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的樣子,我心也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
紀柔進門後馬上把門反鎖著,像是要說什麼秘密。「龍頭,他最近都在拼命練刀,真的很拼命!但,但是他手上的傷好像一直沒有痊愈,總有點力不從心,我看著他的樣子,心里很是焦急。」
「他的傷?捉方鵬時的槍傷?」紀柔點點頭,「這事不能讓其它人知道。」我驀地明白為什麼龍頭回來後一直沒有對張堂主采取行動,原來是因為他的傷一直沒好,實力大減,只好養精蓄銳,等待時機!那現在他要送走紀柔,是否表示他要與張堂主決一死戰了?
「龍頭有提過為何要送你走嗎?」「沒提起過。他從來都不跟我提幫里的事,總是笑著面對我,但我明白他的處境,也看得出他心里的憂慮。」她搖了搖頭,「我知道他送我走是為我好,他總是為我著想。」她嘆了口氣道,眼里閃著無奈,「我也知道我非走不可,因為我己成為他的負累了。」
我們都一陣沉默,各懷心事的沉默著。我正為守諾離開的事而苦惱,如果他能跟著紀柔離開,那就太好了!
「我知道是我害了他,如果他沒去捉方鵬,就不會受傷!現在的他有生命危險了,是嗎?」她迫切的望著我,「我知道不是有生命危險的話,他絕不會送我走的。」
「這不能怪你,是龍頭自願的。相信他也沒有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她突然低下頭,自言自語般的說著,「如果可以重新來過,我寧願方鵬不死,他沒有受傷。如果他出什麼意外的話,我一輩子也不會心安的。」
紀柔的話有點耐人尋味。
「紀柔,你現在夜半時分還會被惡夢驚醒嗎?」我逼視著她問。「沒有了,不知從何時開始就沒有了。」她先是嚇了一跳,想了想,迷惘地回答,「我也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為什麼我的惡夢會停止。」
看來龍頭的努力沒白費,只是紀柔像只驚弓之鳥,不敢再敞開心扉坦然接受一份真情。
「你想明白當初龍頭的話了嗎?」「沒有。」她還是很迷惘。我搖了搖頭,其實紀柔是個聰明人,怎麼現在卻那麼湖涂呢?我也懶得說破,有些東西由別人提點的話就失去它原本的意思了,一定要當事人親自體味,特別是感情。
「龍頭什麼時候送你走?他要送你去哪里?」我還是先擺平自己的問題再說吧。「具體沒說,大約這幾天吧。他說只要安排好一切就命兩個護衛送我走,送我回上海。」
「紀柔,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她點了點頭,疑惑地望著我。「把守諾一起帶走吧。求求你!」「那你呢?」她奇怪,「你不離開?」「我已經離不開了,」我認命地說,「我的心已留在這兒了,走到哪里也是枉然。我寧願跟他同生共死,也不願再分開。」
她听到我的話,像被電擊了一下似的,全身一顫。「你有這種想法是因為你愛張拾來嗎?」「嗯,我愛他,很愛很愛!這句話我從來沒跟拾來說過,但相信他明白我的心意!因為我也感受到他同樣灼熱的愛。」
紀柔突然苦笑了一下,「原來這就是真愛!沒有山盟海誓,甜言蜜語,只有生死與共的決心!」「我相信總有一天你也能體會得到我的心情。」
她又低下頭,嘆了口氣無奈地道,「也許我已經體會到了。只是我真的非走不可!」我不是太明白她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非走不可?但現在當務之急不是解決她的感情問題,而是我兒子的性命。
「紀柔,你听著,你帶著守諾別回上海了。那兒不安全,很快就會被日本人佔領。你們往南走吧,最好離開中國!」我終于體會到一個來自未來的人唯一的好處了,就是「未卜先知」。我不想兒子受那種水深火熱的亡國奴之苦。
她更疑惑地望著我,想問什麼卻又不敢問出口。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想問我為何會知道未來的事。我也不打算瞞她,既然她能對我推心置月復,我也能將自己的秘密告訴她。
「你不是一直說我不屬于這兒嗎?我的確不屬于這兒,我不屬于這年代。我來自70多年之後……」接著我把無意中從現代掉入這年代的事告訴她,當然略去了常福與倩兒的事。
她听著,眼楮越瞪越大,像快要掉下來。「我說的都是事實,這事只跟你與拾來提起過。我不知道你會否相信與接受,但那是事實。」她沉思良久,才嘆道︰「我相信,只是真的太奇妙了!」
「世界上沒什麼事是不可能的。有些人穿越了時空也能相遇,就像我與拾來。」「那會有人隔世相逢嗎?」紀柔突然問了個出人意表的問題。
這個我沒試過,不敢肯定地回答,但既然連穿越時空也能發生的話,我想隔世相逢也不是什麼難事吧。我點了點頭,「也許會吧。」「那就好,」她心里不知道在想什麼,又陷入深思。「那我應該去哪兒?」過了很久她才繼續問。
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很久,我不想兒子受到任何的苦難。但縱觀近代史,二戰期間幾乎整個亞洲都陷入災難之中。特別是中國!就算二戰結束之後,還有那場文化大革命!
