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季受了樂禹之托,要去幫他尋回被搶走的寶物,但至于那項寶物是什麼,武季就不清楚了,只是听江湖傳言說它價值連城。
在經過樂禹的解釋後,才知道原來被搶走的是一套名叫「龍騰九霄」的珍珠,一共九顆,直徑約一寸二三分的巨珠,每一顆都是一樣大小,毫無瑕疵;九顆珠共有九個顏色,顆顆不同,色彩鮮艷,且珠上還隱隱帶著花鱗紋,一字排開,赫然是一條栩栩如生的龍。
這樣的寶物,其價值的確夠引起綠林四大幫派的垂涎。武季想著,並開始動腦筋思忖要從哪邊下手去追回這批珠子。
通常這種成套的珠子是不可能分開來賣的,因此,他猜想那四個幫派──狡狐幫、野狼寨、猛虎派、飛豹門應該會由其中一個勢力最強的負責保管、找買主,換了錢後大家均分。
而在這四大幫派里,狡狐幫專管偷竊,因此應該不是主力,大概僅是負責打探樂禹他們行走的路線;而想強暴樂禹的野狼寨一幫人,光看他們有閑工夫動樂禹的腦筋,想必東西應該他不在他們身上。
那剩下的就是猛虎派跟飛豹門了!
這兩個門派的實力差不多,首領北宮騰龍跟東方翔鳳兩人的武功他在伯仲之間,實在很難猜測東西會在誰的手上。
而狡狐幫的首領南郭瑞麒向來以巧舌聞名,說不定就是他負賈去找買主,因此,也是一條線索……至于野狼寨的西門祥鶴,是個死纏爛打型的人物,定會緊盯著東西不放,所以,必定會跟在負賣保管的人身邊……
這樣一來,只要看西門祥鶴跟在誰的身邊,就知道東西在哪個人手上了!
思索一番後,武季心里總算有個底了,因此心情也為之一松,開始將心思專注在吃東西上面,突然,眼楮一瞄──
只見樂禹拿起湯匙舀了一口湯,正細心地噘唇吹涼了湯,只不過,湯還沒送進嘴里,那翹起來的小指就被武季一筷子敲了下去。
樂禹吃痛,連忙縮起小指,無辜又可憐地看著武季。
「喝湯要這樣喝。」武季說著,一手端起碗來,以碗就口,咕嚕咕嚕兩口就把一碗湯給結束掉了。
豪爽的動作讓樂禹看得目不轉楮,之前他看那些護衛這樣子喝湯時,只覺得粗魯不支,難看死了,一點氣質都沒有。
但此刻,他卻覺得武季的動作間散發著一股暢快感,尤其他在喝完湯以後,「砰!」地放下碗,再舉袖一抹嘴,起落間俐落明快,實在讓人有種想拍案叫好的沖動。
「別呆呆的看著我,你試一次。」
「哦……」驚覺自己又忘了該爽快地回答是,樂禹連忙改口說︰「是。」接著便兩手端起碗來。
「你沒辦法用一只手端碗嗎?」武季看著樂禹的手,萬分不解地問。那只手也沒比自己的小多少啊!
因為碗太燙,樂禹原是微俯著頭以唇就碗,但因為武季的問話,他驀地停住動作,維持著原本的姿勢,僅是抬起眼來瞧武季。
而由于角度的關系,使得那對本就具有魅惑人心的眸子更加晶亮,黑白分明、燦亮有神,當場看得武季的腦袋「轟」地一聲炸了開來。
樂禹完全沒察覺到武季的異樣,只是听話地放下一只手,誰知道一個拿不穩,還沒吹涼的湯就這麼灌了一口進嘴里,猛地燙到了他的舌頭,舌頭一痛,手跟著一松,湯碗就摔了下來,弄得滿桌的湯湯水水。
「怎麼樣?」武季立刻緊張地托起樂禹的下顎,「燙到了嗎?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樂禹微啟紅唇,輕輕地吐出粉色小舌,眉心因疼痛而微蹙,瞳眸則因忍淚而晶瑩……
眼前的秀色,頓時令武季的大腦里彷佛平地響起一陣雷,炸得他七葷八素,分不清東南西北。
武季的手開始不听使喚了,他下意識的輕輕摩挲著樂禹的紅唇,眷戀不舍、流連不去,且他的呼吸紊亂起來,無法克制的貼向那張為他輕啟的誘人唇瓣。
要命!大庭廣眾下……這個想法一在武季腦里竄出,他才猛地收斂心神,退回到安全距離。
樂禹根本不知道在剛才那一瞬間,武季的心里是如何地天人交戰著,只是口齒不清地咬著舌頭說道︰「拗動喔……」
「沒、沒事。」武季深呼吸著,想盡辦法平復紊亂的心跳跟奔流的血液,「只是有點紅而已,一下子就好了,吃飯吧!」
「是……」收回舌頭,這回樂禹雖記得用「是」,卻仍忘了去掉尾音。
武季不安地瞄了一眼飯館里的客人,見沒什麼奇怪的眼光瞟過來,才稍稍安了點心,同時不禁又有點遺恨的想,反正這里十個人中,鐵定有十個人會認為樂禹是女扮男裝,那他就算是真的親下去又何妨?
