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喬建國和席婷婷的感情時好時壞,但是在他們的結婚周年紀念日里,席婷婷還是費了一些心思和工夫。
先是準備了一桌的好菜,然後不能免俗的點了兩根蠟燭,然後她又放了喬建國平日最喜歡的古典CD,她很努力的營造出了一個最浪漫、最有情調的氣氛,她愛這個男人,她要給他一個難忘的紀念日。
頸部、手腕上都灑了些香水,今晚她刻意的讓自己穿了件純白、無袖而且曲線畢露的洋裝,她知道他喜歡她穿白色的衣服,也許一個晚上的羅曼蒂克解決不了問題,但是至少可以給彼此一些美麗的回憶,她要他記住今晚。
過了七點,喬建國回家了,最近他勉強自己接下了岳父介紹的Case,設計一幢花園洋房,雖然他承諾接下這案子,但做得並不開心。
而今晚打從喬建國一進門,席婷婷就隱隱約約的覺得有些異樣,他看起來有種莫名的興奮、莫名的堅決、莫名的急躁,好像心中正在決定什麼。
「吃飯了。」席婷婷決定拋開所有不必要的疑慮,她要好好的享受今晚,她的結婚紀念日。
喬建國走向飯廳,這才留意到滿室的音樂,令人食指大動的佳肴和蠟燭,還有來自自己老婆身上的幽香,今晚是……天啊!他的結婚周年紀念日!
「婷婷,我……」喬建國不敢說自己忘了,但是他什麼禮物都沒有準備,而且忘了就是忘了,要他假裝自己記得他可做不出來。「我很抱歉。」
「沒關系。」席婷婷很有風度的說著,但是怎麼可能沒有關系,她只是強忍著不發作而已。
「我會補送……」
「真的沒有關系。」
「你並沒有提醒……」
「這還需要提醒嗎?」
喬建國知道是自己理虧,他更知道女人是最重視那些什麼生日、紀念日、特別日子的,所以他不敢再和她針鋒相對,只是沉默的入座,他今晚一定要多吃一些,並且好好的夸夸她的手藝。
然而席婷婷和喬建國正好相反,盡管一桌都是她平日喜歡吃的菜,但是她卻沒有什麼胃口,筷子在碗里攪了半天,結果也沒吃進幾口飯。
「你怎麼不吃?」他注意到了。
「沒什麼胃口。」
「你要多吃,你最近好像瘦了些!」
原來他還是注意到了,席婷婷有些自嘲的在心中說著,看來他還是在意她的,還是關心她,這使得她心中的不悅減少了些,也比較有了胃口,于是她夾了幾塊牛肉到自己的碗里,並且嘗了一塊。
「婷婷,有件事……」在喝了一口紅酒之後,喬建國清了清喉嚨的說︰「我必須告訴你。」
「什麼事?」
「我決定回台灣。」
「回台灣?!」席婷婷不敢相信的問。
「是的!我已經和一些人聯絡過了,工作也有著落,條件很不錯,所以我決定……」
「你決定!」席婷婷打斷了他的話,既無法置信又憤怒得不得了,他居然自己決定了一切,連問都不曾先問過她、和她商量一下。「你問過我了嗎?」
「你不跟我回去?!」
「你並沒有和我商量。」
「好!那我現在和你商量……」
「但是你已經決定一切啊!」席婷婷推開了自己面前的碗、筷,很急、很快的站起指責他。「你告訴我你決定回台灣,你告訴我你已找好了工作,你看起來滿足和興奮,你是不是連機票都訂好了?」
「婷婷……」
「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席婷婷的雙手猛捶了一下餐桌的桌面。「你知道我不想離開芝加哥。」
「你不想離開芝加哥……」喬建國一個凝重的呼吸,這會他也緩緩的起身,離開了餐桌。「如果我要求你呢?如果我希望你離開芝加哥,和我一起回台灣呢?你願意嗎?你肯嗎?」
「我不……」
「你不?!」
「你這是在強人所難。」
「婷婷,你是我的妻子,我到哪里你就要跟我到哪里。」喬建國並不想表現得如此沙文、如此大男人主義,但是席婷婷的態度惹毛了他。「我又不是教你要跟我上刀山、下油鍋,我只是要你和我回台灣罷了。」
「但是我並不想和你回台灣。」她也對著他咆哮。「我說過我的家在芝加哥。」
「那我算什麼?」
「喬建國。」
