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盡人散,高大挺拔的劉陵擁著嬌小、雙頰艷若桃花的妻子送客。任何人都看得出兩人情意深濃,其中有不少人已經紛紛在猜測劉家下一任繼承人的出生日期了。
好不容易,客人全走光了,相思園中只剩下少數幾名佣人。
「累嗎?」劉陵細心的問。
璃兒搖頭,揉操微酸的腳跟。「還好啦!只是腳有些酸麻。」
西裝畢挺的厲焰迎面走來,濃眉緊皺著。璃兒發現,就算他一言不發,那種陰沉內斂的壓迫感還是極明顯。
「美娟不見了。」一向冷靜的他聲音有了些許焦慮。
劉陵迎向厲焰的視線,笑道︰「她送瓊兒進屋休息了,你進石屋看看吧!」
厲焰搖頭,神情更為凝重。「屋里我找過了,沒看見美娟,也沒看見瓊兒。」
「或許,她陪瓊兒去相思園外散心了——」厲焰打斷劉陵的話。「我安排在門口的人沒看見她們出去。」他的濃眉又是一皺。「而且,我總覺得出事了。」
笑容在劉陵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度警覺的神情。他相信厲焰的直覺。
「相思園內外都派人檢查過了嗎?」劉陵急聲問道。
「正在查。」厲焰一面回答,一面以手中的無線對講機和警衛通訊。
看著眼前兩個男人,璃兒心中也涌起一陣不祥的預感。唐美娟和瓊兒不在石屋里,或許是出去散心了,而厲焰的人未看到兩人出門,也不能代表出事吧!可能是在門口站崗的人疏忽了,恰巧沒看見她們溜出去啊!為什麼劉陵和厲焰會如此緊張?自己也會有些驚慌失措?
「不要緊吧?」她問。劉陵保證似的緊握一下她的腰,卻說不出任何安撫她的話。璃兒覺得自己的驚慌就有如淋上油的火,猛然爆烈開來。天!瓊兒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正在猜疑驚慌之際,老李匆忙的飛奔而來。
「孫少爺,姑爺。」老臉上全是恐慌,他吸了好幾口氣才能繼續說話。「快,蓮花池那邊,表小姐和瓊兒小姐!!」
話未說完,厲焰已經飛身沖去。
「璃兒,你留下。」劉陵匆忙叮囑著,在下一瞬間也飛奔而去。
疑慮在心中翻滾,劉陵急速地奔跑著,腦子也在冷靜的運轉。美娟和瓊兒會在相思園中出事?到底誰有膽子在劉家的地盤上傷人,宴會中除了親朋好友之外,便是一些記者,看來他得先過濾宴會上的名單,再-一調查…
縱橫商場數年,劉陵為自己惹上太多敵人,以冷硬無情著稱的他,一路廝殺敵手到如今,從不曾給失敗者一丁點的憐憫。知曉有太多人恨他入骨,他卻總是不在乎,因為自己沒有絲毫的弱點,敵人根本無從下手。但如今不同,他有了璃兒,身旁多了個伴侶,敵人們也找到了另一個目標。
傷了周璃兒,更會令他痛不欲生,敵人們會放過這種好機會嗎?
一咬牙,劉陵加快了腳步。
若是造些人膽敢傷害他的親人,他發誓會把他們碎尸萬斷。
蓮花池旁,血跡斑斑。
厲焰跪倒在滿是鮮血的嬌妻身旁,一股撕裂身體與靈魂的絕望在吞噬他,惡狠狠地在胸口肆虐著。不可能!不可能!厲焰狂亂地否認著,堅毅的雙手顫抖得不肯去一探愛妻的生死。
輕微的,一聲申吟傳入耳中,厲焰全身一震。伸出兀自顫抖的雙手,小心的抱起血泊中的美娟。
「天……你沒事……」他呢喃著,只想確定嬌妻仍舊生還,死神沒有自他身分奪走她啊!
