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人潮熙來攘往,似乎從來不曾減少,每個人都是庸庸碌碌,為了不知名的原因在忙碌著。沙昱升看著窗外,很久都沒有轉移視線。在山上住了幾天,習慣了那種優閑愜意的生活,一回到城市來,他反而有些不能適應。
坐在他面前的美艷年輕女人終于發現他的心不在焉。
伊凡娑停下任務解說,等著他轉過頭來。她也是「任務人員」中的一員,年輕美麗的她進入組織四年,也在特務界闖出些許名號,幾年來許多次都是與沙昱升共同出任務,不但完成了許多艱鉅任務,沙昱升還曾經救過她數次。伊凡娑也是特務界中唯一會讓人把她的名字與沙昱升排在一起的女人。其實,對于沙昱升,伊凡娑不但有著對前輩的崇拜與敬意,更有著女人對于心儀男子的愛慕情意,但是幾年的相處下來,沙昱升幾乎是七情不動的,不要說流露什麼男女之情了,他根本連普通人的情緒都很少顯露,與伊凡娑踫面的時候,就只會談有關任務的事情,四年來如出一轍,兩人從來沒有超過任務以外的交際。
四年來,她也不曾看見沙昱升在討論任務時如此漫不經心。
「沙昱升,你還好嗎?」伊凡娑終于忍不住發問。「你的態度很奇怪。」
他撇撇嘴,把視線轉回手中的文件上。「怎麼最近有不少人都對我的態度有意見?顏如玉拉住我不停的要和我討論這一點,好不容易下山來,居然連你也開始想要我談這個問題。」他的語氣不像是不高興,提到顏如玉的名字時,似乎有種寵愛的味道。
基于女人的直覺與敏感,伊凡娑皺起眉頭。」顏昭彥的女兒?你跟她處得不錯嗎?」她把心中的醋意壓下去。認識沙昱升四年,他從來不曾提到任何一個女人的名字,更不曾如此帶有感情的去喚著一個人的名字。
他不過比自己早幾天接手這個案子,與顏如玉相處沒幾天,怎麼才幾天的光景,她記憶中的沙昱升就變了個樣?如今在她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誰?那個冷漠、對敵人殘酷的特務人員到哪里去了?伊凡娑從來不曾看過他眼眸中此刻煥發的神采。
「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他下著評語。
「特別到能讓你忘了要保護自己?」她的語氣略顯尖刻。「我不相信身為特務老手的你會對自己的任務變得如此散漫。難道從剛才開始,你不專注于任務內容的原因,就是為了那個女人?」
「是又如何?」他靜靜的看著自己的搭檔。「你想干涉我的想法?我想柯正國只要你協助我的任務,沒有要你干涉我的想法吧?」伊凡娑從來都是聰明的女人,沙昱升沒有想到她會在此時變得如此情緒化。
伊凡娑把手中的資料丟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我只是擔心你。到現在為止,我們還沒有調查到任何關于顏如玉的事情,她的背景單純得令人不得不起疑,而你現在這個模樣,擺明了就是對她有超乎任務以外的興趣與感情。」她不能確定自己是擔心還是嫉妒,嫉妒顏如玉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奪取沙昱升的全副注意力。「還是因為她的床上功夫了得,所以你被地迷得昏頭轉向?」她已經口不擇言。
沙昱升看了她好幾秒鐘,彷佛正在控制自己的情緒,很久之後他才開口︰「凡娑,接下來的話我只說一次。我不允許任何人侮辱她,甚至連你也不行。我從來不打女人,但是不要逼我從你開始破例。」
平靜的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威脅,伊凡娑听出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無力地想挽回什麼。「我只是想保護你,因為你完全被她迷住了,所以我——」
