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中,肩上的疼,一波波涌來,樂靈想抬頭,全身卻使不出一絲力氣,只能難受的發出申吟,在心里第一百次咒罵任放憂下手太狠了,讓她連呼吸時都能感覺肩上穿透的疼痛。
「還好嗎?」關心的話語從上方傳來,有人低頭察看她的傷勢,暖暖的呼吸隨即指上她的臉,她慢半拍的發現自己被攬在一堵寬厚的胸懷里,堅實的手臂正牢牢的擁住她。
「你沒走。」樂靈淡淡的開口,這句話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我答應要好好照顧你,不是嗎?」向槐伸手,將她頰邊的發絲撩往耳後,露出那一張清靈卻蒼白的小臉。
他的動作不唐突,卻有著說不出的親昵,教樂靈的小臉染上淡淡的粉。
「你可以讓我自己躺著的。」他這樣一直抱著她,她覺得有些難為情。
「我的確是打算讓你自己躺著。」向槐淡淡開口,他空出的那只手緩緩往下,輕點著她正抓握住他衣襟的小手,「但這只手不肯放開。」
「啊!」樂靈此時才發現,她正緊緊抓住他的衣服,正想松開,卻因為動作過大而拉扯到傷口,疼得再次窩進他的懷里。
「別急。」向槐趕忙將她抱緊,黑眸轉為急切,下顎一陣緊縮,心中擔憂的情緒翻騰,心想這丫頭怎麼冒冒失失的。「我讓你躺下,你別急。」
向槐溫柔的讓她在床上躺平,見著她肩上的傷口又染血,面色瞬間鐵青。
他回頭往外一看,夜色已深,要是再去喚大夫來,折騰下來又是幾個時辰……
他決定先行替她檢查傷口。
「靈兒……」他突然親昵的喚她,一雙黑眸十分慎重,沒有半點戲譫。
「怎了?」樂靈回視他,知道他在擔心傷口,迎向那麼專注關心的眸,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我沒事,你別擔心。」
「我不放心。」向槐搖搖頭。「我得查看你的傷口。」
樂靈一愣,知道他說這話不是在征詢她的同意,只是在「告知」他的打算。
「這……這……」想起自己的肩傷極為靠近胸口,要檢查的話,不就得月兌下她的衣服嗎?
思及此,她難得嬌羞得猛搖頭,只是這一搖,讓她肩上的疼痛加劇,鮮血滲得更多。
「別動!」向槐難得臉色沉重,避開她的傷口,輕壓住她的肩,不讓她繼續弄疼自己,黑眸里有著某種篤定與堅持,定定迎向她的眼。「向某得罪了!」
話畢,他不容拒絕的輕輕拉開她的衣襟,露出潔白的肩,那鮮綠色的褻衣,更加襯出她的肌白如雪。
樂靈雖為江湖兒女,但這是她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寬衣,顯露出最私密的身軀,她再怎麼鎮定,也忍不住赧紅了身子。
向槐小心翼翼的將紗布掀開,看到肩傷並沒有裂開,只是輕微的滲血時,他才輕呼了一口氣。
「這傷口很深,若是沒有治療完全,只怕你下輩子要常常犯肩痛的毛病,別太大意。」向槐忍不住叮嚀著。
「知道了。」樂靈低聲回答,一張小臉幾乎全埋進枕頭里去,只露出紅透的小耳朵,看來十分讓人垂涎。
听到她悶悶的聲響,向槐才注意到她嬌羞的模樣,也在此時再次發現她有著極為優美的肩線與鎖骨……
他有禮的轉開眼,替她把衣服拉好,面色如常,像是絲毫沒瞧見方才那美好的風景。
此時,小二端了一碗藥進來,雖然什麼都沒瞧見,但是房里有股說不出的曖昧氣氛,教小二都有些尷尬了。
「擱著吧。」向槐沒等小二開口,就讓他直接退下。
向槐再次將她攙起身來,用軟枕墊在她的身後,才轉身去拿來湯碗,在床畔坐下來,溫柔的舀起黑色的藥湯。
「喝點藥,才好得快。」他輕聲開口,聲音、語調都好溫柔。
樂靈瞪著那湯藥,再迎眸向眼前這莫名體貼的男人,知道自己真贏得他的信任了,甚至還讓他親侍湯藥,這可是她沒預想到的結果。
他的溫柔、他的體貼,讓她的心里五味雜陣。
自己的存心不良,自己是知道的,但他卻真心以待,她的心快被罪惡感淹沒。
她只能一口一口咽下苦得嚇人的湯藥,也一道咽下那些對他的愧疚,誰都他們是敵人呢……
樂靈的傷在向槐的細心照料下,很快的痊愈。
只不過,她的擔心很明顯是多余的。
雖然他把話說得像是對她心懷不軌,但實際上他連一丁點便宜都沒佔到,只除了那次的緊急狀況之外。
他會喂她喝湯藥,但在更換她肩上的傷藥時,他還是喚了小如來幫忙,還有禮的背過身,並沒有多瞧一眼她的肩膀。
見她傷勢好轉,向槐整理著這陣子得到的消息,由他暗中派出去的人,送來不少珍貴的資料,在查看資料之後,他驚詫的發現一件事——很有可能,他得先行擱下「詭影」的事了。
這陣子,他明著在客棧里照顧佳人,好似將查案的事放下,故意要讓「詭影」松懈防心,才能暗著讓他底下的人,從多方面去探查敵情。
只是,詭影的小心謹慎出乎他的意料,不但沒有露出任何蛛絲馬跡,連受了恩惠的居民們,也沒人知道詭影的下落。
正當他苦惱著僵凝的進度時,卻發現另一件更讓人不敢置信的事——竟然有人打算叛變造反!