劉陵趕到時,看見的就是血泊中相擁的夫婦。唐美娟流了極大量的血,神智已陷入昏迷,再不送醫急救恐怕就有喪命之虞。問題是,厲焰的臉色發白,神-情失措,看樣子腦袋也清楚不到哪里去。
劉陵欺身上前,猛然揪起他的衣領,狠狠地給他一拳。這拳打得極重,連劉陵自己都感覺手掌生疼。厲焰眼前有短暫的昏花,只能感覺到鮮血從唇邊緩緩流下。
「還發什麼愣?再不送醫,美娟的命就不保了。」對陵喊道,果然看見厲焰有如大夢初醒的回過神來,抱起美娟就往門口飛奔。
四周都是怵目驚心的鮮血,劉陵心中一凜。
「瓊兒呢?難道她也遭到不測了?」他連忙環顧蓮花池畔的草地,卻由眼角余光瞄見地中銀光一閃。輪椅?璃兒跌跌撞撞地跑來。剛才險些和狂奔的厲焰撞在一起,他臉上的表情令璃兒不寒而栗。而他懷中的美娟俏臉白得像紙,映得身上的血分外鮮明。
「劉陵,我妹妹呢?」她喊道,聲音里是純然的恐懼與痛苦。
劉陵搖搖頭,轉身走入蓮花池中,不理會污泥一寸寸的淹沒身軀。
撥開濃密的長睫荷花與圓圓的荷葉,其下是淺淺的水澤,再下面則是約一公尺深的污泥。
若是將人打昏後埋在污泥中,誓必會窒息死亡。他堅定地走到輪椅附近,小心翼翼地檢查四周的泥澤,緩緩的舉起輪椅。
空的!
像是陡然被放了氣的氣球般,璃兒整個人癱軟在草地上,她強迫自己深呼吸以平復情緒。瓊兒不在輪椅上,或許沒有被推至泥澤中——
劉陵卻沒這麼樂觀。有可能瓊兒被連人帶輪椅的推入泥澤,輪椅還在水面上浮沉,而身體——甚至是尸體卻有可能深入泥澤底部。不動聲色的,他開始搜尋蓮花他的底部。
「劉陵。」璃兒驚呼,他的心髒險些從喉嚨跳出來。
「你看,瓊兒在那里。」她伸手指向另一端的草地,一個渾身污泥的長發女子躺在那兒。璃兒以最快的速度沖到她身邊。
果然是瓊兒!她全身髒得像個泥女圭女圭,連長發中都纏著泥塊,粉紅色的禮服也全毀了。但是人卻安然無恙,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只是昏迷著。璃兒緊張的輕拍妹妹的臉頰,希望喚醒她。
劉陵扛著輪椅涉泥走出蓮花池,快速地靠近她們。
「瓊兒沒事吧?」他問道,一聲申吟恰巧在此刻響起,像在回應他的問題。
「姊姊?」瓊兒困惑地看著兩人。
璃兒保護地抱著她,溫柔而保證似地拍著她的背。
「沒事了,別怕。」不知道是在安慰懷中的妹妹,還是在安慰驚魂未定的自己。
劉陵在一旁看著,目光凌厲地掃射四周。
倏地,一陣玉步搖的聲音響起,神色蒼白凝重的劉隻緩緩自樹上飄落。夜晚的相思樹林中冷風陣陣吹來,還可听到樹葉詭異的沙沙聲,又加上眼前這個懸浮在半空中、身子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女子,劉陵第一次知覺到劉隻如此的身份——女鬼。
蓮花般的縴縴玉手在半空中一劃,一截沾著污泥的繩子掉落在劉陵面前。
「那個人用刀殺傷美娟,再把瓊兒用這條繩子勒昏,推到蓮池之中,企圖封閉她的記憶。」劉隻開口了,幽幽地訴說方才的情景。「宴會結束了,所以那人急急忙忙的離開,沒有時間檢查瓊兒是否已經死亡。我等他離開後才將瓊兒拉出泥地,除了短暫的昏迷和缺氧,她沒有受什麼傷。另外,美娟雖然大量失血,傷勢卻不重,我已經為她稍稍止了血。」
該死!真的有人敢動劉家的人。強烈的憤怒在劉陵心中凝為首性的嗜血狂熱,他警言抓到那家伙,再將那人一寸一寸的凌遲…
