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雲少爺,我從今天開始擔任你的私人隨扈。」不含情緒起伏的,高大且充滿壓迫感的黑色風衣男子對我說。
我坐在那里傻了眼。眼前的男子不但跟我夢中的人外型相似,連聲音都一樣好听……啊,美夢成真……
于是,我開始認真在想,自己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嗯,有可能,搞不好我喪失記憶之前就常常預測些什麼高深莫名的東西,以至于不了解的人以為我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想到這里高興起來,原來我不是神經病,而是乩童。
得意的有點恍神了,直到單醫師推了我一把,我才清醒過來。
「少爺,現在是非常時期,你最好听夫人的安排……最近別墅四周不太平靜,常常有可疑的人出沒,還是小心些……」單醫師說。
單醫師是我最信任的人,基本上他說什麼我都不會反駁,要求的一切我都照做,媽也知道這點,任何事都透過他來跟我說。
我猜測目前單醫師還認為我想拒絕保鑣的跟從……錯了,如果對象是這個人,我高興都來不及,光看著就滿意,更何況他的聲音這麼對我的胃口。
「……你叫Vincent?」仰頭看著那個男人,我在口中喃喃復誦他的名字好幾遍,拗口極了︰「……沒別的名字?」
「……」他沉默了好一會,搖搖頭,問︰「少爺,你想叫我什麼?」
是呀,我想叫他什麼?總感覺他應該有個更適合的稱呼……沒關系,我有夢卜的能力,搞不好多做幾個夢,就知道叫他什麼最適合了。
「那、Vincent就行了……好像叫不習慣耶……多叫幾次一定會熟的……」
他笑了,感覺上給人酷厲的下巴線條因而軟化,人也可親了起來──我猜想墨鏡下的那雙眼楮是不是也隨之帶著溫暖的笑意?
有股想摘掉他墨鏡的沖動……對了,我是雇主,他是不是會听我的話?待會把他帶到四下無人的地方,給他那個……嘿嘿,摘下墨鏡瞧瞧……
「……少爺,可不可以帶我到你私人的寢室看看?我想先踏踏寢居附近的環境。」他說。
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我說好,立刻起身要離開餐桌,單醫師伸手想把我拉下,說︰「少爺,你的早餐一口都沒吃,怎麼行?」
討厭,我就是不想吃才借故離開,結果被他識破了。
「……我剛起床,沒胃口……」裝可憐不知道有沒有用。
單醫師還想善盡職責塞東西到我嘴里,叉了塊培根打算喂來,還沒拒絕過單醫師任何要求的我苦著臉,正打算吞下,這時Vincent說話了。
「……少爺,你來……」
冷冷的語氣里帶點誘哄,我腦筋一個空白,忘了嘴巴前那口培根,腳自動自發的走了,等警醒過來,人已經到他面前。
「哇,你好高哦,幾公分?」靠近了才感覺到他除了氣勢上壓倒人外,連身材也佔了極大的優勢,我不矮,卻得仰頭看他。
「……189公分……」他的頭稍微傾了下來,又說︰「……配合你的身高、做你的專屬保鑣、剛剛好……」
好奇怪,他說的話……給了我曖昧的想象……
這時,單醫師也不吃了,走過來說︰「……我跟你們一起……」
「……不用了,相信周先生還有些話要跟你們交代……」Vincent對周壬揚了揚下巴,說︰「……對吧,周、先、生?」
周壬愣了一下,嘴角溢出一個奸奸的笑,說︰「是,沒錯……單醫師,請你過來好嗎?針對少爺的情況,我還有些事想請教。」
我直覺的認為這個Vincent才是周壬的上司,雖然表面上周壬是老板,可看的出來,他不敢違逆Vincent的話。
單醫師訕訕回到餐桌上,用著很復雜的表情看著我,好像我打算丟下他干什麼壞事去似的……心虛,趕忙扯著Vincent的手往正廳走。
正打算上樓,Vincent卻反而往另一頭去,我問︰「不是要到樓上的房間去看?」
「那件事不急,你先跟我來……」他的口氣霸道。
我停下來,仰頭看他……他不是來保護我的嗎?照理說應該要跟隨我的一舉一動才對,我往哪他跟哪,怎麼現在情況剛好倒反,我得隨著他的命令起舞?