這人不是別人,就是前些日子千方百計要拉攏他的富商程貴,而且他積極拉攏的速度,在這些日子里沒有稍緩……
突地,身後傳來輕咳,向槐放下手中的事,起身來到床邊,正巧看到樂靈睜開迷蒙的眼,一張小臉在幾日的調養下已經恢復紅潤,看來十分好入口。
是的,他說的不是食物,而是她。
這幾日,他謹遵男女規範,雖然同屋而眠,但他可都將大床讓給她,自己靠著椅子,睡得很「含蓄」。
不願熟睡的原因是因為擔心她,不只是擔心她的傷口,還有那箭術驚人、不知什麼時候又會找上門來的仇人。
縱使擔心著她的傷勢與安危,但她睡得毫無防備的模樣,還是讓他心動了。
大掌滑上她的臉,將她落在頰邊的長發,溫柔的撩到耳後。
「打算要告訴我實情了嗎?」向槐溫柔開口,第無數次追問她的敵人是誰。
這一次,樂靈已做好心理準備,從從容容的搖頭。
听到這答案,向槐一點兒也不意外,反正他也不急,只要她能平安無恙,未來的日子又遠又長,他不愁問不出答案。
「怎麼才听大夫說你箭傷好了大半,你就咳起來了?」向槐轉開話題,將她從床上攙起來,小心的不讓她拉扯到傷口。
「就只是喉嚨干了些,沒大礙。」樂靈微笑搖頭,看著他隨即轉過身,到案上替自己倒了一杯水。
樂靈接過他倒來的水,心里有著愈來愈明顯的激動。
她有些不明白,這男人為什麼對她那麼好?
出人意料的,這有著嚇死人的官階的一品帶刀護衛兼欽差大人,為人既溫柔又體貼,瞧著她的時候柔情似水,照顧她的時候細心體貼,說要保護她的時候又剛毅果敢、頂天立地,像是只要他不點頭,就沒人能動得了她似的。
這樣一個幾近完美的男人,守在自己的身邊,究竟為了什麼?難道真的只是擔心她的安危?
「肚子餓了嗎?我讓人送些東西來?」向槐看著她稍微恢復豐腴的臉,仍不甚滿意,她應該再吃胖點才是。
「不了。」樂靈搖搖頭,她覺得自己這陣子醒來就吃,不是吃補,就是喝藥,她都圓了一圈了。為了不讓自己被他越喂越圓,她趕緊轉開話題。
「你剛才怎麼了?怎麼好似有事煩心?」樂靈仔細看著他的眉眼,雖然他的臉上沒有什麼異樣,但她就是能知道,他的眸里藏了些困擾。
「呵。」向槐微微一笑,喜歡看她關心的眼眸。「要不要起身,陪著我一塊兒傷腦筋?」
「好啊。」樂靈毫不猶豫的點頭,心里告訴自己,她只是想知曉他最近查案的進度,絕不是想要替他分憂解勞。
來到桌邊,她靜默的翻著桌上的書信與資料,柳眉深蹙,神色十分凝重。
「……」樂靈驚喘一聲,有半晌,心里的震憾無法用言語形容。
她回眸,不敢置信的迎向他的眸。
「怎麼了?被這消息嚇到了?」向槐看著她的眸里涌上驚訝與錯愕,額上甚至滲出點點冷汗,他寵溺的伸出大掌替她拭去。
樂靈又是點頭,又是搖頭。
嚇到是一定有的,因為這件事非同小可,這可是誅殺九族的大事,但……更讓她驚詫的是,他竟然毫無保留的讓她知道,仿佛沒把她當外人看。
「你……你怎麼把這些書信全給我看了,就不怕我……」樂靈臉色發白,不只是為了書信里所談論的事,更是為了他對她的信任程度。
「傻丫頭。」向槐仿佛能讀出她心里的驚駭,只是噙著笑盯著她。「你這表情像是被嚇壞了。」
樂靈只是沉默,看著他的表情是復雜的。
這一旬的日子里,他就在房里翻查公文與線索,沒有避諱她的存在,這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她不懂,他究竟是太有自信,還是太沒有防心,竟然絲毫沒有提防她?