「是誰?」劉陵冷然問道,只要知道是誰,他就有辦法令那人死無葬身之地。
劉隻卻只是搖頭。
「我不能說,那人背後有太多冤魂,深切的根意使魂魄不能轉世,如果我在那人面前現身,或是讓那些魂魄知道我的存在,我……」她全身一顫。「我會魂飛魄散化為烏有的。」她抬頭直視劉陵。「那個人的心靈是黑暗的,只有純然的邪惡,這一次失手,他絕不會善罷甘休,你要防範他再度傷害瓊兒。記住!從封閉的記憶中去搜尋,找出凶手。」又一陣夜風吹過,撩起她的衣角。
「等等,」璃兒開口喊道。「什麼是封閉的記憶?」對妹妹的關切使她忘記對劉隻的恐懼,只顧著詢問真相。
劉隻飄近,縴手輕輕覆在瓊兒額上。
「瓊兒把那些記憶封閉了,她想不起那些痛苦往事,但那個人不敢大意,必須殺了瓊兒,他才能保住自己的秘密。幫助瓊兒拾回記憶,」她看著璃兒,一字一頓的說。「不然,你們根本沒有勝算。」
劉陵冷笑。「你太小看我了吧!」
「別太大意,那人是個道地的惡魔,邪惡到令人無法想象的地步。」她停了一下,看見劉老爺子率著眾人奔來。「哥哥來了,我不能再待下去。劉陵,小心吧!」夜風一卷,劉隻在剎那間消失無蹤。
俯身撿起那截繩子,劉陵臉上的表情極為冷酷。
「惡魔也罷,只要是敢動劉家的人,我絕對會把他撕成碎片。」他咬牙道,看著一旁臉色凝重的璃兒。「先回劉氏任院吧!讓醫生為美娟和瓊兒檢查一下,至于凶手的事,我們好好策劃一下吧!」
見她仍是抱著瓊兒不動,劉陵心中極為不忍。
「相信我吧!我不會讓任何人再動你們一分一毫。」極盡溫柔的,劉陵擁她入懷。
璃兒沒有開口。她擔心的不只是妹妹的安危,還有劉陵的安全啊!劉隻不是說那個人極度危險嗎?若是真起沖突,也是敵暗我明,情況對他們是極端的不利。封印的記憶?難道凶手和瓊兒的心理障礙有關嗎?她不停地猜測著。
劉氏紀念醫院的特別病房瓊兒經過一陣休息後,精神已經明顯恢復。美娟的傷也不重,但因失血過多,臉色有些慘白,所以醫師叮囑她在床上休養一陣子,但唐美娟豈是乖乖听話的人,神智才剛清醒,就忙著找老公厲焰,要把凶手擒來碎尸萬斷,氣得厲焰拿了條繩子把她綁在床上,強迫她休息。美娟動彈不得,只能乖乖地躺著。
雖然唐美娟知道自己被人偷襲,卻對凶手沒有絲毫的印象。
「那人先給了我一刀,再用不知是什麼鬼東西把敲昏,那時天色已經很暗了,加上蓮花池那兒樹林波密,前院的燈光根本照不到,我還沒回過神來就昏死過去,所以沒看清楚凶手的長相。」美娟把醫師遞來的止痛藥推開。「快點吧!把那個人給我抓來,這一刀的價我是一定要報的。」
厲焰仍是皺著眉,劉家眾人在一旁站立著,每個人都是若有所思地表情。
「瓊兒呢?她對那個人有沒有印象?」劉陵問道。
瓊兒搖頭,眼神中有一絲迷惑與混亂。「那人也從背後勒住我的脖子,然後把我推入蓮花池里。」她下意識她用手撫著脖子,白皙的頸部上還有勒痕。「我沒看見那個人,只感覺到極濃的殺意,那人想殺我……想致我于死地……」
劉老爺子拍拍瓊兒的肩膀。
「還好是劉陵趕到,把你從池子里救出來,不然你這條小命可就完了。」
劉老爺子至今還不知道劉隻的魂魄還在相思園中,為了不驚動他老人家,劉陵和璃兒沒有提起劉隻的事,只說是劉陵救了小女孩一命。
劉陵若有所思的看向厲焰,嘴角有一絲冷酷的笑。
厲焰點頭,眼神里的憤怒令人顫抖。
「好!」劉陵朗聲說道。「我全力支持你。」
