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地端著竹箕,關緹笑得一臉的滿足。
「干麼?剛剛又偷吃了阿彪藏的腌辣椒?」
身後驀然傳來促狹的調侃,害她差一點就將手中的竹箕給打翻了,那可是滿滿一竹箕她親手制成的寶貝兒,剛曬好的辣椒干耶!
關緹回首瞪了白維霖一眼,雖然眼神不是很毒辣。
「對不起,我嚇著你了。」白維霖走上前將竹箕給接過去,嘴里道著歉,可是臉上的神色卻寫著不是那麼一回事,他根本是一絲絲的歉意都沒有。
「你怎麼走路都不發聲音來?」關緹很想橫他一眼,再惡狠狠地罵他個痛快,偏偏口氣任是柔得連只小狗都嚇不走。
來到騰龍寨的日子里,照理說來,她的膽子在這幾個家伙的教、取笑下應該會大一些才對,但是實情卻是剛剛好相反,她不但沒有將膽子練好,反而三不五時地被他們的神出鬼沒給嚇到,可是偏偏又連瞪他們或白他們一眼的勇氣也沒增長半點。
「嘻嘻,我已經開口道歉了,你不能再罵我摹!卑孜霖搶先一步說著,「別忘了,你們漢族不是有句話,伸手不打笑臉人。」後面那句是以吟唱方式拖出來的。
「我們漢族?」關緹詢問道,一听就讓人懷疑得很,「難不成你不是我們漢族人?」
「沒錯。」
「真的?」好奇因子又冒出來了,她旋過身倒著走,「那你是什麼人?」靈活的眼眸直盯著他瞧。
「我?」白維霖一臉的詫異,「你不知道我是什麼人?」
「又沒有人跟我說。」關緹回答得理直氣壯。
用力地將胸一挺,「男人,我是個男人,我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哪。」他正經八百地說著,卻是一臉掩不住的捉弄。
男子漢!吹胡子瞪眼楮地睨了他一眼,關緹鼓起了頰,「你又在捉弄我了。」
嘻聲笑著,白維霖向她欠了欠身,「對不起啦,好吧,告訴你答案,我乃是頂天立地的白族人。」什麼事都得加上句頂天立地,看來他大男人得有夠徹底的。
「白族!」
「你听過?」
「嗯。」關緹听過這個民族,這是個南方的少數民族,大多分布在雲南一帶,「你們族人似乎是對于建築、繪畫、雕刻方面非常在行,對不對?」
白維霖有些感動地看著她,「你真的知道我們白族?」
「嗯。」
「那你一定得來一趟。」
來一趟?來哪兒一趟?關緹納悶地望了他一眼,「去哪里?」
「三月十五日至二十日是咱們白族的觀音節,敝人在下我今兒個鄭重地邀請你到寒舍作客,每逢這種大型的慶祝聚會,族里都會表演各種舞蹈什麼的,屆時附近的族人都會趕過來,熱鬧得像在趕集似的,還有賽馬活動。」
「賽馬活動?!」頓時,關緹的眼楮亮得像兩顆玻璃珠般的燦爛。
「就知道只有提起馬才會引起你的注意力。」白維霖拍了下她的頭,「怎麼樣,想不想去?」
這當然……「他去不去?」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冷蒼昊。
「他?」白維霖故作不解地搖頭晃腦思索著,「誰是他呀,小緹,你也不講清楚,寨子里幾乎都是漢子,誰知道你的他指的是誰呀!」
關緹又羞又氣地跺了跺腳,「你明明知道人家說的是誰。」
夸大三分地學著她的俏模樣,白維霖還很壞地將一團粗腰扭得分外厲害,讓人噴飯,「人家哪里知道你這他指的是誰!」
「討厭啦。」一旋身,關緹決定不理會他的瘋言瘋語。
偏偏白維霖不願意這麼輕易地放過她,「喂,丫頭,你這樣就要走啦?那這些辣椒干呢?」故意將竹箕抖動著,讓它發出沙沙沙的聲響,「要我將它們給丟到哪兒去?」
一听到他要將那些寶貝辣椒給丟了,關緹腳下一抬地奔向他,「那是我的,還我。」
白維霖一伸手就將那竹箕舉得高高的,任她怎麼跳都勾不到,「這上頭又沒有寫你的姓名,你怎麼確定是你的?」
「那是人家曬的啦。」關緹急了,萬一他不還她怎麼辦?
