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暖暖,燻風徐徐,隨風款擺的枝葉沙沙輕響……
許久,兩人分開。
四目相對,仍清晰的感受彼此激越的心跳和難以言語的親昵。
手環在他的脖子上,甜蜜的笑掛在唇角,安琪雙頰酡紅,難掩羞怯,紫魅盈惑的眸底漾著一股動人的神采。
雷奧凝視著她,瞳眸里映著她的模樣,專注得彷佛她就是全世界。
「臉紅了!」大手覆上火紅的面頰。
「原來-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雷奧取笑道。
平日白皙細致的臉龐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宛如點上脂粉,顯得她更嬌艷動人!
雷奧著迷的緩緩低下頭……
安琪感覺他的呼吸在臉上輕拂,四周彷佛靜了下來,只剩下彼此猛烈如擂鼓的心跳,一聲強過一聲。
柔荑輕輕攀過他的臂膀,環上他的脖子,她閉上了眼--
一張薄軟、溫熱的唇貼上她的。
似渴望許久般,安琪逸出一聲滿足的輕嘆--
「嫁給我!」低沉渾厚的嗓音夾雜著些許嘶啞和幾不可辨的忐忑。
聞言,安琪斂下笑顏,瞳眸里已沒有先前的眷戀、萬千的柔情,松開手,起身走離他身旁,沒有理會雷奧錯愕的神情和被無言拒絕的失望。
安琪走至湖畔,望著拍打湖岸的陣陣漣漪,出神不語。
老實說當她听到那句話時,她的內心狂喜不已,也想答允他,然僅剩的理智卻提醒她,他們的不可能,她和他之間隔著太多的差異,而她亦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在下一秒鐘消失于這個時空。
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人力無法抗衡的事實,她能感受他的失望,卻不能給他一個令他信服的理由,她不認為他會相信她,這麼荒謬怪誕的事,如果不是發生在她身上,她自己也不會相信。
雷奧注視著安琪絕美、細致的側臉,如瀑的發絲被風吹揚,縴細的身子在風中搖搖欲墜,彷佛隨時會消失一般。
一些不曾深究的疑問猛然竄上腦門,她的來歷、背景,他竟全然不知,正如她魅惑人心的紫眸,神秘卻讓人無法窺視全貌。
一種即將失去她的恐懼將他吞噬,旋即起身走至她身後,探手緊緊的環抱住她,下顎抵著她的頭,深嗅著她發間的清香,心才靜了下來。
「我不逼-,但是我希望-給我一個理由。」怎麼都無法釋懷她的拒絕。
感受著他那令人心安的氣息和環抱著自己的溫暖胸膛,淚幾欲奪眶而出……
他的溫柔,他的呵護,是她尋了一輩子的渴望,他就近在眼前,她卻不能放開胸懷去擁抱,實在是她怕透了別離。
她的心已經懸在他的身上,禁不起太大的踫撞,而那種失速墜落的痛楚她不想再嘗啊!
「安琪。」如果等待是種折磨,她的淚無疑是種酷刑,吻去她滑落的淚,雷奧無比心疼。
他只是要一個答案錯了嗎?
她的一切總是讓他無法掌握,她的心意總是令他感到撲朔迷離。
這謎般的女子,蠱惑了他的心。
「我不是這里的人,也不是四處為家的旅行者,我甚至不是這時空的人。」安琪決定道出一切,相不相信就由他自行取舍吧!
