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奧再度回到安琪的房里時,她正遣走一名女僕,看見他進來後對他盈盈一笑,轉身又忙碌起來,他在空氣里嗅到一股淡雅的花香,隨即安琪遞給他一只瓷杯,杯里的茶澄黃勻淨,微微波蕩著香氣。
她拉著他落坐在房間一角的白色棉軟大椅里,頸際的傷口已纏上白色繃帶,淡淡清香襲上他的鼻間,一時竟讓他分不清是茶香還是她身上的香氣。
微睨安琪絕美的側臉,幾縷發絲滑落額際,她專注于茶水沖泡的態度,認真的神情中有一種恬淡、優雅的美感,雷奧忍不住傾身在她頰上親吻了下。
安琪回頭給了他一個好甜的笑。
「-在忙什麼?」注意力回到安琪忙個不停的身影上,將手中的杯子湊近鼻間,香氣四溢,啜了口,不甜卻有種溫潤的口感。
「迷迭香花茶,提振精神用的,好喝嗎?」像小女孩姿態的撒嬌,等待贊美。
「很好喝,不同一般的紅茶。」他喜歡安琪現在的表情,純真沒有平日的壓抑。
安琪依舊笑著,忙完後捧著瓷杯在雷奧雙腿間找了個舒適的姿勢窩著。
好在椅子夠大,兩人躺臥在椅子上還算舒服。
雷奧對安琪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有些受寵若驚,將杯子放回桌上,雙手環著她,知道她今晚的異常必是有些事想和他談,他靜默地等待她的開口。
安琪捧著瓷杯,徐徐吹開往上飄的煙裊,啜了口茶,感覺手中的熱度與緩緩順著咽喉而下的溫暖,更感覺到環著她周身濃濃密密的幸福。
滿足的輕嘆了口氣,將身子更偎近雷奧,輕輕淺淺的開口,把今天遇上卡斯特羅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刻意將事情說得輕描淡寫,不想讓雷奧再擔一次心、再受一次煎熬。
「是我太沒有戒心了,沒保護好。」雙臂驀然收緊,雷奧自責不已。
安琪輕搖頭,「有些事是怎麼也防不了的。」她沒有透露卡斯特羅最後那句話,隱瞞了部分事實。
「從現在起,-不要隨意離開我的視線。」雷奧表情嚴肅,她的安危必須防護得滴水不漏,他禁不起再次的驚嚇。
「我想他不會再出現了。」回想他離去時抑郁、陰闈的表情,他會將他的話付諸行動吧!
「不行!說什麼都不能讓他再接近。」
「我們不要再談他好嗎?」安琪不想他倆在一起時,話題卻淨是不愉快的事。
雷奧聞言怔愕了下,明白安琪不想提起他,他介入他們的生活太久了,像揮之不去的噩夢般時時糾纏著。
「我記得上一次喝這種花茶是在五年前,還是--更久之前?」轉開話題,安琪的眼神隨著記憶有些迷離、蒙。
雷奧沒有出聲,依然溫柔的環抱著她,他能感受她話語里淡淡的憂傷,有些記憶是必須要釋放的。
「我記得我們坐在二樓的陽台,和往常一樣輕松的聊天、嬉戲,爸爸坐在一旁啃著科南?道爾的福爾摩斯探案,媽媽在幫妹妹梳理頭發,我則在一旁一邊叨念媽媽偏心只幫妹妹不幫我,一邊自己用手指梳著長發,糾結的發絲扯痛了頭皮,我身不由己的倒退好幾步,卻踩到了我們家那只胖胖波斯貓的尾巴,痛得-豎起一身的毛倉皇而逃。」然後所有的人望著-飛奔尖叫的身影相視而笑,這歡樂的一幕是除了之後的巨大悲傷外,讓她記得最深的回憶。
嘴唇湊近她的頰吻去悄然滑落的淚,雷奧清楚感受到她開敞心房里的悲傷。
安琪含淚輕笑,空出一只手撫上他的臉頰,「我找了你好久,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拚命在找你。」
「找我?」雷奧不解。
「嗯。」安琪點頭,眼眸對上他。
「我一直在找你那雙深藍如海的眼眸,它困擾著我,逼迫我要把你找出來,可是,我沒想到我必須穿越時空才有辦法遇上你。」
「-後悔嗎?」
「後悔也來不及了,反正我也回不去了。」她有些輕快的語調,讓他知道她的憂傷已稍稍釋放。
「這麼無奈啊?」雷奧對她勉為其難的語氣略感不悅。
「不然呢?我一直夢想有一座我專屬的後宮,里面全是一些令人垂涎的美少年,然後我左擁右抱、樂不思蜀。」安琪雙眼射出如夢似幻的唯美光芒,彷佛正身歷其境。
雷奧瞠著雙眼注視安琪,被她驚駭世俗的言詞驚嚇得說不出話來,眼前的安琪真的是他心中純潔的天使?