一席話听得眾人不知所雲,美娟則躺在床上嚷著︰「喂!你們兩個是在猜謎嗎?講清楚點。」
劉陵笑得極快樂。「才不呢!我和厲焰有事情要辦,不過詳情可不能讓你知道,免得你又七手八腳的來幫倒忙。」
「放心吧!」厲焰也開口了,但看向妻子的眼神極溫柔。「這一次她沒有機會插手的,醫生要她休養兩個月,我就是用綁的,也要把她綁在床上。」
美娟氣炸了,轉頭看向璃兒,「看看這兩個家伙,簡直是臭味相投,在那里一搭一唱的。結了婚的男人都是這樣保護欲過剩嗎?」
璃兒大翻白眼。「我想是吧!從昨晚出事到現在,劉陵就不準我離開他的視線半步。」
劉陵大笑,伸手摟過璃兒的腰。「怎麼?嫌膩了?我們可是要綁在一起一輩子的。」
小夫妻兩人親密的模樣,看得劉家眾人眉開眼笑,或許不久之後,劉家又會添上幾口人了。
在劉陵懷中的璃兒卻看見他眸中的堅決。有危險近了吧!她曾在瞬息萬變的商場上看過劉陵這樣的表情。
厲焰沉吟許久,最後冷著一張臉走出病房。為了不防礙唐美娟的休養,劉家眾人也漸漸散去。
瓊兒由劉霆威夫婦陪著去接受心理輔導。劉陵則堅持送忙了一夜的璃兒回相思園休息。
早晨十點,車道上的車輛不多,劉陵將車子駛上陽明山的仰德大道,淡淡的花香隨著夏季的風飄送,閃亮的陽光紛紛灑落在濃密的樹蔭間。
車中的兩人卻各懷著心事。終于,璃兒還是忍不住地開口問道︰「是不是要將這件事交給警方處理?怎麼我沒看見你與厲焰和警方聯系?」
「警方?」劉陵淺淺一笑,目光凌厲。「通知警方只會打草驚蛇,再者,我和厲焰都準備私自解決那家伙,早已動用我的人脈與厲焰的保全公司,把一切留言壓下來,總之那人是絕對難逃一死。」
璃兒倒抽一口涼氣。
「有必要這麼殘忍嗎?」終究是女孩子,心地總是比較善良,雖然想制裁凶手,卻也不想看見有人死亡。
「那人錯在不該傷了厲焰的女人。厲焰從前是法國佣兵,在他眼中根本沒有任何法律可以約束他,有仇就必報。另外,我也是舉雙手贊成,傷了劉家的人,怎麼可以輕饒呢?」
她的雙眼瞪得老大。佣兵也!劉家真是什麼人都有,那個老是酷著一張臉的厲焰原來有這種奇特的過去,就是不知道唐美娟是如何把這酷男子降服的。
「難道你以為,我會放過傷害你妹妹的人?」劉陵問道,若有所思的望著她。「你是我的人,危及你安全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的人?璃兒忍不住想問,是一時還是一世?,反正一切都失去控制了,彼此的情感好不容易尋到一個平衡點,卻又因為這次的凶殺案而混亂,璃兒已經有些無力招架了。撇開與劉陵的情感糾葛,她強迫自己把心思放回妹妹身上。
劉隻說,凶手的目標是瓊兒,美娟只是無辜的受害者。那凶手為什麼要殺瓊兒呢?劉隻所指的封閉記憶又是什麼?難道凶手是瓊兒的舊識?璃兒的眉心打結;輕咬著下唇。
哎呀!怎麼會發生這些事呢?小秘書成了假新娘,妹妹又被人偷襲……
「為什麼不把瓊兒一起帶回相思園?」璃兒又問。
「暫時先讓她和美娟在一起,厲焰好就近保護她們。等我將人手安排妥當,再將球兒接回來。」
劉陵準備在相思園里布下天羅地網,他已犯了一次錯,因疏于安全防護而讓親人受到傷害,豈能再次讓凶手有機可乘呢?雖然劉隻說凶手的目標是瓊兒,但是瓊兒和璃兒是姊妹啊!又怎麼知道凶手不會轉移目標至璃兒身上呢?他狠狠一咬牙。若是他讓凶手再傷害到璃兒,豈不是枉為人夫?
