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忙地以溫水沖洗過全身,當她將整個身體沉入熱騰騰的水中,坐進散發原木香味
的澡盆里,不禁發出幸福的嘆息。就這樣沉入水中吧!讓所有的煩惱、心痛、那前所未
有的思念與不知所措,全都隨著這些緩緩上升的熱氣,飄到她所不知道的地方,再也別
回來。
如果人能像這些氤氳的水氣一般容易遺忘,世界也會變得簡單又輕松。
頭一次,曉中發現她自己懦弱的一面。在這陌生的愛情領域里,她是懦弱的。啊,
好想念她那群死黨──換作是子菲會怎麼做呢?子菲是最莽撞的,說不定她談戀愛時也
是一頭栽進去吧?呵呵。南南呢?向來乖巧的南南有著出乎意料的堅強,這幾個月不見
,她有沒有什麼變化?
如果現在她們在她身邊就好了,她就可以問問她們,該怎麼治療心痛?唉。曉中煩
惱地將頭一並埋入水中,真想這樣再也不要醒。
喀啦。
那是什麼聲音?是她听錯了嗎?雖然聲音很輕微,但那听起來像是……開門的聲音!嘩啦嘩啦地,她慌忙從水里抬起頭,弄得到處水花四濺,但是她根本沒注意到這些,
她凝視著浴室熱氣彌漫的霧氣,一個身影慢慢地越來越清楚地站在她面前。
‘勾燁你──你進來做什麼!’她驚叫著,‘我還--唔哇!’她想起自己身無寸
褸,忙又躲進水中,希望水深足以遮掩自己。‘快出去。’
他沒有回答,逕自解開上衣扣子。
‘你……你該不是想……’當她看見他繼續往下除衣的動作,她焦急地站也不是、
坐也不對,干脆轉身背對他。‘我不管你現在想做什麼,你快出去。我馬上就洗好了,
這兒可以讓給你用──’
她沒听到任何聲音,他離開?也沒有他回答的聲音。回蕩整個空間的,是她自己如
雷的心跳聲,漫長的一刻過去了……他的手,踫觸她的肩。
‘曉中。’
‘不。’她搖頭,拚命地搖頭。她不要,一旦跨出這一步,那麼當分離的時刻來臨
,她一定會心碎而死的。她不要成為失去他,就無法活下去的軟弱女人,所以就算要她
咬緊牙根,她也絕不會把自己交給他的。
‘要!’他沉聲說道︰‘我們改變不了命運,曉中。’
‘我不相信命運。’胡說,她在胡說什麼,熱淚涌上她眼眶。
‘我也不相信──’他停頓了一下,‘直到我遇見了你。遇見了你,讓我知道命運
之神沒有遺忘我、沒有放過我。我們越是想要掙月兌這命運之網,它卻讓我們纏得越緊。
看看我們這一路上,回避了多少次它費心的安排,說不定我們已經觸怒了命運之神了。
’
‘這麼做無法改變什麼。’曉中心想,這麼做……能讓你愛我,心中永遠只有我一
人嗎?何時起,她竟變得這麼卑微,想用這最原始的方法留住她愛的男人。她不服氣啊!
‘我已經下定決心了。’說完,他一腳跨進了熱水中。‘會不會改變什麼……已經
不重要。’
‘你不重要,但是對我--’剩下的話全數淹沒在他自信蠻橫的吻底下,過去溫柔
微笑、凡事滿不在乎的男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曾讓任何人接近過的勾燁。充滿決
心、沒有遲疑、言出必行的他,現在他全心全意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佔有她。
暴風雨中的寧靜已經過去了,隨著外面再度掀起的狂風暴雨,傳出一陣陣令人心悸
的風呼雨號,小屋里更原始、更激烈、更情狂的烈焰也毫不遜色的燃燒著,他要掠奪所
有的她,毫不留情
滴答滴答,雨已經漸漸變小了,水凝聚在屋檐下,緩緩地漲大成水珠,然後再也無
力抵抗地心引力,墜入地底的水窪里。
寧靜取代狂亂,平息的心跳趨向一種甜蜜的和緩跳動,鼓動耳邊同步的他的心跳,
是這輩子听過最美好的催眠曲。透過溫暖的皮膚互相接觸彼此的靈魂,哪怕是現在,只
要他的指尖滑過她,她依然可以回憶起那一秒、水恆,融化與旋轉的天堂,升華了靈魂
的美好。
正因為這種美好遠遠超過她幻想的萬分之一,她才更不能眷戀于這迷夢般的幻境里。人不能水遠活在幻境、背叛現實,背叛現實的人往往最後也會被現實背叛。
緊緊相擁,又能維持多久呢?