只是,在見識他手下「暗著來」的人手有多少時,她暗自慶幸著。
這人的心思縝密,暗地里耍了不少心機,若非她先下手為強,潛到他的身邊,只怕現在「詭影」早已落入他的手中。
這也就罷了,不過是捉一個小小的「詭影」,或許他認為就算讓她知道了也無妨,但……叛變謀反?
向槐那雙深邃的眼,透露出某種深切的情緒,目光炯炯的注視著她,突地轉開話題。
「你知道我為什麼留你下來?」向槐愈貼愈近,步步向前,像匹盯緊獵物的狼似地。
樂靈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抵住牆,才發現自己被逼到牆邊,听到他音量極輕,卻十分清晰的繼續往下說——
「你既然留下來,就不準走,一輩子,都不準走。」
那一字一句,灌進她的耳里,樂靈倒抽一口氣,胸口傳來一陣強烈的悸動,她想移到視線,卻無法動彈,只能這樣迎視著他的眼。
「你在……你在說、說什麼?」樂靈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知道這話說來唐突,只不過……」向槐看著她被嚇壞的模樣,露出淡淡的微笑。「我會找時間跟伯父伯母提親,再怎麼說,我得對你負起責任。」
責任?
這兩個字閃過腦海,穿透驚愕,像記響雷似的,轟地打在樂靈的腦子里。
原來,這兩個字就是對他近來一切行為的解釋。
他這陣子以來完全沒有提防她,純粹是因為把她當成了「自己人」,他細心照顧她,呵護她,把她留在身邊,也是因為他打算向她的父母提親,讓她真正變成他的「自己人」。
而該死的,他甚至不知道她根本沒有父母親!
他完全不了解她,就打算娶她,全都是因為他口中的那兩個字——責任。
熊熊的怒火,在她的胸口炸開,她沒有半點因為有個欽差打算娶她而感到欣喜的情緒,她只覺得憤怒。
她樂靈,什麼時候需要男人「負責」了?
就算他是個欽差,她也不稀罕。
只是,心緒繞了一圈,憤怒的情緒慢慢平緩下來之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太過激動了。
他所說的,不正巧合了她的心意嗎?
她設計來到他的身邊,為的就是要探查消息,弄清他的打算,只要她能讓他無功而返,那她就算達成她的目的。
所以,她無須理會他有什麼打算,只要繼續留在他身邊,做好她自己的事情就好,橫豎這些日子看來,他也不是個會「霸王硬上弓」的男人,只要她守好自己的清白,到時再無聲無息消失,她也沒有任何損失。
打定了主意,樂靈的心也安穩了些。
看著她臉上瞬息萬變的表情,向槐知道她的心里正激烈波動著,畢竟這等婚姻大事,他突然說出口,她一定很難接受,于是他只是沉默的等著她開口。
「這件事……我們就先不談了吧。」樂靈垂下眼,轉開眸,盯著桌上的書信,迅速把話題轉開。「倒是叛變謀反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知道她是刻意轉開話題,向槐不再逼她,將手里一張紅色的拜帖遞了過去,樂靈接過仔細瞧著。
「他設宴邀你?」真是別有用心了。
從桌上的書信看來,程貴已布置很久,與城內幾個大富商往來密切,甚至連遠在天子腳下,享有「鎮國將軍」封號的李沿將軍,都似乎與程貴頗有交情。
「想來,他還想擴大他的勢力,把您這個一品帶刀侍衛留在身邊。」樂靈生性聰慧,很快就把整件事想通了。
向槐點頭,眉宇之間堆疊起層層陰霾,忠心的他,因為這叛國大事而憤怒。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樂靈在他的身邊坐下,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們早已沒了最初的陌生。
向槐的簿唇上,勾起淡淡的笑,眼里卻閃爍著冰冷的寒光,擺在身側的大掌,緩緩、緩緩的收緊。
「他既然如此盛情邀約,我怎好折煞程老爺的好意呢?」他打算去會會程貴,看他敢怎麼向他開口,說這等圖謀造反的大事。
「的確該去瞧瞧。」樂靈也認為不該輕縱這等叛徒,再怎麼說,國泰民安的此時,為何要發起戰事?