「一不用擔心什麼,我能夠照顧自己,也能夠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他毫不領情的說。淚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轉,知道自己完全處于劣勢。怎麼可能呢?四年來她處心積慮的想讓自己成為頂尖的特務,能夠與他相匹配,她努力把任務做到完美的程度,就等著沙昱升能夠發現她,發現她的情意,誰知道天不從人願,居然冒出一個顏如玉,輕易的就奪取了他的注意大。
憑著自制能力,她很快的平復情緒,把話題轉回任務上。「我想你現在是不想要听我說什麼了,我把所有的資料都列在書面上,你自己拿去看。另外,我們已經派人去尋找顏昭彥,顏如玉的資料則是全都調查出來了,目前為止沒有任何問題,不過還有一些耐人尋味的地方要仔細觀察。到現在還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對整件事情全然無所知。我留在山下調查,有動靜的話就通知你。」她站起身子,修長美麗的身影的確令人贊嘆。
走了幾步,她還是忍不住回頭。「你真的對顏如玉有興趣?」
他仍舊沉靜的看著她,銳利的目光在她提到那個名字時有些軟化,伊凡娑全都看在眼中。
「你怎麼會對那種女人有興趣?對你而言,她平凡得就像是丑小鴨,你們兩個人的世界沒有一點的交集,無論如何你們是不會有結果的。你要看清這一點。如果她真的也是特務,那麼你身為特務的自尊不可能允許你去愛上一個敵人。相反的,若是她當真如此單純,你想她能夠接受身負血腥過去的你嗎?她知不知道你在執行任務時有多無情?她知不知道你曾經殺過人?就算是執行正義也好,那位善良天使的小腦袋難道不會把你歸類為凶手嗎?」丟下這些威脅似的話,伊凡娑迅速的走開,清楚自己已經成功的激怒他。
其實,沙昱升沒有如伊凡娑所預料的勃然大怒,他只是坐在原處,陷入更深的思緒中。
伊凡娑點出他不敢面對的一點,就像是狠狠的在他隱藏的傷口上咬了一口,那種劇痛、那種打擊令他頭昏目眩。
他與顏如玉的世界根本完全不同,他能夠奢望什麼感情嗎?
寧靜山區的早晨,又是陽光普照的一天。
溫熱的氣息,令他意亂情迷的香舌,緩慢的吻著他的面頰。這種感覺真實得不像是在作夢,沙昱升發出申吟,神智還在清醒與睡夢中徘徊。他伸出手,糾纏住長長的頭發。沙昱升以為自己還在作夢,一個香艷激情的夢,他感覺到顏如玉的吻……
他實在很想就這麼讓自己沉醉在美夢之中,但是腦子里有一個清醒的角落卻大殺風景的發出疑問——
他眷戀的那個典雅女子可能如此主動嗎?
終于,他睜開惺忪的眼楮查看,映人眼簾的,竟是哈雷咧得開開的大嘴——響徹雲霄的慘叫聲從木屋里傳出來,驚飛了許多鳥兒。
顏如玉與羅隻正提著水桶準備到溪邊去提一些用水。雖然圖書館里有自來水的設備,但是她們還是習慣到溪邊提水,走走路做運動,順便和小鎮上的居民打個招呼。路過木屋,兩個人都听見了那聲慘叫聲。
羅隻不解的看著木屋。「怎麼這個男人每天都習慣發出幾聲慘叫聲?他難道不知道那種聲音很嚇人的?」
顏如玉露出淡淡的笑容,一臉見怪不怪的表情。「哈雷太喜歡沙昱升了,每天早上它都會把他叫起床,至于是用什麼方法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每天早上都能听到這種慘叫聲就是了,簡直比鬧鐘還準時。」
沙昱升到這片山林來工作也有兩、三個禮拜,這段期間兩個人對彼此都是小心翼翼,像是很努力的在試探、在等待,雖然心中都清楚那種情愫快要決堤而出,但是還是沒有人敢改變目前這種平靜的假象。
她也是害怕啊!顏如玉心中清楚,他不是屬于自己這個世界的人,只是在陰錯陽差的緣分之下,偶然闖進她的生活。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離去,更不知道他是抱著什麼心態走進她的世界。