如果注定別離,至少她已經找到那雙令她魂牽夢縈、深情眼神的主人;如果傷心是難免,她就將最美的回憶留給他,把最深的愛戀留存心底。
「安琪。」她的話有條有理、清晰不紊,但為何他就是听不懂她在說什麼。
微掙開他的擁抱,旋身迎視他,紫眸閃著坦白,純淨的沒有一絲雜質。
「我來自未來。」
聞言,仔細研究安琪正經的表情,雷奧抬手探了探她額上的溫度,直勾勾的雙眼沒有移開,他只得干笑,掩飾被驚嚇的心情。
「你不相信?」
雷奧搖頭。
「很難相信。」不是沒想過她神秘的出身,他懷疑過很多可能,就是沒想過這種。
安琪知道要一般人接受這麼刺激的事是難為了,但至少他未直斥她荒謬。
「也許哪天我忽然消失,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伴著幽幽的語調,安琪將臉貼上他的胸膛,雙手回抱他,傾听他沉穩、規律的心跳聲。
「如果真如-所說的,那就換我去找-吧!」剛剛消逝的恐懼似乎又兜了回來,難道冥冥中真有什麼奇異的力量在操控著他們。
安琪在他胸前點頭,事實如此詭異,他仍是相信了,只是事情真會如此順人心意?
「這樣你還願意娶我嗎?」感覺腰際再度被緊緊圈住,她抬頭,黑影罩了下來,溫熱、柔軟的唇堵住她的……
布魯堡已經完成外觀的建造,堡內的一些家具是由國王賜與,正浩浩蕩蕩的往這里送來,過些時日,布魯堡就能恢復往昔的繁榮和活力。
從那日湖畔定情後,安琪發覺雷奧的眼神變了,變得好熱情、好虎視眈眈,好像隨時都可以把她吃了,連一根骨頭都不剩。
在人前,他對她呵護備至、溫柔體貼;在人後,他深邃的藍眸里總熊熊燃燒著狂野、驚猛的火焰,彷佛隨時可將她焚盡。
此刻寬敞的大廳只剩下他倆,雷奧又拿著放肆的眸光注視著她,赤果果的熱情燒得安琪渾身不自在、雙頰飛燙,在他的注視下,有一種莫名、難以解釋的燥熱由下月復緩緩延燒。
安琪頓時覺得口干舌燥,迎視的深藍里有著繾綣柔情和深沉的……別開臉,不敢再看他。
她能感受到他想要她的沖動,因為她的身體比她的心更為誠實,在剛才對視的片刻,渴望令她的身子瞬間閃過一陣顫栗,令她恨不得立即投入他的懷里,以平復內心深處的騷動。
一雙寬厚結實的臂膀摟住她,拉回她的心神,抬頭正好迎上朝自己而來的薄唇,看來他按捺不住了。
正欲相迎,廳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快而紛雜,還未感覺嘴唇的踫觸,一群人已出現在眼前,臉上淨是雀躍和興奮的表情。
安琪看著他們走近,回視雷奧,如她意料中的陰沉,她在心底輕笑,卻有些分不清心底的那聲嘆息是失望還是可惜。
然若不是人群的出現,照剛才的情形不是一個吻就可以輕易打發,而後所引發的,她是否有把握控制得了自己能全身而退?深思了會兒,她有了清楚的答案。
凝視雷奧和僕人們交談,只見他的臉覆著一層寒霜,對映著僕人們七嘴八舌的興奮和鼓噪,真是詭異。
國王賜與的東西都已經抵達,還有幾名畫匠隨行,說是要為布魯家族補全之前毀損的畫像。
雷奧交代幾句便打發眾人離去,重拾熱情回望安琪,打算再次一親芳澤,卻發現安琪已然舉步遠離他,退去一步又一步。
「-要去哪?」他不悅的問,亦步亦趨。
「我想去看國王送來的禮物。」安琪假假的笑容透著明顯的敷衍,再不走,她真的會被他拆吃入月復,涓滴不留。
「那沒什麼好看的。」悶郁的口吻,幽-的表情,他真的非常不高興。要親一下自己的未婚妻有那麼難嗎?瞧她的表情,活像他會把她吃了一樣,雖然他是很想啦!
