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一踏進這個病房,涂——心頭就有些忐忑不安。
雖說病房是病人修身善性的所在,但這病房里……好靜、好……寂寞呵!
這是第一個竄進她腦子里的念頭。
而馬不停蹄、強行佔據她腦海中的第二個念頭是,「可憐的病人」正在要性子、鬧別扭。
听到開門的聲音,海鳴原本望向窗外的臉倏然回轉過來,一雙黑眸有著惡狠狠的凶光,他直直的瞪著她瞧。
嘖、嘖、嘖,老天爺,他那眼神,還真不是普通的凶神惡煞哪!
眨了貶眼,長吸了口氣,涂——不甘示弱的對他點了點頭,但心里還是咕咕噥噥的不滿起來,干麼,自己是來探望他的,可瞧他看著她的模樣,好像她欠了他幾百萬的樣子。
「您好。」很有禮貌的先開了口,涂——克制住自己想退出門外,立即離開這里的沖動,「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我?」
他仍是用著一雙黑壓壓又陰沉沉的利眸瞪視著她,她發現這個叫海鳴的男人有一雙凶巴巴的眼楮,而凌厲的陰鸞眼神中有著一絲讓她感到疑惑的異樣情愫,還有錯不了的控訴,就好像她是他的誰,而她這兩天是惡意遺棄了他似的埋怨。
低低的嘆了口氣,涂——又開始悲憐著自己不情願的任務了。
唉,她是哪里冒犯到什麼牛鬼蛇神了?要不,怎麼這麼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會落在她頭上?
很職業化的朝瞪著自己的海鳴微一彎腰致意,涂——口氣輕柔又平和,「很高興知道您的病情好轉很多……」說著,她盡量動作優雅的挪開手,將那一大束的康乃馨送到他眼前。
隔著花朵間的縫隙,她發現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瞧花兒一眼,看樣子,她本人比那一大束的花兒更能勾引住他的視覺感官。
「希望這束花您會滿意。」
有些自嘲又略帶譏諷的將花兒擺在病床旁邊的置物櫃上,懷里捧著另兩束花,她機敏的退開了幾步。
而海鳴從頭到尾都沒有吭聲。
就在她決定再勉強自己擠出一、兩句禮貌的話來時,他的眼神卻在這個時候變了,變得有些奇怪、有些引人疑竇起來。
只見他眼神中的色彩泛起了更深沉的黑幕,卻在黑黝黝的黑幕里逐漸的閃出了興味的光芒,仿佛,他的情緒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轉好了些。
這人好奇怪喲!涂——在肚子里納悶的懷疑著他神秘兮兮的舉動。
「你怎麼現在才來?」突然的,海鳴出聲說道。
听他篤定又強橫的語氣,涂——又有些不悅了,他在說什麼笑話!「奇怪,有誰規定我要什麼時候來嗎?」不但講話的口氣比他還不客氣,她連擺出來的架子也硬是比他還大。
本來就是嘛,要不是吳怡君以听來軟調但含意卻是斬釘截鐵的悍然態度命令她來,就算是有人扛著瓖金的八人大轎請她來,她也不屑來呢!
清清楚楚的瞧進了她的不情願,海鳴本來稍見好轉的神情又轉為郁沉,而且森冷的臉色頓時更加陰鸞得嚇人。
「既然那麼心不甘情不願,那你還來干什麼?還有,你買那麼多花來干什麼?」他轉移了攻擊的目標,口氣不但尖酸刻薄而且也很不客氣,「我只是生病,又還沒死,你急個什麼勁兒?而且,我最討厭的花就是康乃馨。」他很生氣的壓下自己心中的那份悵然。
她的不情願竟然表現得那麼明顯、毫不遮掩,可是他卻……
「奇怪,哪有人會硬性規定來探病就一定得送什麼花?況且,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誰會猜得出來你不喜歡康乃馨。」她嗤哼一聲,「你應該慶幸我買的不是白色的大菊花配上劍蘭,而且我干脆再告訴你一件事,讓你放心,如果你死了,我們公司會將買花的錢折算現金包在奠儀里。」涂——口不擇言的反諷回去,然後表情訝然的怔住了。
我的媽呀,她在說什麼鬼話?
