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仍舊是一無所獲的一天,仍舊沒有人願意雇佣一個做過牢、沒有學歷和任何工作經驗的青年,即使他相貌出眾,即使他身材健壯,即使幾乎所有的女性雇主在看見他的簡歷時都不約而同地露出惋惜的神色。
韓光又一次懷疑這個世界的公證。公證?他可以相信公證是存在的嗎?他有那個運氣能踫到一個可以向他證明公證的人嗎?
也許,就連柳昱悠,也是因為不知道他的過往才會對如此對他好的吧?
那天的晚霞很紅,紅得像是天空在流血。
回到老屋的時候,柳昱悠不在,臥室里的電視還開著,床上堆著一些畫刊雜志,一切就像他剛剛還在的樣子。
「昱悠?」找遍了住處的每一個角落,依然沒有找到本該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
他突然有一種莫名的預感,在不知名的某一天,柳昱悠說不定會這樣突然離開,就這樣什麼也不帶走的消失,離開他的視線氛圍,或者是他活著的這個世界。
沉重的失落,化作不安的忐忑,是不是從今以後,他每次出門回來都要在開門之前擔憂里面的人是否還在?如果他真的永遠都不在了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過,唯一糾纏在韓光腦海中的,就是客廳牆壁上那塊舊時鐘的機械聲。
忘了白天的無奈,忘了夜晚的淒涼,現在,他唯一期盼的,就是在下一秒鐘听見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然後在門的另一邊,看見柳昱悠微笑的身影。
不是說好了做好晚餐等他回來嗎?不是早上臨出門時還主動吻了他的臉頰嗎?他人呢?去哪了?怎麼連張字條都不留?太匆忙嗎?還是被人綁架了?
無數的疑問化作痛苦的煎熬,在時間的進行中無比鮮明地揪疼著韓光心底最柔軟的一部分。
記得起初同住時,柳昱悠經常出門,而他則從未如此擔憂過他的去向。然而,不知從何時起,那個愛笑又憂郁的人,已然成為韓光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是習慣嗎?或許……
也或許,不僅僅是習慣。
經歷過那樣深刻的傷痛,韓光不再輕易對別人說「愛」,但是在他的心里,卻早已認定了柳昱悠的存在。
不管將來如何,他都希望能夠和他在一起,永遠感受那一份從心底得到安穩的平靜,柳昱悠帶給他的祥和與安寧。
門突然打開,這時,月亮已經升了起來。
柳昱悠呆呆地站在門口,似乎沒有料到韓光會一直坐在客廳里等他。
韓光的眼楮瞬間睜大,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的腿已經發麻了,他跌跌撞撞地來到門口,一把抱住還沒來得及進門的人。
他的身上盡是寒氣,韓光死死抱冰涼的人,似乎有一個世紀那麼久。
柳昱悠一言不發,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冰涼的手輕輕地撫上他的背。
「出門怎能不戴手套?」韓光發現他掌心的冰冷,急忙用自己的手包裹住他的,順勢拉他進門,把他的手放到嘴邊吹氣。
「看你,全身都凍透了!」韓光把沉默的柳昱悠帶進浴室,三兩下就把他撥得一干二淨,拉到淋浴下面沖熱水。
千萬別生病呀!韓光在心里祈禱著,柳昱悠的歸來,一下次成了他生命中最要緊的事。
憂郁的眼眸,被蒸氣燻得濕潤了。
柳昱悠花了很長的時間思考,思考他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可是他找不到頭緒,不知道要如何理清他們之間的關系。
不知不覺中,有一根看不見的線,將他和韓光的生命緊緊地纏繞在一起,如果有一方硬是要掙月兌,那麼另一方是必定要流血流淚的。
他知道韓光的過去一定不是可以一笑了之的單純,可他不在乎。
誰沒有過去呢?就連他自己不也是離家出走的不孝子嗎?