喬建國一直勸自己要冷靜,他告訴自己不能發脾氣、不能動怒,他必須體諒婷婷的心態,她不曾離開美國過,一下子要她飄洋過海到台灣定居,的確是有些殘忍、不人道,所以他必須好言相勸。
「婷婷,又不是一去不回,你還是可以常回芝加哥來探親、旅游,我會陪你回來的。」喬建國溫柔的說。
「我……」席婷婷的的確確是愛這個男人,但是要她放下這里的一切和他去台灣,這不太可能。「我爸、媽不會同意的。」
「你已經嫁給我了。」喬建國大聲的告訴她。
「我不想……」席婷婷沒听進他的話,只是自言自語。
「婷婷,我不管你要不要跟我回台灣,總之我是決定要回去了。」他給了她最後通牒。
「那我們的婚姻呢?」席婷婷有些心寒的問著他,他居然如此自我一點都不替她思想。
「隨便你。」喬建國心灰意冷的說了一句。
席婷婷冷問道︰「什麼意思?」
「就是隨便你。」
「如果我要離婚呢?」
「還是隨便你。」就在喬建國說完了最後那一句話,席婷婷馬上像是瘋了似的開始破壞,她突然的沖到壁爐前,然後拿起火鉗,沒頭沒腦的見了東西就揮、就砍,好像是想毀了一切、想發泄她心中的怒火。
而喬建國也沒上前阻止她,好像對這他這樣的行為已經習以為常,她這個「華裔公主」從小到大被寵慣了、被人呵護慣了,所以只要稍一不順她的意,她就可以大發雷霆、可怒火沖天,而且反正她家有錢嘛!她已經很習慣打、砸、摔、破壞的。
等到席婷婷累了,他們的客廳也像是廢墟之後,她才停下來喘氣,才好像心里已經舒坦了些。
「婷婷,你不可能當一輩子的‘華裔公主’,哪天你才會真正的長大、真正的成熟、真正的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脾氣、真正知道怎麼去體諒人?」喬建國用腳勾過來一張椅子坐下,一臉麻木的說。
「你想離婚?」
「我說了隨便你。」
「所以如果我要離,你就會簽字同意?!」席婷婷不相信他可以如此的冷酷、如此的無情,他們結婚才一年,而且今天正是他們的結婚周年紀念日,他居然送給她這樣的「禮物」?!
「對!如果你要離婚。」
席婷婷真的呆住、傻住了,她錯愕的跌坐在地上,一時真是不知該笑還是該哭,這會她能再說什麼?說些傷害的話,還是求他不要回台灣的話?
「婷婷,這不是我要的,但如果這是你要的,那我絕對不會為難你。」喬建國很灑月兌的表情。
「你去死。」席婷婷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
「過幾天我就要走,如果來不及辦手續,你可以把文件寄到台灣。」
「你就認定了我這麼想離婚?」她面無表情的道出一句。
「婷婷,我並沒有認定什麼,我只是在給你方便,我們之間……」喬建國沉思了一下。「我想一樁婚姻光是有愛還不夠,我們之間有很多無法協調的困難存在,在這里我並不快樂,但勉強你到台灣,對你又似乎不公平,你還年輕,也許離婚……」
「沒有第三者?」她突然的問。
「婷婷……」他疲累的搖頭。「拜托……」
「說來說去,好像都是你在替我著想,好像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席婷婷心碎的低泣。
「婷婷,不是你的錯,也許真正的錯是我們沒有仔細考慮清楚,我們被愛沖昏了頭,我們……只想到眼前,沒有想到未來。」喬建國對著席婷婷苦笑。
「你真的非回台灣不可?」
「我要回去。」
「即使我求你不要回去?」
「婷婷……」他痛苦的說。「我在這里不快樂,如果再勉強我待下去,說不定我會……我會發瘋。」
席婷婷咬著唇,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思考、怎麼說,就在兩人無言的沉默之際,電話鈴聲響起。
喬建國沒有動,反正會找他的人不多,在這里,會打電話來的大多是席婷婷的父母、朋友。
見喬建國不動,席婷婷只好起身去接電話,總不能讓電話就這麼的響著,而且今天下午她到了醫院去做健康檢查,護士小姐說會再和她聯絡,給她結果,說不定這通電話就是醫院打來的,于是她拿起了話筒。