見到厲焰為美娟心神俱碎的模樣,劉陵也能稍稍感受到那種心痛。猶記得十年前厲焰痴戀上唐美娟,一個鐵似的硬漢被馴成了為愛痴狂的男子。數個月前,好友殷永蔚為了追求嬌妻林語涵,那種失魂落魄的模樣還歷歷在目。自己發誓永不墜入情網的情況也還記記猶新,怎麼不過數個月的功夫,他也栽在這小女人的手上?
但是,劉陵卻深深沉醉在那種癲狂中,仿佛過去那一切獨身的決心都已隨風而逝,今日、今時、分地,只有身旁這個俏皮慧黠的女子才是最重要的。
或許,在簽下契約的一剎那,他已割舍了心靈中情愛的領地,賠上自己的一生一世。
總有一天,他會對她訴說這一切不易開口的深情,讓璃兒選擇留下或是離開。但是,時候未到,在他傾訴之前,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解決,他所能為她做的就只有傾盡全力地保護她,讓璃兒自己甘情願留下與他相守。
璃兒開始體會到「籠中鳥」是什麼滋味。
相思園四周埋伏了厲焰的手下,個個都酷得像石像,璃兒還真不敢在晚上走出石屋,怕被這些神出鬼沒的人嚇得靈魂出竅。雖然說情況危急,凶手尚未落網,但也用不著動用這一大票人,把相思園保護得如此嚴密啊!听劉陵說,她還算自由,像唐美娟就真的校老公歷焰給綁在床上,活動範圍只限于房間里,哪象璃兒能在相思園里跑來跑去。
瓊兒卻完全像個沒事的人,蓮花池旁的偷襲對她似乎沒有任何影響,每天就看見她和劉隻在一塊兒。劉隻推著瓊兒的輪椅四處跑,帶她去摘荷花、采蓮子把相思豆用魚線串成手周,非玩到太陽下山是不肯進石屋的,而且每次都把身上弄得髒兮兮,活像個剛塑好的泥女圭女圭。有時璃兒真的發起火來,兩個一起罵,也不管劉隻是人是鬼了。
日子一久,璃兒發現自己真的完全克服對劉隻的恐懼,開始真心喜歡起這個飄來飄去的姑婆。一如劉陵所說的,她的心性善良、性格調皮,璃兒又何必怕她呢?有時候,險惡的人心比魂魄更可怕。
倒是妹妹瓊兒今她有些操心。瓊兒每天和劉隻玩花一塊,璃兒一直苦無機會告訴妹妹,劉隻並非凡人,也怕妹妹不能接受這荒謬的情況。
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吞吞吐吐地把實情告訴她,誰知她卻眨著美目,興高采烈的對璃兒說︰「我早就知道啦!劉隻她還會飄來飄去嗆!好厲害。」
璃兒听了險些昏倒。
天啊!她怎麼從不知道妹妹的膽子這麼大,相較之下,初看見劉隻就昏倒的她豈不有點丟臉?