愛是需要坦白的。
柳昱悠突然拉住韓光正往他身上撩熱水的手,「光,我今天看見孟昭陽了。」
韓光略微一愣,很想擠出一個笑臉給他,可他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是嗎?」機械的回答,時至今日,他仍然在听到「昭陽」那兩個字的時候感到莫名的慌亂。
「嗯,他跟我講了許多,我好羨慕他能參與你的童年和成長期,如果我能早一點兒遇到你,一定會盡全力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他都告訴你了?」突然打斷柳昱悠平淡的聲音,韓光感到更加驚慌,抓著對方手臂的手無意識地握緊。
「唔……」柳昱悠吃疼地低喘,卻怎麼也掙不開韓光的鉗制。
「你都知道了?」抓起掙動的手臂,韓光盯著他的眼神變得陰冷。
「知道?知道你坐過牢?還是知道你愛的人其實是孟昭陽?」放棄掙扎,轉頭躲開他陌生的注視。
韓光無言以對,默默地松了手。
他多麼不希望柳昱悠知道他的污穢,多麼希望他永遠都只看著現在這個看起來道貌岸然的他。
「現在你都知道了,知道我是個殺人犯,知道我一直在利用你,知道我愛的人其實是昭陽……」韓光背過身去,高大的背影忽顯寞落,「那麼,我是不是該離開了?」
「你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柳昱悠覺得心疼,那個高傲的靈魂從未把自卑彰顯如此醒目。
「解釋?你想听什麼?」韓光覺得自己的心在一寸一寸地凍結,天地仿佛再度崩塌了。
「光……」浴盆里水流涌動。
韓光立在原地,想動卻無法移動半分。
「我愛你……」柳昱悠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這三個字的,只知道,如果他此刻不說,那麼他就要永遠失去他的愛了。
韓光覺得自己听到了來自天堂的呼喚,下一秒即落入一副濕漉漉的手臂中。
柳昱悠自身後環住他,此時此刻,他的心和他的身體一樣赤果。
「昱悠……」韓光的聲音帶著哭腔,「你不嫌棄我嗎?」
「不……」
「我坐過牢,可是我沒殺人,我不明白那些該死的家伙為什麼總是用有色眼光看我?!」多少日子,他想對世人如此大喊,可時至今日,才終于等到了聆听的對相。
「我相信你,光,我知道你不會殺人……」柳昱悠轉過韓光的身體,與他面對面,「像光這麼溫柔的人,怎麼可能殺人呢?」
完全發自內心的信任與支撐,深深地打動了韓光的心,將他心中最隱秘的陰暗完全挖掘出來,照亮在那一縷憂郁的陽光下。
「昱悠,昱悠……」韓光再也壓抑不了地抱緊赤果的柳昱悠,仿佛要將他揉進自己的體內。
「你還要我嗎?」顫抖的聲音,不確定的迷惘,韓光第一次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要,我要你,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全部生命……」柳昱悠絲毫沒有遲疑地回答,最後的尾音消失在膠著的吻里……
那一夜,韓光不斷地呼喚著柳昱悠的名字,不停的索取著他的熱情。
在幾乎以為要失去的時候得到,是讓他措不及防的狂喜,炸裂開無數情潮洶涌,淹沒了他的靈魂。
柳昱悠覺得韓光是真的喜歡自己,不然不會在無數次激情之後,依然像第一次一樣熱烈的擁抱自己。他想問他到底愛不愛自己,可自己卻先一步失去理智,沉淪在不斷翻滾的旋渦里。
那一夜,柳昱悠累得沒有力氣再問韓光那句他總是在歡愛過後問的話。
靜靜地擁著他的韓光,像擁著摯愛一般,小心翼翼,在心里不斷地發誓,要保護他一輩子,守著他,一輩子……
清晨,兩人都沒有醒來,或許是因為天亮前才睡去的關系。
等到他們終于清醒的時候,又不約而同地開始擁吻。
那一天,是他們最放縱的日子。
仿佛天地間只剩下彼此。
仿佛塵世間只剩下歡愉。
「光,你愛我嗎?」柳昱悠終于記得在最後的時候留一點兒力氣,把他最想問的問題問出口。
韓光溫柔地凝視著他眼里的期待與不安,然後低下頭,給了他一個綿長的吻。
再次睜開的眼楮,目光堅定,「我明天再去找工作,我要賺錢,然後養你一輩子!」
韓光激動的訴說,讓幾乎昏厥的柳昱悠也激動得無以復加。
還有比這更露骨的告白嗎?柳昱悠不知道,但他覺得自己可以理解韓光的傷痛。現在的韓光,還不能把「愛」這個字眼順利地說出口吧?
