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結束後我被分發到屏東,在這里我認識了汪。
汪的家世背景相當出眾,家里是屏東的望族,再來他的長相跟談吐都是一流,溫柔體貼的態度更是沒話說。更重要的是,現年二十七歲的他有份好工作,經濟收入穩定——最後的結論是,汪是個無可挑剔的好男人,換種說法就是俗稱的「金龜婿」。
隨著幾次的偶然邂逅,我們開始了所謂的約會,也自然而然成了別人眼中的情侶。
「芸,生日快樂。」今天是我二十五歲的生日,汪特別提早下班到校門口來接我,並且送我一束紅色的玫瑰。
「謝謝。」我一邊接過花一邊坐進車里。這是第一次跟他一起過生日,不知道他準備怎麼幫我慶生?
「咦,這個鑰匙圈?」汪注意到我手提包上一個裝飾著鈴鐺的鑰匙圈,但我並沒有在上面旋入任何鑰匙。
「沒什麼。」我淺淺一笑。這個鑰匙圈是丁予恆在我二十歲生日時送的,習慣上一直把它當幸運物隨身攜帶。
不過這件事沒有必要讓汪知道,甚至汪也不知道丁予恆的存在,因為我認為我們的交往還沒到可以說這種事的時候。
汪沒有追究鑰匙圈的來歷,發動引擎後對我微笑問道︰「晚上去唱歌好不好?就我們兩個。」
「唱歌啊……」很久沒唱過歌了,印象中上一次進KTV是為了送丁予恆入伍。
「你不喜歡唱歌嗎?」汪略蹙眉頭,仿佛在思索下一步應該怎麼做。「不然我們去……」
「不用了,我們去唱歌。」我打斷了他的話,又立刻為自己的無禮道歉。「對不起。」
「別跟我道歉,今天你是壽星,你說的話我只有絕對服從。」
我有些慚愧,汪對我的任性不知是不介意呢?還是已經習慣了?
汪轉動方向盤,車子就朝著KTV的方向前進。
***
「是否我對你總是顯得不在乎?是否我眼神總有幾許淡漠?如果冷漠不在乎是分離的理由,我該含笑讓你走還是含淚揮手……」(詞︰王振敬)
第一段唱完後我就停住了,汪不解地問道︰「怎麼不唱了?」
「因為這邊換男生唱。」我微笑以對。看來汪沒有听過這首「愫」,所以不知道它是男女對唱的曲子。
「那我……」
汪拿起麥克風想跟著旋律哼唱,我卻從心里涌起一陣排斥感。
唱這一段的應該是丁予恆!
「等一下。」我邊說邊按住他的麥克風,不希望他唱出聲音。
「怎麼了?」汪的表情看來很吃驚,大概沒想到我的反應會這麼激烈吧。
「請不要唱。」我低聲要求,盼望跟我合唱這首歌的人只有丁予恆一個。
汪依言放下了麥克風,拿著桌上的冰水啜飲了一口,我知道他在掩飾忿怒。
「對不起。」我向他道歉。都是我太自私了,才會惹得他不高興。
「沒關系,我想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汪倒是很體諒我,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
此時間奏結束進入主旋律,我向著螢幕努力唱著,丁予恆的影子仿佛映在其上與我對唱。
「也許你覺得卿卿我我……」
一曲終了,我才將注意力從螢幕轉回汪身上。不知是不是燈光造成的錯覺,汪的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下一首歌出來了,那是汪點的歌,但他沒有拿起麥克風卻一把握住我的手。
「嗯?」我有些不知所措。
「告訴我,你和誰合唱那首歌。」汪的口氣很認真。
我咬緊下唇搖搖頭,不知道要如何應付這種突發狀況。
「不能說嗎,嗯?」汪的語氣溫柔中帶著嚴厲,像是在審問犯人。
隨著汪的手勁愈來愈大,我終于忍不住低呼出聲︰「痛!」
「對不起。」汪立刻放手,臉上的表情相當慌張。「是我不對,不該問你這麼私人的事。」
算了,干脆老老實實說出來。「其實那個人是我的……哥哥。」
除了哥哥兩個字以外,我不曉得用什麼名詞來介紹丁予恆的身分。