「人家?」他東晃西晃地張望著,「這人家又是指誰?」
「討厭鬼,你還我辣椒干啦。」跳了那麼幾下;又被他這麼一急一氣地,關緹整個臉紅得就像顆熟透了的紅隻果似的,「你再不將那竹箕還我,我就要到昊面前告你的狀。」情急之下,她連冷蒼昊都搬出來了。
揚聲大笑起來,白維霖一手仍舉著那高過腦袋的竹箕,另一手搭著她的肩,將她的身子轉了個方向,「你不提我還忘了呢,你的他正在房里等著你,快去吧。」
「我的他?」關緹愣了一下,「誰呀?」
「還有誰?」白維霖擠眉弄眼地盯著她,見她臉蛋更顯酡紅,嬌媚,「待會兒就保持這副誘人的模樣,保證他一見你就想吃了你。」
「白維霖。」她小聲地嗔罵一聲。
「快去吧,別再耽擱了,免得他捺不住性子又跑出來找你了。」
「那……」關緹擔心地望著他手中的竹箕,萬一,他真的將她的辣椒干給丟光了怎麼辦?!
循著她的視線望上去,白維霖笑得很無奈。
「剛剛是騙你的啦,我幫你將這些辣椒干拿給阿彪,讓他找個瓶子將它們給裝起來封好,行了嗎?」
她還是有些不放心,「你不能將它們給丟了哦。」
「我保證。」白維霖忙不迭地裝出一臉的懼怕,「況且,你剛剛不是威脅說要告我的狀?嚇死我了,我哪還敢將你的辣椒干丟掉呀。」
頑皮地對他作了個鬼臉,關緹這才興匆匆地直往屋里沖去。
***
見冷蒼昊房里沒個人影,關緹疑惑地走了出來。
「奇怪,白大哥不是說他在房里嗎?為什麼沒見著他……」她頓悟地睜大了眼,該不會是在她房里吧!
哩拍啦地急轉了個方向,關緹沖回自己房里,遠遠地就看見房門是微微開啟的。
「昊……唉喲!」她人還沒到聲先到,奔得太急了,一不小心被門檻給絆了一腳,筆直地仰臉跌向地面。
冷蒼昊像陣風似的旋身沖來,眼明手快地將她的身子接個正著。
「干麼跑那麼快?」特意讓她在懷中多溫存了幾秒,冷蒼昊才輕柔地扶她站定,「我又不會跑。」
關緹嬌憨地笑著,臉上有著一股傻氣,「怕你等太久了嘛。」
「下次別再這麼慌慌張張的,知道嗎?」
「是。」乖巧地應了聲,「白大哥說你找我……」她抬起頭來,觸目所及的是一頭凌亂的長發,「昊,你的頭發亂七八糟的。」
冷蒼昊不經心地舉起手將蓄了多年的長發攏到肩後,「剛剛急著沖過來,發帶被揪松了。」那黑色的發帶一角還掛在床勾上。
靈慧的眸光一閃,關緹興致勃勃的揪住他的袖子,「我幫你綁頭發。」說著,她已經將他扯往椅邊,比了比那椅子。
二話不說,冷蒼昊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也不理會大敞的房門似乎在無言地昭告著「歡迎參觀」。
仔細地撥弄著他鳥黑的長發,關緹欣羨得眼光都散發著光彩,「昊,你的頭發看起來粗粗的,但是卻軟軟的好好模哦。」
「你喜歡模嗎?」冷蒼昊在心里微微地笑著。
「嗯。」興奮地應了聲,她專心地梳理著他的長發,倏地又發出驚嘆,「你的頭發好听話哦,都不會像我的一樣亂翹。」
冷蒼昊的微笑轉變為飽含寵愛的竊笑,他的頭發只是松松地在腦後綁起來而已,又不像女人家的要挽起來,當然不會亂翹了。
靜靜地任她擺弄、玩綁著自己的長發,冷蒼昊的眼光移到她的梳妝台,想起了藏在房里的那個琉璃女圭女圭。
他有一肚子的沖動,想再次將那女圭女圭送給她。
「呃,小緹,你……」
「昊,我想問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驀然停息在同一秒,室內靜寂了半晌,又突然響起了不的而同的噗哧笑聲。
「你先說。」
「你先說。」
又是一次的不約而同,笑意擴大到臉上,冷蒼昊側過身,將滿臉笑靨的關緹拉到身前,抬高她的身子在他的大腿上坐定,將瘦小的她安頓在懷中護衛著。
「你先說。」他溫柔地催促著她的問題。
關緹抿嘴偷笑著,但笑意卻在飛快地瞟向他一眼後消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些微的緊張與警戒。
