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將莫雅各布抱上床後,殷孜喬將西裝外套遞還給他,「謝謝你,阿文,去休息吧,雅各布交給我來照顧就行了。」
阿文吃驚地看著她濃密睫毛下那雙秋水盈盈的眼眸,他印象中的陸浣星絕不會說出這般體貼寬容的話,她對董事長向來是冷言冷語的。人家說由愛而生的恨,是一種恨入骨髓永難去除的怨,看來不然。
「陸小姐,你變了。」他心中有一堆既喜且憂的疑惑。
「變好了,還是變壞了?」殷孜喬促狹地追問。
「當然是變好了。」阿文是個老實人,他的雙頰刷地紅透,面對穿著薄衣的殷孜喬評頭論足,似乎覺得逾禮了。
「也許因為你變好了,董事長才更痛苦吧。」說完,阿文低頭引退,留下滿臉狐疑的殷孜喬。
又是兩人獨處的一夜,前一回是她醉得不省人事,而此次竟換成了莫雅各布。
酒,緩和了他們的關系,也拉近了他們的距離。
當一方因醉意沉沉入睡之際,另一方可以肆無忌憚地表達最真實的感受,不用受限于身分的真假,太痛快了。
睡夢中的莫雅各布翻個身,摟住身旁的殷孜喬,將她擁入懷抱。
她不敢出聲地蜷縮在莫雅各布厚實的臂彎里,嗅聞著他散發酒味的鼻息,細听他發出的濁重呼吸聲,她情不自禁地將芳唇點落在他那兩片緊抿的唇在線。
四片熱唇一接觸,像啟動了原始的引擎,莫雅各布翻身壓上殷孜喬嬌小柔軟的身軀,兩只大手熟練地攫住她飽滿的酥胸,濃濁呼吸中的烈唇不甘于只是輕輕一吻,他野性十足地吸吮住甜美紅舌,殷孜喬微張的誘人紅唇發出嬌喘低吟聲,挑動了他更強烈的雄望。
莫雅各布強烈的佔有包圍住殷孜喬脆弱微小的抵抗,她那襲如蟬翼般的睡衣,早已不堪莫雅各布的蠻力撕扯,而暴露出雪白的香肩及豐腴的酥胸。兩人沉淪在情海之中,隨波逐流,莫雅各布情不自禁地喊出,「哦,浣星。」激爆的抱住她在床上扭轉。
「我不是陸浣星,我是殷孜喬啊!」她在熾烈的愛火中,燃燒自己的,用一種不真實的身分偷渡她的愛情。
殷孜喬的話在濃烈的喘息聲中依然清晰可聞,莫雅各布如蛇般扭動的身體嘎然停止。
「你說你是誰?」他的雙眼又發出懾人心肺的犀利目光,如一場大雨,澆熄兩人熊熊燃燒的欲火。
殷孜喬頓時啞口無言,她不知自己在莫雅各布的挑動下,不慎說了些什麼,但她肯定的是,絕不能透露真實姓名,否則事情只會越加復雜。
「我是陸浣星啊!」她羞赧著臉,尤其又看到自己身無蔽衣後,更是滿臉漲紅,旋即起身,自衣架上拿起日前穿過的那件睡衣披在身上,然後反唇相問︰「你說過不為我所誘的,不是嗎?」其實她心里明白,銅板沒有兩個是敲不響的。
莫雅各布看著衣衫不整的陸浣星,又望了望自己的雙手。天啊,他到底是怎麼回事?竟讓這個女人如此玩弄他?但回掃一眼受驚不安的她,莫雅各布抖落一身冷汗,或許是他主宰了這場玩弄吧?
他雙眉緊蹙,臉色沉郁,像犯了滔天大罪似的飛奔出去。
彼此之間隱藏不住的身體吸引,讓心中各存秘密的莫雅各布和殷孜喬,兩人之間的關系陷入前所未有的泥沼困境。
在沒有交際應酬的午餐休息時間,莫雅各布絕少外出用餐,在他的生活里,吃飯是最不重要的一件事,即使細心的陳秘書為他送來一個五百元的便當,也始終擱在會客桌上,得不到他的青睞,等著當隔天垃圾筒里的一員。
但是今天不一樣,他突然有股想找個人暢然一談的心情。談論誰呢?當然是佔了他滿心滿腦的陸浣星。
他拿起話筒,按了內線,「陳秘書,你叫阿文上來,順便送兩份日式便當到我辦公室來。」
個性憨直不多言的阿文絕對是個最佳听眾。
十分鐘後,阿文西裝筆挺的走進莫雅各布的辦公室。
「董事長,找我有事?」阿文對于莫雅各布一向是恭敬有禮,就像對待自己的兄長。
莫雅各布遞了根煙給他,兩人站在大片的落地窗前,居高臨下,俯望著腳底下車水馬龍的市街。
這景況不禁讓莫雅各布憶起當年在地下錢莊打拚的日子,他為了奠定事業基礎,往往逼不得已必須把仁義道德放兩邊,而將利字擺中間。每當良心與利益發生沖突時,心中難免有一番掙扎與痛苦,他總會和阿文驅車前往七星山,屹立在迎風的山頂,一煙在手,想象古人所說的振衣千仞岡,濯足萬里流的氣度,要做大事的人,是不能有太多的婦人之仁。
「阿文,征信社的人有什麼新的消息?」他鎮定的神情,掩蓋住復雜的心緒。
「有的,據他們回報,陸小姐最近的行蹤,除了別墅就是近西飯店,沒有涉足聲色場所,而且身邊也沒有其它的男人出現過,除了她的哥哥陸擎天。」阿文說話的同時,莫雅各布卻滿臉愕然。
「他們有沒有搞錯,陸浣星不可能乖馴得像個良家婦女!」莫雅各布反駁阿文的報告。
「征信社的人只有說陸小姐最近經常晚歸。」阿文頓了一會兒。