‘雨……停了。’她睜開眼,透過小小的窗,凝視那映于陽光下,發出七彩光芒的
晶瑩水珠。
他的唇拂過她的發梢,懶洋洋地來到她頸問。‘嗯哼!’
‘下過雨的黎明,好美!’
翻轉過她的身子,他洋溢著五彩的黑眸熱切的注視著她,‘黎明中的你,更美!’
抬起手,她踫觸著他的下巴。‘以前沒發現,你的睫毛有這麼長,真讓女人覺得汗
顏。’
握住她小手。‘如果那讓你不高興,我把它們全拔光。’
她不禁笑了開來。‘傻瓜,那看起來多可怕,我會討厭你的。’
‘哦,原來你愛上的是我的美色、你愛上我的睫毛。’
曉中笑意僵在唇邊。‘別開玩笑,誰……誰愛上你了。’
‘你呀!’他揚眉不在意的說。
‘不要自做主張、自做多情。’她抽回自己的手。
他霸道的貼了過來,罩住了她的身子,長睫毛半掩的雙眸折折生輝,‘你有習慣陪
一個你討厭的男人上床?’
直覺地反應讓她揚手揮了過去,但勾燁早已經準備好,他反制住她的手腕,壓到她
頭頂。‘生氣哪一點,我說錯了或是我說對了?是你先不承認在先的,我只是順應你自
己的回答做假設而已。’
‘你……別太欺負人!’曉中咬著唇,‘放開我。’
他依言放開,她第二度揮的巴掌他沒有躲開。清脆的巴掌聲消失後,留下五指清晰
的指印。曉中怒火中燒的杏眸,直視挑戰他,看他還敢再說什麼話來揶揄她。
‘對不起,我得意忘形了。’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說。
他的道歉讓曉中愣一下,頑皮的勾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略帶憂郁的勾燁。他離
開床,套上長褲。‘你要去哪里?’
‘去反省一下。’他拋下這句話,朝門口走去。
反……反省?這真的是勾燁說的話嗎?曉中感覺得出他有些不對勁,裹著床單下床
換上一件長衫,匆匆跟他來到外面。清晨的空氣里,他一個人沉著臉靠著竹籬笆,有一
口沒一口地抽著菸。
‘不要出來,外面還很涼,你會感冒的。’他沒有回頭看她,卻說。
他自已只穿長褲,有什麼資格關心她的身體健康呢?‘我們必須談談,勾燁。’把
這夜歸咎于天氣好了,狂亂的天氣害他們也狂亂了,瘋狂過後剩下的就是理智。
‘不要。’他突然回頭,一臉陰霾地看著她。
‘什麼?’她不懂,他不要談嗎?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所以要你別說出口。’
這人真是--簡直不可理喻,她什麼都沒說,怎麼可能他會知道呢!
‘你要我把昨夜忘掉是吧?辦不到。’他蠻橫的口氣極不講道理。‘光看你一眼,
我就曉得你要說什麼了,我比你所想的還要了解你,曉中。不可思議,對不對?但是我
就是能了解你的想法,說不定比我了解自己的程度,還要了解你。’
‘少……少胡說了,沒有人能立刻知道另一人的想法,我不相信超能力或什麼的,
你不要騙我。’假如他真會讀心術,那她不是丟臉丟大了,她的心情……她的初戀……
全部都讓他知道了嗎?二十歲了還談什麼初戀,不是太丟臉了嗎?
‘我不是騙你的。’他煩躁地撥開頭發,‘是你自己讓這一切變得這麼容易。因為
你每次心里想什麼都會寫在臉上。別擔心,我又不是通靈人士,哪能知道你每分每秒在
想什麼。頂多也只是能看出你會做何反應而已。’
曉中臉紅了,心情復雜。當然,首先是松了口氣,但是又很生氣自己輕易就被他牽
著鼻子走。
勾燁瞧她一眼,再度背轉身去。‘又惹你生氣了,所以我才不要你出來。等我想好
該怎麼說之後,我們再談吧。’該怎麼說,才能讓她打消離開他的念頭。該怎麼說,才
能讓她留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