抵住我的額頭,「誰說我沒出過遠門,我去過很多很遠的地方了。」

我笑,「對啊。去過很多很遠的地方開會,然後住酒店,然後再開會,再住酒店。對不對?」我說著,還不知死活的輕薄著他的臉,「小孩子好可愛哦。怪不得叫哥哥帶你去玩,不然小孩子一個人去迷路了,哥哥會很擔心的耶。」

他又氣又想笑,猛地一個翻身重新把我壓下去,「魯之信,我現在就讓你看看小孩子的力量。」說著,他的魔抓已經伸向我的。

我尖叫起來,「哇!你還來?我還沒痛完啊!這次該輪到我了吧!」

「你別想!孔融讓梨,大的當然要讓小的啦!你這輩子也別想翻身啊!」

「哇!你別……啊……嗯……再下一點……對……啊……雅浩……雅浩,我愛你。我愛你……」

「之信……之信,我也愛你。我這輩子都要和你在一起。我愛你……」

之信,我愛你。我這輩子都要和你在一起。

之信,我這輩子都要和你在一起。

之信……

「之信?!」

我的淚率先滑過我的臉額,小彪的手在我面前招魂地晃了晃,成功把我的神勾回來。

我連忙伸手抹去淚水,沖小彪尷尬地笑笑,「我沒事。那麻煩你去電訊局幫忙查查。另外,你再幫我查查古巴那邊最大的向日葵田在哪里。」

「好。」小彪點頭。然後擔心地看了我兩眼,「之信,你打算去找他?」

我頓時一征,不知如何回答。

我想去找他,但……但我要如何面對他?他……還想不想看到我?

小彪見我不回答,繼續說下去,「我不是說總裁還怪你。但……但天大地大找一個人不是想象中的容易。而且你現在根本不可能走開,公司的一切才剛上軌道,全世界對你馬首是瞻。員工們都等著你開飯,尤其是我啊,我還要養妻活兒,我警告你別現在跑了連累我還沒進教堂就要拿失業津貼啊。」

我看著他那半開玩笑的要挾樣子,不禁笑了起來,「倩文肯嫁你了?」

他笑,「對啊。還是快點把她娶回去,免得讓外面那些壞男人天天盯著我老婆。」

我也跟著笑,「倩文這種姿色,結婚十年追她的人還有一大籮。你好好對人家吧,不然氣跑了她你哭也哭不回來。」

小彪卻囂張了起來,「你放心!這女人非我莫屬。要不然也不會之前誤會了她,她現在也肯和我和好啦。」

我楞了一下,「你知道了當年的事?」

他點頭,「我遇到了當年的那個男人,他告訴我了。唉……有個女人對我這樣,我也沒什麼可要求的了。」說著,他看了看我憂傷的臉孔,馬上把語氣向輕松那邊轉去,「之信,別這個樣子。你遲點肯定會遇到一個更好的。以前那個沒了就沒了唄!」

我看著他,只能無奈地笑笑。也只有這種笨蛋才能粗神經成這樣子。「你有沒有問過倩文還怪不怪你?」

小彪緩緩地搖搖頭,「沒有。不敢提。覺得忽然把我們之間的痛處扯出來,要是她生氣起來,不要我了,怎麼辦?以後對她好點補償咯。」

「那你呢?要是當初那個塞蟑螂到你書包的人真的願意幫你抄回三次課文,是不是就能補償你當初受到的委屈?」

我把這個問題再三挖出來說,我知道小彪就算再蠢也會明白個中玄機。他坐身子,向前握上我放在台面上的手,認真地說。「之信,要是你以後見到那個人,你就跟他說,我之所以一直記住那事情,是因為它的原因所以一個傻瓜在清晨的時候跑來火車站送了一條圍巾給我,而那個傻瓜現在成為了我的兄弟。之信,一件事能衍生出好與不好,為什麼你總是記住那些不好的事情來讓自己耿耿于懷內疚自責呢?有什麼大不了,不就是幾只蟑螂而已。既然都過去了不就讓他過去咯。」

說著,小彪把我的手握的更緊,表情更加認真,「之信,你善良,單純,執著,大方。這些都是你天生出來的,但只有堅強,是需要磨練出來的。你要堅強起來,面對以前,以後發生的一切。世界就是這樣,人總在傷害與被傷害中度過。既然如此你何必開懷一點。所謂讓所有人都快樂的方法是不存在的,既然如此你何不自私一點。不能讓所有人都快樂那麼你最起碼讓自己快樂。就算不傷害別人最起碼也不能被人傷害。這是人之常情,要這麼羞恥內疚嗎?之信,人不能太堅持,也不能太執著。總是背著包袱上路苦的是自己,有些東西,有些記憶,是必須要拋棄的。」

最後,他停了一下,說出一句讓我最感動的說話,「之信,你是我所見過最好的人,也是至今為止最好的兄弟,你值得擁有這個世上最美好的感情,而不是被過去所束縛輾轉難安。真的。我一直這樣認為!」

我仿佛見到佛祖的聖光普照著大地,我緊握他的手,「小彪,謝謝你。真的,真的很謝謝你。」

他感性過後又馬上嬉皮笑臉地甩開我的手,「是男人就別這麼婆媽!好了,我出去了。」

說完,他站了起來。

「好。有消息通知我。」

「好。」

磅。門關上了。

我模模還殘留著小彪觸感的雙手,視線透過寬大的玻璃望向湛藍天空。

真是陽光明媚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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