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卷珠廉,
深坐蹙峨眉。
但見淚痕濕,
不知心恨誰。
唐李白怨情
準備許久的接駕宴,在丹鳳公主來的當晚熱熱鬧鬧的展現。
席開三十桌,又是舞龍又是舞獅,台上唱著三國呂布與貂蟬的大戲。
丹鳳外貌平凡,雖貴為公主,一樣無法將她琢磨成天仙美女。
這點小小的遺憾卻使得丹鳳極痛恨貌美如花的女子,凡稍具姿色的,她都要唾棄一番,若是絕色的女子,她更要狠狠的批判。
「這貂蟬不是什麼好女人,王允既然要將她獻給董卓了,為何還去勾引呂布?害得董卓死于呂布之手,這貂蟬不是紅顏禍水是什麼?」
「公主分析得極為有理,那貂蟬憑借自己的美貌周旋在呂布和董卓之間確實不該。」太監王容趕緊接續道。
馬屁人人會拍,但巧妙各有不同,這宮里的太監要能躋身于公主身邊並且躍為大紅人,可不是容易的事。
「王容,替我查查戲台上演出貂蟬的女子是誰?」
「王容遵旨。」
王容退下後,丹鳳打了個優雅的呵欠。「累了一天,還是早點歇息才是。」
栗通聞言旋即差人伺候著。
負責伺候丹鳳公主的丫頭是從京城隨行而來的宮女,容貌平平不說,身材更是臃腫。
她經由丹鳳公主特別挑選擔任此職。
丹鳳公主下榻的別苑是緊臨清心苑的「寧心閣」,規模略小于清心苑,但不仔細丈量,外人倒是計量不出。
楚悠悠在末來公公告知下並未出席接駕宴。
栗通說︰「公主不喜貌美之女子,妳最好在這段時間回避、回避。」
「悠悠明白。」
她雖非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可也是識大體之人,楚悠悠告訴自己,無論再不合理的要求都要全力配合。
在車總管的請托下,麻小蔓亦進了煙波府幫忙。這段時間又要接駕,又要忙栗府娶媳婦的大事,委實忙不過來。
麻小蔓這回倒是沒唆什麼就答應了。
她希望能陪在楚悠悠身旁,看看有沒有機會阻止大慟之事發生。
「我剛剛偷偷躲在樹後瞄了丹鳳公主幾眼。」麻小蔓興致勃勃的道。
「妳真是好奇。」楚悠悠一笑,她正忙著為天擇少爺縫一雙鞋。
「平凡無奇的一張臉,怪不得這麼討厭美女。」
「小蔓,別亂說話。」她看了看四周。
「不會有事的,大家都去參加接駕宴了,這附近除了養心閣的栗天璃,就只有我們了。」
楚悠悠放下手中的針線和鞋底,嘆了一口氣。「天擇少爺不該這麼急著辦喜筵的。」
「我也覺得,反正妳對他肯定是死心塌地的,早晚都會嫁他,也不急于一時啊。」
「早上我又說了一次,天擇少爺還是不同意我的想法。」
麻小蔓噗哧一笑,「怎麼,他怕妳跑了不成?」
她臉一紅,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不過若換成是我,我會希望早早成親,免得新郎反悔逃婚,那就丟人了。」麻小蔓自顧自的往下說。
這話有一半是開玩笑的成分。
「小蔓,有件事我想拜托妳替我跑個腿,我不方便出面。」楚悠悠將楚東文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什麼?又是楚東文!」
「我想把身邊的首飾賣了。」她覺得自己很壞,天擇少爺的心意,她竟然決定賣了換錢。
麻小蔓沒多想直覺反應,「妳哥自己闖的禍為何又要妳收拾?他自己不會去死阿!」;
「再怎樣,他都是我哥。」
「妳對他有情有義,他老兄未必感恩,反而會食髓知味,把妳吃得死死的。」
不無道理,但是她能忘了爹的恩情嗎?爹死之前最最放心不下的是哥哥,她不能不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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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東文很快便叫史霞將翠玉指環拿去古董商處賣出,古董商不知翠玉指環來處,旋即將翠玉指環拿去煙波府。
「栗爺,這翠玉指環是敝人小鋪里最新的貨色,您看這翠玉晶瑩剔透,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好玉,戴在身上能趨吉避凶,配栗爺的新娘正好呢!」
古董商說得口沫橫飛,完全不知道初見翠玉指環時栗天擇的驚訝。
這翠玉指環,他給了悠悠的啊,為何會在古董商手上?