不過……他又不是個那毫無廉恥心的二哥,怎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吻女子呢?
而且,雖然說剛才那種舉動看在旁人眼中實在是夠曖昧的了,但他又不是他那拘謹的三哥,會為這種事臉紅自責個老半天,所以,凡事來得快、去得也快的個性,讓武季一下子就拋開了這件事,開始專心吃飯。
武季如風卷殘雲般地將桌上的菜肴一掃而空,當他心滿意足地拍拍肚皮時,卻見樂禹碗里還有小半碗飯。
「啊?你怎麼吃這麼慢啊?」
「還好吧?我娘跟我姊姊們吃得比我還慢呢!」
「她們是女人。」武季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打算開始給樂禹來點機會教育,「別跟女人學,你是男人,就得跟著男人學。女人格局小、男人格局大;女人凡事要靠男人,所以,女人可以慢、可以弱、可以哭、可以撒嬌、可以別別扭扭的,但男人不行!」
樂禹專心地听著,這些話他聞所未聞,就算是他爹偶爾回來時,也不曾跟他說過,讓他不由得更加崇拜武季了。
武季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男人是要撐住女人、保護女人的,所以,膀子一定要厚、肩要挺、骨頭要硬、心胸要廣,這樣才能保護女人,才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一席話說得慷慨激昂、豪氣千雲,說得樂禹的雙眼不禁迷蒙起來,征征地。幽幽地、專注地凝視著武季,心里有種奇妙的脈動出現……
好奇怪,為什麼他會移不開視線呢?而且,他好想就這樣一直一直地看著武季……
看見樂禹專注的神情,武季不禁笑咧了嘴,嘉許地模模樂禹的頭,他突然覺得,如果能夠幫助樂禹變身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那一定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吧!
這時,旁邊有人低聲的交談傳進他耳里,「……怎麼有這麼奇怪的人?人家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家,生得這樣沉魚落雁,舉止又優雅溫柔、秀秀氣氣的,居然想讓人家變成一個男人婆?!真是的……」
說話的人聲音壓得極低,但武季還是听見了。
看著樂禹那張天仙下凡似的絕代容顏,武季忍不住嘆氣了……這樣的一張臉,的確是適合那種舉止,可不管怎麼說,樂禹仍是個男人啊!所以,他一定要讓樂禹徹底改變才行!
再說,他太清楚樂禹的容貌對他的誘惑力了,天天看著那樣的氣質容貌,萬一哪天把持不住,說不定他真會一失足成千古恨,步上他三哥的後塵。
所以,他覺得還是得盡快設法改變樂禹比較保險。
☆☆☆
夏日的午後總會下起雷陣雨, 哩啪啦地一陣亂打。
原本在官道上朝飛豹門總壇而去的武季跟樂禹,因為一時找不到遮蔽物,頓時被淋得像在水里泡過再撈起來的一樣。
所幸這種雷陣雨都下不久,一下子就停了。當太陽就再度照臨大地,走著走著,直到接近日暮時分,他們身上的衣服跟頭發已經干得差不多了,只是,那種衣服跟頭發濕了之後再風干的不適感,著實不好受。
武季倒還罷了,反正他奔走江湖習慣了,從來不當一回事,但對自小生活優渥、舒適的樂禹來說,就怎麼也無法忽視那種討人厭的感覺。
只見他頻頻拿手指梳著頭發,他的頭發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糾結在一起過,而且,衣服沾黏在身上,褲子還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不知多久沒洗過的,讓他的身體不停地泛癢,可又不好意思在大路上伸手去抓,因此,只能走一步扭一下肩、走兩步晃一下腰,原本就秀氣的走姿,這會兒顯得更加婀娜風騷了。
武季本來好端端地走在他身邊,卻被他扭得心煩意亂,在幾乎就要控制不住,變身成惡狼的時候,脾氣忍不住先上來了。
「你這是在干什麼?!」
「我……我身體癢嘛……」樂禹邊委屈的說著,邊不停地扭動肩膀。
「身體癢也用不著這樣扭來扭去。」武季深呼吸著,伸出大手往樂禹的背上抓去,「哪里癢?」
「渾身都癢……」樂禹噘起嘴,開始習慣性地任性耍賴。
「不要噘嘴!」武季忍得有點難過,難過到甚至想睡樹干發泄。
听武季這麼一說,樂禹只得乖乖地抿起嘴唇,但眼里流露出來的神氣仍是楚楚可憐、動人心弦。
「我想沐浴。」這次樂禹記得要將尾音剪斷。
「荒郊野外的,我要去哪里找地方讓你洗澡?」武季口頭上雖然這麼說,但還是舉目張望四周。
但是,平坦的官道前方是直直的地平線,看起來離可以落腳的村莊還有好一段距離,因此,他只好極盡耳力,想听听哪里有水流聲,好讓樂禹如願地洗個澡,不然,再讓他這麼扭下去,自己就要變成大野狼了!