女人就是這麼膽小,在付出感情的時候要一再的去揣測,深怕在付出太多之後會受到傷害。
顏如玉慢慢知道自己對這個男人不僅止于喜歡,兩、三個星期來的每次不經意接觸都會讓她暈陶陶老半天,甚至只要他一個眼神,她就忍不住呆呆的看著他,臆測著他的思緒,猜測他是不是也感覺到那種溫柔。
說真的,她也期待他的愛情,眷戀他的一舉一動,但是兩人世界之間的差距讓她遲疑,尤其是自己對他的世界與背景還一無所知,心中的那股遲疑更嚴重了。
她陷入自己的思緒中,眼神黯淡下來。羅隻在旁邊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兩個女人沉默的時候,木屋的門被打開,沙昱升以火燒的速度沖出來,身上只穿著一件運動褲,結實的肌肉、高大的骨架足以迷倒所有的女人,寬闊的胸膛,強壯而完美的頸項,根本就是每個女人心目中幻想的情人。
很可惜,這位夢中情人正狼狽的一邊咒罵一邊逃命,而尾隨在他後面則是高興得嘶鳴的哈雷。
「該死的,離我遠一點,不要踫我的頭發,我昨天才洗的。」沙昱升頓一下,听見哈雷繼續發出快樂的嘶嗚聲,不禁申吟一聲。「不要告訴我你喜歡這種洗發精的味道。該死的,不要用口水幫我洗頭。」
在旁邊觀戰的兩個人完全沒有插手,或者是幫他解圍的念頭,羅隻更是在旁邊拚命朝他吹口哨,覺得他現在的穿著十分「養眼」。
顏如玉看了女孩一眼,緩慢的開口,「我敢打賭,如果你現在手上有旗子的話,一定會努力搖旗吶喊,要他繼續表演養眼的月兌衣舞,對吧?」老實說,看到他半果的身體,她也有些口干舌燥。
她不是沒有看過男人的,圖書館里有許多醫學方面的書,她都有涉獵,從來也不覺得異性的身體有什麼神秘可言。但是眼前的這個可是活生生的身體,擁有溫熱的血肉,跟書本上的照片截然不同,視線在接觸到他的身體時,顏如玉的臉就火辣辣的發燙,心也變得慌亂。
沙昱升已經跑到兩人面前,腳步才剛停住,哈雷已經跟了上來,老實不客氣的張開大嘴,快快樂樂的咬住他的頭發。
「你們兩個,有沒有帶它的早餐來?哈雷好像很餓。」他臭著一張臉開口,好像她們要是沒有幫哈雷找到別的食物,他就要拿自己的頭去撞樹。
顏如玉原本呆呆的看著他光果的胸膛,直到羅隻與沙昱升開始用奇怪的眼光看她時,她才連忙回過神來。
「老板,千萬不要直盯著他看,也不要發出吞口水的聲音,員工會告你性騷擾喔!」羅隻悄聲說道,很高興逮到顏如玉失神的模樣,正在偷偷竊笑。
顏如玉瞪了女孩一眼,替自己找台階下。「我只是在做學術研究。」天曉得喔!剛才看著他那健美的古銅色胸膛時,她腦子里壓根兒想不出任何跟醫學有關的名詞。
她轉頭看向沙昱升,盡量把視線停留在他脖子以上的範圍。她突然間發現,他臉部的肌肉似乎因為憤怒而在抽動。
「如果兩位先解決我的麻煩之後,再去咬耳朵講悄悄話,我會很感謝你們的。」他的怒氣在爆發邊緣。一大早就起床、美夢被打斷、被一匹馬追著咬,種種事件都讓他的心情很不好。
顏如玉連忙朝羅隻使眼色,示意她快些把紅蘿卜拿出來。女孩似乎也感覺到情勢不太對,連忙從水桶里模出一根仍然帶著葉子的紅蘿卜。
羅隻拿著食物在馬兒面前晃了晃。「哈雷乖喲!來吃紅蘿卜,那種「發菜」不好吃,快點把嘴巴松開,乖孩子。」
馬兒甩甩尾巴,乖乖的張開嘴,讓沙昱升的頭發得到自由。它慢慢的踱步到羅隻面前,開始吃它的早餐。
「它終于把牆壁撞了個大洞,成功的進到我的木屋里。」他指控的說,向顏如玉申訴馬匹的種種惡劣行徑。「它每天早上都是這樣打擾我的睡眠,而且專挑我洗好頭發的第二天來咬我。」
顏如玉好不容易克制住想要爆笑的沖動。她心里清楚,要是自己現在敢露出一絲笑容的話,眼前這個被氣得快要失控的男人絕對會撲過來掐她的脖子。
「等等,哈雷把牆壁撞破了?難怪昨晚我听到木頭碎裂的聲音。怎麼,你到今天早上起床時才發現自己的牆壁破了大洞嗎?你昨晚沒發現嗎?」她有些不可思議的問,很難想像他睡得那麼沉,連牆壁被撞破的噪音都沒能吵醒他。