「我是席婷婷……什麼?!你說我……」
喬建國不知道這是一通怎樣的電話,只見席婷婷的表情愈來愈凝重,她的話不多,但是電話那端的內容一定令她很意外,否則她不會那一副呆若木雞似的表情,她好像是受到了什麼大驚嚇似的掛上話筒。
「誰打來的?」喬建國立刻問。
「醫院……」席婷婷好像是出自本能的說。
「誰怎麼了?」他關心的問。
但是這會席婷婷似乎已找回了理智,在最初的驚嚇之後,她已能正常的思考,特別是在需要她作一個抉擇和取舍的時候。
「建國,你是說什麼都要回台灣?」席婷婷又再問了一次,給他、她自己及……孩子一個機會。
「是的。」
「不考慮……我是說在任何情況你都不考慮留在芝加哥?」她沒有說得很明白,只是隱約的暗示。
「我要回台灣。」喬建國毫不受動搖。
「那麼……」她用一破釜沉舟、已經無可挽回的表情說︰「那麼你就回台灣吧!」
「你呢?」
「我要留在這里。」
喬建國早就有心理準備她會作此決定,他知道她愛芝加哥勝過愛他,她愛她父母、朋友,遠遠勝過愛他這個丈夫,所以他不意外,相反的在確定了她的決定之後,他反而有松了一大口氣的解月兌感。
「剛才那通電話……」喬建國轉移自己心情的問。
「醫院打來的,只是告訴我健康檢查的結果……」上帝原諒她,她不得不撒一個謊,為了她自己、為了孩子,她不要一個痛苦的婚姻、痛苦的男人,她可以獨立撫養小孩,她可以在芝加哥和小孩共創另一個天地、世界。「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你的表情和反應……」
「只是……護士說我肝功能的指數偏高,要我再去抽個血,不過她強調也沒什麼嚴重的。」她輕描淡寫的回答她的丈夫。
「你的身體你自己要照顧。」他只能這麼說了。
「我知道。」
「那……」事情一旦講開了,他反而不知道該再說什麼。「那我要訂機票了。」
「好。」
「如果你想離婚……」
「我一定會和你聯絡。」席婷婷的心在淌血,但是她畢竟已經夠成熟、堅強到面對事實,更何況,他還給了她一個孩子,這個生命已在她的月復中成形,她並非什麼都失去,她還是從他那「偷」到了一個孩子啊!
「婷婷,一年前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
「我也沒有想到。」這一刻她反而輕松、灑月兌起來,至少他們可以不再彼此折磨、彼此傷害,分開也許才是真正美好的開始。「我沒想到我們會成怨偶、我們會弄到分居、離婚的地步。」
「我沒有要離婚,我只是考慮到你……」這是喬建國的真心話,他並不想拴住她一生,她是可以有選擇的。
「謝謝你。」席婷婷笑笑,雖然笑容很難看,但她還是笑了。「你是個好男人。」
他也一笑。「這到底是恭維還是諷刺?」
「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婷婷……」
「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所以如果你能……」
「我出去走走。」喬建國馬上會意的起身,並且拿起他的夾克,他也需要冷靜一下,畢竟這對他而言也是一件大事,他愛這個女人,但他們無法在芝加哥相守。
喬建國一出門,席婷婷就卸下了所有的偽裝,她不需要再偽裝堅強、偽裝無所謂、偽裝她可以再好好的過她的生活,她可以哭、可以吼、可以跳腳、可以罵天罵地,喬建國就要走出她的生命了,他就要離開她了,而她竟留不下他?!
即使有了孩子,她還是失去了他,能告訴他嗎?告訴他之後就能留下他嗎?事情會不會變得更加復雜?他會不會覺得她利用小孩綁住他,讓他繼續痛苦的留在芝加哥?
不!不能說……
一個星期之後,喬建國離開了芝加哥。到機場給喬建國送行的除了席婷婷沒有別人,包括席婷婷的父母及喬建國的朋友,沒有人能理解他為什麼非回台灣不可,他其實是可以在芝加哥落地生根的,有個做僑領的岳父讓他當靠山,有個「華裔公主」嬌妻,他到底是回台灣干什麼啊?