「哥哥?你有哥哥?」汪先是睜大眼楮,隨即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原來是這樣。」
「所以我不想說嘛!這樣你就知道我多不受男人歡迎,只能跟自己的哥哥唱情歌。」我佯裝發怒來掩飾心虛,事實的真相才不是這樣。
又是一首歌結束了,汪忽然專注地盯著我,睜中淨是款款柔情。
「汪?」我輕喚他。
「哪天我有這個榮幸可以見見你的家人?」汪握住我的手。
這個問題背後的意思太明顯,明顯到我這樣遲鈍的人也能一听就懂。
「呃……再過一陣子吧。」我支支吾吾。說真的,從沒想過會做這種要求。
「原來還不行,我得多加油了。」汪釋懷一笑,接著拿起遙控器重新點歌。
這讓我松了口氣。幸好他沒有要我給個期限,否則今天就不得月兌身了。
「對了,令兄在哪高就?」汪又把話題轉到丁予恆身上。
「他剛退伍,還沒找到工作。」
「如果有困難的話,不妨來找我商量,我可以……」
「不要說了!」我知道汪接下來要說什麼,趕緊阻止他。沒錯,汪的公司里多的是工作機會,但我不希望丁予恆要靠汪得到工作。
「生氣了?」汪略微蹙眉,大概是我的反應讓他無所適從。
「我希望他能靠自己的力量找工作,不要依賴別人。」若是丁予恆接受了汪的幫助,那就太沒志氣了。
汪沉默了一會兒,再來是懷疑的口吻。「你的口氣真不像妹妹。」
「我……」我無言以對。江說的沒錯,一般當妹妹的人都會樂于接受男友對哥哥的幫助,怎麼我反其道而行?
只要一說到丁予恆,我就沒辦法保持妹妹的理性,而將私人的感情摻入其中。
現在要如何自圓其說呢?
「我跟你開玩笑的。」汪將視線投向螢幕,開始跟著喇叭傳出的旋律哼唱。
這句話為我解了圍,不必再想該怎麼解釋我為何對「哥哥」丁予恆抱持這樣的期許。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會崩潰的。
等到這首歌結束後,我對江說︰「有點晚了,我想我現在應該回去。」
「才八點,還早。」汪看看手表後回應道。
「我要改作文,明天學生作文課。」我隨意說了個理由,但又擔心汪懷疑,補充說明︰「你看我就是這麼懶,居然拖到前一天才改。」
汪沒有提出任何反對的意見,只有點點頭說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搭公車回去就好。」
說完後也顧不得汪的反應,我像逃難似的拾起手提包奪門而出,快步奔向公車站牌。幸好一班客運正好在此刻停在我面前,我不加思索地立刻上車。
買完票後我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將視線投向窗外,發現汪一臉落寞地佇立在路旁。
「對不起。」我向他道歉,不過他應該听不到吧。
都是我不好,一直無法確定自己的心意,也沒有認真考慮過我和汪的未來該如何發展。
轉眼間我也二十五歲了,二字頭的年齡一眨眼就過了將近一半,究竟還有多少青春可以讓我揮霍?
輕嘆了口氣,把這些煩惱丟給窗外的黑夜吧!
***
一回家查看電話答錄機,今天的留言有兩通。
「喂,女人,恭喜你又老了一歲,魚尾紋有沒有多好幾條啊?哇哈哈,不吐你槽了,祝你生日快樂喔。」
我听了不禁會心一笑。這是燕柔捎來的祝福,但在她諷刺的語氣中似乎也感受到她的無奈。
今天是我二十五歲,再過幾個月就換她了,誰都逃不過年齡隨著時間增加的定律。
「小芸,我是爸爸。」
再來傳入耳中的是爸爸的聲音,然後是靜子阿姨甜美的嗓音。「我是靜子。」
「姊,還有我!」小穎的笑聲跟著出現。
真不明白這個弟弟都十八歲了,怎麼像永遠長不大似的?
等到自我介紹完畢後,他們三人一起說道︰「生日快樂!」
接著我豎起了耳朵,丁予恆應該單獨有話對我說吧,不然怎麼沒有跟家人一起祝福我?
