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盛裝赴會,Zepar親自下廚款待他,在谷烈戲稱「魔城」的城堡里。
在出發之前,桑與遠在紐約的谷烈聯絡上,向他討教對付惡魔的方法,分享完心得後他再三強調一點——
「Zepar請吃飯帶有示威意味,你要小心。」
桑原本以為,Zepar會以對待谷烈的方式「款待」自己,結果他誤會了——
「桑德殿下,這一桌子菜是我為你特地烹調的,請坐下來享用。」Zepar穿著優雅的白色絲質襯衫,在開放式的廚房里烹調美食,而餐桌上早擺滿了豐盛的大餐。
「嗯……」桑不禁懷疑,那烤得金黃油亮的烤雞,究竟有沒有下毒?
他沒有看見帶血的豬心,也無緣見識惡魔銳利的刀工,跟谷烈遇到的待遇完全不同!
難道他比較欣賞我?
這個想法才閃進腦中,就立刻被桑抹滅了。想也知道,怎麼可能?!
「很豐盛,謝謝。」桑依言在餐桌前坐下。
而應他要求,韋劭虹也出現在餐桌上,只不過她臭著一張臉,眼神不與他交會。
同時一起用餐的還有雙胞胎的大姊韋劭妏。
「請用。」韋劭妏親自為他斟酒,是雷蒙蓋頓自產的葡萄酒,很少流入市面的高級品。
桑將杯子往前遞,但眼楮卻是看著坐在面前的韋劭虹,他是故意挑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下的。
當然,她大小姐才沒理會他,把頭撇過去。
「好了,可以用餐了。」Zepar笑容滿面的端來最後一道菜。
惡魔愉快的上菜,快樂的服侍別人之後,才在自己的位子坐下。
這是很難得的景象,就連一旁的薩米爾都看得目瞪口呆。
桑看看薩米爾,再看看坐在左手邊的韋劭妏、右手邊的Zepar,以及對面不理會他,低頭猛吃的韋劭虹,一個想法閃過他腦中,但立刻被惡魔愉悅的聲音打斷。
「桑德殿下,小女近日身體不適,導致情緒不穩定,對您不敬的地方,希望您原諒。」Zepar儀態絕佳,朝桑笑得牲畜無害——不過也只是看起來而已,他這個人的存在本身就是有害!
「別這麼說。」他心思全不在Zepar身上,視線緊盯著韋劭虹。
被那熾熱的視線看得好火,她停下刀叉,抬頭瞪他。「你看屁啊?小心我戳瞎你眼楮!」邊說邊握緊刀叉,很有威脅恐嚇的意味。
「虹——」她一定要這樣對他,不能心平靜氣的好好說嗎?唉……
「野馬,你怎麼又來了呢?」Zepar說的話像是在責備,但語氣實在太輕快,讓人不懷疑他都難。
「虹,快吃飯。」韋劭妏打圓場,為妹妹切來一大塊鮮女敕的雞肉。
桑也不發一語,將盤中鮮女敕的雞腿肉挪到她盤中。
韋劭虹狠瞪他,把他挪過來的雞腿肉丟回他盤子里,潑辣的在桌子底下踹他小腿。
「噢。」桑吃痛的悶哼。
桌子動得這麼厲害,餐桌上四人都很明白,面下正上演著精彩好戲,只不過當事人不說破,旁觀者也就不點破。
Zepar還用幸災樂禍的笑,熱情的催促桑多吃點。
「下廚是我少有的興趣,我喜歡為三個女兒烹調美味餐點。」他的多才多藝絕對可以讓所有人都迷上他——只要他不變態的時候。
「很美味。」桑吃了一小口雞肉,那鮮女敕的口感吃得出廚師的手藝精湛。
「搭配墨西哥辣椒或是檸檬汁,別有一番風味。」Zepar微笑催促他嘗試,看來十分開心。
「我一定會試……」桑剩下的話,在看見韋劭虹拿檸檬拼命往他盤子上的肉塊淋時全數消失。
他來自南美洲,吃辣,但不吃酸……
「吃啊。」她挑釁的用鼻孔瞪他。
「謝謝。」他有風度的朝她一笑。