但喬建國還是很有性格、很有骨氣的走了,他是那麼渴望回台灣、回到自己的土地上、回到自己的家,那里才是他安身立命、開創事業、展望未來的所在,在台灣他才可以真正的自在,別人不懂無所謂,可是他自己知道就行了,他始終都知道這一點。
只是婷婷……他的最愛……命吧?!
當喬建國發現自己像個老人似的在回憶過往之後,他馬上喚醒了自己,在剛回台灣時,他還常和席婷婷聯絡、通通越洋電話,但隨著時空的距離,很多東西都漸漸的淡了、冷了,再加上她有時的語氣很差,所以……
一晃眼四年過去了,本來他是想她想得要命,但隨著事業的發展,到後來他已經沒有時間可以去想她,他們也一直沒有辦離婚,既然席婷婷沒有主動提,他更不可能去說他想結束婚姻,因為其實他並不想啊!
總之,四年就這麼的過去了,加上他們相戀的一年,還有一年的婚姻生活,這六年……
六年的時間使他們由不是太了解這世界的青澀男女,變成了世故、成熟的成年人了,他相信現在有二十八歲了的席婷婷鐵定比四年前理性、沉穩,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更可以造就一個人。
而如果不是機場那一瞥,他還不會如此強烈的想到她,畢竟也好長一段時間了,這四年來他沒有回去過芝加哥,婷婷更沒有來台灣的意思,所以……
不要再去想了!喬建國命令著自己,四年他不也這樣過來了?而且那只是一個相像的身影,是他自己像個失心漢似的胡思亂想,他有這麼多事要忙,哪有閑工夫去想太多的兒女情長。
把客戶送到飯店之後,他直接回到事務所,而他才踏進自己的辦公室,他的秘書秦恬妮已帶著一本留言簿跟了進來。
秦恬妮是個和席婷婷年紀差不多的女人,當喬建國的秘書已有三年之久,不可避免的,她自然是暗戀著她的上司,只是他似乎對所有的女人都不太搭理,除了公事上的接觸,他絕不在私下和女人有什麼牽扯。
最教秦恬妮佩服的也就是這一點,她當了他三年的秘書,看著他一路平步青雲,看著他的建築師事務所愈做愈大,看著他名利雙收,看著他擁有一般人渴切想要擁有的一切,他什麼都不缺,就只是缺……一個女人。
當了他三年的秘書,她已大概可掌握他的生活、他的行蹤,她知道他和哪些人接觸、哪些人來往,但好像就是沒有女人。
曾懷疑他是個同性戀,但她隨即否決掉自己如此荒謬的想法,以他這麼一個雄赳赳、氣昂昂的男人,如果他是個「同志」,那她寧可跑到新光三越大樓的四十五樓往下跳,不可能的。
秦恬妮一直希望喬建國能注意到她,因為她自信自己是一個嬌媚、溫柔、體貼的時代新女性,她工作能力強,她不是很煩人,不會纏著人,而且她的穿著總是在高雅中透露著性感,這樣一個出門可以是貴婦,在房間里可以當蕩婦的女人,喬建國竟然像瞎子般?!她真是有千般萬般的不甘心。
一等他坐定喝了口茶之後,她開始報告他不在事務所時所接到的一些留言。
「今晚‘偉成’事務所的李建築師請兒子的滿月酒,在凱悅,他要你一定得去。」
「送個大紅包過去,就說今晚我有個會議。」
「‘寶翔’建設的總裁要約你談一個案子,是總金額近百億的社區計劃,他說很急。」
「那就約明天早上。」
「有個女明星,那個叫什麼關嘉佩的想找你替她弄一個別墅,說她已看好了一塊地。」秦恬妮有些醋意的說。
「找小張。」
「她特別指名要你。」秦恬妮輕輕一哼。
喬建國露出一個有些不太耐煩的表情,他上過一些雜志和有線電視的訪問,加上他的外型,他知道自己是有點行情,但對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人,他向來是能躲就躲。
「先叫小張去試試,實在不行……」
「你再出馬?!」
「看情形吧!」喬建國疲倦的往椅背上一靠,為什麼今天他覺得特別累,尤其是從機場回來之後,難道席婷婷對他還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還有一通有點奇怪的電話。」因為秦恬妮通常都會先替他過濾、審核電話,所以她覺得這通電話怪怪的。
「哪里奇怪?」喬建國不以為意的閉著眼楮問。
「她說她來自芝加哥……」