可惜我猜錯了,留言只有到這里。
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出問題了?我將錄音帶一再倒帶,怎麼听都是以上兩則留言。
丁予恆太忙了嗎?還是說他根本就忘了這件事?挫敗跟沮喪佔據了我的腦海,這一刻我只想放聲痛哭。
「鈴——鈴——」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一定是丁予恆打來的!
我懷著興奮的心情接起了電話。「喂?」
「芸,是我。」話筒彼端傳來的是汪的聲音,讓我大失所望。「喔。」
「怎麼了?你的聲音听起來很失望。」
汪很敏銳地察覺了我的不對勁,但我怎能承認?
「沒有,只是我要去洗澡了,所以不能跟你多聊。」說完後我才發現這個借口真差。
汪沒有拆穿我笨拙的謊言,只有溫柔地說道︰「原來是這樣,沒關系,我只是打來確定你是不是安全到家了。」
「對不起。」我情不自禁跟汪道歉,因為我的任性讓他擔心了。
「怎麼又跟我道歉了?再聯絡,拜拜。」汪在話筒彼端小聲責備後掛斷了電話,耳畔留下一連串嘟嘟聲響。
我放下話筒,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很差勁的女人,到底要捏造多少謊言來欺騙汪?說不定他早就明白了,只是不想給我難堪。
干脆先去洗澡吧,在嘩啦嘩啦的水聲中可以忘卻一切煩惱。
準備好衣服後,我遲疑地站在浴室門口,如果丁予恆在我洗澡時打電話來怎麼辦?
不希望他的聲音是從冰冷的答錄機中傳出,我想要確定他就在電話彼端親口對我說「生日快樂」。
只要說那四個字就夠了,我只想听到他說那四個字,證明他沒有忘記我的生日就夠了。
我抱著衣服坐在電話前等待,連一步也不敢離開。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時針漸漸逼近十二。
「他不會打來了。」我對著客廳里的冷空氣說道,又嘆了口氣。
丁予恆真的忘記了,在他的心中,我是如此沒有存在感,連一聲生日快樂都得不到。
還是去洗澡吧,明天還要上班……
就在此時,電話鈴聲劃破了客廳中的寧靜,我盯著它,心跳開始加速。
會是丁予恆嗎?
有了剛才的經驗,這一次我不敢抱太大的期望,說不定又是汪趕在我生日結束的前一刻要再跟我說聲生日快樂。
我任由電話響著,直到距離十二點只剩三分鐘時才深吸一口氣猛然接起。「喂?」
「生日快樂!」丁予恆熟悉的嗓音從話筒彼端傳來,忍了許久的淚水在此刻涌出眼眶。
他沒有忘記!
「咦,你是不是在哭?」丁予恆的口氣又是疑惑又是擔心。
「不是,我有點感冒……」怎能告訴他我為了等這聲生日快樂,在電話前耗去了整個晚上?只有用感冒這種古老的借口來解釋流淚的原因。
「感冒了?要好好保重。」
丁予恆關心的口吻讓我更想痛哭一場了,不過現在不適合哭泣。
「十一點五十七分,我們就把這三分鐘聊完吧。」
丁予恆的提議我自然同意。
「嗯,有沒有找到工作?」
「找到了,今天就是去應征網路工程師,沒想到面試的人太多了,弄到現在才回來。」丁予恆先是抱怨,但是聲調中充滿了自信。「不過你放心,這次大概沒問題了。」
「太好了,恭喜。」我為他感到高興,總算可以松口氣了。
「對了,有沒有收到我的禮物?」
「禮物?」我還以為他的電話就是唯一的禮物了。
「該死的中華郵政!明天我打電話去問問。」丁予恆似乎相當生氣。
突如其來的感動從心底升起,我根本不需要他再多送什麼禮物,只要知道我在他心中還有一丁點存在感就好了。
「不用了,只要你……」我本想說「只要你有這個心意我就很高興了」,卻覺得不太妥當而沒有出口。
「嗯?只要什麼?」丁予恆問了一聲。
「沒有,的確該打電話去問問看。」既然他猜不出來,我也不好意思說了。
「嗯,十二點了……感冒了要早點休息,晚安。」丁予恆一口氣說完後就掛斷了電話。
再次放下話筒,心里脹滿了甜甜的暖意,今夜或許要失眠了。
***
三天後,當我回家時發現廚房的水龍頭壞了,一向是機械白痴的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修理,情急之下打電話給汪。
「喂。」汪的聲音傳入耳中的瞬間我差一點掛斷電話,因為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他。
然而水龍頭滴滴答答的流水聲迫使我不得不開口。
「……是我,廚房的水龍頭壞了,我不會修,晚上又叫不到工人……」我邊說邊覺得可恥,這種時候打電話,擺明了是要汪來當免費工人,所以我趕緊補充︰「對不起,如果你不想來的話,就不用來了。」
話筒彼端沉默了大概幾秒鐘後,汪才開口︰「謝謝,我很高興。」
「唔?」不知道他有什麼高興的理由。
「我一定會去的,等我。」
汪交代完畢後就掛斷了電話,這時我才發現自己失策了。從沒讓汪登堂入室,如果今天開了先例,以後該如何拒絕他?