不知道他從我的表情看出了上述的疑慮沒,不過,沒任何搖擺,他只是握住我的手,簡短的說聲︰「來。」
原來我是如此的沒意見沒主見,一個字而已,我就跟著他走出別墅,穿過檐下的走廊,離開主屋……還有,他干嘛牽我牽的那麼理所當然?好像我是他兒子似的……
到了……啊,廚房?
就像幼稚園的小鬼被老師擺弄著,他要我往一邊的桌子坐下,還跟廚房里的廚師老李跟小梅打招呼──他還沒來多久吧,怎麼已經對廚房熟門熟路、連老李都對他呵呵笑?
小梅見了我,照舊臉紅,問︰「少爺,你、你來廚房做什麼?這里湯湯水水的,別被燙到了……」
我也不知道啊,轉個頭,用眼神問那個保鑣。
「你胃不好,早餐一定要吃……」說著,Vincent好像變魔術的,從爐子上舀了碗稀飯放我面前,櫃子翻一翻,找到了老李私藏的上好肉松,還有花生面筋罐頭,全部倒在盤子里放桌上。
哇!要是可以的話,我會立刻在地上翻三個跟斗!只可惜本人運動神經不好,心里模擬著翻就行了……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種?咦,單醫師有告訴你我常胃痛嗎?」稀飯呼嚕呼嚕的吞,也不在乎嘴巴有東西不可以說話這種禮節了,我問。
「剛才那盤西式早點你動也沒動,想也知道你不愛……」他回答了第一個問題,接著回第二個︰「……你是我的雇主,往後要長期共同生活的……你的健康狀況,我必須……比誰都清楚……」
我點頭,表示了解,繼續低頭喝稀飯……可惡的老李,原來你們廚房的人每天都吃這種早餐啊,都藏起來不告訴我……
「……吃慢點,細嚼慢咽……夠不夠?煎個荷包還是蔥花蛋?」
「蔥花蛋!」我眼楮一亮,笑嘻嘻地說。
老李一听就要動手,Vincent卻制止他,然後摘下臉上的墨鏡,隨手拿了一邊掛著的圍裙套上,立刻到爐子邊點火倒油。
剛剛那一瞥,我呆住了……
他的眼楮,跟夢中的一樣,溫暖而……動人……
一盤簡單的蔥花蛋就把我的胃給收買了。
好久沒吃稀飯,像是他鄉遇故知的感覺,我連喝了三碗,現在仰躺在椅子上,滿足的嘆氣,順便問Vincent一個問題。
「現在做保鑣的還要會廚藝嗎?」我開玩笑的問。
「沒有,我的個人興趣而已……」他抽了張面紙幫我擦嘴,又說︰「……家常小菜都沒問題……」
他照顧人的動作自然的很,比單醫師還熟稔……再想想他剛才把我提到桌子邊坐下的動作,一氣呵成,就差沒在我脖子上綁個圍兜兜……Vincent搞不好做過保母。
光憑他剛剛煎蛋的熟練技術,就知道他是個善于廚藝的人,我有救了,因為每次媽來這別墅時,她都會要求老李準備西式的餐點……別看老李的膩稱很老鄉,他可是地道的西餐大廚呢,只可惜,我的胃似乎一直吃不慣那些西式料理。
真懷疑過去的二十幾年我是怎麼過來的,按理說,我若從小吃老李的食物到大,應該不會對目前每餐供應的東西反感啊,怎麼……
唯一的解釋就是當植物人的那半年,腦內產生了某種化學變化,以致于對食物的口味都變了。想到這里,忍不住朝Vincent望過去,可憐的看著他──