樂禹看著四周,的確,這種地方前不巴村、後不著店的,絕對不可能有地方供他沐浴,因此,不禁失望地垂下雙肩。
「嗯……沒關系,我再忍忍好了……」說著,樂禹忍不住抓了一下後腰。
要當個男子漢,就得忍!這是他早先走到腳酸時,武季教給他的教訓。
武季看著四周地形,雖然听不到水聲,但人說山水山水,有山的地方就會有水啊!于是,武季便背著樂禹離開官道,往左方的山林里走去。
進入了山中,林木參天,再加上天色漸暗,林子里顯得更加幽晦,樂禹緊縮在武季身邊探頭張望,總覺得里面好象隨時會有妖魔鬼怪,或者猛獸凶禽出現,嚇得他幾乎動彈不得。
但抬頭一看武季泰然自若的神情,不知怎地,他的膽子突然大了起來,胸膛一挺,邁步跟著武季一起走進蜿蜒的林間小路。
「不錯嘛!我還以為你會說你怕黑,不想走這里呢!」
方才樂禹的懼容早已落入武季眼里,因此,現在他看著樂禹的眼光里充滿了贊許的意味。
被武季這麼一稱贊,樂禹先是瞪大了眼楮,隨即肩膀不知怎地顫抖了起來,胸口充斥著一股奇妙的感覺。
過去他听過不少贊美,但全都是針對他容貌的,完全不同于此刻這種感覺……彷佛整個人突然長高了,有自信可以撐起一片夭。
想著想著,樂禹的眼中不禁泛出晶亮的光芒,嘴角微翹,畫出了一個笑。
「我其實很怕的,只是……覺得不能膽小……」樂禹低下頭,卻被武季托高下巴,背脊也被拍直了。
「你開始有點像個男人了!」武季滿意的笑了,心想,改變樂禹的滋味果然很棒!
而接到樂禹投回來的微笑時,他的笑容更加豪爽起來,哈哈的大笑聲在山林間迥蕩。
樂再也跟著高興的笑開了嘴,雖然本能的抬手掩嘴動作被武季笑著打斷,但他仍感到很暢快,先前他還覺得當男人好辛苦呢!
「走吧!」武季搭著樂禹的肩,兩人一起向前走去。
此刻,雖然樂禹覺得山路難行,兩只腳酸疼不已,但卻怎麼也不願意說出「休息一下」的要求。
問他為什麼?
他不清楚,只覺得這樣讓武季搭著肩,兩人並肩而行的感覺很舒服……甚至想,就算一直這樣走下去也無妨。
一邊走,武季一邊仔細地拉長耳朵聆听,不多久便听到隱約的水流聲。辨明了方向後,武季便帶著樂禹拐進不成路的林木縫隙間。
這樣一來,可苦了樂禹這個文弱書生,不知不覺間,兩人的距離愈來愈遠。
「等……等等我……」樂禹一個不小心,一腳踩進了盤結的樹根間,且卡住了拔不出來。
武季回過頭,這才發現樂禹的狀況,連忙走回去。
他蹲下來,抓著樂禹的腳踝,一手用力的想掰開樹根,好幫助樂禹月兌困,但樹根甚為堅韌,豈是用辦的就辦得開的?可武季被激發了牛性,跟樹根耗上了。
「用劍砍吧!」樂禹的腳踝痛著,想來是他自己剛才用力想拔出腳來時磨破了皮。
「對喔!」武季這才想起來。
他不禁暗罵自己的愚蠢,跟樹根比力氣干什麼?隨即五指成爪,將樹根抓出一個缺口,握住樂禹的腳踝將他的腳抽出來。不料一個用力過猛,害樂禹一跌坐到地上。
但武季沒心思理會樂禹撞痛的唉唉痛呼與齜牙咧嘴,只是看著握在手里的那只腳,因沾了塵土而不再潔白的布襪上滲著紅點,看來是受傷了。
武季月兌下樂禹的鞋襪,只見腳踝處已然皮破血流,雖然傷得並不重,但殷紅的血絲還是讓武季的心頭泛起一陣疼……
他竟然忘了樂禹是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公子,根本走不慣這種路,他實在應該多照看著他的……一種失職似的歉疚感在武季心中蔓延開來。
「疼嗎?」
樂禹點點頭,輕咬下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強忍著不掉下來。
不過,他並不是害怕先前武季說「你敢哭我就你」的威脅恐嚇,而是希望武季能因此再度贊美他。
武季沒說話,只是伸手往樂禹的臉彎一抄,將他橫抱起來,提氣躍上樹梢往前急速飛奔,他想要快點找到水源替樂禹清理傷口!
只是,生性帶點迷糊的武季卻忘了,那被他月兌下的鞋襪還丟在樹根旁呢!
嗯!等會兒缺了一腳鞋襪的樂禹要怎麼自己下地走路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