伸手要捉回她--
安琪見狀,一個轉身快步疾走,丟下一句,「我先走了。」絲毫不理會雷奧高漲的,不,是滿腔熱情被澆息的呆愕……
工人們汗流浹背的搬運每一件精致的家具,人來人往的清點、張羅把城口擠得水泄不通,一些百姓也停下手邊的工作過來幫忙,順便湊湊熱鬧。
安琪看見幾名斯文模樣的男子徑自坐在樹蔭下乘涼,悠閑的態度和面前的忙碌格格不入,拉了個人問,原來是國王御用的畫匠,難怪神情帶著異于常人的倨傲。
調轉視線,瞧見雷奧走了出來,表情陰郁,一面指揮一面听取旁人的報告,短時間之內他是沒空來陪她了。
沒有他懾人的藍眸、逼得她喘不過氣的熱情,安琪心情愉悅的踩著輕快的步伐邁向馬廄,她決定一個人騎著如雪去湖邊溜達。
湖畔的景色已由青翠碧綠轉為鮮黃楓紅層迭,仍是美得不可思議。
每每當她心緒紛擾得難以厘清時,到了這,再多的混亂也能沉澱,心頭自然而然的澄明清亮,讓所有困擾她的事迎刃而解。
下了馬,安琪將如雪系牢在樹旁,看著被風吹皺的湖面,玩心頓起,褪去鞋襪,將雙腳浸入水中,冰涼沁骨的寒意陡地傳遍全身,雙手做枕,就地仰躺,碧藍如洗的晴空映滿眼簾。
這才是生活,安琪滿足的輕嘆。
一陣馥郁的花香隨風飄送,安琪深吸了幾口,倏地有股熟悉感閃過,心下一驚,連忙起身屏息,卻已來不及,一陣昏眩伴著無力的虛軟席卷而來,驀地倒回草地上。
身旁傳來馬蹄輕踱,來人下馬趨近。
安琪勉力張眼想瞧清來人,背光的身影是她怎都無法錯認的人。
卡斯特羅!
「我說過,我會回來親自帶-走!」卡斯特羅屈膝,攔腰抱起安琪,語氣仍是一貫的慵懶、漫不經心。
將臉埋進她的頸間,深嗅她迷人的發香,他渴望已久的香軀終于又回到他的懷里。
安琪無力抵抗,對他的侵略深惡痛絕。待看清他的面容時,也瞧見她的杰作,一道莫約三-的傷痕由左上頰橫至唇邊,徹底粉碎了他俊美無儔的面貌。
「喜歡-所看到的嗎?」卡斯特羅輕聲問道,語調里分不清他問這句話的用意。
安琪默然不語。
「我倒是很喜歡。」見她不回答,他笑得更溫柔、更詭異。
怔愣他的回答,安琪怎麼都模不清他的思緒,他的怪異行事、詭譎心思,伴隨著他的出現,讓她的心揣測難安。
他不知又想做出什麼瘋狂的事。
卡斯特羅將安琪放置樹下,動手幫她穿回鞋襪,他的手在她白皙的足踝上流連不去,並在套上靴子時模出安琪防身的匕首。
他將匕首拿至眼前把玩,鋒利的刀面閃著森冷的寒光,唇角輕揚,露出頗有興味的笑容。
安琪雙眸追隨他的一舉一動,不敢放松警戒,身旁的如雪也因感受到陌生的氣息而躁動不安。驀地,安琪的指尖有了輕微的知覺,她模到了粗干的草皮。
指尖末端的松活感逐漸上移,她按下內心的欣喜,臉上不露聲色,游移視線找尋月兌困的方法。
卡斯特羅將匕首拋往身後。
安琪看見匕首化為一道銀光隱沒在湖面上。
「-的武器對我來說太危險了。」他說道,笑意未達眸中,黑瞳里沒有一絲溫度。
「為什麼不放過我?」安琪對他的執著感到不寒而栗,憑他的身分、條件,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何獨獨要她?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不要我?」自信的容顏有了些許裂痕。
「我不愛你!」
「無所謂,我愛-就行了。」他可以忍受她不愛他,卻不能忍受她投入別的男人懷里。
「我不要你的愛,我不要你。」安琪無法理解他腦子里的思想,愛就是要對方快樂,而他的愛卻是變態的獨佔和強迫對方接受。
「為什麼-不要我?」無法忍受她的拒絕,俊顏欺近她的面前,急促的呼吸夾著一絲難以壓抑的憤怒。
他可以讓全天下的女人都匍匐在他的腳下,也可以把全天下最珍貴的東西捧至她的面前,他只是想要她心甘情願的留在他身邊,這件事為什麼這麼難?為什麼這個女人他無法征服?