皇上雖然派出欽差來捉拿她,但平心而論,當今皇上體恤民情,減低賦稅,堪稱明君,底下的人圖謀造反,怎麼說都只是為了一己之私。
「不妨先修書向皇上稟告,讓皇上多加提防,而你這個欽差大人,就先將緝拿詭影的事情擱下吧。」樂靈慧點的眸子透過長長的眼睫望著他,不是為自己求情,只是事有輕重緩急。
向槐看了她一眼,眸中有著贊許的光芒。
雖然心里對眼前的情況早有打算,她的建議也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但他仍對她迅速做出反應感到另眼相看。
「我還以為這件事把你嚇壞了。」向槐微微一笑。
迎著那一笑,樂靈沒開口,只是垂眸,粉頰一紅,心中沒來由掀起一陣騷動。
這事是有嚇到她,但讓她愣怔不已的是,他向她提親這件事。
雖說,她是懷著詭計來這里,但女兒家的虛榮心,她是有的。
被這麼一個相貌堂堂的男子求親,加上他欽差的身份,若非她自小是個孤兒,不知父母是誰,否則不管哪一家的父母听到這樣好的條件,半夜也要將女兒送進門去。
但,在那股虛榮心平靜下來之後,她卻不覺得她被尊重了。
婚姻,是人生大事,但她對這件事所看重的,不是大門大戶,吃好用好的物質生活,她注重的是兩人的心靈相屬。
在這一點上,向槐不合格,他一點兒都不了解她,她甚至還是他誓言要擒捉到案的「詭影」。
所以,他們根本沒有未來。
這一點,再明確不過。
只是,縱使明白這一切,為何在迎著他帶笑的雙眸時,她的心還會突地多跳了幾下呢?
才回了拜貼,程貴馬上請人回覆消息,說敬候他的大駕光臨。
而隔天,時候未到,一頂軟轎就候在客棧門口,可見程貴的用心。
由于擔心樂靈的安全,他刻意讓她同行,把軟轎讓給她,自己騎著黑駒,從容悠閑的到了程府,門外已有人翹首等待,是程府的總管。
「向大人,老爺在百里亭里設了宴,正候著大人您呢。」總管拱手傾身,正好奇著為何他沒坐軟轎時,一名高瘦優雅的綠衣姑娘,掀簾走了出來。
「……」總管雖然有些吃驚,但仍露出合宜的笑容。
「這是我的義妹樂姑娘,適巧到這里訪親,這些日子都在客棧里,不知是否方便與我們一同用餐?」向槐明知故問。
「方便,當然方便,里頭請。」總管笑著帶路走過回廊,曾听到不少風聲,說有個年輕姑娘總是陪在欽差大人的身邊,如今看來傳言不假。
向槐帶著樂靈跟在總管身後,兩人有默契的交換彼此的目光。
程府果然佔地遼闊,布置得富麗堂皇,樓閣眾多,花木林立,雕梁畫棟,無一不展現出程貴的財氣逼人。
看來,程貴有的是錢,只不過,錢財不再能滿足他,他更想要的是「權」。
穿過幾個回廊,總管停了下來。
「向大人,樂姑娘,老爺小姐就在里頭候著,兩位請進,我去讓下人準備上菜了。」總管彎身之後告退。
小姐?
再一次,兩人的眉頭同時挑了起來,乍看之下,神色還有些相仿。
「看來,程老爺打的還不只一個主意。」樂靈輕哼,語氣帶著些微輕蔑。
「呵。」向槐不以為意,早知道或許會有這等場面出現。「放心,只是來吃個飯而已。」
樂靈覷他一眼,看著他臉上篤定溫柔的表情,心里驀地通上一把無名火。
「我沒什麼好擔心的,人家算計的可是你。」樂靈試著平心靜氣,反正這事跟自己沒關系,但……她發現有點難。
她本來就不是溫柔嫻靜的姑娘,她是為了要隱藏她「詭影」的身份,所以才裝出溫柔嫻靜的模樣。此刻,她的心里可有著滿滿的不屑,要她平心靜氣,可難了!