他應該開心吧?至少她還記得自己討厭什麼、不吃什麼,所以才在他的餐點中加了討厭的檸檬。
「我很高興你還記得我討厭什麼。」他不畏她的冷臉,沖著她一笑,然後低頭吃著被淋了檸檬汁的烤雞。
這一笑,讓韋劭虹猶如被打了一巴掌,覺得自己的行逕實在可笑又離譜。
對,她記得他的喜好,忘不掉。
以前她總是配合他的喜好,把好吃的全往他碗里放,就怕他吃不飽。
過去的記憶太深刻了,所以她忘不掉!她告訴過自己,把他當成空氣,但沒想到他一句話就將她壓抑的傷口掀開。
「你到底想怎樣?!」她受不了他一再的刺激。
「回來我身邊。」桑直視她的眼,深情款款地道。
「什麼東西啊?」听到他說這話就有氣,她沖動的拿起桌上的紅酒杯,往他臉上潑。「你想得美,離我遠一點!」然後立刻站起身離席。
她的行為非常沒有禮貌,這明明是Zepar為了表達歉意的晚餐,結果卻被她搞砸了,等于是讓Zepar出了個大糗。
「啊,真是抱歉,薩米爾!快拿毛巾過來。」惡魔催促著,可他的動作卻慢條斯理,不顯驚慌失措,嘴角甚至噙著滿意的笑。
桑被潑得一臉紅酒,暗紅色的液體流到白色襯衫上,衣服確定是毀了,他頓感無言。
不是為韋劭虹的沖動無禮,而是為了Zepar臉上那礙眼的笑意。
「難怪……」如此的胸有成竹,任憑他在雷蒙蓋頓布滿眼線,一句話也不吭,根本就是料定了劭虹不會給他好日子過,更有信心劭虹不會跟他離開。嘖,Zepar八成很開心看見他被劭虹刁難吧,這落井下石的家伙!
「殿下,快換下這身衣物。抱歉,小女脾氣不好,我會再好好訓她的。」
聞言,桑不可置否的挑眉。以惡魔現在的爽度來看,他沒好好夸獎她就不錯了,哪可能訓劭虹啊?
「免了。」桑很沒王子氣質的翻白眼,揮手不讓Zepar繼續拿毛巾在他身上擦,將他的衣服毀得更徹底。
他絕對是故意的!
「我很擔心劭虹,但她現在一定不想見我,能不能讓人去看看她?」桑的視線調向從頭到尾不發一語,坐在桌前吃晚餐的韋劭妏。
她抬頭朝他一笑,拿著餐巾擦拭嘴角的油膩,優雅的起身朝他和Zepar輕輕點頭。
「我吃飽了,我去看虹。」
「好吧,別讓她跑出去,嗯?」Zepar關心之情溢于言表。
待她走了之後,桑回過頭來,看著笑意盎然的Zepar。
「我以為我們有過協議。」
惡魔露齒一笑。「協議?」他將白色毛巾往桌上隨手一丟,再回頭看看氣急敗壞的桑,笑容更滿,「我答應讓你住進雷蒙蓋頓,直到你自願離開為止,並對你在此地的所作所為不插手,請問我哪一點沒做到?」
是啊,你只不過是在旁邊看好戲而已!
桑眯起眼,開始討厭這個皮笑肉不笑的男人。
「那麼,請你繼續遵守你答應的。」桑眯眼,決定跟他拚了,從西裝外套的內袋中拿出一只藍絨盒,當著Zepar的面交給薩米爾。「薩米爾,請你幫我這個忙。」
「我?」莫名其妙被牽扯進來的薩米爾一臉驚恐。
「把這東西交給劭虹,一定要拿給她。」
薩米爾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眼楮瞟向主子,只見主子臉色陰沉,朝他點了點頭,他只好伸出顫抖的手,將那盒子收下。「我……盡量。」連他都不能肯定,個性潑辣的劭虹會不會收下這東西。
唉,這下換他頭痛了。
這場晚餐約會不歡而散,桑回到Zepar安排給他住下的別墅,立刻交代貼身侍從尼尼奧,「二十四小時緊盯著劭虹,一旦她落單,立刻通知我。還有,那個惡魔——」他狠戾地眯眼,「也給我盯著!」從他這里拿了好處,不但不幫忙還落井下石?