劉家上下所有人對璃兒仍是好得不像話。唯獨她那美麗的婆婆杜江城有些傾心,原因無他,就是為了那個高深莫測的劉陵。結婚至今,劉陵不曾和璃兒同房,杜江城每次向他提起,劉陵總是推說自己為了調查凶殺案之事,每日都忙到三更半夜才回家,不回房是為了不想吵到已經入睡的璃兒。杜江城根本不相信他那些兔話,卻也沒有辦法反駁兒子,只好頻頻向璃兒下功夫,教她一些誘惑老公的高招,弄得璃兒哭笑不得。
劉陵與厲焰一著手追查凶殺案的詳情,兩人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很有趣喔!周璃兒父母的資料早在八年前就被人提調離開,表面上並沒有銷毀,實際上資料已經遺失了大半,只剩下兩人的出生資料。」厲焰冷冷一笑。
「怎麼會一直沒有人發現?」
「因為當初那個人是采取非法途徑,神不知鬼不覺地拿走資料,若不是此次咱們也是走同樣的路子,恐怕根本查不出任何東西。」厲焰盯著面前的電腦熒幕,眉心打結。「我從不曉得,在台灣也有這種內行人。」
要從政府檔案中竊取資料並非難事,但要做到如此干淨利落卻是十分不易,看來這回是遇上行家了。
「看得出來是誰的手法嗎?」劉陵也清楚厲焰所指的行家是什麼,如果不是有極大的勢力做後盾,空有技術也拿不到檔案里的東西。所以先找出竊取資料的人,就能循線找到指使者。劉陵可以斷定,指使者鐵定是此次凶殺案的凶手。
「我正在查。世界上有這些技術的人不多,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厲焰的警覺心更形敏銳了。他們所要面對的敵人可不是普通角色,能動用世界級的好手,權勢肯定極為可怕,問題是,周家姊妹為何會和高階權力者扯上關系?
電腦勞幕一閃,攫住兩人的注意力。
「查出來了。」厲焰陰狠地一笑,笑容卻在瞬間凍住。
「怎麼了?」劉陵傾向前,想看清熒幕上密密麻麻的資料。
厲焰搖頭,那絲笑意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看來,有人手腳比咱們快多了。干那件案子的人是凱西-海根,曾經是這一行的頂尖高手。」
「曾經?」劉陵挑眉。
「八年前凱西死于意外,巧的是,也是因為交通事故。」
「和璃兒的父母一樣。」劉陵沉思著。由此可見對手是個狠角色,連利用工具也滅口了。「看來我們找對方向了。查出兩件事故之間的關連性,相信離答案不遠了。」
厲焰微微點頭。「我可以調出一切相關資料,再從凱西生前的熟人那里挖些東西出來。」
劉陵伸手取過一旁的烈酒,仰首欽下,讓酒精燒灼著神經。在八年前手刃三條人命,又在數天前毫不留情的殺傷唐美娟、謀害瓊兒……手法利落干淨、殘忍至極的人會遺留下任何線索嗎?
「挖!他所有的資料和內幕全挖出來,我想璃兒父母的死也必定不單純,借著這次的調查,一古腦兒全弄個水落石出。」劉陵略略一停,明知不需要,卻又忍不住一提︰「還有,小心一點,在調查時多留點神。能整死凱西那種好手的,不是可以輕心的對手。」
厲焰笑得令人不寒而栗。
「放心。雖然我多年不曾在這圈子里活動,但直覺和技術可不曾鈍過。」從前在外籍兵團中,厲焰就是出名的狠角色,血腥、暴力是佣兵生活的本質,他曾經身陷其中,直到遇見美娟,這個改變他一生的女子。
厲焰永遠不會忘記那段有如地獄般的生活,如今為了摯愛的妻子,他亦不錯再成為情治界中令人聞風喪膽的惡魔。