他的臉色更難看了,找到另一個指控她的理由。「我白天工作得太累了。」身為「任務人員」的六年來,他從來不曾睡得像這幾個禮拜來那麼沉,工作量過重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令他慌亂的原因是他在潛意識中已經太過相信她,根本不認為她具有危險性。
她吐吐舌辦,很聰明的不再說話。顏如玉心里也清楚,山林的生活對一個習慣城市生活的人而言是有些辛苦。如果要區分的話,在城市里的工作是消耗心神,而在這里卻是純然的體力勞動。圖書館的工作是整天要扛著書走動整理,而偏偏沙昱升又不願意讓她做危險或是太繁重的工作,例如爬上屋頂整修屋瓦、把古舊的家具修復,甚至拿龐大而沉重的工具,他都要一手包辦,把她當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也難怪他每天晚上累到只要頭一沾枕就進入熟睡狀態。自從他來圖書館之後,顏如玉變得輕松多了,她現在的工作只剩下照顧青山國小的學生。
老實說,被人驕寵的感覺還挺不錯的呢!
看他臉色不善,顏如五連忙把話題轉開。「哈雷是怎麼叫你起床的?我好像每天早上都會听見你的慘叫聲。」這個話題應該沒有問題吧?
沙昱升的瞼色更難看了,用快要哭出來的聲音回答她的問題,「它吻我。你能夠相信嗎?它每天早上吻我的臉叫我起床。」
「它沒有吻你的嘴巴,你就該偷笑了。」羅隻在旁邊咕噥著,拍拍馬兒的頭,像是在鼓勵它。
他的眼楮眯起來了,臉上的肌肉抽動得更厲害。
顏如玉連忙出來打圓場,推著正待發火的沙昱升向前走。「不要討論這些事情了。我跟隻果正好要去溪邊,你也跟著一起去,順便洗洗頭發,好嗎?」
她軟言軟語的聲調讓他根本無法拒絕,只好不情願的點頭,順手又幫她拿起水桶。
三個人外加一匹馬,浩浩蕩蕩的往溪邊走去。
清澈的小溪,平靜而流動緩慢的水流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水深不到大人膝蓋的溪流中有許多小魚小蝦小螃蟹,加上溪底的土地十分平坦寬闊,連不會游泳的人都能在此戲耍,不必擔心會發生危險,所以這條小溪就成了鎮上居民平時聚集的地方,而這里也是青山國小的游泳池,學生們都愛在這里玩水。
今天早晨溪畔的空地上比平日熱鬧,除了來此地洗衣服的鎮上居民,連青山國小的學生們也在這里用早餐,嬉鬧聲輿洗衣服時木棍敲擊在石頭上的此起彼落-衣聲,听起來煞是好听。
沙昱升看著眼前這幅景象,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二十年前,那時候山下還有干淨的水流,人們還可以在干淨的溪邊洗衣服,而現在……他有些感嘆,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要是在有月光的晚上,這樣的情景倒是應了李白的詩句。」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顏如玉幫他接話,猜出他想說的詩句。
「真不愧是圖書館的負責人,這麼輕易就猜出我想說什麼。」
「好說好說,大俠不必客氣。」她對他微微一笑,高興的對他咬文嚼字。
他微笑著,幾秒鐘之後又開口,語氣之中充滿不可思議。「你們真的還在小溪里洗衣服?我還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再看到這種情景了。」被驚險的特務生活長期訓練下來,沙昱升有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忘了如何微笑,但是自從走進這片山林中,他皺眉頭的習慣似乎慢慢減少了,取而代之的愈來愈自然的表情。
他的山林精靈是否救贖了他的靈魂?