連瞎子都看得出來這家伙的脾氣很大,而且他的情緒不穩定,但自己這個代替公司來慰問他的代表卻仍說著火辣辣的話去刺激他的怒氣……可是,老天爺,她真的不是故意的,長那麼大,她的心眼還不曾那麼小過,可他的話就是讓她听了很不舒服。
很顯然的,她的話也令海鳴听得很不爽。
盡管是針頭刺在肉里,點滴線盤在手臂上,點滴瓶晃在架子上,他還是氣勢磅磚又嚇人的倏地坐了起身,臉色倏然蒼白得讓涂——的心髒莫名的停住了。
「你……」海鳴源自全身的怒火擺明著是想冒出來,而且更明顯的是,他非常有意要讓它們冒向她。
根本就不讓他有機會說完,涂——已經像個連珠炮似的搶先發言,「海鳴先生,我是代表我們公司來探望您,希望您嚴重感冒加發燒的病情能快點痊愈。」見他甫張開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涂——才不會笨到有機會讓他開口說話反攻她。
「既然知道您的病情穩定了,那我就不打擾您休息的時間了。」逮住他連個氣都還沒呼出來的空檔,涂——已經身形矯捷的移向房門,「我先告退了。」她迅速的自門口退出,而且眼明手快的關上房門。
「涂——,你給我回來!」
吼聲自門縫里滲出來,雖然隔著一扇門,但听在她耳朵里還是挺駭人的。
但是涂——忘了去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他還真的是認得她,要不,不會連名帶姓的叫出她的名字。
但此時此刻,她的腦子里只充斥著盡速離開的念頭。
他的怒火渾然不藏的爆發了,在這麼激烈又強悍的爆發力下,接下來應該還會有什麼動作才對吧?
她估計得沒錯,不出一秒,門里果然傳來乒乒乓乓的震人聲響,也不知道是他隨手摔了什麼東西;據她的揣測,極有可能是……那家伙不顧身上的瓶瓶線線,堅決的要親自出來逮人了,而此目標除了她外,不做第二人想。
如果真那麼不幸的被他逮到的話……猛然的倒抽了口氣,涂——緊張得牙齒都開始磨動了起來。
開玩笑,她的膽子再怎麼大,也不會大過她那一向就聰明過人的腦細胞啊,尤其是在明知道自己已經惹火了一個粗暴的壯漢,而且是已經讓他怒氣盛燃的情形之下……我的媽呀,此時不逃欲侍何時!
于是乎,想也不想的,涂——拔腿就逃了。
☆☆☆☆☆☆☆
「-!」
「小魔女!」
不約而同的,房里響起了幾聲驚異的叫聲。
涂——還沒有什麼力氣跟他們一一的打招呼,喘吁吁的,她順手就將一直死捧在懷里的兩束花給扔到最靠近她的石樵鷹身上,然後整個人蹲在地上。
「——?怎麼啦?」將花給擱在椅子上,石樵鷹有些緊張的湊近她,「你干麼一副要斷了氣的樣子?」
看也不看的,她伸手胡亂的在空中晃了晃,「沒事、沒事,什麼事都沒有,只要讓我再喘幾秒鐘就可以了。」抽抽續續的,她努力的平復著自己的氣息。
雖然她的體力一向都挺不錯的,可是驀然疾跑再加上有些心驚膽跳的提防著那家伙真會追上來,她剛剛真的是拿出了全身的力氣來逃竄。
「到底是怎麼啦?」連身上帶傷,而且多處部位綁著繃帶的劉奇皓也捺不住性子的走了過來,「——,有人在追你?」
「對呀!」點了點頭,但涂——立刻又搖起頭來,「不是、不是。」
兩個大男人互視了一眼,然後有些火大的嘆起氣來。
「究竟是是?還是不是?」
瞪著他們兩個,涂——鼓起了頰,「這教我怎麼回答嘛,我也不能確定他到底有沒有追出來呀!」一路上她都不敢回頭看,因為誰知道那家伙會不會真的拎著點滴瓶、光著腳丫子追在她身後?