「我……」真要她開口,她又欲言又止地說不出話來。
「說吧。」腦門冒出一股麻意,但冷蒼昊將它抑止下來,「你又想問什麼了?」
「先說好,你可不許生氣哦。」關緹小心地先要求著他的承諾,原因無他,只因為她愈來愈在乎他了,她不要因為自己的好奇,而又引起了他的悲情過往。
他舉起一手,滿臉的真誠,「不管小緹問什麼,我發誓一定不會生她的氣。」
將他的手扳下來,關緹有些忿意,「別隨便發什麼誓嘛,我不喜歡你亂發誓。」她怕,怕一句無心的隨意話會引起了老天爺的注意。
冷蒼昊淡然一笑,「這世上除了你,也不會再有別人听得到我的誓言了。」
听他說來簡短得很,但關緹忍不住地又酸了鼻、顫著心了。
瞧著她泫然欲泣的表情,冷蒼昊心中一慟,眼神逐漸暗沉了來,她的脆弱一直是他心中無法拋舍的痛,十多年來擔心極了嬌弱的她沒人保護會受人欺凌,他痛苦地知道自己的憂慮成真,若非夫子他們的插手,他至今仍不敢主動去揭起這處痛楚。
如今的她,雖然已經在他鋼鐵般的豐翼保護之下了,可是良善依然、脆弱依然,般般都是那麼地惹人憐惜不已。
他好怕,怕一個不小心會讓呵護備至的她給碎了心。
「好啦,瞧你表現得那麼嚴重的樣子,你這顆小腦袋瓜又在好奇什麼了?」
關緹像是鼓足了勇氣,又急又喘的話就這麼月兌口而出,「昊,你的眼楮是怎麼瞎的?」話一說出口,她的勇氣就全消逸無蹤了。
身子猛然一僵,冷蒼昊的表情雖無太大的變換,但是,關緹卻聰敏地嗅出了那沉積多年的傷痛。
她後悔極了,不該只為了自己的好奇而讓冷蒼昊再一次想起不愉快的過往。
「昊,對不起,我不應該那麼好奇的。」
「過去的事,我已經不想再提了。」冷蒼昊蒼啞的嗓子低喃著,但再再都更加證明著一點,身體上的傷痛早已撫平了,但隱在他心中的痛猶在折磨著他的心神。
不加思索地,關緹仰起身來,伸手揪開他的眼罩,直直地望進他眼洞中的幽黑。
「小緹!」冷蒼昊無措地喚道。
「都過去了,昊,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從今以後別再為它傷痛了好嗎?」哽著嗓子說著,但腦中突然快速地閃過一絲光亮讓她驀地抽緊了身子。
迷迷蒙蒙地,似乎有道銀色近乎白晰的刺眼亮光自關緹眼前飛過、掠過、刺入一張模糊的……
模糊的什麼?她捧起了倏地暈眩難當的腦袋,模糊的什麼?為什麼她看不清、記不起糾纏著她多年的那一幕?!
「小緹,怎麼啦?」冷蒼昊發現了她的不對勁,連先將眼罩還原的習慣都忘了,握著她肩頭的手不自覺地縮緊著,她不會是想到了什麼吧?
「我的頭好痛。」可憐兮兮地望著他,關緹將突然乏力的身體重新靠回他的懷里。
「沒事了,你就是成天東想西想的才會鬧頭疼。」將唇貼在她的額上,他輕聲細語地哄著她。
關緹還是想起了一件未竟的事,「昊,別再想以前的事了,好不好?」
冷蒼昊點點頭,怎麼也不敢信任自己的聲音能平穩無波。
「那……」他眼底蓄滿的溫柔讓關緹的好奇又燃上了心頭,「以後,我是說以後啦,你……能不能將故事說給我听?」她小心翼翼又急切地補上一句,「我不是要你在過幾天就說給我听,我是指很久、很久以後,當你不再那麼傷痛時就說給我听,好不好?」
無語地望著她,冷蒼昊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應她的好奇。
勇氣本來就不是件容易維持的東西,更何況這件事情的敏感度那麼地高,望著他面無表情的神色,關緹的心提了起來,「你生氣了?」
「沒有。」冷蒼昊頹然地垂下臉。
一雙小手模到他的頰畔,穩穩地將他的臉龐扶正,讓他的眼楮正視著她的眸子,「你在生我的氣?」
勉強地擠出笑容,他搖了搖頭,順帶地在她唇上啄了下,「沒有,我永遠也不可能氣你的。」
「真的?」關緹的眼楮又晶亮了起來。
「真的!」冷蒼昊的眼楮更黯沉了起來,滿心欷虛欠地輕吁了聲,以後再找個適當的機會將女圭女圭送給她吧!
