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美滿很真誠地覺得她是否需要去听听周杰倫的「四面楚歌」壯壯膽?畢竟有些事光憑沖動是解決不了的。她不擅交際,也不懂如何和媒體周旋,雖然很多人說想要熬出頭,就必須跟各類記者搞好關系相輔相成。可直到今天美滿才發現,她曾經似乎真的被賈天夏保護得很好,以至于當他翻臉不認人後她完全就不堪一擊。
要換做以前,打死美滿都不相信她會有這種勇氣,居然還敢在這種風口浪尖,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和凌嘉康並肩從記者的鏡頭底下走。
「你還有機會後悔。」眼看就快要到門口,凌嘉康還算厚道地給了她最後的機會。以他的立場來說,無論美滿進或退,他都沒有損失。如果就這樣走出去,那更好,他們的關系從此被蓋了章烙了印,他甚至不用去考慮如何完成從朋友到情人的轉變過程了。
美滿沒有急著表態,腳步卻下意識地放慢了,抬眸看了眼擋在前頭率先走出電視台大門的小愛一行人。如凌嘉康剛才所預料的,本來小愛就當紅,再加之上一回在錄播時和莫薔翻臉的事,她一出門就成了記者的目標。
看起來,的確還有機會逃。
緊咬著下唇,她在猶豫。賈天夏會不知道她怕媒體嗎?不可能,他很清楚,所以從前如非必要的采訪都會把她擋掉。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是給了她難堪,把所有責任焦點矛頭全都對準了她,是想看她夾著尾巴做人最好再大門不邁二門不出?
他的生活沒有任何影響,甚至節目的收視率還會因此直線飆升;那她呢,難道短時間內都要這樣搞得好像做賊似的,憑什麼啊。
如果面前擺著一柄劍,既逃不開也無視不了,那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它磨成雙刃劍。
「我的節目下周末就開播了。」想著,她低著頭,邊往門口走,邊舌忝了舌忝唇,說得很輕。
「嗯?」凌嘉康沒料到她憋了許久會是那麼個回答,這兩件事有必然聯系?
「不是你教的嘛,要擅用媒體和自己身上可挖掘的話題,這也算是種免費造勢。」丁美滿個性里的隱性叛逆因子在萌動,她沒有想太多,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如了那個爛男人的願。
「孺子可教也。」出乎意料之余,他給出一道贊賞微笑。
相比美滿的領悟能力,更讓他覺得舒心的是她能清楚記得他說過的每一句話。
按理說,像丁美滿這樣一個已經闊別熒幕一年多的主持人,是掀不起什麼軒然大波的。可就是因為小愛的那場罵戰替這場鬧劇添了色,再外加事件的另外三外當事人向來都很具有話題性。當事人出現了,這讓門口蹲守的記者有些意外,原本還緊纏著林愛企圖想要從她身上挖出點什麼的人,立刻調轉方向。
「莫薔說是因為你的排擠,她才會跳槽。你排擠她,是因為對賈天夏還余情未了?」
「听說你剛離婚就和凌嘉康同居了,是真的嗎?」
「請問牽手出現,是準備公開關系嗎?」
……
一堆問題從四面八方飄出,這讓丁美滿有些始料未及,她緊咬著雙唇,沒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樣勇于面對,反而是默不作聲,一個勁地低著頭,任由凌嘉康牽著她擋開面前那些記者,朝著停在不遠處的車走去。
「賈天夏暗示當初離婚是因為你有了婚外情,請問是凌嘉康嗎?」
似乎不挖出點猛料他們就不死心,不知道哪個不怕死的記者拋出了這麼一個問題,不偏不倚踩中了丁美滿的雷區,她猛地停住腳步,一改方才沉默應對的態度,要知道沉默久了是很容易爆發的,「我只听說過賊喊捉賊。」
「你的意思是說,當初的確是賈天夏先劈腿?」
記者的思維絕對是最擴散性的,一句話可以幫你配上無數種語氣、曲解成無數種意思。明知道現在這種時候最好是三緘其口,丁美滿還是不願意憋著那口氣扛下不屬于她的罪責,「不清楚,如果你知道那麻煩你告訴我?」
被嗆聲的那個記者開始不爽,問題也逐漸變得尖銳,「難道你連當初為什麼離婚都不知道嗎?不是說離婚是你提出的嗎?」
「是我提出的,因為我忍無可忍了。」這也算是一種據實以報吧。
「什麼事讓你忍無可忍呢,婚外情嗎?」
問題似乎又被繞了回來,丁美滿有些語塞,直到始終沉默的凌嘉康忽然施力握了握她的手,有一股很無形的溫暖驅走了她的無助。她收斂起張牙舞爪的姿態,意識到想要在這一行立足,跟記者鬧僵並沒有多大好處。就好像賈天夏那樣,不管內火多旺,還是要保持微笑。
「他當初到底有沒有婚外情,我是真的不清楚,就好像只要稍微有些志氣的女人,都不會在分手時問那個男人是不是還愛自己。至于他現在說什麼、做什麼,我不想關心,也沒什麼意見可發表。我只想把工作做好,如果你們那麼關心我,那就麻煩把焦點放到我的節目上,我會很感激的。」她換上笑臉,調整語氣,在極短的時間內確認自己已經把話語組織得滴水不漏才開口。
「那你和凌嘉康……」
「我們現在打算一起去吃宵夜,你如果對我們的關系那麼感興趣,可以跟來啊。」沒有給美滿撇清關系的機會,凌嘉康終于不再沉默,用半開玩笑的口氣表態,也算是結束這場堵截采訪。
在一陣鎂光燈的關注下,堂而皇之地拉著美滿上了車,關門前,事不關已的小愛還很挑釁地沖著鏡頭眨眼,並且收回了剛才的想法。丁美滿沒有瘋,凌嘉康更沒有,等這則新聞播出時,那個賈天夏和莫薔一定會關注,這樣正好,正面迎戰,氣死他們。