「咦……嚇呆了嗎?」安琪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其實這是妹妹的夢想,喜歡歷史的她,總是想學武則天有一個獨一無二的後宮。
「如果我沒有出現,-真的想這樣嗎?」雷奧還沒有從驚嚇中回過神。
粉女敕的櫻唇印上他的臉,「騙你的。」小臉上滿滿是糗他的笑意。
雷奧松一口氣的同時,薄唇也印上了她的,夾著濃濃的,他的舌尖強欺進她的檀口。
宛如暴風般,雷奧掠奪著一切,她的芬芳、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害她的神志也一並渾沌、迷墜……
當他離開她時,安琪仍找不回心神,只能愣愣拿著迷蒙的眼神望著他。
粗礪的拇指來回撫弄著安琪紅艷艷的櫻唇,好計得逞的唇邊帶著邪氣的笑,
「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準。」宣示專屬的權利。
再次低頭輕啄安琪的唇,卻被安琪張嘴咬了一口。
「好痛。」雷奧吃痛的撫著唇,一臉無辜。
「不痛干嘛咬你。」安琪將瓷杯放回桌上,兩只手在雷奧的臉頰上毫不客氣的拉扯扭捏,「誰教你亂吃我豆腐。」
「豆腐?」好奇怪的用詞。
「佔我便宜啦!」安琪知道他不懂意思,改了個說法。
「可是我記得-也很享受啊!」雷奧無視她的手還黏在他的臉上,猶不怕痛的回嘴,他喜歡安琪臉上布滿紅暈、嬌羞迷人的神情。
「得了便宜還賣乖。」安琪靦腆道,沒想到他也會油嘴滑舌。
「要不我委屈點讓-討回來。」將唇嘟至安琪的面前,誠意十足的建議,反正他都是受益者,有何不可。
「你想哩!」安琪捂上他的嘴沒好氣的說道,雷奧在她心中敦厚老實的形象完全破裂,突然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
凝視安琪臉上舒展的甜美笑容,感覺她的精神好多了,雷奧在心底松了口氣,刻意逗笑安琪,是想讓輕松的氣氛沖走她心底所殘存的恐懼。
「如果再遇上他,我不在-身旁時,記得為我保重自己。」大掌覆上頸際的繃帶,語重心長的心疼語氣,像明亮的陽光暖融了安琪的心。
「我知道了。」她笑得如花初綻,迎光而望。
「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事要忙。」雷奧望了望窗外的夜色。
「你要走了嗎?」安琪有些依依不舍,不想他離開。
「-想我留下嗎?」他可以視那句話為邀請嗎?留意安琪臉上的神色,除了眷戀還有小女孩怕被舍棄的柔弱模樣,他知道他想太多了,她只是不想一個人獨處。
「可以嗎?」盈盈紫眸射出渴求的光芒,卻純淨的不帶一絲。
雷奧沒有猶豫的點頭,軟玉溫香在懷卻不能動她,他今晚難過定了。
天初亮,安琪就醒了。
看見自己卷伏在雷奧的身邊,他的一只手臂攔放在她的腰際,她稍一抬頭就能看遍他深雋的五官,深長的氣息撲在她的臉上,堅毅的下巴上有著初生的胡碴,安琪伸出手輕觸,刺刺癢癢的感覺惹得她想笑,不想吵醒他,伸回手,凝視他安睡的俊顏,一種無法言喻的幸福漲滿胸臆,如果可以,她真想永遠這麼看下去。
早晨的微光慢慢爬上窗口,也爬進了房里。
張開眼就對上安琪盈盈閃著紫光的瞳眸,「早!」手臂一使勁,安琪的身子被他攬進懷里,小臉抵在他的下顎前迎視他。
「這麼早就醒了?-沒睡好嗎?」佳人在懷,雷奧嘴角帶著笑意,心情很是愉快。
被捉到偷瞧的安琪,心虛的臉上浮著一層薄薄的羞赧。
「怎麼不說話?」雷奧收緊手臂,讓安琪的身子更緊貼他,美麗的小臉映著薄暈,剛才和他對視的紫眸卻垂下眼睫閃躲他的眼神。
「-剛剛不是看了我很久,現在怎麼不看了?是我太帥了嗎?」惡意的調侃,就為了看停留在安琪嬌顏上的那份艷色。
听見他的玩笑,安琪咬咬下唇就是提不起勇氣與他對視。
「這樣就怕了,我們還要相看一輩子呢!」不由得放柔語氣、放柔眼神,多感謝上蒼讓她來到他的身邊,如此美麗、善解人意的女孩,怕是尋覓一生也難求。
感覺兩只小手穿過被單、穿過薄衣,圈住他的腰,回應他的擁抱,他低首,安琪羞答答的小臉上一雙炯炯紫焰正堅定不移的回視他。
「我們要相看一輩子,誰都不能食言。」她的心渴求著同樣的回應,她寂寞、無依太久了,就算是僅余的一絲幸福,她都要緊捉不放!