可是他能,如果愛需要語言的表達,那麼他願意把他們兩個人的份量全部完成,牢牢地把韓光拴在他的身邊,他的體內,讓他不再有精力去想別的人,別的事。
柳昱悠突發奇想地翻身爬到韓光的身上,跨坐的姿勢無限撩人。
他要干什麼?韓光驚奇地期待著他的下一步舉動。
「我愛你!」柳昱悠用含情的目光鎖住韓光的視線,然後低頭吻上他的額頭,輾轉向下,眼楮,鼻尖,臉頰,每到一處都是一句溺死人的「我愛你」。
「哦……」韓光受不了的申吟,輕淺卻飽含折磨意味的踫觸包圍了他的胸口。
這小妖精,果然有夠磨人!
韓光瞬間拉起柳昱悠的頭,粗暴地覆上他的唇,懲罰他的頑皮,另一只手同時伸到他的後方,撩撥起剛剛結合過的敏感部位……
再一次的結合,柳昱悠感受到的不止是必經的火辣,更多的,是韓光的溫柔,他一寸寸地挺進,害怕傷到他的體貼。
昱悠,我知道你想听我說愛你,但是請你給我時間,到時候,我一定把現在欠你的份全部補齊……
柳昱悠在韓光的身上挺直腰身,使出全力取悅他的愛人。
韓光感動得失去理智,完全沉醉在柳昱悠式的妖嬈之中。
別人一定不知道,擁有藝術家氣質的柳昱悠,在床上的時候,是如何誘人犯罪的模樣!而此刻,他的動人,他的激狂,只呈現在他一個人的面前……這樣想著,韓光覺得自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韓光,你幸福嗎?」如果有人這樣問他,那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是的,我現在很幸福!」
什麼過去,什麼傷痛,他終于意識到,只有眼前的幸福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光芒。
只要能抓住眼前的幸福,那麼「一輩子」甚至是「永遠」這樣的詞匯,都會變得不再那麼遙不可及,不再那麼茫然。
柳昱悠帶給他這樣美麗的感覺,他想,自己一定是愛著他的……
幸福是什麼?
能擁有愛人的信任與真心,這——就是幸福呀!
冬天來了,春天還遠嗎?
冰封的季節過去了,春的腳步業已昭然。
韓光的求職歷程並不輕松,幾次想放棄,幾次又被柳昱悠連勸帶罵地找回自信。
他不知道自己打哪來的自信,但是有柳昱悠在他的身邊,他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為了給他打起,柳昱悠決定從里到外再「包裝」他一遍,添置行頭,做頭發,再找來中西禮儀教程,像模像樣地當起了韓光的老師。
起初,韓光覺得柳昱悠是為了好玩,可學玩著玩著,卻也在不知不覺中受益匪淺。
「嗯……像個偶像明星……」柳昱悠看著鏡子里改頭換面的韓光,滿意于自己精心打造的杰作。
「我到覺得像個無聊的小丑!」韓光扯松脖子上的領結,朝鏡子里陌生的自己撇嘴。
「唉,你真不懂藝術!」柳昱悠故意做出唉聲嘆氣的樣子。
「說到藝術……你那幅準備參加比賽的畫呢?」韓光又一次將話題帶到對柳昱悠而言最尷尬最失敗的角落。
「啊……畫啊……它好好的,就在就畫室里……」吞吞吐吐的回答,柳昱悠不禁感到臉紅,因為那幅他準備參加比賽的人像油畫,到今天也沒有完成的預兆。只因為每次在畫韓光的背影時,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畫著畫著就畫到床上去了。
韓光暗笑,別有深意的眼神挑逗十足。
「你,你……你還好意思問我?」柳昱悠轉過身去,拒絕接受他眼里露骨的撩撥,「要不是你每次,每次都勾引我,我,我早就完成那幅畫了!」
「昱悠,你又結巴了!」含笑的聲音突然回響在耳畔,柳昱悠回頭才發覺韓光已經無聲無息地來到了他的身後,在他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自後方圈住了他的身體。
「你……你干什麼?」心跳加速,柳昱悠聞到韓光身上的味道。
「你說呢?」韓光幾乎忍不住想大笑的沖動,這樣可愛的柳昱悠,真讓他愛不釋手呢!