細致的容顏覆著一層寒霜,她的心冰封在他模不著的地方,他靠得那麼近,卻永遠踫觸不到她的心。
安琪冷漠的回視他,紫眸沒有一絲波動,甚至無視他幾欲瘋狂的躁郁。
「因為,我不愛你。」嬌艷的檀口依舊吐出凌厲的冷箭。
卡斯特羅聞言倒吸一口冷氣,她的冰冷像把刀,一寸一寸的推刺進他的心里。
他渴望過她的笑容,就像他在暗地里看過她對雷奧所輕綻的笑顏,他渴望她與他溫柔相望;渴望她心甘情願的停泊在他懷里;渴望她清脆略冷的嗓音撫慰他干涸的、心靈……
然而,她不要他!
憤怒、失望、心傷、執著……安琪分辨不清他瞳眸里的復雜情感,而他周身逐漸散發的陰騖、邪佞令她不禁毛骨悚然。
提起勇氣,凝聚全身的力量,在他將唇強印上她的時,用力推倒他,迅速的抽出他腰際的小刀沖往如雪的身旁。
迷藥的藥性未完全退盡,安琪的腦袋仍有些昏沉,微喘著氣,感覺眼前的景物虛浮、搖晃。
看著卡斯特羅斂下表露于外的瘋狂,面無表情的朝她一步步走來,昏沉的大腦對眼前的情況無法反應。
直至他俊雅的臉呈放大狀襲至眼前,修長帶著薄繭的手指畫過她凝脂般的面頰,微微的粗礪刷痛了她,她才有了反應。
反手將小刀抵至胸前,藉以阻擋他的靠近,另一手則扶著馬背以穩住自己。
卡斯特羅貪戀的追憶著她絕美臉上的每分表情,在她流轉的眼波里,他甚至能看透她的點點心思。
瞧!此刻她眼底的戒備是他熟悉到不能熟悉的心痛;她的倔強、反抗;她那雙澄亮如焰的紫眸;她那顆冰冷的心……
安琪望進那雙漆黑如墨的黑瞳里,-黑的深沉彷佛有著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吸引著人往下沉淪、滅頂。
「放了我。」安琪不由得軟聲請求。
「我很想,但是我做不到。」礙于她胸前的利刀,卡斯特羅任由他的手在空中描繪著她絕美容顏上的一曲一線,渴望令他的手微微顫抖。
「我不屬于你,我只屬于我愛的男人。」安琪不厭其煩的重復,盼能打醒他痴戀、執著的心魂,他的厚愛她無法也不能接受。
「如果我決定要帶-走呢?」-啞的嗓音宣示著強硬的堅持。
「那麼,我寧願現在就死在你面前。」安琪掉轉刀刃抵著自個兒的咽喉,強摘的瓜不甜,愛要心甘情願。
卡斯特羅見狀,震驚的倒退一步又一步,望進她眸底的決絕,刀刃的鋒利已在她雪白、縴美的頸項留下一道醒目的刀口,鮮紅的血珠緩緩沁出。
冷靜的面容再次破碎,黑瞳里溢著滿滿的傷痛和不甘。
「-真的這麼討厭我?」
不討厭,只是不愛呀!