「你這翠玉指環從哪里來的?」栗天擇不動聲色地問。
「從西域。」
栗天擇冷著臉,「是西域嗎?」
這回,古董商聰明點了。「賣給我的人說是西域來的。」
「誰賣給你的?」
「是……是個婦道人家。」古董商明白大事不妙了。
「你認識的人?」
「不……不是很熟。」
「是誰?」
「個叫史霞的妓女。」古董商覺得自己像是撞邪了,高價買下的翠玉指環莫非有鬼怪?
「這翠玉指環她賣你多少銀子,我要听實話。」
古董商囁嚅地道︰「栗爺,您別問價錢,我把這翠玉指環送給您,就當作我給新娘子的賀禮,煙波府平日給小的光顧不少,一點小意思不算什麼。」
「今天的事不許說一句出去知道嗎?」栗天擇不怒而威地道。
古董商猜到一點可能的來龍去脈,只是想不透栗爺和史霞是什麼關系,為何送翠玉指環給她?
「小的知道。」
「帶我去見史霞。」
「嗄?我以為栗爺認得史霞。」原來如此。
「不認得,立刻帶我去見史霞,我有些事想問她。」
「小的只知道那史霞是個青樓女子,並不知道她住在何方,也許已離開蘇州了。」
「總有人知道她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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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天擇問了幾個鴇姐兒打听出史霞這個人的過往,他回到煙波府,說不出什麼情緒,他走進楚悠悠住的玲瓏小築。
楚悠悠正在喂食池里的魚兒。
「悠悠。」他喚了她一聲。
楚悠悠轉身,放下魚食,綻放笑顏奔向他。
栗天擇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抱住。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喃語。
嗅著她的發香,他覺得自己好幸福,希望這輩子能一直這樣幸福下去。
「天擇少爺。」她好想他。
「今天都在忙些什麼?」他問。
「想你。」她月兌口而出。
他心中一震,「真的?」
「我好想、好想你。」楚悠悠抬眼,迷蒙的看著他,這樣出色的男人為什麼會看上她?
然後他霸道的佔有她的唇。
「嗯……」
異樣的熱流竄過她的身子,這樣的親密她還不是很習慣,也許很難習慣吧?許久後,他才放過她的唇,她的唇被他吸吮得變得更紅艷、更柔女敕。
「悠悠,我想要妳。」栗天擇粗嗄地道。
楚悠悠愣住,半晌後才道︰「可不可以再等幾天?」
他見她羞澀的垂下眼,心疼地說︰「妳怕我始亂終棄?」
「不是的。」她抬眼,驚惶地否認。
他寵溺的點了點她的小鼻頭,「逗妳的,我明白妳的意思,就依妳的,再等幾天吧!」
「謝謝你,你待我真好。」
「夫妻是一體的,我待妳好,就是待我自己好。」
她哭了,為了他的真心誠意。
栗天擇見她掉淚,著急地問︰「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哭了,妳是不是不舒服?」
她邊拭淚,邊搖頭。「不是的,人有的時候也會為高興的事哭泣。」
「傻瓜!」他忍不住笑她。
然後,他技巧的問︰「最近楚東文還有跟妳聯絡嗎?」
楚悠悠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的點頭。
「他向妳要錢了?」
她再點點頭。
「妳給他了?」他其實猜到了。
她又點點頭。
「妳怎麼有那麼多錢?」
她知道不能騙他,「我賣了爺送我的首飾,你一定很生氣吧?你不要生氣,我‥我哥哥真的有困難。」
「什麼困難?」
楚悠悠把過程說了一遍。
「對不起!」
「不怪妳,是楚東文心太狠,而妳心太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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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鳳公主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獵物猛瞧。