悵然若失地望著她眼中的信任,冷蒼昊突然產生不安的感覺,小緹如此好奇與寬心是因為失去記憶,但是,萬一她見了那琉璃女圭女圭卻突然地想起當年的一切呢?善良的她會不會將過錯全都攪在自己身上?
想到這些可能發生的結果,冷蒼昊的臉色更加陰郁了,或許,他該一了百了地將那女圭女圭給毀了,就讓他跟小緹重新開始這一切!
***
雲南省大理縣
「哇!」心滿意足地長嘆一聲,關緹連嘆息都是有氣無力得讓人發笑。
沒想到原以為只是單純的觀音節竟然那麼的五花八門、熱鬧非凡,簡直就像是在過年大趕集似的,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多得數不清。
好奇心十足的她看得眼都花了、腦也昏了、腿兒更是快斷了似的虛軟。
「累了?」
點點頭,關緹沒有力氣說話,她早就累得將身體給癱靠在冷蒼昊身上,要不是這兒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當他提議要背她時,她早就跳到他背上了。
冷蒼昊只是笑,活了大半輩子,他就屬今天笑得最多了。
「要不要吃乳酪?」瞧見她累得半死的眼神還有余力地瞟向一旁的攤子,他心兒靈黠地先開了口。
「對呀,對呀,咱們這兒的乳酪可是大大地有名,真材實料耶。」白維霖在一旁補充說明。
光瞧著那顫巍巍的乳白色凍狀體,關緹的口水就已經在喉嚨里醞釀了,再听到白維霖這麼說,她猛吞著口水迫不及待地點點頭,但是眼兒不小心地往下瞄到已經因為撐得太飽而有些凸了起來的小肚子,她沮喪地嘆了口氣。
「我看還是不要好了,我的肚子快撐爆了,況且,」她擠出一臉的可憐相,「我再也沒有半絲力氣去咬它,我已經累斃了。」
听到她竟然學著寨里的兄弟說話的口吻,白維霖跟冷蒼岳笑不可抑地跌個東倒西歪的難看姿勢,連高暮的嘴角也浮上了若隱若現的笑。
冷蒼昊也沒有再進啥「饞言」,只是略一彎身將她攔腰一抱,在大庭廣眾之下就這麼直接地將她抱坐在他的大腿上,而他的早就穩當地坐在竹椅子上了。
大伙帶著驚奇又揶揄的眼光瞧著像連體嬰似的他們,但沒有人發表什麼禮教之類的廢話,不到三秒,所有的人三三兩兩地全帶開了,連關紅都被冷蒼岳跟白維霖兩個人給拖開了。
不待兩人開口,一碗鮮美滑女敕的乳酪早就放在桌上等著他們品嘗、享受,冷蒼昊拿起了瓢子,挖了滿瓢的乳酪。
「昊,剛剛那麼多人……」關緹的話被香濃的乳酪給卡住了,望向他的眼神也被鎖緊了,他的眼光含著的是笑,嘴角抿著的也是笑,連臉上擠動的表情都是不折不扣的燦爛笑容,笑容中帶著坦白又誠然的溫柔。
「好吃嗎?」
「嗯,好香、好濃的女乃味。」她回答得很得體,但腦子卻混亂成一團,只因他眼中赤稞果的愛戀著實讓她的心怔忡卻又回蕩不已,她無法思考自己的感覺。
冷蒼昊也不心急地逼迫她回應他的柔情,只是用瓢子將乳酪一口一口地喂進她口中。
化不開的濃情蜜意飄游在兩人的笑容凝視里——及另一雙飽含著嫉妒與淚光的眸中。
白維姬悵然地望著冷蒼昊的柔情相待,一顆心全碎了,為什麼?為什麼昊哥的選擇是關緹不是她?她哪一點輸關緹?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絕對不甘心會輸給關緹。
心中迭聲地狂吼著,白維姬駐足在不引人注意的一個角落,發紅、發狂的眼神凶狠地射向笑得甜蜜的關緹,她不會就此罷休的!她在心中發著誓,她一定要將昊哥給搶回來。
***
用被子將身體緊緊地裹住,關緹的心還是定不下來。
下午血淋淋的那一幕在她腦子里重復一遍又一遍地,讓她驚駭過度地只要一閉上眼,她的身體就仿佛又回到了處于紛雜、凌亂的馬蹄之下。
若不是白維霖……不自禁地,關緹的身體竟然又抖了起來。
叩!叩!外頭有人在敲門,但她不敢去開門,因為雙腳已經軟得沒有半絲力氣了。
叩!叩!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小緹!」是冷蒼昊。
力量奇跡似的攀上雙腳,她掀起被子從床上跳了起來,只幾個跳躍、奔馳,她猛地用力拉開門,身子習慣性地窩進了他溫暖的懷里。
「白大哥他……」關緹一顆蓄著眼淚的心全都提在眼底了。