安琪腦袋的昏沉已逐漸散去,也瞧清了卡斯特羅眸底的脆弱,他真的愛慘了她,只是愛情是不能勉強的,他不是她要的那個人。
卡斯特羅沉默了,如墨的黑瞳緊緊的瞅著她,幽深而戚然。
安琪與他相視亦默然。
愛情和生命形成了抉擇,互相凝視的眸里展露著彼此的堅持和決心。
卡斯特羅朝她邁進一步,安琪手里的利刃毫不猶豫往咽喉進了一分,尖銳的痛楚傳達至神經,但她的眉頭卻沒皺一下。
她可以不愛任何人,卻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她。
秋風吹散了她的長發,撲飛的發絲在眼睫糾纏,教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交錯的視覺暫留讓卡斯特羅彷佛和身後蕭瑟的景物融成一片。
暈黃鮮澄的背景似乎逐漸吞噬了他,不,是他步步後退、遠離。
風止了,安琪看清他的表情,落寞又心傷。
安琪不敢將利刃舉離,怕又是他的詭計,看他翻身上馬,在馬背上回看她,眸光炯炯,已經換了一副表情,是她熟悉的溫文儒雅,無害的笑容再度重現,安琪的心驀地閃過一陣驚悸。
「我不會放棄的,我會毀掉那個得到-的男人!」他發下誓言,黑瞳里為她引燃的火光已然消逝,那里除了黑-已虛無一片。
拉著韁繩,卡斯特羅凝視她最後一眼,彷若要將她的身影深深烙印在心版上,叱喝了聲,策馬揚長而去。
安琪見他已走,全身的力氣彷佛一並被抽走般癱坐在草地上,微喘著氣,疲累的無法思考。
失去掌握的利刃立插在旁,隱隱閃著銀光……
安琪疲軟無力的癱趴在如雪的背上,任由如雪老馬識途般一步步慢慢踱回城堡。
雷奧見天色已暗還不見安琪的身影,焦急的等在城門口,準備再不見她現身就帶些人出去找,卻發現如雪和安琪的身影在路的盡頭緩緩浮現,提上心口的擔心終于放下,迎了上去,滿腔的擔憂正欲化為怒氣,卻瞧見安琪雪白如紙的臉色。
「怎麼了?」壓下怒氣,他關心問道。
安琪看了他一眼,失去血色的嘴唇動了動,雷奧還沒听清楚她說什麼,就見她松開韁繩,身子滑了下來,他連忙抱住她滑落的身子,同時瞧見她縴美頸項上的那抹刺眼鮮紅。
「安琪!」
白皙的雙手軟軟的垂掛在雷奧的脖子上,緊閉的眸子微微睜開,里面有著好深、好沉的倦意,蒼白的雙唇再度張合道︰「我遇見卡斯特羅了。」
彷佛感應到雷奧听到那名字的憤怒和驚慌,怕失去她的緊張局促讓她心頭暖暖的,「我沒事,我很好。」
交代下人牽走如雪,在眾人關心疑問的目光下抱著安琪回到她的房間,將她安置于柔軟床鋪上。
安琪雪般小臉上還殘留著心魂未定的驚懼。
雷奧坐在床畔,寬厚的大掌包覆著她露于被外的小手,訝于她手指的冰冷,交代尾隨他身後的下人幾句,湛藍的眸光就不曾自安琪疲憊的臉龐上移開,听著她輕淺、規律的呼吸,逐漸平復和緩他听到那名字時陡地而生的憤怒和眾多紛雜的情緒。
看來安逸的生活降低了他的戒心,還讓他所愛的人遭到未曾想過的困境。
他差點失去了她!