他微微一笑後點點頭,確定老李人在廚房另一邊,小聲地對我說︰「……沒問題,你想吃什麼我都煮給你……」
太、太、太詭異了啊,他居然知道我在想什麼。
「……你吃不慣老李的東西不是他的錯,而是你的胃太挑了,稍微酸一些就鬧疼、油了又反胃……」
「你怎麼知道?這種事我沒跟人說過,連單醫師都不知道……」我狐疑的問。
「……我會讀心術……」他輕笑著說。
我被他逗樂了,當然不相信他真有讀心術……應該是他看過我從前的病歷吧……只能說這保鑣既盡職又專業,對雇主的一切牢記于心。
不想讓老李听到,以為我批評他的菜,所以我也湊過去小聲對Vincent說︰「那、以後你可不可以偶爾做些台式的家常小菜給我吃?我會請媽媽在你的酬勞上多加些津貼……」
「……不用了……」他拍拍我的頭,說︰「……這些都是我的額外服務,不收費……」
我高興起來,笑的合不攏嘴。
他想到了什麼,又加了一句︰「先說好,我只煮給你吃,可別把那個單醫師帶過來。」
「單醫師人很好的,平常都是他在照顧我,你為什麼討厭他?」我好奇的問。
「……」Vincent靜默了好一會,才說︰「……你……別太信任他……」
我愣了,說︰「單醫師對我溫和又親切,若是不信任他的話,連醫病的關系都不能成立了。」
他的臉沉下來,明顯對我剛剛說的話不高興。
「……說實話……你對我……有沒有任何印象?」良久,他突兀的問我。
有啊,每天都夢見跟他相像的人陪在身邊呢……可是,這種話我說不出口,要是他知道我每天做春夢的對象都是男人,嚇也嚇死他了,搞不好還會當場求去……
所以我睜大眼,表情無辜的說︰「沒有。」
等回到大廳,周壬正打算要離開,見到我就說︰「那個、亭雲少爺,Vincent人真的很不錯……給你一個忠告,除了他之外,誰也別信任……」
他說的話很奇怪,跟Vincent剛才的話相似……我有些迷惑了。
到底誰可以相信誰不能相信?從有記憶的這半年起,只有單醫師一直在我身邊,他說的話我雖偶爾會有疑惑,最後卻還是選擇相信,可是這兩個人……周壬和Vincent,卻要我別信任他……
情況有些怪怪的,我卻又說不上來哪里怪,若就信任兩字而言,周壬跟Vincent是我才剛認識的人,與其要我選擇,我當然會選擇信任醫師,可是……我發現自己無法懷疑這兩個人……
突然想起了一件更奇怪的事。
Vincent問我對他有沒有印象?一般初見面的人不會這麼問的吧?除非曾經有過一面之緣……這可能性大,在我失去意識之前,也許這位保鑣先生就見過我了……印象?什麼樣的印象會深刻到讓我每晚夢見他?
無解……
「……你要回高雄了嗎?」听到Vincent這樣問周壬。
「過兩天還會上來……你也知道,家里那只貓太野了,為了找哥哥三天兩頭往外跑……我還是告訴他人已經找到了,讓他稍微安心些……」周壬說。
貓?是個人吧?周壬在提到他時臉上有掩不住的溺愛。
Vincent卻擰緊著眉頭,說︰「那小子……看緊他一些,別讓上來鬧事……還有,催催David,我要的情報趕緊找齊,耽擱了我要他好看!」
再一次驗證Vincent果然是周壬的上司──哪有人這樣對自己老板說話的?