「我……我怎麼知道。」嘴上不說,心里,其實是期待的吧!
「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我沒你聰明,你是知道的。」說得好像繞口令一樣,韓光漸漸喜歡上逗弄柳昱悠的感覺。
「你……」柳昱悠知道韓光是故意的,可他沒打算讓他的詭計得逞。
深吸一口氣,他出其不意地以手肘向後一頂,正好撞上韓光的月復部,听見悶哼的聲音。
「我知道你是皮癢想挨打了是不是?」柳昱悠掙月兌他的摟抱,轉過身來笑得得意。每次都用這招,韓光還真以為他每次都會上鉤嗎?
「唔……你下手好狠……」韓光捂著肚子彎腰,做痛苦狀。
「不會呀,我只是很輕很輕地了你一下而已!」想裝可憐騙他?呵呵,他才不會上他苦肉計的當呢!
「柳昱悠!」韓光突然大聲吼道。
此時的柳昱悠,早已先他一步鑽進畫室,關門上鎖,不再理會他的哀嚎。
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難道他這輩子都躲在里面不出來了嗎?
韓光笑了,笑柳昱悠的孩子氣,更笑自己跟他一樣變得像個孩子了。
一股暖流自心底竄起,他突然覺得,等到明天,他一定有更多的自信來面對自己的人生。
等到了明天,他一定有更多的信心去尋找一份像樣的工作,然後在柳昱悠的積蓄用光之前,養活他和自己。
「嘩」的拉開窗簾,窗外是一片盎然的生機。
今天,又是一個晴天,一個適合幸運之神降臨的日子。
韓光去一家模特公司試鏡,結果被破格錄用了。
他的幸運之神就是柳昱悠,是他把他打造成優雅的紳士,讓主審官不忍心錯過他這樣一個人材。
人材?他好像還記得曾經有人說過他是某種特殊服務行業的人材呢,那人的眼光果然沒錯,結果,他還是要靠這副皮相混飯。
晚上的時候,他們飲酒慶祝,韓光喜極而泣,靠在柳昱悠的懷里靜靜的流淚。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美好得不像真實。
***
就在這樣一個美好的春日午後,柳昱悠發現自己所有的銀行帳戶都被凍結了!?他知道,能做出這種事的,只有他的父親,那個一心想讓他從商卻徒勞無功的可憐的人。
正如母親所言,那個人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工作上,從來不過問家中的一切,可母親一定不知道,父親不回家與她相守,其實是因為他是同性戀。
在一次差點被酒醉的父親強暴之後,他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家,那個他從未感覺像家的地方。帶著自己的多年積蓄,選擇了他的藝術人生。
這個世界,沒有錢,就什麼也干不成,柳昱悠感到強大的危機即將降臨。
上次孟昭陽當說客未果,這次父親一定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動用非常手段凍結了他的帳戶。
非要逼他回去繼承那份龐大的他一點兒也不感興趣的家業不可嗎?他不明白,听說孟昭陽是難得商業奇才,有了這麼好的養子,為什麼還要在乎那絲本來就沒有什麼價值的血緣關系呢?