「男人就應該是這個模樣,宮里的那些男人全不像男人,個個不是脂粉氣太重,就是沒種。」
「公主指的可是栗天擇公子?」太監王容明了主子的心意,很快猜出。
「這里除了栗天擇還有別的男人嗎?」丹鳳瞪了他一眼。
「公主說得是,奴才不算男人。」王容自招了。
「不用你強調,我知道你不是男人!」丹鳳只想大笑。
王容有點無地自容。
「夠了,我忍不住了。」她大嚷。
王容看向窗外,栗天擇已走到走廊盡頭。
「公主的意思是?」
「栗公子乃人中之龍,怎會偏偏看上丫鬟出身的女子?」
丹鳳不服氣。
「那女子生得沉魚落雁之貌,所以栗公子非娶她不可。」
楚悠悠,他見過,若他是個真男人,他也會喜歡上她的,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是嗎?沉魚落雁之貌?」丹鳳不以為然地哼道。
「公主尚未見過楚姑娘?」王容問。
「我貴為公主,為什麼要我去見她?應該她來見我才是!你去把她找來,我倒要看看天上的飛鳥是不是真會掉下來,池里的魚兒會不會全沉到水里一只不見!」
「王容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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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女楚悠悠來給丹鳳公主請安。」
有些事是避也避不了的,她一直躲著丹鳳公主,就是不想惹怒對方。
「把頭抬起來讓我看看!」丹鳳命令道。
楚悠悠依言抬起頭。
丹鳳仔仔細細的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正巧,一只烏鴉由窗外飛過。
「這種姿容也算是美女啊,烏鴉見了妳也沒掉下來啊,王容,去看看池里的魚。」
王容去又復返。
「公主,池里的魚全安好。」
「有沒有沉到池水里的啊?」
「回公主的話,沒有。」王容配合的說。
「既然如此,妳就不算是美女。」丹鳳公主下結論。
自欺欺人有的時候也能產生一些快樂,哪怕這些快樂只是暫時的。
「民女從不認為自己是美女。」楚悠悠說。
丹鳳接著她的話︰「栗公子應該娶美女為妻,妳既不是美女,就不該纏著栗公子。」
噤聲也許是最好的辦法,言多必失。
「干嘛不說話?」丹鳳嚷道。
「公主的話有理,所以民女不知該說什麼。」
「紅顏是禍水,但自古英雄愛禍水,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妳既然也承認自己不是美人,那麼就別纏著英雄了,英雄除了可以配美人之外還可以配公主。」
王容跟著說︰「如果妳自動退出,公主不會虧待妳的,公主可以安排妳進宮伺候其它男人。」
丹鳳公主又說︰「沒錯,王容真是了解我的心意,我在宮里有些勢力,可以替妳牽線伺候宮里的王爺、高官。」
楚悠悠慌了下,「公主,民女不想進宮。」
「不想進宮也可以,只要妳把栗公子讓出,一切好談,妳想去哪里都行。」
「公主,民女只想待在煙波府,待在喜歡的人身邊。」
丹鳳不高興的發威,「妳不許喜歡栗公子,栗公子是我的人。」
「公主」
「沒什麼好商量的,妳若不退出,我就毀了栗天擇,玉石俱焚妳懂不懂!」
「不公主,求妳不要這樣!」她知道丹鳳公主不是開玩笑的。
「我不會輕舉妄動,只要妳退讓,我保證讓栗公子平步青雲,要什麼有什麼。」
「天擇少爺不會同意的……」
「妳消失,他就不會難以決定,是我先看上栗天擇的,早在五年前,妳還不知道在哪里要飯時我就看上他了,是妳橫刀奪我之愛。」
「楚姑娘,妳好自為之,栗公子要是失去了現有的一切成就也不會開心的,貧賤夫妻百事哀。」王容勸道。