「你們干麼對她那麼凶?」躺在床上動也不能動的魚靜芬,開口聲援起自己的女性同胞及好同學。
而涂——的氣息也調息到可以為自己討回公道的情形了。
「對呀、對呀,人家我才剛被一個家伙給嚇了一跳,你們還這麼凶巴巴的質問我。」蹲在地上,她的白眼率先送給了劉奇皓,「皓子表哥,我一听到你們出事,不但心急的立刻請了假,還好心的帶花來探望你們,但是你竟然敢凶我。」邊說,她邊磨著牙齒,不時的還故意露出森冷的小虎牙來,「你等著瞧好了,我一定會跟舅舅、舅媽他們說你是怎麼對待我、回報我的!」
身子抖了一下,劉奇皓渾身僵冷的仰頭長嘆一聲,然後拖著疲乏又虛軟的身子走回放置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
「——,你就原諒我的出言不遜吧!」
「我為什麼要原諒你的出言不遜?」
「因為我不是故意的。」劉奇皓向早八百年就一副置身事外、不干他事的石樵鷹打著求救信號。
石樵鷹扮了個驚恐萬分的鬼臉給他。
胳臂總是向內彎的,瞧著自個兒表哥一身的傷兵樣,而小魚兒又是一臉的氣虛樣,此刻,她能討伐的也只剩下……
「帥臉鴨子,你在我背後扮什麼鬼臉?」哼,以為她不知道。
「什麼?」
連鬼臉都還來不及斂去,石樵鷹就詫異的張大了嘴,滿頭霧水的瞧著劉奇皓聞言後,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好長好長的氣,而他還是搞不太清楚如今的時態。
怎麼回事,才不到一秒鐘,這矛頭就射向他了。
「你以為我沒看見?」
看見什麼?暗地里長吁短嘆的,但是石樵鷹臉色一整,表情關切的伸手將一直賴在地上的涂——給撐了起來。
「好啦,你就別白費功夫來刁我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們幾個人沒有一個人能刁得過你。」細細的審視著她,石樵鷹攏起了很有個性的濃眉,「怎麼回事?你剛剛干什麼跑得那麼急?」
「沒有啦!」翻了翻白眼,她的態度有些推餒。
不知道為什麼,涂——突然不想跟他們提到那個家伙的事;雖然她有一件事很確定,若讓眼前這個像是她兄長的男人知道那個月兌水男的言行舉止,他們鐵定會立刻沖出去找出那個叫海鳴的家伙。
不是為了替她報仇,而是為了瞧一瞧這難得的稀有動物,竟然有人可以嚇到一向膽大如石的涂——!