薄唇如允誓印上她的紅唇,「我答應。」火熱的舌侵入她芬芳柔軟的內壁,席卷著一切……
突如其來的攻勢讓安琪措手不及,只能本能地隨著他狂熱、猛烈的步伐旋轉、迷亂……
當她勉力撿回心志推開他的胸膛時,他火燙的仍抵著她。
「你該起來了。」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一幕,安琪困窘的別開頭。
「-真的好漂亮,不似人間該有的容顏。」酡紅如醉的臉蛋,美得讓他移不開視線。
似贊美又似膜拜的口吻,虔誠的讓安琪不知該怎麼答腔,只得傻愣愣的將視線停留在放在他胸口上的小手,怎麼也不敢稍移身子,炙熱的昂然隔著被單、衣物仍散發著無窮熱力,攪得她心頭小鹿亂撞,失速的心跳在耳際狂鳴。
似刻意的廝磨,安琪猛然倒吸了口氣,一陣酥麻瞬間竄上背脊,引來全身無力的震顫,她微怒,抬首望他,卻見他一臉惡質笑意,湛藍的眸底帶著邪氣。
「雷奧-布魯。」安琪腆怒,連名帶姓的叫他。
大美人生氣了。
雷奧知道安琪每次生氣時就會叫他全名,他還是比較喜歡安琪用清冷的嗓音叫他雷。
放開臂彎里的嬌軀,雷奧翻身下床,動動筋骨準備一天的開始。他原以為昨夜可能無法入睡,畢竟身旁躺了一個他夢寐以求、心魂深系的女子,在只能看不能踫的處境里,在生理得不到該有的紆解下,他應該是輾轉難眠、燥欲難安,但事實超乎他的預料,當他的手一覆上安琪的腰,縴瘦柔軟的身子密密合合的嵌進他的胸懷里時,一種由心底深處驀然涌上的熟悉,竟讓他感到一股睽違已久的釋然,彷佛他等待這一刻很久了,盈滿胸懷的安心和滿足在他訝異的感受中催眠了他,讓他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沉睡去,一夜好眠。
失去溫暖的熱源,安杰拉拉被子覆蓋住自己,以掩藏失去懷抱的空虛,紫色的眸光跟隨著雷奧的一舉一動。他愈來愈痞子般的行徑讓她好氣又好笑,可又有一絲甜蜜在心頭繚繞,她都快記不得他原來正經,斯文的模樣了,是誰帶壞了他?還是,這是潛藏的劣根性?
「看夠了嗎?需不需要我再把身上的這件睡衣月兌掉?」雷奧作勢月兌下睡衣,為了安琪他可以犧牲一下,讓她大飽眼福,對于自己的身材他可是很有信心的。
「不用了,以後有的是機會。」剛褪去的嫣紅又轉了回來,安琪惱怒的咬唇睨他。
「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安琪沒回答,只拿熊熊燃燒怒意的紫焰大眼瞅著他。
雷奧聳聳肩,沒敢再開口,他的親親愛人真開不起玩笑。
接連幾天雷奧忙到只有在就寢時間,安琪才能見到他面,而他也習慣成自然的跑到安琪的房間與她共眠,不睡自己的房間。
安琪看著身旁男子陷入深層睡眠中的面容,緊闔的眼、長睫下疲憊的陰影,下顎雜亂沒空清理的短髭,這些天他在忙什麼?連自己的臉都沒空打理。
輕嘆口氣,他竟累到連和她聊幾句的精神都沒有,希望他別把自己的身子累壞了。
彷佛感受到安琪的注視,雷奧悠悠轉醒,張眼就瞧見她布滿輕憂的小臉,藍眸瞬間盈滿疼惜和不舍。
「怎麼啦?哪里不舒服嗎?」
小手包覆著他的臉,安琪搖頭,「你最近太累了,我有點心疼。」她真實表達關心,不想膚淺客套,錯過珍惜對方的機會。
「有些事要重新起步是忙了點,過陣子就好了,-不用太擔心。」小手溫柔的撫觸伴著暖暖的言詞,輕易卸去了他這些天的疲憊和勞痛。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她想為他分憂解勞,就算一點點也好。
「-只要乖乖當我的新娘就好!」他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一些婚禮的事,只要再過幾天,安琪就能名正言順的成為他的公爵夫人。
「我已經答應嫁給你,就絕不會反悔。」安琪宣示決心,她的心已遺落在他的身上,再也沒有人能替代他。
「我明白,」雷奧在她光潔的額上親吻了下,「只是仍有人覬覦著-,我必須了斷對方的念頭,讓-趕快變成我的。」
「我不在乎那些繁文耨節,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她真的不在乎是不是有婚禮,她只求能永遠陪著他。
「我懂,但是我不想委屈。」她的淡薄冷性只是保護殼,躲在女人軀體里的,只是一個柔弱、想找尋依靠的小女孩。
「-在未來還有親人嗎?」他只是問問,就算真的有,他也沒法邀請他們來參加吧!