莫雅各布眯起仇視的雙眼,「我就知道,這個女人一直是不安于室的。他們有沒有追查出她的行蹤?」
「有的,陸小姐晚歸的原因是在飯店里加班。」
「什麼?哈……她不可能如此熱愛工作的,她只熱愛男人的身體。」莫雅各布不屑地說著。
「董事長,你不覺得陸小姐變了嗎?」阿文語意婉轉地反駁。
莫雅各布當然察覺陸浣星的性情大變,但是他不會被她所使的障眼法所蒙騙,因為他認識陸浣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不管她變得如何,她都要為雅凡的自殺付出代價!」莫雅各布用力地將煙捻熄。
寬廣的辦公室,陷入一片寂靜。
阿文清楚地知道,董事長在壓抑自己,不願承認自己的心意,因為那股沁入脾肺的意念,只會更加深對雅凡的愧疚。
「董事長,阿文沒讀過什麼書,但還知道感情的事是逼迫不來的。古人說,往者已矣,來者可追,何況陸小姐愛的人本來就是你。」阿文挺直腰桿直諫。
莫雅各布隱忍著怒意,直視眼前曾經和他共患難的兄弟。
「阿文,你……」
「雅凡在天之靈若有知,也不會願意董事長為了不必要的仇恨,而毀了自己一生的幸福。」阿文說話雖然大聲,但不表示他無禮,他只是不願見莫雅各布被報仇的事沖昏了頭,忽略了別人的真情意。
「但是……她是雅凡愛的女人,而且……我從來就沒……愛過她!」這句話他以前可以說得斬釘截鐵,但今天卻說得支支吾吾,難道他的心真的背叛了他?
莫雅各布不斷地告誡自己,他娶陸浣星是為了替雅凡報仇,這是他最初的用意,來日也不會因為陸浣星任何態度或性情上的轉變而有所更改。
「董事長,你別再隱藏自己的心意了,順著真實的感覺去做吧,沒有人會責怪你的。」阿文一口氣說出心里想說的話,希望有當頭棒喝的效果。
這些話若出自別人的嘴里,莫雅各布或許會不屑一顧,但它們卻是出自跟隨自己多年的旁觀者阿文口中,才更讓他震驚,難道自己真是當局者迷嗎?
冷然的空氣中,摻雜著兩個男人沉重的意見不合,氣氛多少帶了些陽剛之氣。
這時敲門聲響起,是陳秘書送來兩份日式便當。
「董事長,另外有一張……國外……的風景明信片,注明給您的。」陳秘書膽怯地交出來,好像那是一顆定時炸彈似的,並馬上逃難似的遠離現場。
那是一張白雪皚皚的風景明信片,左下角標明了地點,是位于南斯拉夫的某座山上滑雪場地。
莫雅各布翻過背面一看,剎那間,渾身血脈僨張,古銅色的頸項上青筋暴突,含怒的雙眼漸眯成劍芒一般。
那張銀色世界的明信片被他那只飽盛憤怒之火的右手啪的一聲鎮壓在桌上,幾乎可將印在明信片上厚厚一堆的雪山雪地融化成一攤湖水。
「陸浣星,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說完,他抓起明信片,一使力,圖片中白皚皚的雪花被蹂躪成一團皺巴巴的紙球。
「董事長?!」阿文心口一緊。他不知那張明信片是誰寄來的、內容是啥,但他知道能教董事長如此怒焰高張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陸浣星。
「阿文,馬上打電話到近西飯店看那個陸浣星還在不在。」他那雙幽深黑暗的眼眸,轟的一聲化成燃燒著熊熊烈火、蓄勢待發的火山,熾熱的岩漿像隨時要噴發而出。
果然是陸小姐惹火了董事長。阿文心中暗叫大事不妙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不尋常的火藥味。
阿文遵旨行事,拿起話筒邊按著數字鍵鈕,邊瞟向怒發沖冠的莫雅各布。為什麼一張明信片也能牽扯到陸小姐,他想問又礙難啟口。
電話轉接後,陸浣星的聲音傳了過來。
「喂,我是陸浣星,您好。」她的語氣非常符合服務業的電話禮儀,雖然是高高在上的總經理,態度仍是謙恭有禮。
「陸小姐,我是阿文,不好意思打擾你用餐時間……」阿文客氣地回答。
莫雅各布一听阿文說出陸小姐一詞,便拍桌大喊︰「如果她不想看到近西建設倒閉的話,最好馬上到我辦公室來!」
阿文被莫雅各布狂怒的語氣震住了,「對不起,陸小姐,我想……你應該也听到了吧!」
接著,阿文又「嗯、嗯」地回答了幾聲後,掛上電話,轉身向莫雅各布報告,「董事長,陸小姐說她一個小時內會到。」
阿文見那張明信片已經變得像咸菜干,但是董事長的火氣卻絲毫未減。他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祥預感。他拿起陳秘書送來的兩盒日式便當,黯然退下,心想,依董事長此時的火氣,最少又可以三天不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