「還說沒有,瞧瞧你自己,額頭上還冒著汗呢!」斜起了眼盯著她瞧,石樵鷹對她的謊話嗤之以鼻的冷哼了幾聲。
她的臉上除了細汗外,還有著受到驚嚇的不安。
「真的沒有什麼嘛!」眯起了眼,她預備跟他們賴到底。
反正她不說,他們作夢也不可能會猜到答案的!涂——很有把握的想著。
狐疑的又瞥了她一眼,石樵鷹有些氣餒的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很大哥哥的架式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算了,不說拉倒,反正我們遲早會知道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他瞧了眼目不轉楮望著他們的魚靜芬,暗地里使了個要她查明真相的眼色,「喂,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個老朋友?」
「老朋友?誰呀?」涂——不怎麼感興趣的應著聲。
「一個有錢又迷人的大帥哥喲!」石樵鷹逗著她。
「有錢又迷人的大帥哥?哼,世界上還有這類人種?」這種害人不淺的迷人動物,早該跟恐龍一起絕種了才是!她這麼認為。
「廢話,這房里不就有兩個。」
「像你們一樣的人種?」涂——亮麗的臉蛋一塌,更沒興趣了,「算了,我寧願去木柵動物園看林旺爺爺。」
「你講話還真不是普通的毒辣。」石樵鷹大感無奈的搖搖頭,「不過,這個大帥哥條件真的很不錯。」瞧涂——滿臉不信的模樣,他不死心的努力挑起她的興趣,「你還記不記得以前住在皓子家隔壁的那個小男生?」
皓子表哥家的鄰居小男生?只花了一秒鐘時間思索,涂——馬上放棄了繼續想下去的念頭,就算她願意好好的記起這個「老朋友」,此刻的她也沒什麼心緒。
「這個異類的新人種我認識嗎?」反正開口問鷹仔就知道答案了,自己又何苦去浪費自己的思考能力呢!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她可是能免就免的。
「哈,你怎麼會不認識?」替她解惑的是劉奇皓,「在你小時候,只有他才會有這種耐心跟勇氣陪你玩。」
「勇氣?」涂——的眼神一下子又聚攏了起來,皓子表哥這是什麼意思?
「咳、咳,我的意思是……」
「你忘了嗎?那時候你好像才四、五歲吧,人小又不安分,每次一送到幼稚園就大鬧校園,不是將馬桶蓋給敲破,就是將他們的玻璃門給撞破,害得人家幼稚園不得不向你投降,結果決議全數退還學費加上一份小禮物,涕淚縱橫的哀請你媽將你帶回家,記不記得?」這次不侍劉奇皓求救,石樵鷹很主動的就扛起了救難大隊的擔子。
「你少唬我,阿姨說我可是打小就人見人愛的喲!」涂——舉出了一個人證。
「對呀,你小時候的確是很討人疼愛,但腦子里古靈精怪的想法一出籠,可就是人見人怕了。那個時候試了幾個幼稚園都是挺悲慘的下場,所以你媽最後認了,干脆眼不見為淨的把心一橫,將你送到皓子他們家,想讓你能有幾個玩伴。結果,我們一群全都是男孩子,每次都費盡心機想甩掉你,但你每次都想偷偷的跟在我們後面溜出去玩,偏你又人小腿短……」
「你說我什麼?」敢說她腿短?涂——自鼻縫中噴氣,眯起了眼瞧他。
接觸到她惡毒的眼神,石樵鷹很快的一百八十度轉回話鋒。
「我又不是故意要這麼說的,誰教你那時個兒較別的同齡小孩嬌小嘛,嘿、嘿、嘿,所以常常都追不上我們。」他暗暗的吁了口氣,「但是,你還記不記得,那個時候常常會自動自發的留下來,陪你玩躲貓貓、扮家家酒,做馬給你騎的那個小男生?」石樵鷹機靈的想喚起她的記憶,以及轉移她的目標。
「對呀,他就像你的保鏢一樣。」劉奇皓也插了句話進來。
哇,真難得,皓子竟會主動的救他于水深火熱之中。石樵鷹凝望著他的眼神充滿了感激的光彩。
但這次劉奇皓義無反顧的插進話來解救死黨,原因無他,只因為鷹仔若陷在——這小魔女的魔掌里,他的下場也一定快活不到哪里去。
「有這回事?」涂——倒真是善心大發的暫時放過石樵鷹,暫時不去甩他剛剛的失言,專心的思索起在自己生活中是否真有這麼一號人物了。