「去南洋吧。馬六甲,星洲一帶。」記憶中那邊受害較淺。其實我想說的是新加坡,只是當時新加坡應該還沒建國吧。
她點點頭,表示明白,但眼里全是空洞。看她的樣子,我知道她又在擔心龍頭,「放心吧。你要相信龍頭,我想只要他完成了他要做的事,一定會去找你的。」「如果他來不了呢?」紀柔淒然地問,「我的心一直很不安,有種不祥的感覺。」
這種感覺我也有,可能是前段時間太過于平靜了,平靜得令人不安!總覺得現在有點山雨欲來之勢。
「紀柔,你現在就把守諾抱走。通知龍頭之後就去常福那兒躲起來吧。」不知怎的,我總覺得很不安,女人的直覺吧,像是很快就有事情要發生似的。她也發現我的神色凝重,「要發生了?這麼快!」「我不知道,只是一種心緒不寧的感覺。」
她把守諾抱起來,突然「哇」的一聲,守諾哭了!
我的心驀地一沉。我忘了他還是個嬰孩,會哭鬧的。雖然他很乖,很少哭,但只要在關鍵時候一哭,就可能令他與紀柔都完了!
紀柔也望著我,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我拼命想以前在兒科時學過的知識,但沒有一樣能讓小孩不哭的。「蝶舞,你要他活著嗎?」紀柔突然目光炯炯地望著我,我知她心里已有定案。
我點點頭,我要他活著!無論如何也要他活著!
「必要時,我會把他毒啞。」紀柔淡淡地說。她這個人,說的話越狠,表情就越平靜。「毒啞?」我知道這是最好的方法,但作為一個母親,有又能那麼狠心把自己的孩子毒啞?
「你意下如何?」她還是沒有表情地問。「如果非不得己,你就下手吧!」我沒有勇氣望向守諾,低著頭回答。我真是個失敗的母親,已經沒有能力親自照顧他了,還可能讓他成啞巴!
「我明白你的痛,但就算是我自己的孩子,我也會這樣做,而且還會親自下手。因為我跟你一樣,寧願一輩子良心不安也要他活著。」她撫著守諾,定定地望著他。
我點頭算是答應。
「那我現在就抱他走,也命倩兒去買毒藥。放心吧,如果可以的話,我絕不會走這步棋。」她抱起已經歸于平靜的守諾,往門外走。在將要開門之際,她突然停了下來。「蝶舞,可以告訴我,你當時編同心結的心情嗎?」她背著我,看不清表情。
「離愁漸遠漸無窮。」我淡淡地吟著。這是吟給守諾听的,可惜他听不懂。「離愁漸遠漸無窮?真的會分離越遠思念越甚嗎?」她邊說邊往外走,直到她與守諾都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推開了,是拾來回來。
「我已經將守諾交給紀柔,趁龍頭送她離開之時,一並把守諾帶走。」沒有回應,只是一陣沉默。「今晚義父找過我,要我刺殺龍頭。」合上眼楮,拾來苦惱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