顏如玉瞪大眼楮,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難道你們城里的人不是這樣嗎?」
「別傻了,城里的河水還能洗衣服嗎?連魚都不敢在那種水里面游泳了。」他撇撇嘴,想到那「濃濃」的淡水河,不禁打了個冷顫。
艾鵬志正在桌邊跟他們揮手,身邊照例圍著一大票的小學生。沙昱升看見艾校長身邊還有一個嬌小沉靜的女人,就是顏如玉提過的,那個身體不太好的校長夫人,他曾經在調查文件上看過她的照片。伊凡娑的調查報告做得很詳細,鎮上的居民或是與顏如玉關系較密切的人,她都把這些人的背景模得一清二楚。
「今天早上學生們說要在這里吃早飯,所以大家幫忙把桌椅全搬過來了。」顏如玉主動解說著,並從水桶裹拿出一瓶綠色的液體交給他。「你到溪里去把頭發洗一洗吧!」
「這是什麼?」他狐疑的問,瞪著那瓶怪異莫名的液體。他是很願意相信她,但是顏如玉實在太常有一些驚人之舉,他不得不防。
顏如玉給他一個保證的笑容。「我按照書本上的比例調配的洗發精,還滿好用的。」
沙昱升接過來,小心翼翼的聞了一下,很意外的聞到清涼的薄荷香味。他沒有異議的拿著那瓶洗發精走進溪水中,在有些冰涼的溪水里優閑的開始洗頭發。
餐桌上只剩下幾個吃得比較慢的學生,其他的孩子已經在溪邊的空地上玩耍起來了。顏如玉輕巧的坐下。
艾夫人對她微笑,開口問道︰「他就是那個工友?」看見顏如玉點頭,她又補上一句,「看起來人挺不錯的,只是那雙眼楮太銳利,脾氣似乎不太好。」
「他脾氣不好是因為哈雷的關系。」羅隻莫名其妙的插了一句話,之後就埋頭吃著她的早餐,而身為罪魁禍首的哈雷則是優閑的在一旁低頭喝著溪水。
艾夫人用疑惑的眼光看向顏如玉。
顏如玉伸手拿了個面包,發現自己最近一直在扮演解說的角色。「哈雷太喜歡他了,嗯……或者該說是哈雷太喜歡他的頭發了。」
自從沙昱升來到這里,鎮上的人都對這個大男人有著無限的好奇心,而顏如玉就成了他們的咨詢對象,好像她應該知道這個男人的一切。或者是,她與沙昱升之間的氣氛被其他人所察覺,他們理所當然的認為她應該知道他所有的事情……
她了解他多少呢?顏如玉在心中思索著。
她知道沙昱升每天有賴床的習慣,當陽光投射進房間的時候,他干脆把臉埋在枕頭里;
他有起床氣,每天早上有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總是酷著一張臉︰他還會挑食,喜歡吃肉類卻討厭玉米;他只有兩件換洗的牛仔褲;有時候不知道有意無意,會故意接近她逗她聊天,而他卻往往听著她說話,並不主動說些什麼……
顏如玉赫然發現,她所知悉的好像都是一些比較私人的生活習慣,對于沙昱升的身世和背景,她根本一概不知。
艾夫人把她發愣的模樣看在眼里,嘴角有一抹輕淺的笑容。「我想喜歡他的不是只有哈雷吧!」她用喝熱牛女乃的動作掩飾笑容。「如玉,我怎麼覺得你的眼光好像都不能離開那位沙先生?」
嘴巴里的面包霎時變得干澀,顏如玉急忙拿過放置在桌上的陶杯喝下一口熱茶,好不容易把面包沖進胃裹,張開嘴正想反駁,艾夫人卻舉起一只手阻止她發言。
「不要想否認什麼,如果是我猜錯的話,你的反應也不會這麼慌亂,是吧?」艾夫人的話又讓顏如玉啞口無言。「我們都認識幾年了,難道你把我當外人嗎?顏小姐,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你的改變,而隻果整天待在你身邊,更是察覺不出來,但是我的眼楮可是雪亮的,很少會看錯。」