向槐沒有多說,一心想會會這欲謀反叛變的程貴,也沒多放心思在她身上,領著她朝百里亭走去。
一見到向槐,程貴就起身相迎,跟在向槐身後的樂靈,則是不著痕跡的往亭內瞧,果然有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正垂首揚眸,狀似嬌羞,實則一雙眼兒直盯著向槐看。
樂靈的心里頓時涌上某種說不出的情緒,她努力不動聲色,扮演著「義妹」的角色,露出溫和的笑容。
「這位是……」程貴很快的發現樂靈,臉上一陣青白。
「這是我義妹,你應該听說過她了。」向槐不會天真的認為程貴這只老狐狸,會沒有打听到樂靈就睡在他房里的事。
見向槐如此坦然,程貴也沒打算要改變主意,再怎麼說,自己不也是三妻四妾嗎?誰做大、誰做小都還不知道咧。
「是是是,原來是欽差大人的義妹。來來,一起坐、一起坐。」程貴招呼著兩人入座,還不忘給女兒使眼色。
「向大人,這是小女滿兒,從小就在家里讀書、做些針線活兒的。今兒個我讓她出來見見世面,希望欽差大人不要見怪。」程貴把花容月貌的女兒往前一推,堆上一臉的笑容。
「滿兒叩見欽差大人……」程滿兒話才說完,就要行大禮跪下,向槐趕忙往前攙扶,唐突的握住了程滿兒的手。
「滿兒姑娘,這不是在堂上,你就別行此大禮了。」向槐堆上一臉笑,黑眸在見到滿兒之後就沒移開。
程滿兒自是能感受那樣灼熱的盯視,一張如花般嬌女敕的臉,倏地全紅了。
看著這情形,程貴笑得更是得意,以為自己使的「美人計」奏效了,索性就讓程滿兒坐到向槐的身邊。
樂靈始終保持著僵凝的笑容,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
向槐一張臉滿是笑容,像是真被程滿兒給迷住,一張俊臉笑起來俊美無瑕,幾能勾人心魂。
樂靈因為那樣的笑容,美眸一眯,柳眉不禁一皺。
那明顯的笑意,讓她的心頭冒火,縴細的手將竹箸握得好緊,深怕一個沒有控制好,手里的竹箸就要刺穿他那深邃迷人的黑眼。
做戲,是吧?
探探程貴的虛實,是吧?
照她看來,他簡直被那程滿兒給迷昏了!
「向大人、向大人!」樂靈連著喊了兩聲,才讓向槐轉過頭來。
「怎麼了?」向槐一副不太甘心被打擾的模樣。
「大哥……」樂靈輕柔喊道,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喊著這陌生的稱謂。但是詭異的是,她的唇邊甚至還噙著一絲笑,那甜蜜淺笑的模樣,比她臉罩寒霜時,看來更讓人頭皮發麻。
「別這麼盯著人家姑娘看,人家會害羞的。」而她,是會想殺人的!
向槐看著她的表情,眸底閃過一抹真心的笑,倒是沒意料到,她也會對他展露那樣的笑容。
「你吃醋了?」向槐是存心般,在大家面前直接問出了口。
樂靈一怔,瞪了他一眼,很干脆的給了否定的答案。
「不是。」因莫名的氣極,樂靈忘了要「演」個溫柔嫻靜的姑娘,竟傲然的台高她的下巴,毫不畏懼的迎向他詢問的眼,一臉的挑釁。「大哥官高位大,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氣宇軒昂,加上妻位虛懸,自然得早點覓得適合的賢妻。」
向槐濃眉微揚,眼底的笑意更明顯了。
听她每一句話都在褒揚著他,但為何他會覺得每一句褒揚的話語背後,都帶著一把刀,不停的戳刺過來呢?
只不過,兩人的你一言我一語,听在程貴的耳里,倒成了郎無意、妹有情,猜測大概是女方主動接近,但男方並不領情,于是他心里的把握又加了幾成,笑容更加愉悅,甚至一點兒也不避嫌的主動介紹起來。
「大人,不是小民自夸,小女滿兒知書達禮,再加上從小教以三從四德,以安為天……」程貴不停的說著。
「程老爺何不直接問向大哥,是不是打算娶您的女兒?這不是更干脆?」樂靈實在是听不下去了。
「啊,這……」程貴干笑兩聲,尷尬的看了向槐一眼。
「她年紀輕,說話唐突,得罪程老爺了。」向槐莞爾一笑,替她緩了頰。
「好說好說……」程貴只能笑臉以答。「來,滿兒,咱們敬向大人一杯。」
好酒好菜一盤盤送上,氣氛生熱絡,樂靈坐在一旁,覺得自己被冷落了。
她心里仿佛被重重的壓上一塊石頭,听著耳邊不間斷的談笑聲,她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