只見周壬安撫著說︰「好好,稍安勿躁,小不忍則亂大謀,這點不需要我提醒吧?」
Vincent看了我一眼,讓人心慌的一眼。
「……對了……」Vincent想到了什麼,吩咐著︰「……要David順便查查你家那只貓的血統,相同的姓氏讓人不得不聯想……」
周壬有些個恍然大悟,說︰「沒錯……要是真出自名門,這一切就其來有自了……不過,咱們岳父那個德行,還真難想象……」他一面說一面搖頭。
我好像听到某個不得了的消息。
等周壬走後,我把Vincent拉到一邊,問︰「你結婚了?」
「是。」他簡短的承認。
我到現在才注意到他左手的中指戴著一枚白金戒指,樣式簡單不花俏,挺適合他的……可是,我的夢中情人已經是別人的……好難過……
沒關系,我要鎮定,可別讓人發現我失戀,打起精神問他︰「你現在每天要跟在我身邊,放老婆一個人在家里,安心嗎?」
「我老婆?」Vincent卻笑了,說︰「他都失蹤大半年了,等我把人帶回家,一定要好好打他!」
我不知不覺打個冷顫。想想不對勁,又問︰「喂,別開玩笑好不好?你老婆真要不見,怎麼還在這里混?應該要心急如焚的到處找啊!」
「誰說我沒有心急如焚到處找?若非擔心是我以前的仇家夾怨報復,連報紙頭版我都想登尋人啟示了……」他恨恨地說︰「沒想到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啊,好復雜哦,沒想到你還有仇家,保鑣真不是個好工作……」我喃喃問︰「……我看你心情好的很嘛,一點也不像擔心失蹤老婆的樣子……」
「……因為我找到他了啊……」他模模我的頭,又說︰「安然無恙、毫發無傷、只是腦中少了點東西……」
當晚九點,Vincent說要做臨睡前的安檢確認,讓我先回寢室睡覺,他走後沒多久,單醫師就進來了,拿著藥跟水,一坐我床邊,整個人沉沉悶悶的,心情不好的樣子。
低氣壓……
我不敢多問,自動的拆了藥包,吞了那顆據說是美國研發的最新長效型藥劑,咕嚕咕嚕喝水下藥。
不羅唆就吃藥的行為讓他心情好了些,他問︰「……少爺,你今天都跟那個保鑣在一起呢……」
「對呀,保鑣不就是會一直跟在身邊的人?」我回答。
「別墅四周已經派駐了警衛當值,家里很安全,不需要他跟上跟下吧?」單醫師說,臉色有些難看、有些黯淡。
我偏頭想想後,笑了︰「……啊,醫師你是因為我忘了去找你做例行的精神評估不高興對不對?改明天、明天我一定不會忘!」
「……不是那樣……」他低著嗓子說。
「啊,那你是因為我沒找你講話、沒跟你一起吃飯,你無聊了!」我開玩笑的說。
單醫師震了一下呢!哈哈,我猜對了,平常整個大別墅里就我們兩個說話,其它的都是媽媽請來幫佣的工人,可是Vincent來了後,我有人跟在身邊不寂寞,他卻孤單了。
「……你好像……很喜歡那個保鑣……」單醫師吞吞吐吐地問。
「喜歡啊,我們很有話聊,而且,他不會給人壓迫的感覺……總之,有他在身邊很好!」我嘻嘻笑著回答。
「………」他低頭不語,好像生著悶氣。
看單醫師沒精神,我也過意不去,就安慰他︰「醫師,我也喜歡跟你在一起啊,除了每天逼我吃藥這件事很討厭之外,其實你就跟親生的哥哥差不多一樣了。」
「討厭吃藥嗎?」他苦笑︰「我其實也不希望喂你吃那些藥的,看你吃,自已也難受。」
我一听,滿懷希望地拉著他的手問︰「可以減少份量嗎?我的身體愈來愈好,都沒有幻听幻覺了。」
他看看被我抓著的手,臉有些赧紅,思索了一會才說︰「再忍一陣子吧,少爺,你要相信我一切都是為你著想……」
我不懷疑,他對我的關心照顧是無微不至的,真的,拿他的態度跟媽媽比就知道,天壤之別。
「……你一輩子都不醒來就好了……」他又嚅囁地說了句。
不醒來是什麼意思?單醫師怪怪的,想對我說什麼,卻又老是說得不清不楚,害我開始回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讓他不高興的事。