「什麼?!」喬建國像是中槍似的猛地彈跳了起來,他睜大著眼,整個人好像是進入了戰備的狀態中,他從來不曾如此的失措過,但是一听到芝加哥,他就什麼理智、鎮定都全飛遠了。「恬妮,你是說……」
「這通電話很重要嗎?」秦恬妮好奇的表情。
「她到底說了什麼?」喬建國大吼。
「她說她人在台灣,留了一個飯店的電話。」
「名字呢?她有沒有說?」
「席婷婷,她說她是席婷婷……」
「真是她……真的是她?!」喬建國突然像是癱瘓了似的往他身後的椅子一坐,不知道是憤怒還是驚喜。
「是誰啊?看你這樣……」秦恬妮當了他那麼久的秘書,從沒有見過他如此反常、失態的表現,他一向是泰山崩于前也不改其色的,但是這會只是一個女人,只是一個女人就教他不知所措。
「她來了……」喬建國只是對著自己說,「她終于還是來了,她還是來了……」
「我需不需要給你找個醫生啊?」
他冷瞪了他的秘書一眼。「找醫生干麼?」
「你好像有些……」
「電話呢?」喬建國追切的問。
「在這。」秦恬妮馬上把整個的留言簿送到他的面前,她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和他開開玩笑,但絕不是在這時候。「最下角的那個電話,西華飯店。」
「你可以出去了。」喬建國下了逐客令。
「她到底是誰?」秦恬妮知道他還不至于會隨口開除她,所以她大著膽子的問,這事實在是太稀奇了。
「我太太。」喬建國簡單的道了一句。
「你太太?!」這下是秦恬妮要看醫生了。「你結婚了?」
「結了五年。」
「五年?!」她要昏倒了。
「恬妮,現在是上班時間,我是請你來做事,幫我處理一些公務的瑣事,我可不是要請你來關心我的婚姻狀況,所以現在你給我打理好你的情緒,認真的給我去做事。」平常他是不擺老板的派頭,但是這會他板起了臉。
秦恬妮也瞪了他一眼,但她還是乖乖的走出他的辦公室,她知道這會他的心情不定,所以她不和他計較,況且她也的確需要打理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居然已經結了婚?而且還結了有五年之久?
當喬建國辦公室的門被帶上時,他並沒有馬上去撥電話,相反的他站到窗前,眼神無意識的投向遠方,經過了四年之久,婷婷還是來找他了,但是她這一趟來的目的……
她到底想要什麼?她為什麼會這樣悶不吭聲、連個通知都沒有的就出現?她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喬建國才離開窗前,不管他的心里有多矛盾、多掙扎、多百感交集,他決定要讓自己平靜下來,他會打這個電話,但他不要她听出他的慌亂、他的不安,甚至是……他的期待。
約在飯店里的咖啡廳,他們倆幾乎是分秒不差的同時出現,分別了四年,這四年後的第一次見面——
喬建國覺得席婷婷的外型並沒有什麼改變,只是增添了一些成熟的韻味和高雅的氣質,六年前她就是個美人胚子,現在的她美得更誘人、更充滿了吸引力,舉手投足盡是濃濃的女人味。
而席婷婷也在打量喬建國,四年的時光並沒有改變他的體格,他還是那麼高壯,只是世故、犀利、更加的霸氣了些,那張俊臉上多了些風霜,但是她也看到了成功的痕跡,他不再是四年前的那個男人了。她看得出他成功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要來台灣?」喬建國劈頭就是這一句,很「丈夫化」的口氣,好像他們不曾分開四年,他的反應是那麼的自然、直接。
「給你一個驚喜嘛!」席婷婷淡然的回答,經過了四年光陰的洗禮,她多了份恬靜的氣度。
「我至少可以到機場接你。」
「我可以自己坐計程車。」
「你今天下午到的?」
「是啊!我一到飯店就和你聯絡了。」
喬建國沒有提他下午就在機場瞥見了她,反正說這個也沒有什麼用,她人已經來了,也似乎學會了獨立。
「你……」她的眼光平靜的在他的身上巡視著。「你現在好像過得很不錯,事業做得挺大的嘛!」
「還好。」他當然不會在她的面前自夸,事實上他的成功還是拜她所賜,如果不是為了不去想她而拼命工作,那他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這四年來他把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投入工作上。