人,還真是難懂的動物,有時候瀟灑得目空一切,有時候卻拘泥于原本毫無意義的某種聯系,繼而沾染了塵世間無謂的煩惱與憂愁。
是該向韓光坦白一切的時候了,柳昱悠艱難地思索著。可他要如何向韓光啟口?如果他們真的陷入經濟上的困境,那麼他們之間的感情又經受得起如何的考驗?不明所以地走在大街上,突然覺得眼前的世界混沌了……
回到老屋,沒等柳昱悠想到如何跟韓光開口,不速之客就打擾了他們的平靜生活。
韓光拖著滿身酒氣的孟昭陽出現在門口,孟昭陽?又是孟昭陽!柳昱悠開始覺得他像個陰魂不散的惡鬼,糾纏著他們,緊緊巴住韓光的弱點不放。
「昱悠,他喝醉了。」韓光解釋得毫無意義。
柳昱悠連招呼都沒打,因為他現在實在是沒有心情開口。能說什麼呢?說今天晚上的月色不錯嗎?
一切都如同早有預謀,在他發現帳戶被凍結的時候,孟昭陽適時的出現,就好像漂漂亮亮地拉開了一場惡夢的序幕。
他們一起喝酒嗎?這是不是說明他們之間還在來往?
「昱悠,還不快來幫忙?你沒看見昭陽喝醉了嗎?」韓光緩緩地將癱在他身上的人拖進臥室,放到他們唯一的床上。
那是他的床,除了韓光,他沒讓任何人接觸過的禁地。
柳昱悠沒有理會韓光的不滿,冷眼看著他忙著跑廚房、跑浴室。
真諷刺,他原本以為這里是他和韓光最後的秘密,沒有人會來打擾他們的安寧,沒有人會來捅破他們的幸福,可他錯了,現在,孟昭陽已經輕而易舉的登堂入室了!
柳昱悠覺得自己應該生氣,應該憤怒地對韓光大喊,質問他為什麼隨隨便便把那個人帶進門?可是他沒有,經歷太多悲歡離合,此刻的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把自己帶入現實之中。
或許韓光只是在路上踫巧遇到喝醉的孟昭陽,或許韓光只是基于道義上的援助,或許他們之間沒有他想象的那麼曖昧,或許……他無法再想下去了,韓光看著孟昭陽的眼神依舊是那麼復雜,仿佛包含著愛戀,懷念,擔憂,和無盡的遺憾,這樣露骨的表示,他還能幻想什麼?
這個地方依舊是他們共同生活的老屋,這個地方的空氣依舊是他們每天共同呼吸的溫暖,只是此時此刻,他竟覺得自己成了多余的東西!
「昱悠,沒有開水了,去燒壺開水。」韓光吩咐得理所當然,連頭都沒抬一下。
「我不……」柳昱悠的聲音顯得飄忽。
「你說什麼?」百忙之中的韓光終于抬頭,看見柳昱悠慘白的臉色。
「我拒絕!」柳昱悠第一次對韓光大喊。
「昱悠,別在這種時候鬧小孩子脾氣!」韓光皺眉,不耐煩地低咒,「那個善解人意的柳昱悠跑到哪去了?」
善解人意也要有個限度吧?此刻,倘若韓光帶回的是個不相干的陌生人,哪怕是路邊的一條野狗,那麼柳昱悠也一定會百分之百地拿出他的善解人意與關懷吧?
可是,那個人是偏偏是孟昭陽!
「我走,我也不想打擾你們,今天晚上不回來,你們好好敘舊吧!」柳昱悠板起臉孔,不悅的情緒畢露無疑。
毫不猶豫的推門而出,終于呼吸到足以維生的新鮮空氣。
接下來他要去哪呢?天下之大,柳昱悠竟覺得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他又一次陷入思考——思考他和韓光的關系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一個不該發生的錯誤?
等了幾分鐘,老屋的大門仍舊緊緊閉著,韓光沒有追出來,他竟然還在傻傻地期盼!?期盼什麼?難道眼前的事實還不夠清楚嗎?
柳昱悠忍住想哭的悸動,緩緩邁開腳步,朝著不知名的方向走去。此時此刻,他只想立刻離開這個地方,這個曾經記錄著他們的歡笑與幸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