很努力的,她安靜了幾秒鐘……
「你真的忘了?」石樵鷹沒有什麼大大的意外。
長長的嘆了口氣,涂——有些挫敗與委屈的望著石樵鷹,「拜托你好不好,我那個時候才多大,四、五歲不是嗎?那個時候的事怎麼會記得起來……呃……」她的聲音小了起來。
真奇怪,怎麼好端端的,她的腦子里突然慢慢的浮上了一個模糊的影像,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似乎是很興高采烈的出現在她眼前,而且口氣爽朗的對她說話、陪她玩要。
「你記起來了?」有些詫然的,劉奇皓定定的望著她。
擰起了柳眉,涂——有些遲疑的點了點頭。
「好像有這麼一點點印象,但是不是很明顯那!」將大拇指送到嘴中輕咬著,她不解的望著皓子表哥,「這個小男生以前是不是真的對我很好?」
「他豈只是對你很好,他簡直是拿你當心肝寶貝般的寵愛,以前我們只要一欺負你,不用皓子他爸媽出面,光他就夠我們瞧的了。」突然想起了什麼,石樵鷹眼中閃著促狹的賊笑,「——,既然你不記得他了,那看來你一定也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不知怎麼回事,涂——很不喜歡鷹仔眼底的那抹詭笑,好像……她做過什麼丟臉的事。
「你忘啦?那個時候你口口聲聲都說長大以後要當他的女朋友、要嫁給他,還要幫他生一大堆的小蘿卜頭的,你真的忘記啦?」
不假思索的,涂——月兌口就說︰「我才沒有哪!」
「這件事你的皓子表哥也可以作證。」石樵鷹立刻信誓旦旦的幫自己拖了個證人出來,「不信你問他。」
涂——的眼光移向劉奇皓;而劉奇皓呢,凝著大眼,一本正經的點著頭。
「我才不可能那麼小就跟人家私定終身哪!」氣急敗壞的否決他的話,涂-這不甘心的連哼好幾聲。
她怎麼可能做出這麼不理性的舉止呢,一定是鷹仔胡謔出來晃點她的。
「你看,虧人家對你那麼好,結果你長大後卻什麼都忘了。」石樵鷹還乘勝追擊的調侃著她。
久久沒有出聲的魚靜芬偏就在這個時候開口了,「那那個小男生的反應呢?」她好奇極了。
真好玩,雖然她並非出生就被送進育幼院,但好歹在里頭也侍了大半的童年,而在父母仍健在的時候,他們為了生活整天忙碌,就較少分心去顧到她的精神生活。這會兒听到皓子他們以前的童年生活,她倒是有些羨慕與向往。
尤其是在生命中,有人曾那麼專心一意的為著你的感覺而陪伴在身邊,這倒是她不曾遇見過的,听來就令人覺得溫馨、甜蜜。
「對呀,那個小男生的反應呢?」連涂——自個兒也不禁好奇的追問著。
「他呀!」長長的拉著話,石樵鷹侍兩個女人都已經等得不耐的想揍人了,這才慢條絲理的說下去︰「他還能怎麼樣,這決心十足的小女人都已經自己送上門來了,他除了半推半就的答應了,還能怎麼樣?」
「騙人!」
「呀,你怎麼知道我騙人?」嘖、嘖、嘖的嘖了幾聲,石樵鷹笑得煞是得意。
氣窒了幾秒,涂——的雙頰又鼓了起來,她眼露凶光的瞪著石樵鷹那張帥臉。
「光看你那張臉就知道你在說謊話,他如果真有像你們說得對我那樣好,就一定會先開口跟我說……」等等,她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逮住了她的語病,石樵鷹才不可能那麼善良的放過她的失言。
「先開口跟你說什麼?」
「呃……」
「說嘛,你覺得他會先開口跟你說什麼?」石樵鷹促狹的朝她眨眨眼。
涂——眼一瞪,「你管我怎麼想,快點說啦!那個時候他到底是什麼態度?」她煞有其事的問得很正經。
「你這婆娘還真不是普通的凶耶!」
「你管我,你這男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唆耶!到底說不說啦?」她回了他一記。
石樵鷹苦笑的兩手一攤,道︰「你那麼有興趣知道,何不干脆跟我一起過去探望、探望人家?好歹人家以前對你可是好得沒話說。」
「這……」一想到又要在醫院的走廊上走動,涂——就有點兒懶了。
萬一那麼不幸的,撞見了在外頭逡巡她的那個家伙怎麼辦?