若不是白維霖眼尖地沖過來,甚至在來不及拉開她的緊張情形下將身子撲蓋在她身上,此刻的關緹,恐怕早已經變成了一團面目全非的絞肉了。
「白已經無大礙了,不過這次得休養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了。」冷蒼昊的臉色沉得很難看。
白維霖身上的肋骨斷了好幾根,其中有一根似乎刺進了肺部,這是最駭人也是最讓人憂心的一點;不過,這不幸中的大幸是白族人深諳醫理,經過族人的搶救,他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如今只要好好地調養一段時間,就會恢復平日那活蹦亂跳的白維霖了。
「他是因為要拉開我才會受傷的,都是我不好。」
「別說這種話,白如果知道你這麼想的話,他一定會不高興的。」
今兒個無論是誰受傷,不管是心愛至極的小緹或是一同出生入死那麼多年的好兄弟,冷蒼昊一樣難過。
但是,今天下午的事不該發生的。
「有人拿針刺馬匹,故意引起馬群的騷動。」幾分鐘前高暮的話深刻在他心底。
是誰做的?是誰故意要置小緹于死地?冷蒼昊不安、惶恐、焦慮萬分,但充斥在腦中最多的是憤怒,不管是誰,他都不會輕易原諒做這些事的人。
「昊,我好怕,那些馬兒不是好好的嗎?它們為什麼突然全都瘋了?」倚在他懷里,關緹抽抽噎噎地泣不成聲,雖然她撿回來一條命了,但是白維霖卻因此而受重傷,她好傷心、好自責。
「乖,這些馬兒都還帶有野性,難免會不易控制,你只是踫巧在它們發狂時距離最近的倒楣蛋罷了。」冷蒼昊不想告訴她是有人蓄意這麼做的,怕她更難過,「怎麼還不睡呢?」
「我睡不著。」她仰起淚漣漣的小臉蛋。
冷蒼昊心疼地將她抱起走向床畔,「瞧你,累得眼圈都泛著黑了,為什麼睡不著?」
「我擔心白大哥,他滿身都是血,痛得連申吟都發不出聲音來,我好怕、我好怕他……」偎著他的胸膛,關緹的淚水淌濕了他胸前的衣裳,「昊,我好怕白大哥會為我送了命。」
他就是擔心她會這麼想,「這不是你的錯。」
「他是因為救我才會陷身于馬蹄之下的,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貪玩的話,那馬兒也不會發瘋。」
「小緹,這種事並不是任何人可以控制的。」冷蒼昊安慰道。
「可是……」
冷蒼昊迅速地俯身吻住她,將她的自責全都封進他的唇里,「別再想了,這不是你的錯,沒有任何人料得到那馬兒會突然發狂失性的。」除了有人蓄意的,這一刻,他的腦子里充滿了暴戾的殺人念頭,「別再多想了,現在閉上眼,乖乖地睡覺。」
听話地躺在床榻上,關緹的小手仍纏著他的大手。
「別走。」淚水漾盈的濕濡眼眸散發著讓人憐惜的哀求,她怕眼楮一閉上,那馬蹄又要踏在她的睡夢中了。
「我不走,我會在這兒陪你。」拖過一張椅子,冷蒼昊將身子半倚在床畔,手里仍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你真的會在這里陪我?」她真的累了。
「我會在這里陪你。」
「你保證?」關緹眼瞼半掩地瞄了他一眼,他的身影很奇異地抹去了她心頭大半的恐懼。
「我保證。」冷蒼昊還傾身向前在她額上吻了一記,「睡覺吧。」
「你不能……在我睡著……時離開我。」緊繃的精神一松懈下來,她話已經說得斷斷續續。
「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身邊。」輕輕地哄著她,冷蒼昊的手指柔緩地撫著她未顯血色的頰,「睡吧,我的冰雕女圭女圭,我會一輩子守護在你身邊。」
「真……的……」
「真的,睡吧,你累了。」
隱隱約約地听進他的話,帶著他令人信服的陪伴,關緹終于放心地跌入幽黑的睡眠中。
夜,更深了,正如冷蒼昊眼中的陰冷沉怒般,愈來愈濃黑駭人了,做錯事的人,一定得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這是恆久不變的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