抬手撥開安琪額上凌亂的發絲,沿著她優美的臉部曲線,視線落在她雪白頸項上腥紅的傷口,血已經干涸,卻能想見當時兩人對峙時頑強拉鋸的慘烈情景。
這麼烈的性子,異于時下以夫為尊的女子,美麗卻又堅韌到不能讓人輕易摧折,舉世無雙的朱顏和她的聰慧也總是讓人無法輕忽,她擁有不可思議的魔力,擄獲了所有人的心神。
眸光流轉回安琪的臉上,發現她不知何時已醒,空張著大眼茫然失神。
「安琪?」雷奧對她奇怪的反應不解,她出神的模樣彷佛陷入了一個他觸不著的世界,伸手輕覆住她細致的頰邊,想借著踫觸喚回她的心志。
茫然的眼神對上了雷奧盛滿關心和憐惜的藍眸,幽幽然,瑩紫雲眸注入了一道靈光,重新擁有了精神和生命。
門扉傳來輕響,雷奧示意來人進來。
一群奴僕端著美味餐點進來。
「我好餓!」在溫暖的空氣里隱隱約約浮動著食物的香氣,心神都累癱的安琪在松懈警備後,只覺得饑腸轆轆。
雷奧將扶她坐起來,見對她撒嬌喊餓,終于有些放心,將食物端至她的面前,隨手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
「先暖暖胃。」
安琪輕啜了口,熱茶暖了咽喉,暖了四肢百骸,更暖融了心口僅存的那一角冰霜。
「你吃了嗎?」將茶遞還他,看見他把剩下的熱茶一飲而盡。
雷奧搖頭,「我擔心-,所以忘了吃。」
知道那只是他平常的用語,但在此時此刻一股熱氣卻隨著他的話語襲上了眼睫,氤氳了她的視線。
「那現在我可以陪你吃了。」刻意綻開甜笑,掩飾自己易感的情緒,動手準備用食。
「我來就好。」雷奧微笑著,動手將食物分成了可一口咀嚼、吞咽的大小,細心的用叉子喂著安琪。
「你不吃嗎?這麼多東西我也吃不完。」安琪任由他一口接一口的喂食,但卻不見他動口,看著眼前她拚命猛吃卻絲毫不見減少的食物,如果沒有他的幫忙,這些她可能要吃上好幾天。
「-先吃飽我再吃。」他依舊專注的喂食,她太瘦了,抱起來一點分量都沒有,冬天到了,如此單薄的身子怕耐不住嚴寒酷凍的氣候。
安琪沒法回答,恢復紅潤的櫻唇被他喂食的食物塞得滿滿的,空虛的心房也被他關心、在乎填得滿滿的。
直至她再也吃不下,雷奧才勉為其難的停手。
蹙著眉頭打量幾乎不曾稍減的食物,他懷疑眼前的女人是不是小鳥變的,「-確定-真的吃飽了?」
安琪點頭。
雷奧愣了下,不發一語埋頭吃起剩余的食物。
唇角輕綻一抹奸詐的笑意,安琪心頭漾滿深深的眷戀,眼前是她摯愛的男子,回想先前遭遇的一切,現在幸福美好得不可思議,她感謝上天讓她平安回到他的身邊。
雷奧解決了所有食物,稍稍收拾了下,將用剩的盤碟刀叉收離安琪面前。
門口再度傳來輕響,一群奴僕提著熱氣騰騰的水桶進來,後面跟著一個可供好幾個人共浴的大木桶,木桶被倒入了熱水,細心的女僕還在水里撒滿各種顏色的美麗花瓣,僕人離去前一並收走用完餐的盤碟,房間又恢復剛才的寧靜。
「-要不要梳洗一下?」雷奧替她先試了試水溫,梳洗干淨後也許她的精神會好一點。
安琪注視冒著白煙的大浴桶點點頭,有些迫不及待想洗去這一身的黏膩。
「那……你要去哪里?」經過今天這一嚇,若非她要洗浴,她實在不想讓他離開她的視線。
「我去看看那些客人安置的如何?」他忙了一下午,單單是調度那些傲慢的畫匠他就已經一肚子火,再加上她的晚歸耽擱了一些事,現在他必須去處理後續。
「然後呢?你會再過來嗎?」語調里有著似有若無的嬌柔,卻不經意輕泄了一絲脆弱,她的驚懼還停留在心靈的角落。
雷奧點頭,「我會再過來的。快洗吧!水快涼了。」看見她被驚嚇後的深層恐懼,再度對自己松懈戒心的行為自責,他暗自咬牙承諾,絕不會再讓她遭遇到同樣的事。
听見他的回答,安琪展開安心的微笑,目送他離去後,下床準備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