「-,去看看人家也好,起碼也可以敘敘舊情嘛!」連魚靜芬都開口勸說了。
「走啦、走啦!考慮那麼多干什麼?」石樵鷹催促著她,一雙搭在她肩頭的大手早就將她住門外推,而且還附在她耳邊小聲的添了幾句話,「你皓子表哥好不容易悟透了情關,願意向愛情低頭了,你也給小魚兒一些快樂時光嘛?」
皓子表哥接受了小魚兒的感情了?驚訝的瞥了他們一眼,猶豫了幾秒,涂——終于點了點頭。
也好,過去瞧瞧與她曾有過「私定終身」諾言的男人,順便看看自己小時候的眼光如何,說不定真是一雙「超級大慧眼」,早早就幫自己訂下了一個世界僅存的大英雄呢!哈、哈!
想著、想著,涂——的心情竟然有些興奮與期待起來了,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有個私定終身的青梅竹馬呢!嘻嘻。
☆☆☆☆☆☆☆
只是,跟著石樵鷹的腳步,涂——愈走愈覺得心驚膽戰,尤其是在他拖著她加快了腳步,然後停留在一間病房前,舉起手……腳下一個顛躓,她差一點立刻拔腿就跑,無奈,石樵鷹正好心的扶著她的手臂。
我的媽呀,這不是……
老天爺,她在作夢;有哪個好心人能夠大發慈悲告訴她,她正在作夢?一個活生生、血淋淋的特級大惡夢正在她的眼前上演著。
而毫無所覺的石樵鷹,他的一雙腳丫子定在這間病房門口,不走了。
涂——狠狠的抽了口氣,「鷹仔,你最好別說里頭的人就是你要我的‘老朋友’!」她如果沒記錯的話,這間是那個月兌水男住的單人房。
「對呀!」听出她語氣中的怪異,石樵鷹特地回頭瞧了她一眼,「皓子他們出事時,我撥了通電話給他,因為皓子跟小魚兒是在視察工地時出的事,所以海鳴才會提前飛回台灣。啊,我看你八成也忘了他的名字,他叫海鳴,因為前些天染上了重感冒,所以一下飛機就被送進醫院,當他聯絡上我時,我便將他給轉進了這間醫院,住得近一點,有什麼事的話,我們也好有個照應。」
石樵鷹的話像響雷般的,隆隆隆隆隆的在她耳朵里盤旋不去。
我的媽呀,那個月兌水男不也是叫海鳴?
若是一個答案正確,並不能代表就是百分之百的準確,但若是有兩個以上的答案全都指向同一個方向……涂——很用力的吞著口水。
「他,是特地從哪里飛口台灣的?」冷汗直冒在她背上。
「美國呀!」他敲了她的腦袋一下,「奇怪,你今天是怎麼回事?不會是突然暈機吧?」
暈機?她都快暈過去了,還豈只是暈機!
「咳,這個鷹仔大哥,呃,我是不是可以……不要進去?」細如蚊嗚的嘟噥著,涂——不肯再讓自己的腳步移動半分。
她幾乎已經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那月兌水男已然雀屏中選,成為皓子表哥跟鷹仔口中的「老朋友」,也就是她的青梅竹馬、她小時候私定終身的大英雄!
私定終身?
「呸、呸、呸。」當涂——悟到自己在想些什麼時,下意識的立刻朝著地上達吐了好幾口口水。
我呸!今天到底走得是什麼狗屎運?我涂——才不可能那麼沒眼光,撿來撿去竟然會撿到這麼個大怪物來私定終身呢!