但很快小愛就發現,凡事有利自然也有弊。凌嘉康給呢的假客氣在記者听來就是真要請,在一堆狗仔的長鏡頭下好好享受宵夜,那怎麼可能?何況,她很識相,以她的直覺來說,她家老大不會希望有個電燈泡在。
所以沒過幾個路口,她就以想要逛街為由讓凌嘉康把她和助理等人全都放了下來。
而丁美滿……
等到她回過神時,就只看見凌嘉康自在地褪去西裝外套,拉扯掉緊縛的領帶,順手拉起落地窗的窗簾,倒了杯冰水若無其事地往沙發上一坐,習慣性地立刻按下遙控器打開電視,長腿交疊一派愜意,美滿木訥了,「這、這是你家吧?」
「是。」他的回答簡潔至極。
「為什麼要來你家,為什麼不送我回家?」躲記者躲到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未免也太惟恐天下不亂了吧。
「你走得那麼匆忙,有帶鑰匙嗎?」
被這麼一提醒,美滿才發現兩手空空的,走的時候就跟逃命一樣,怎麼還會記得拿包包,自然也不會隨身帶著鑰匙、手機之類的零碎物品。可即便如此,也構不成理由啊,「沒鑰匙也能回家啊,賈天夏在家啊……」
「啐。」他不客氣地撇嘴嗤聲,打斷了她的話,以免那張欠扁的嘴又吐出些他不愛听的名字,「你以為他會在家嗎?」
「嗯?」他說的很篤信,惹得美滿好奇蹙眉,隱約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是他正準備說的。
果然,下一秒凌嘉康看了眼手機上的短信,隨後沖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過去,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被移動了她跟前,「有封郵件,如果沒有人刻意壓下就是明天會見報的新聞稿,我想你可能會有興趣。」
所謂的新聞稿,其實就是幾張照片,尚還沒有「看圖說話」的內容,應該是還沒來得及擬。但也足夠讓丁美滿臉色煞白,甚至可以想象等配上文字後,又會是一篇算得上轟動的報道。或許標題該稱之為——著名制作人攜新歡見家長,婚事將近?
如果那一次由于賈旺寶的胡鬧,剛巧被美滿撞見的「媳婦審核大會」,當真是因為賈老爺子童心未泯玩的綁架行為,那這一次怎麼解釋?
照片雖然因為偷拍而模糊,至少能看清主角的人是賈天夏和莫薔,相攜走進酒店,再跨進某間包廂,在包廂門即將關上的剎那照相機鏡頭很機敏地捕捉到了里面的人,有賈老爺子和他那一干隨從。
美滿目不轉楮地看了許久,眼楮都要快冒出血了,仍是不信邪,抓起一旁的電話,按下那串足夠熟悉的手機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意料之中的話音流瀉出來。
茫然地放下電話,她眨了眨干澀的眼,有那麼幾分習以為常了,記者永遠都要比她更清楚賈天夏的動向。結婚後是這樣,離婚更應該是這樣,不是嗎?兩個成年人,無非是套著前任夫妻的關系,誰也沒資格過問誰的行蹤,她連生氣的資格都沒,又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還好嗎?」轉頭,看她怔怔的模樣,凌嘉康淡淡地表示關切。
「哈?」美滿猛地回神,抬頭,倔強地強顏歡笑,「我很好啊,能有什麼事,又不是關于我的新聞。」
「真的嗎?」他承認這是在咄咄逼人,可有些人不下猛藥就別指望她清醒。
「真的!」
「忘記他了?」
「……」她被逼得無所遁形,不再說話。
「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他抑制不住地擰起眉心,寧願她繼續嘴硬到底。
「朋友啊。」
他唇線緊繃,視線游走在她的臉上,捕捉不到一絲不尋常的曖昧。她就說得那麼自然,看起來對這種關系適應得很。這場糾結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在獨自演繹,會讓她心煩氣躁的男人終究不會是他。
松了松唇,凌嘉康沒有迫不及待展現不耐,眯著瞳繼續問,「那朋友間是不是該無話不談?在我面前你都要套著面具活嗎?」
「我……」美滿硬著頭皮,的確是還想再嘴硬掙扎一下。可只要一對上凌嘉康的眼,她就不知不覺卸下了所有防備,無奈地嘆了聲,低下頭,沮喪地開口︰「我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堅強,以為已經忘記了,即使再見面也應該可以像和你在一起時那麼自在……」
「心軟的時候就想想你剛離婚時的日子有多難熬,還想再回味一遍嗎?」他沒有興趣再听她把話繼續下去。自在?呵,全世界的人都快要看明白了,只有她居然還在這里和他談「自在」。
原以為是這個女人情商太低,唯一的缺點也就是後知後覺了點;現在看了並不止那麼簡單,看不見他的好只是因為她的心也就那麼大早被別人填滿了。
把足夠讓她清醒的狠話撂下後,凌嘉康覺得已經沒有必要再談下去,所有的耐心都已經被她揮霍殆盡了,他不想再去淌這場混水。目前,唯一想做的就是把她送走,眼不見心不煩,他甚至堅信只要不再去管她的事,就可以輕易從這場莫名其妙的「友情」中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