他不會這麼容易把好處送人,Zepar必須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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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頓晚餐之後,她只要離開城堡,不管走到哪里都會遇見桑。
一連數周,他像是在她身上放了偵測器似的,她才想出來散步,往往走沒兩步就會看見他突然冒出來站在她身邊,用溫柔體貼的語氣詢問她好不好,關心她的身體,也關心她月復中的孩子。
「可惡,你離我遠一點!」她每一次都抓狂的毆打他,拒絕他的關心,拒絕他的懷抱,更拒絕他的解釋。
「都要當媽媽了,怎麼還是這麼沖動呢?」桑的語氣充滿了無可奈何。「虹,你要氣我氣到什麼時候?我們的女兒都快出生了。」
「才不是你的女兒咧!你少亂講,滾開啦!」今天,她受不了的拿鞋子丟他的頭,然後跑了。
她今天去照了超音波,是個女孩。
最神奇的是她才剛踏出醫院就遇上他,而且他居然知道她懷的是女兒。
「比小爸還要快知道……」看著隆起的小月復,韋劭虹咬著指甲,心中的煩亂無法壓抑。
「到底是誰出賣我?」她氣沖沖的在房間里大吼,來回在地毯上走來走去。
為什麼她到哪里都會遇到他?為什麼他還是不死心?
她對他夠狠、夠絕,從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便開罵,他一接近就拳打腳踢,而他總是不還手任憑她鬧,很明顯是怕兩人的拉扯爭執會傷了月復中的孩子。
「虹,你回來了?」韋劭妏捧著托盤,上頭擺著新鮮的水果,走進妹妹房里。
「姊,你說說看,是不是有人出賣我?」韋劭虹拉著姊姊坐在床前,緊張地問。
韋劭妏笑著睞了臉色紅潤的妹妹一眼,跟之前比起來,她的氣色好多了。
雖然桑的駕臨讓她每天都處在盛怒狀態下,不過……明知道出了城堡到哪里都會遇到他,虹還是每天出去透氣、散步,難道不是想試試看嗎?
試試他是否真的有心,試試是不是每回都可以看見他。
感情說不要就能不要的,一旦心中那個人出現在眼前,說不心動是騙人的。
虹的心明顯已經動搖了,不然數周前薩米爾幫桑送來的藍絨盒,她為何放在床頭,即使不打開,也不肯丟掉?
「今天去檢查結果如何?四個多月了,可以看出性別了吧?」韋劭妏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逕自發問。
「是女孩。」韋劭虹小小聲的說,慎防隔牆有耳。小爸要是知道她懷了女兒,不知道會有多開心,而且八成會跟她搶!
韋劭妏聞言不禁微笑。「小爸會開心死的。」在Zepar心目中女兒才是寶,男孩閃邊去,是男人就該堅強。
她們的小爸,是一個想法、行事作風都跟正常人不同的男人,被這種人扶養長大,她們三個姊妹的個性、想法也與別人不同。
劭翎就是標準的被寵壞了,哪有女孩到了二十二歲還不敢一個人睡的?找不到姊姊就哭得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劭虹也是被寵壞了,第一次見到小爸就死命捶打,還咬了他一口,後來小爸仍然縱容她這種沖動、不先听人說的個性,從小就跟她打著玩,才練就她一身不凡的拳腳功夫。
小爸從來不想導正她們姊妹奇怪的個性,一味的縱容與疼愛。
好在兩個妹妹都很尊敬她這個大姊,雖然,她比兩個妹妹好不到哪里去……
「虹,你還真是執著呢。」
「啊?」她不解大姊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只要是你認定的事情就絕不改變,像牛一樣拉都拉不動,這樣做真的好嗎?」
「姊,你是指……」她內心動搖,大概明白姊姊意指為何,她不是不懂,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韋劭妏長長的嘆了口氣。「虹,究竟要怎麼做,你才會快樂呢?」
韋劭虹聞言楞住了,呆呆的看著姊姊溫柔的眼神,眼眶立時蓄滿淚水,她無助的搖頭。
「我不知道。」
「你有沒有想過,他怎麼能夠過得了小爸那一關,進到雷蒙蓋頓,還讓小爸奉他為上賓?」他的待遇跟谷烈比起來,還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就算是度假好了,他為何拚死也要接近你?你們都已經分手了,不是嗎?」
「我……」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她只是一個王子游歷時的短暫情人,他為什麼還要來找她呢?而且她給他臉色看、壞脾氣的揍他,他也不閃不躲……
「虹,你明明還愛著他,看見他出現在面前,你很開心,只是不願承認罷了。」韋劭妏了解的拍拍她蒼白的臉,「打從娘胎我們就在一起,我太了解你了,對不想要的東西,你是不屑一顧的。」對一個人極端負面的情感不是恨,而是無動于衷。
姊姊說得沒錯,事情都已經過了四個月,這段期間她有姊姊的陪伴,有小爸的疼惜,身邊不是沒有人陪伴她度過失戀的傷痛期,但每次看見桑時,心中總會有一股令她害怕的感動。
所以她生氣,不是為了他,而是氣自己沒用,氣自己不夠意志堅定。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我覺得我好矛盾。」韋劭虹頭一回在姊姊面前流下眼淚,「我到底在做什麼?」
「你只是想考驗他而已。」韋劭妏嘆息,將手帕遞給妹妹擦拭眼淚,「考驗他的真心,報復你的期待落空。虹,我認為你不如一次解決吧。」
「一次解決?」她不懂姊姊的意思。
韋劭妏將視線調向床頭,那只送來後就一直沒有被打開的藍絨盒。「打開來看看吧。」
她一臉的猶豫。「我……」
「你不好奇他給你什麼東西嗎?這是一份乞求你原諒的禮物哦,你真的不想看?」
她想,但不知道為什麼會怕!