最終,楚悠悠也只有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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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心海底針,栗天擇算是見識到了。
「為什麼要悔婚?」他挑起眉,眸光冷漠。
「因為我不想做你的妻子。」楚悠悠告訴自己不能心軟。
痴心愛著一個人,並不一定要擁有他一生一世,至少她擁有過啊。
「我可以知道妳反復無常的原因嗎?」他瞇起眼。
「因為……因為我要跟著東文哥離開蘇州。」她的心好痛、好痛,真希望自己可以不用這麼做。
「妳跟楚東文?」
他莫測高深的看著她,像是思考著什麼。
「東文哥不是我親哥哥,為什麼不可以?」她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不這麼說,她知道他不會死心的,一定要說出一個男人,她想來想去,只想到東文哥。
「我不相信。」
「是真的,我之所以答應嫁給你是因為好玩。」
「好玩?」
多麼無足輕重的字眼,卻可以把人傷得這麼深。
「是的,只是因為好玩。」
楚悠悠開始哭。
「若是因為好玩,有什麼好哭的?」
「因為我騙了你,你卻對我這麼好,我覺得很對不起你,所以好想大哭一場。」她哭得肝腸寸斷。
「妳說妳喜歡我也是騙我的?」他從來沒有這麼傷心過。
「是的,為了騙你送我更多首飾,我出賣了自己的真心,我喜歡的人是東文哥。」她困難的把話說完。
栗天擇臉色慘白,像喪家之犬。
「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妳哪里都不許去,婚禮照樣舉行。」他冰冷的說,然後轉身欲離去。
「天擇少爺……為什麼?」她追上去問。
栗天擇回首,不帶感情的道︰「好玩!」
他的心彷佛被寒冰裹著,難過得旋即離開。
此時麻小蔓走進屋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栗公子怎麼了?他的臉色好難看。」
「小蔓,我是不是做錯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
楚悠悠搖搖頭,「我不能說,說了會害了栗家人。」
她打算再去求丹鳳公主,請她再給她一點時間,她有把握可以說服天擇少爺。
可,人算不如天算,栗天擇將婚期提前,楚悠悠連單獨再見丹鳳公主的機會也
無。
她被軟禁了,為了怕她逃跑,玲瓏小築里里外外共有二十名家丁守著。「會不會太夸張了?」麻小蔓嘖嘖稱奇。從小到大,她還沒瞧過這樣的陣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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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聲響徹雲霄,珠珠扶著楚悠悠走進新房,新房里全精心布置過,看得出房間的主人是多麼重視這個婚禮及這個將成為他妻子的女子。
她坐在喜床上,珠珠喜悅地說︰「悠悠……不,今天之後就要改口稱妳一聲少夫人了。」
「珠珠姐。」楚悠悠忐忑不安,總覺得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一會兒喜筵結束後,少爺進門會先揭少夫人的蓋頭,之後就是喝交杯酒︰哎喲……」珠珠捧月復喊道。
「珠珠姐,妳怎麼了?」
蓋頭下的楚悠悠連忙急問,她擔心丹鳳公主使出什麼花招對付她或栗府的人。
「少夫人,奴婢肚子好疼啊。」
「怎麼會這樣?」
「大概是吃壞肚子了,奴婢想去一下茅廁。」珠珠皺著眉往門外跑,一副快忍不住的模樣。
「珠珠姐,妳去吧!我一個人不礙事。」
不一會兒,屋里陷入一片寂靜,似乎連門外的下人都不存在似的。
楚悠悠等待著,不知過了多久,疲倦的眼皮終于按捺不住地閉上,人也倒臥喜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