劉陵點頭。「好,你在暗處調查,我則趕回相思園保護周家姊妹,在資料未齊全之前,暫時就這樣。」
他們選擇以靜制動,而敵人呢?劉陵相信自己的直覺,一定有一個他忽略了的盲點潛伏著,因為那種邪惡的感覺一直揮之不去。封印的記憶和八年前的三條人命有著極大的關連,偏偏瓊兒全然不敢去踫那些過去,而敵人卻在暗處窺探他們的一舉一動。
手中的酒杯應聲而碎,鮮血和烈酒相混,緩緩沿著劉陵的手掌流下。
若是他讓凶手再傷到劉家的人,那他就真的該死到家了。
劉陵在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中找到他那滿頭大汗的妻子。
原本整齊優雅的寢室已成了凌亂的倉庫,十多個布女圭女圭佔領了大床,地上滿是衣裳,而璃兒則是坐在一堆畫具、陶器之間。
「在找什麼?」劉陵淺淺一笑。
璃兒從眾多雜物中抬起頭來,有些訝異地瞪著劉陵。
「哇!你怎麼突然冒出來?」
劉陵大步跨過一地的雜物,從床上清出一個空位,數天來第一次允許自己放松繃得死緊的神經及肌肉。
「如果我沒記錯,這里應該是我的房間嘛!」他故意環顧四周。「對啊!我沒走錯房間。換句話說,我也算是這個房間的主人,難道沒權力回房休息?」
璃兒轉轉眼珠子。
「可是總也不能突然冒出來嚇人,害我差一點連魂兒都被你嚇飛了。」
「搞清楚啊!會突然冒出來的是劉隻,可不是我。」劉陵用手支著頭,濃眉挑得老高。
她懶得和他爭辯,又埋首在一堆雜物中東翻西找。
「到底在找什麼東西啊?說來听听,說不定我可以幫忙。」
璃兒還是毫無反應,隨手丟開幾件雜物,劉陵連忙閃開。
「璃兒,你想謀殺親夫啊?」
「哼!我才沒那種閑工夫。」她皺皺小巧的鼻子,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啊哈!找到了。」璃兒從一個塑膠盒里拎出一把鎖鑰。
「什麼寶貝東西,讓你這樣大費周章的挖出來?」劉陵微笑著。這幾天來,因為調查凶案,使得他冷落了璃兒,原本還怕她會悶得無聊,如今看來,這小女子還挺忙的嘛!
璃兒往床上一跳,恰恰落在劉陵身邊,她笑盈盈地跪坐著。「這個嘛!是我要送給瓊兒的禮物。」
劉陵把手放到頸後交握,優閑的望著她。
「過幾天就是瓊兒十八歲生日啦!我想把父親生前的十多幅國畫全部從銀行保險箱里拿出來,當作她的成年禮物。」
他想了一下,提議道︰「辦個畫展豈不是更有意義?請贏煌的畫廊協辦,為你父親做個畫作介紹,你看如何?」
為爸爸辦一次畫展?讓世人知曉父親的作品?璃兒心情激動地咬著下唇,絲毫不知自己這等模樣有多動人。若是真能為父親辦成畫展,不啻是最好的生日禮物啊!
「但是保險箱里只有十多幅畫作,要辦畫展…太勉強了吧?」璃兒側著頭。
劉陵伸手把她胸前的一給長發纏繞在指間,眼神柔得醉人。
「別忘了,瓊兒的畫作也臻某一水準,何不來個聯展?」劉陵說道,半坐起身。他要細心經營,一步步贏得她的感情,讓璃兒願意依戀他。
劉陵默默提醒自己,千萬不能以來逼迫她,他要做的只能是情感上的誘哄。如此就表示,他必須克制那幾欲焚燒掉他所有理智的激情,對眼前動人至極的嬌軀視若無睹。天曉得他這些天來是怎麼過的,每日深夜回到相思園,躡手躡腳地溜進璃兒的房間,有時就這麼靜靜仁立在床畔,凝視她熟睡的嬌容,直至天色漾檬亮,他才回客房沖冷水澡,冷卻滿腦的綺思。這就是他不肯和璃兒共寢的原因,以他目前的情形,怎還有能耐與佳人相偎而眠而不動欲念呢?