安琪搖頭,「沒有,他們在一場意外中過世了。」櫻唇覆上他的,「你歇息吧!」擺明不想再談,她還是不太習慣談論一些太過觸及內心深處埋藏已久的脆弱。
「我現在精神很好,-想睡了嗎?」雷奧倒有些興致想問問有關未來的事。
「還好,你想問什麼就問吧!」安琪調整了下睡姿,和雷奧隔了一段距離面對面相視,她還以為他都不會開口問。
「問什麼呢?我沒什麼概念,不然-形容-的世界是何種面貌。」
安琪抿唇想了想,「未來是個男女平等的世界,女人可以穿褲子,男人也可以穿裙子--」
「我知道在一些偏遠地區的民族,有一些男子是穿裙子的。」雷奧打斷她。
「那是愛爾蘭人,他們穿裙子吹風笛。」安琪笑道,看來她的男人見識還滿廣的。安琪整理思緒接著道︰「因為一些科技,族與族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但人心與人心之間的距離卻隔著一道又一道的牆,有人為了私利、為了信念不同,引發了一些戰爭,帶來好多無辜人民的傷亡。
「也許,人性里的貪婪、人心里的劣根性是不會隨著時間和空間的不同而有所改變,慘痛的歷史永遠一而再的上演著。」安琪想起二十世紀初,一些民族的戰爭到現代一些特異份子因理念不合而起的非理性抗爭,受傷害的永遠是那些知足和善的老百姓。
看著安琪瞬間黯然的落寞,雷奧了解的牽覆她的手道︰「有些事是永遠不會改變的,是人,就會有私欲。」在戰場的這些年,他看遍了政客虛偽的嘴臉,只是他身為軍人,這是他的天命。
「是什麼科技可以縮短族與族之間的距離?」他試著轉移話題,他的安琪太多愁善感了。
「有飛機,一種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從甲地到乙地的交通工具,所以人們喜歡到處旅行,去見識不一樣的風俗民情。」
「就像-一樣?!」雷奧挑眉,好奇她口中的飛機是什麼模樣。
安琪輕笑,「你好像很不認同我到處跑?」
「一個女人家太危險了。」她美麗的容顏,更是引人犯罪的主因。
「但是,那是因為我想找你啊!」
「那也不能一個人,至少要找個朋友什麼的。」听到安琪的辯駁,雷奧唇角輕掀,不諱言心中有種名為喜悅的泡泡直冒著。
「你……到底還要不要听啊!」安琪瞧破他隱忍的欣悅,有些窘迫的開口問道,怎麼會突然說漏了嘴,大大滿足了他想知道--她有多在乎他的男人心態。
「听啊!怎麼不听。」咧著大剌剌的笑,雷奧心情相當愉悅,他幾近得意洋洋的模樣刺痛了安琪的眼。
「喂,你會不會太囂張了點?」安琪的語調有些不爽,只是一句話,有需要高興成那樣嗎?
听出她的不悅,雷奧識相的收斂笑容,卻仍掩不住他臉上神采飛揚的神色,「好,我不笑了。」伸手探向她,一把將她擁進懷里,「我好愛-喔!」說完又瞬間放開她。
安琪因他突然吐露的愛語,臉頰泛起了雷奧所熟悉的艷暈,一顆心正失速激越的跳動著。
「-可以繼續說了嗎?」換他揶掄的輕笑問道,他的安琪真可愛。
安琪面頰飛燙,深呼吸平緩心跳,睨睇了他一眼道︰「……嗯!有一種……」
遙掛墨藍天際的那輪明月,徐徐灑落著溫柔的光輝,映著窗內床上兩人絮絮閑談的身影,一種名為幸福的因子正在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