……沒有啊,我很乖、沒在他作研究時煩他、更沒亂翻動他那些書本資料……應該說,除了早晨在餐桌上跟他說過話之外,我們就幾乎沒見過面了。
我都跟在Vincent身邊轉來轉去的,看他指揮一堆年輕小伙子做這做那、還有別墅內內外外的晃,搞得好像我才是那個做保鑣的……現在累的腳好酸,不想再動了。
頭漸漸地昏沉,藥開始發揮作用,我說︰「……單醫師……我想睡了……」
他點頭,說︰「好,你把眼楮閉起來……別想任何事,眼楮閉起來……除了我的話以外,什麼都別想……」
醫師的語音平和單調、深沉柔和,好像節拍器……我覺得愈來愈疲倦、眼皮也緊了、重了、睜不開,身體無力、無法思考……
「……雙手雙腳都很重吧……放輕松,你只要听到我的聲音……現在很舒服,對不對?你全身都松弛,想睡了……」他繼續著。
嗯,我想沉入深深的睡眠,什麼都不想。
「……亭雲少爺,我是單醫師,你很听話……你會一直都听我的話,對嗎……」低聲細語的,他說。
我很听話的,單醫師,雖然可以選擇,可是我沒有違抗你命令的理由。
「……那麼,听我說……」
好,你說,不管你說什麼,反正到了第二天早上,我還是通通都忘掉了。
單醫師沒說下去,因為有另一道悅耳低沉、更具力量的聲音穿透了圍成的語言堡壘,直達我的腦門。
「……醫師,在我看來,你像是對少爺進行著……是催眠嗎,還是帶著強力暗示性的催眠……」
Vincent的聲音呢!不用看我也知道,現在他的臉一定是慍怒的……對,連眉心都會揪在一起……
我想看他,可是,眼皮還是很重,像被詛咒似的、睜不開。
「……沒錯,少爺的精神狀況不穩定,常失眠,我只是利用簡單的催眠來幫助他入睡……」單醫師的語調恢復成平常的樣子,淡淡地說。
「若只是簡單的催眠,需要用到藥物?我倒是看過有人為了讓強悍的俘虜听話,用藥物控制潛意識,好快速地達到某些非人道的效果……」
是嗎,有這種事?我模模糊糊地想,醫師還沒對我做過不人道的事,所以,Vincent,別誤會他啦……
「你應該知道少爺是精神分裂病患者吧,我給他吃的是美國最新研發的制劑,效果長副作用低……要是少爺哪一天忘了服藥,病情發作起來,你擔待得了嗎?」醫師說到後面嚴厲了起來。
「他?他看來正常的很,一點也不像你們口口聲聲說的有精神上的疾病。」Vincent似乎不為所動。
我好高興,這半年來,他是唯一一個說我沒病的人──即使我也私下自認正常的很,思路清明有理,可是奇怪的事情就在于,每當單醫師說我有什麼精神上的疾病時,我開不了口反駁。
好像有某種力量硬生生擋住我的口、封掉我的舌。
听到單醫師又說了︰「精神疾病若是簡單就能從外觀上判明的話,全世界的精神醫生就輕松多了,再說,你不過是個私人隨扈,別質疑我專業上的東西。」
頭一次听到單醫師用這麼重的口氣說話。
「正因為我是少爺的貼身隨扈,很多事不得不注意。現在,醫師,少爺既然睡了,你是不是該出去?」感覺Vincent趕人了。
單醫師哼了好大一聲,我有些想笑──他平常都隨和,沒什麼事能讓情緒大起大落,可是今晚他一直在發脾氣。
Vincent真是厲害,好像什麼都難不倒他。
床動了一下,單醫師起身,幾秒鐘後我听到腳步聲走遠的聲音……Vincent還在房內,過一會,床邊再度有人坐下,一只大大的手撫上我的頭頂,輕輕的揉著,好溫暖……
單醫師偶爾也會這麼模我,像疼著小孩的感覺,我也喜歡……可是,Vincent的手不一樣,同樣的動作,為什麼他會帶來不同的觸感?
我覺得自己正被寵著、溺愛著、好安心,不需要醫師的藥物也能睡的熟沉。
無比香甜,是這半年來最愉悅的一次睡眠……整個夜晚都好像有雙健壯的手臂緊擁著,將我的耳朵貼在某個暖暖的地方,听著比醫生節拍器似的乏味語調更有力的韻律。
……像心跳的聲音……
更好听的聲音是某個喃喃的低語,回繞著,是海洋般的搖籃曲,比醫生單調的催眠語句更舒爽,成微風,讓我跌入安穩的夢鄉中。
「……瑞瑞……」
跟Vincent一樣好听的聲音,輕輕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