收攝心神,劉陵和她討論著畫展。
「從瓊兒作品中挑選一些出來,湊個三十幅,我想應該就足夠了。」在心中暗自算了算日子,劉陵又道︰「把日子延一延,最好在瓊兒生日後三日舉辦。一來,到時我和厲焰才有時間全力策畫畫展。二來,劉家可以慢慢向新聞界發布消息,既可炒熱畫展的新聞,又能保持你父親畫作的神秘性,如此一來,不怕畫展不成功。」璃兒興奮得跳下床,在房里轉來轉去。
「好,那我馬上去銀行開保險箱,把畫全部拿出來,。咱們開始準備相關事宜。」她雙眸閃閃發光,心情激動至極。父親未遂的遺願終于能完成了,那些畫作一定能向大眾展示她父親的價值……不受名家賞識也不能否定一幅畫的好壞吧?更不能評定畫家的努力與否!璃兒就算拚了小命也要辦好這個畫展,讓這種被名家牽著鼻子走、害她父親一世倡郁的審畫觀念徹底消失無蹤。
「別忙,那些畫先別動,等記者們的胃口被吊足了,再慎重其事地拿出來。」說起這些炒新聞的花招,劉陵不由得一笑。「其實這種炒話題、裝神秘、吊眾人胃口的事,唐美娟才是個中翹楚,我的功力恐怕還不及她的一半呢!可惜她現在正在休養。」不過,看厲焰的全心致力于工作,相信美娟的傷應該已恢復得差不多了。劉陵認識這對夫妻太久,了解兩人相依相戀的程度甚深,幾乎連靈魂也不可分,若非美娟已經無恙,厲焰不可能有心工作。這種深切的相屬相愛在劉陵的生命中從不曾出現,他卻在父母身上、在厲焰夫婦身上、在好友段永蔚與林語涵身上一再得到見證。
提到美娟的傷,璃兒興匆匆的熱度稍稍降了溫。凶手還沒捉到啊!她怎麼可以在這里一頭熱,忙著計劃畫展的事。
「調查的事進行得怎麼樣?有頭緒嗎?」她擔心得問,新月似的秀眉微蹙著。
不願璃兒為這件事煩心,劉陵敏捷地翻身而起,握著璃兒的縴肩輕搖。
「這件事就交給我厲焰,你別問,也別再胡亂操心,好嗎?」他低聲詢問著,臉龐靠得極近。
璃兒猛然一抬頭,清亮的眸子就這麼看進他眼里,,仿佛觸及他埋藏最深最久的靈魂。
「我可不是金絲雀兒,讓你養在籠里,不用優、不用愁、也不用想,放任一切讓你去打理、解決。這凶案和我有關,那人要殺的可是我的親妹妹啊!你以為我真能袖手旁觀,任你身涉險境擒凶嗎?」她輕輕搖頭、目光不曾離開片刻。「讓我幫忙,好嗎?或許我也能幫你們查出一些東西來。」
「小姑娘,你這個門外漢只會愈幫愈忙。」劉陵完全不肯讓步。要他同意讓璃兒加入調查工作,曝露在凶手的窺伺下,還不如一刀了結他的性命,免得他擔心受怕。「你若是真想幫忙,就好好安排一下畫展事宜吧!正巧林語涵對這方面有些研究,我明天就請她來相思園,和你好好研究一番。」
「可是——」
璃兒還想辯駁,身子卻在一瞬間被劉陵樓進懷中,櫻唇也被嚴密的封住。
卑鄙!明知他的吻會燒斷她的思路,讓她完全忘了身外一切人、事、物,劉陵卻在此時動用這絕招,存心讓她沒有心再反抗、反駁。
劉陵放開她時,璃兒已是嬌喘吁吁、雙頰紅柏油的,別說辯駁了,根本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听話吧!我不是有意看低你的能力,只是事情實在太危險了。」劉陵沙啞的說道。
「俄不能讓你受到傷害,我不能……」
是嗎?不能?是為了責任,還是劉陵對她真有深情?璃兒倚在他懷中,不言不語。
如此曖昧難明的情況,她又能說什麼呢?只能沉默地等待著。璃兒相信,凶手會出現的,待一切塵埃落定後,再來煩惱她與劉陵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