惴惴不安了片刻就听到門鈴響了,一打開門就見到汪站在門前。
「對不起,我突然想到……」我想找個借口請他離開。
「水龍頭在哪里?我帶了工具箱來。」
汪溫柔地不給我任何拒絕他幫助的機會,我只好側過身子讓他進門。
「跟我來。」
我帶他走到水龍頭前,就在一旁看他為我修理。
頃刻間,我突然覺得如果能跟這種男人生活在一起,應該是件不錯的事吧。
「叮咚——叮咚——」門鈴聲又響起了,不知道是誰。
「我去開個門。」
跟汪說完後,我沖到玄關打開了大門,站在我眼前的居然是丁予恆!
「弄了半天是我放在皮包里沒寄,生日快樂!」他將手上的盒子遞給我,里面是一對銀色的耳環。「沒什麼錢,就只能送你這個了。」
「謝謝。」雖然一看就知道是地攤貨,不過對我來說比銀樓里的珠寶更值錢。
「還有雞精。你不是感冒了嗎?要多補充營養才行。」他又拿出了幾瓶小罐子,順手將它們擱在櫃子上。
「有客人?」他突然轉向地板指著汪的鞋子問道。
「呃,我水龍頭壞了,所以找工人來修理。」惰急之下只好委屈汪當水電工了,不然我該如何解釋汪怎麼在我家中?
總之我不願意讓他們兩人見面,也不願意他們知道彼此的身分。
「有這麼晚工作的水電工喔,看來屏東人比較勤勞。」丁予恆一邊說一邊走向廚房,還來不及阻止他就跨了進去,正好與汪踫個正著。
糟糕了!
「芸,這位是?」汪臉上雖然還帶著溫和的微笑,但我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詭譎光芒。
我最不願意的事情發生了!
「咦,你叫她什麼?」丁予恆臉上充滿了不解,因為我之前告訴他汪是來幫我修水龍頭的工人。
先把下予恆介紹給汪吧,以免他說出「水電工」三個字。「他是我跟你說過的……哥哥。」我走到汪的身邊說道。
「原來是大哥,真是失敬了。」
汪向丁予恆打了聲招呼,我則尷尬陪笑。
這樣他應該明白汪真正的身分了吧。
「我不喜歡被一個看起來比我老的人叫大哥。」丁予恆擺出一副苦瓜臉,口吻中充滿了不客氣。
「別這樣。」我輕拉一下丁予恆的衣袖低聲提醒,他怎會對汪這麼沒禮貌?