韋劭妏笑著捏捏妹妹的臉。「這樣真不像勇往直前的你呢。」
妹妹遲遲不肯伸手去拿那只藍絨盒,她只好親自動手,取來那只盒子,放任她手中後催促,「打開呀!」
韋劭虹迫于姊姊的壓力,慢慢的打開盒子,而盒中的事物,讓她一見便熱淚盈眶。
「我的手鏈……」
是那條被她弄壞掉了一地的水晶手鏈,她原本丟在路邊,連同和桑的感情一並割舍,可才走過了一條街,她就後悔了,哭著回去原來的地方打算找回來,可回到原地,卻什麼都沒有看見。
如今同樣一條手鏈又出現在眼前,她記得扣環有一個小小的牌子,上頭刻著她的名字——虹,是她親自刻的。
她顫抖的手指翻過那小小的牌子,在上頭看見自己的名字,當場激動得捧著手煉哭出聲來。「我的手鏈……」同樣一條手鏈就在她手中,證明了她的期待沒有落空。
桑後來有追上來,他沒有不理她,還為她撿回這條手鏈。
他在撿拾落了一地的細小水晶時,心里在想著什麼呢?是不是在怨她如此無情?
突然間,她害怕了起來……
「虹,你就暫時放下執念,別再鑽牛角尖了。」韋劭妏摟摟妹妹的肩膀,鼓勵道︰「想必他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否則小爸不會讓他踏進雷蒙蓋頓的。我都已經原諒他對我們姊妹的無禮了。」對于桑私下調查她們姊妹這件事,她可以看在他如此誠意追來的份上不與他計較,也同意讓薩米爾幫他,否則他休想!
「姊,我不知道……」韋劭虹仍在猶豫。
韋劭妏搖搖頭,笑道︰「我的孿生妹妹才不會這樣呢,她一直很勇敢,想到什麼就做什麼,連倒追男人都敢,只不過跟情人把話說開,很難嗎?況且,」她深深看了妹妹一眼,直踩她的痛腳,「你回來後放了多少顆氣球?我看你也沒有比較釋懷,可見那些小小的氣球帶不走你對他的愛——」
「啊啊啊啊——」韋劭虹掩著耳,不想听,「我就是鴕鳥啦。」
「起碼……他還願意給你一個解釋。」韋劭妏的語氣帶著一股淡淡的哀傷。
韋劭虹發現了,關心地問︰「姊,你還好嗎?」
望著妹妹隆起的小月復,她忍不住伸手觸踫,滿眼的羨慕掩藏不住。
「我很好,只是不希望你因為一次吵架就錯失幸福,不要你用這種笨方式來磨練你的情人。」女孩總會希望情人多注意自己一點、多體貼一點,所以常用奇怪的方式,「逼」男友成為自己心中的樣子。
「姊,你為什麼要為我們想這麼多?」不論是她或翎,大姊已不知幫她們多少次了。
「我只是想讓我的妹妹快樂、幸福。」韋劭妏朝她微笑道,「不要像我……」
她了解點的了點頭,不敢提起姊姊的傷心事。姊妹倆緊握著對方的手,給予彼此支持的力量。
「就算他的爛理由不能說服我,我只不過是被同一個男人又耍了一次嘛!」韋劭虹刻意說得灑月兌。
「嗯哼。」
「反正天下的男人又不是只有他一個。」
「是啊。」
「而且我還有不論做什麼決定,都一定會挺我的姊妹。」
「可不是嗎?」
她說著為自己打氣的話,而她親愛的姊姊也為她做心理建設。
「大不了……再踹他幾腳,以消我心頭之恨。」韋劭虹繼續說著,「要判人死刑之前,也要讓他死得瞑目。」
韋劭妏聞言笑了出來。看著妹妹握在掌心的水晶手鏈,她很清楚,劭虹已經有了答案,她只是不願承認而已。
這個傻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