義正辭嚴的話都還沒丟出半句,她腦袋上又被敲了一記。
「——,你怎麼那麼惡心呢!」嫌惡的看著她的動作,石樵鷹連最後一線生機也不留的揪著她的手臂,「干麼這樣子拖拖拉拉的,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你耶!況且,你都已經來到了這里才打退堂鼓怎麼可以呢?」在隨意的敲了下門板後,他便自作主張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而涂——則是使出了吃女乃的力氣,試圖用腳跟擋在地上,好讓自己能夠安全的遠離這兒。
但是,她的力氣敵不過石樵鷹,輕輕松松的,他拖著她走進病房,一臉的笑容想替他們重新介紹一番。
「海鳴,你絕對想不到是誰來……這是怎麼回事?」看著房里的亂相,石樵鷹大驚失色的頓住了話。
房間里的兩張木頭椅子很可憐的被摔在地上,其中一張的椅腳還少了一截;應該是在床上的枕頭被丟到地上,棉被也可憐兮兮的陪著枕頭作伴去了,整間病房亂糟糟又面目全非的讓人嚇了一跳。
而坐在病床上的男人擰著一對濃眉,一雙黝黑又深沉的眸子像結了冰似的,嘴巴抿得緊緊的,脆弱的點滴管線被那雙有著濃密手毛的大手給卷起了好幾個結,最駭人視線的是,在靠近手臂的針頭處,艷紅的色彩正順著管線泛了起來。
根本連問都不需要開口,只要是有長了雙眼楮的,全都看得出來,這家伙正在發脾氣。
「海鳴,你在干什麼?」低吼一聲,石樵鷹不假思索的走向床,但手卻仍下意識的握緊涂。
涂——根本也顧不得其他了,拚了命似的想自石樵鷹的掌握中縮回手。
我的媽呀,她果然沒有猜錯,這個月兌水男居然妄想將醫院的病房給拆了!可見他脾氣有多大、力氣有多猛,老天爺,自己那時能全身而退還真是萬幸哪!
「鷹仔,你來得正好,你去將我……過來,你給我過來!」後頭這五個字是突然之間就吼了出來。
嘴巴張張闔闔了好一會兒,石樵鷹莫名其妙的看著好友臉上驀然襲上的怒氣,搞了幾秒,他才知道原來海鳴這突來的怒吼是丟給他身後的小魔女的,半側過臉,他惑然不解的望向涂。
而涂——呢,她正重新發出吃女乃的力量,再一次的試圖自石樵鷹手中逃月兌。
打量著眼前的這一幕,石樵鷹倒是有些被涂——的反應給嚇了一跳。
海鳴的神情幾近暴風來襲的陰郁,眼神更像是要吃人似的直盯著——不放,而——呢,則像是驚惶萬分的小白兔似的發了命的想逃。
像只受了驚嚇的小白兔?小魔女涂——?
「——,你跟海鳴踫過面了?」思來想去,石樵鷹毫不猶豫的下了判斷。
在對方怒火騰燒的瞪視下,涂——只能很輕、很輕的點了個頭,然後噤聲的將整個身子躲在石樵鷹的身後。
不管是解釋或道歉或是什麼心虛之類的廢言,這整件事情一切一切的發展都不是她所主導操縱的,不管怎麼樣,自己都不欠這個叫海鳴的男人什麼!涂——在心里一而再的對自己做著心理建設。
在飛機上,就算是有些手忙腳亂、稍嫌粗魯的剝開了他的上衣,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她也是為了要幫他冰敷啊,況且她已經盡以當時所能做到最妥當的照顧,穩住了他的病情了呀!而且,他被送進醫院後,她也已經奉公司的命令,送了束大大束的漂亮花朵給他啦,于情于理,她都應該無愧了。
尤其最重要一點就是,這家伙來勢洶洶的重感冒發燒加昏迷,又不是她的錯,怨得了她嗎?