汪倒是保持了絕佳的風度。「對不起,那麼請問該怎麼稱呼?」
生怕再這樣下去,我隱瞞許久的秘密就要拆穿了,我趕緊對汪要求︰「汪,我有幾句話想和我哥說,可不可以請你先回去?」
汪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丁予恆一眼後點點頭。「也好,水龍頭已經修好了。」
「謝謝。」我松了口氣。幸好他沒有堅持留下來弄清真相。
「有問題的話盡管找我,拜拜。」汪還我一個優雅的微笑,提著工具箱離開了。
我關上大門後,回頭望著丁予恆。
必須趁現在把一些事情問清楚,否則我只會愈陷愈深,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汪。
「你知不知道讓一個男人跟你單獨在家里是件多危險的事?如果他突然對你意圖不軌,你怎麼辦?」丁予恆先聲奪人地責備我。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可是我不會修水龍頭,又只有他會幫我修。」我不甘示弱地回吼。
整個房中的空氣似乎彌漫著濃濃的火藥味,赫然驚覺已經長這麼大了,我還像小孩子般大聲嚷嚷是不對的。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激動的情緒逐漸平復。
「對不起。」丁予恆低頭,讓我看不見他現在的表情。
「沒關系,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出去吧。」我重新打開大門。今天一定要明白他對我的感覺,如果流水無情,我這落花又何必有意?
伴著丁予恆走向公園,走了一會兒,他才開口問道︰「到底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我可能要結婚了。」這句話是試探用的。
「結婚?」丁予恆先是瞪大了眼楮,緊接著是相當不屑的語氣。「跟剛剛那個修水龍頭的男人?」
「什麼那個男人,人家他有名有姓的。」我一邊為汪辯解,一邊惴惴不安地期待丁予恆的回應。
「只不過是修水龍頭嘛,這麼簡單的事情我也會。」丁予恆哼了一聲。
看來他真的很不欣賞汪。
可是我要的不是這個答案!
「不是水龍頭的問題。」我很想說因為汪對我溫柔體貼,只要我開口他就會出現,又包容我的任性,從來不對我抱怨一聲……汪有太多太多優點,根本就沒得挑剔,要是沒有丁予恆的存在,我早就愛上他了。
偏偏丁予恆佔據了我所有的思緒,讓我騰不出空位接受汪的感情。
一陣夜風襲來,我略覺寒冷地打了個噴嚏,丁予恆立刻將他溫暖的大衣月兌下披在我身上。
我就是討厭他這種曖昧不明的溫柔!
總算再度鼓足勇氣,開口提醒他︰「現在你是不是應該以一個哥哥的身分,對我這個即將出嫁的妹妹說聲‘恭喜’?」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難道我在期待他搖頭?不過只要他說一聲「請不要嫁給別人」,我就會放棄。
志忑不安地等了幾秒鐘,從丁予恆口中听到的答案是「恭喜」。
他真的照我的提議說了。
忿恨是我此刻心情的唯一寫照,為什麼他要說「恭喜」?可見他雖然沒有把我當妹妹看待,但也沒有把我放在心中特殊的地位,所以才能毫不在乎地說出「恭喜」兩個字。
我強忍住亟欲出眶的淚水,勉強回了聲︰「謝謝。」
「七點了我先送你回去,等下七點半的火車回高雄。」丁予恆沒有對我的道謝做出回應,轉身朝我住的房子走去。
我跟在他身後。
就在此刻,我已經下定了決心,從此結束這段曖昧的感情。
「屏東有點遠。」丁予恆突然開口說道。
「會嗎?坐火車只要半個小時就到了。」我強顏歡笑。這個時候說到距離問題只會徒增傷感。
沒有多久我們就到家了。我將大衣還給丁予恆後向他揮手道別,他的背影漸漸被黑夜吞噬,直到完全看不見時,我拿起話筒撥了汪家中的電話號碼。
「喂?」汪的聲音此時給我不可思議的溫暖。
「是我。」我小聲說道。
「怎麼了?水龍頭又漏水了嗎?」
除了水龍頭外,他大概想不到我為什麼會打電話給他。
但這跟水龍頭無關,只是我對未來下了一個決定,而這個決定有一半要靠他幫忙完成。
「不,只是想問……這個星期天你可不可以陪我回高雄?」
汪沉默了一下後立刻回答︰「當然可以啊,星期天早上去接你?」
「嗯,拜拜。」
放下話筒後,心里是難得的平靜,但蠢蠢欲動的悲傷又浮上心頭。
好不容易從這麼多年來彷徨不安的心情中解月兌,為什麼我突然想哭,而且不只是想,我的臉頰已經被淚水沾濕了。
就讓我痛哭一場吧,或許哭完後我就能真正獲得解月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