顏如玉嘆了一口氣,眼楮看向溪面,停駐在那個正光果著上半身,努力洗頭,卻還要應付一群學生的男人身上。
「我也不想否認什麼,不只是你們,我心里也明白自己是真的受到他的吸引,但是不管怎麼說,他對我而言還是一個陌生人啊!沙昱升只是偶然闖進我們這個山林小鎮,對于過去他是三緘其口,完全不讓我去探究。」她看著自己的手指,感受到那煎熬她許久的無助感。
「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忐忑的情緒控制了一切,好像遇見他之後,我的生活就紊亂了。」
她不敢對他伸出手,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是何種身分。是否僅止于他短暫打工時期的老板?他說不定隨時準備離去。現今的山林生活對他這個城市人而言,會不會只是一種在厭倦辦公室生活之後的調劑?
他們原奉就屬于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只是在某種緣分的牽引下,突然之間的靠近,她好害怕如果縱情于現在,在他轉身離開,甚至是在她的世界中消失時,她是否還是完整的自己?他的離去,會不會也帶走她的心、她的靈魂?
「小女孩終于長大了。」艾夫人走到顏如玉的身後,輕柔的幫她整理濃密的發絲。她們認識了許多年,對于顏如玉,她有接近于母性的憐惜,這個很小就勇敢的扛起太多責任的女孩,有時候甚至比羅隻單純。「總有一天你會遇見紅線另一端的伴侶,那時候你會心慌、會心亂,但是不要因為考慮得太多,就不敢去愛。愛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沒有哪兩個人的世界完全相同,你與他之間只是比起別人有更多的不同。其實在愛人的時候,每個人都在努力適應與了解對方的世界,而這些事情可不是在書本上可以學到的,顏館長,就算是你把圖書館裹那些書翻遍,沒有實戰經驗,你還是不能了解愛情。」
顏如玉愣愣的听著,雙頰酡紅。
「但是我害怕啊!總覺得他好像距離我好遠好遠,他不像是我認識的任何一個人,我能感覺到他眼神之中的熱烈,但是又看出熱烈之中似乎有著更深一層的含意,彷佛在他動情的時候依然在盤算著什麼。」她挫敗的搖搖頭。「他對我而言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我們之間就像是白天與黑夜的差別。而現在的情況,我們只是走在黎明或是黃昏的邊界,互相探索著曖昧難明的情感。」
「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變得那麼放不開?其實我倒是認為什麼都不用考慮,只要你對自己誠實一些,認清自己的心,知道自己想做什麼,這些就足夠了。」校長夫人認真的說。
令人心曠神怡的山風吹遇這片山林,吹亂了幾個女人的發絲。情亂如發,難分難理。但是在這片美麗的山林里,限制感情是多麼不應該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