「你成了芝加哥的傳奇。」席婷婷微笑的對他說,「所有的台灣留學生都在傳誦你的成就,說你開了一家多大的建築師事務所,說你接了多少大的Case,說你已是青年才俊的代表,又說還好你回了台灣,如果是留在芝加哥……」
「很諷刺?對不對?」他回以一笑。
「的確諷刺。」
喬建國知道眾人只是一群盲目的羊,他們看不到事實的真相,只看得到表面,今天還好他是混出了名堂,如果他是一敗涂地,那他們一定會說他早該留在芝加哥,回台灣拼什麼啊!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就是血淋淋的事實。不過撇開他的成就不說,他想知道她這趟來台灣的目的為何?她不太可能就這麼突如其來的出現。
「婷婷,你這趟到台灣來是……」
「你猜呢?」
「旅游?」喬建國不敢馬上掀開他的底牌。
「部分原因,既然都來了,自然是要玩一玩再走。」席婷婷語氣輕快、神情愉悅的說。
「我敢奢望你是專程要來看我的嗎?」他自嘲的說。
「我當然是要來看你,在台灣我也只認識你這個人,否則我為什麼要一到飯店就和你聯絡啊!」她說得自然,卻故意去忽略他是她丈大的這事實。
喬建國自然也听得出來,所以心里不是很爽快,目前至少他們還是夫妻的關系嘛!
「婷婷,你到底來台灣干什麼?」喬建國不想再拐著彎說話,而且和她也沒有此必要,他們是夫妻啊!曾經熱戀過一年,曾經共同生活過一年,所以他們之間是可以直來直往的說話,不用再顧左右而言他。
「我是要來辦離婚手續的。」她說。
「離婚?!」他一怔。
「是的,離婚。」
「你是要來辦離婚的?!」喬建國真是不敢相信。
「那你以為呢?」
喬建國這會的胸口似乎要炸開了似的,他覺得自己呼吸急促,覺得胸悶,幸好他沒有一見到她就說他想念她、他依然愛著她,所以他還糗不著,至少她不知道他怎麼想,否則這會她一定會笑得在地上打滾,她是要來辦離婚的,可不是要和他重續舊情,他自己最好想清楚點,看清楚點。
「過了四年,你現在才想要離婚?」喬建國的語氣冷硬,極力的壓抑著他心中那股即將爆發的情緒。
「事情總要解決一下。」她坦然的道。
「你有了……新的對象?!」
「有人追是真的。」她一直都是有人追的。
「你想再婚?!」他覺得自己快要被嫉妒和醋意給沖昏頭,這個女人是他的!她不該有二心啊!
「還不知道。」席婷婷的答案始終都是模稜兩可。「我現在憑什麼去想再婚的事?我連眼前的婚姻關系都還沒有解決清楚呢!
「所以你是來……」喬建國想吐血。
「建國,這不只是為了我,也是為你著想啊,你這樣背著一個有名無實的婚姻,對你也不好,說不定你的女朋友或是你的什麼……」她意有所指的說。「反正這件事該解決了,已經拖四年了,夠了。」
喬逢國並不覺得夠了,但是她都這麼說了,他還表現什麼痴心、專情呢?她已經不想要他、不想要這個婚姻,那他還有什麼好舍不得的?
「你有什麼條件?」夫妻一場,他總要照顧她,不管她的心是不是已經不在他身上,他總要有個男人的樣子。
「沒有。」
「你什麼都不要?!」」自由……」她笑。「我要自由。」
「那好!我就還你自由。」喬建國不可能開口求她什麼,這是她要的,而且他這四年來從來沒有對不起她、對不起這個婚姻過,所以他的心是坦蕩蕩的,他對她沒有任何的虧欠。
「律師給你找。」
「可以。」
「安排好後,你再給我一通電話。」
「我會和你聯絡。」盡管此刻他的心像是被人拿刀一刀一刀的刺著,但他眉頭不皺、表情不變,如果她承受得了,那他更是撐得下去。「你一個人在台灣……你人地生疏,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喬建國,當你四年前離開芝加哥時,我就已經獨立了,所以別為我擔心,在芝加哥我可以過,在台灣……」
「算我沒說。」喬建國起身。「你等我電話。」
「我會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