至于先前在病房里,她月兌口而出惹得他暴跳如雷那幾句話,她也不是故意的……唉,好吧、好吧,是自己大沒有口德了,她也知道在醫院里說出那種不怎麼中听的話,無疑的是觸人霉頭,但還不是因為他自已先口氣不佳,所發她才會口不擇言的說出這麼惡毒的話,怎麼樣也不應該怪在她頭上來的。
左思右想,涂——實在是想不出自己應該有什麼地方愧疚于他,但是,不知道怎麼搞的,光瞧這個家伙的臉一板起來,她就心窩直顫得想逃開,而且是有多遠逃多遠。
甚至于如果可以的話,她還真願意取消休假,立即飛奔回公司申請飛衣索匹亞或更偏遠地區的航線,只要讓她可以安全無虞的避開這次劫難。
她從來不曾對任何人有個這麼強烈的感覺,也不曾這麼在乎一個幾乎算得上是不認識的人的反應,但是,他卻是特殊且例外一個。
他讓她的心起了莫名其妙的震蕩!
「你真的跟他踫過面了?」得到了心里所想的答案,石樵鷹反而大吃一驚。
不會吧?海鳴不是一下飛機就被送進醫院來了?怎麼有時間去領受小魔女的折騰呢?
「我該死的當然跟她踫過面了,哼,你還知道回來看我?」冷不及防的,海鳴口氣森冷又夾帶著閃電的火花開口插了句話。
「回來看你?哼,你以為你是萬人迷、千人愛呀!要早知道這個青梅竹馬是你,就算拿棍子活活的打死我,我也不會跟著鷹仔來。」嘰嘰咕咕的,涂——小聲小氣的說。
她又不是笨蛋,對于眼前這個引起她內心有著不尋常反應的對象,她打心底就迅速的下了個決定——有多遠就避多遠;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你說什麼?」海鳴的眉宇整個鎖在一起。
听到他冷如冰刃的話,涂——怎麼也是待不住了,趁鷹仔一個不留神,她飛快的抽回自己的手,而且立刻的腳下抹油,溜了。
「鷹仔,我先走了。」
看來,這醫院是不能久留了,不過沒關系,反正她已經見著了已無大礙的皓子表哥跟小魚兒。在這兒也磨蹭了大半天,她還真有點兒覺得累了,侍會兒沖去跟皓子表哥他們打聲招呼後,干脆就先回他們家去補眠要緊。
「他媽的,你還敢跑。」見她拉開了門,幾乎是立刻,海鳴又吼了出來,「等我抓到你以後……」
「你可以試試看哪!」想捉她?!哼,痴人說夢話嘛!
「涂——,你敢給我跑出那扇門試試看!」他的話更具威脅性了。
身子已經成功的溜出門外,臨用力的關上門前,涂——有些示威、有些沾沾自喜,更有些賭氣成分的扔下一句,「我又不是白痴,不跑才怪。」再一次的,她大力的甩上門。
她站在門外可以很清晰的听到里頭又響起了乒乒乓乓的聲音,雖然不怎麼大聲,但還算挺明顯的,而其中還夾帶著玻璃破碎的清脆聲響。
噢喔,這回又不知道是什麼遭了殃,想到了房中沒剩什麼完整的東西,還有仍留在病房里的倒霉鷹仔……唉!
不過,管他的呢!涂——慢了下來,好整以暇的跨著故作鎮定的步伐走向小魚兒的病房。
反正鷹仔剛剛也諷刺她是短腿族,惹她生氣,如果能在里頭遭到一些遷怒的話,還可算是替她報了一箭之仇呢!想著、想著,她心安理得的愈走愈輕松,而且心腸惡毒的開始大發奇想了起來。
唉,真希望那個叫海鳴的月兌水男能一個拳頭就將鷹仔給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