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多前,洛陽太守花崇禮被數名屬下聯合檢舉貪瀆,在罪證確鑿下,花崇禮被削去官職,家產全數充公。過沒多久,花崇禮便自殺身亡,其妻不久後也病歿,花家的兩個兒子皆懦弱無能,只能靠著賣書畫掙點錢財勉強度日,而花映紅被嫂嫂強賣入青樓。
這是劉運派李有達趕赴洛陽探訪的結果。
花崇禮是他父親的好友,出事後,他父親還曾面聖為花崇禮請命,因為他怎麼也不相信好友會貪贓枉法。
但最後還是徒勞無功,因為告發者提供了太多的證據。
就這樣,花家家道中落,演變為今天的下場。
劉-听完李有達的探查結果後,一個人擰眉沉思著。如果當年父王的看法正確,花崇禮確實是冤枉,那他是否該插手管上一管,為他翻案還他一個清白?而這或許是彌補花映紅的一個法子。
不過,這仍需從長計議,目前最要緊的還是讓花映紅月兌離妓戶,免得再被無賴騷擾。
「爺,賴大人來了。」
「請他進來。」
過了一會兒,賴文甫在僕人的帶領下走進大廳。
「王爺,你找下官有事?」賴文甫拱手請安,不敢稍怠的立即請示著。
「坐吧,別客套了,你我交情就省了這些繁文縟節吧。」
「是。」賴文甫一听也放松心情,在一旁的位子坐了下來。
「文甫,今日請你過來是有件事相托。」
「王爺,只要有我可以出力的地方,我絕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的話讓劉-搖頭笑了出來,「阿諛奉承的話就省省吧,你又不是認識我一天兩天了,會不知我不喜歡這拍馬屁的功夫嗎?」
賴文甫尷尬的搔了搔腦袋,斯文的臉龐立即染上淡淡的紅暈。
「你尚未娶妻,有個女人我想交托給你。」
「啊!」
賴文甫一听嚇得站起身,他以為王爺找他來是有要事相議,結果怎麼……要交托他一個女人?是不是被王爺玩膩的女人?
哎呀!這可不是什麼好差事呀!
賴文甫眉頭皺得死緊,心里慌得緊卻不敢說出來。
「你別緊張,她是個美若天仙的女孩,你見了肯定會迷戀上她。」劉-邊說邊拿出懷里的鴛鴦交到他手中。「她的名字叫花映紅,我要你帶著這顆珠子去柳翠樓與她相認,然後為她贖身。」他把事情簡略的說了一遍。
想了幾天,劉-決定不再耽誤花映紅的青春,他相信以賴文甫的相貌品行應該值得托付終身,由他假冒自己前去與花映紅相認,繼而娶她照顧她一生,這樣他心里的歉疚或許就可減輕。
「王爺……這樣妥當嗎?」這好像是一場騙局,他該答應王爺加入這場騙局嗎?賴文甫有些猶豫。
「有何不可?她原是太守千金,不幸淪落煙花地,為她贖身也是善舉一樁,何況你尚未娶妻,我只希望你能善待她。」
「既然王爺這麼說,那我就去試試看。」也好,娶個嬌妻行個善舉,一舉兩得,反正也不會有什麼壞處。
賴文甫點頭答應劉-的建議,決定帶著鴛鴦去與花映紅相認。想到即將有個妻子為伴,他不禁咧嘴傻笑。
見他終于答應,原該是心頭一顆大石落地才是,但劉-卻感受不到松口氣的暢快,反倒更加煩悶。
為什麼呢?這無名的慌亂因何而生?
難道他這麼做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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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你又發呆了。」
巍峨的皇城里,兩個人影坐在飛檐亭台里對弈,侍女站在兩旁,搖著扇子為他們扇涼。
「皇上,失禮了!」劉-回過神來,看了棋盤一眼,隨即落下一子。
一個下午他陪著皇上下棋卻頻頻神游,他從不曾如此,今天卻異常浮躁不安。
照理說,他該慶幸的,因為事情照著他的計劃進行。
賴文甫沒有辜負他的托付,他拿著鴛鴦前往尋訪花映紅,當他說明來意,並表明自己就是當年中秋夜與她出游的人時,讓花映紅震驚得無以復加。
日夜惦記的人終于出現,她高興得恍若身在夢中,不疑有他的讓賴文甫贖了身住進他府邸內。半個月過去了,花映紅也許還沉醉在喜樂中,所以完全沒有發覺任何不對之處。昨夜賴文甫差人來報,說他已決定一個月後與花映紅拜堂成親。
這樣的結果不就是他所希望的嗎?為何又覺得心頭煩躁紛亂?好似失落了什麼。
他到底是怎麼了?明明該放寬心的,卻……
「你心不在焉,我們就別下了。」
皇上的聲音傳來,他一愣,才發覺方才神智又游離了。他滿心慚愧,連忙起身彎腰賠罪。
「算了,你有心事,我也不為難。這樣吧,前兩日大宛國進貢千匹良馬,你陪我去看看,順便挑兩匹你喜愛的馬吧。」
「無功不受祿呀!」
「說什麼傻話,別說你我是堂兄弟,光這幾年你為我分憂解勞,送你兩匹駿馬也是應該的。」
「那就謝皇上恩典!」
皇上笑開嘴,起身移駕到馬房。
馬房外以柵欄圍起的一大片空地,放眼望去無數匹的良駒浮躁的嘶鳴奔跑著。
「這些馬好像不太馴服。」
「回皇上,可能是還沒適應這里的環境,過些日子應該會安靜下來。」負責照料馬匹的人恭敬的回答。
遠處傳來吆喝聲,引得皇上抬頭望去,正好瞧著一名馭馬夫在馴服一匹健壯的棕馬,卻始終無法讓狂亂的馬兒靜下來,它不斷的舉高前腿,想掙月兌繩索的牽絆,絲毫不願受制于人。
「那匹馬是怎麼回事?」
「回皇上,這里就屬那匹棕馬最為難馴,我們想制服它卻一直莫可奈何。」
「喔?」皇上揚眉看了不停跳躍的棕馬一眼,轉頭對劉-露齒笑道︰「-弟,你去試試吧!」
劉-有幾分能耐皇上太清楚了,漢軍能夠順利的征服西南夷,劉-正確的獻計是一大主因。要不是他堅持當一名文臣,他將會是馳騁沙場的一代名將。
不過這樣也好,皇上所受的脅迫感會較小,該說劉-是聰明的,懂得隱藏不教自己鋒芒畢露,否則就是陷自己于危險之中。
畢竟皇上的心胸沒有如天寬闊,可以容忍比他強勢的人存在。
看出了皇上的興致,劉-點頭應允,李有達立即上前為他撩起衣袍讓他的行動不受衣服阻絆。「-弟,如果降服了它,那這匹馬就送你了。」
「是,皇上。」劉-拿起鞭子,一個飛躍坐上馬背。
馬匹受驚,憤怒的跳著想將人給摔下來,但劉-一手緊扯著韁繩,雙腿用力的夾緊馬月復,整個人穩坐在馬鞍上,不教這畜生將他甩出去。
那匹馬噴著氣,奮力扯斷繩索,狂奔起來,努力想將背上那討厭的人類摔下去。
「好家伙!看來你腳力挺健,那麼就讓我瞧瞧你的速度有多快!」劉-邪氣的揚唇,舉起鞭子在它臀部用力的鞭了下,劇痛襲身,馬兒怒氣更盛,隨即放蹄狂飆。
眾人只見一抹黑影快速的閃逝,它的速度讓場邊的人瞠目結舌,也讓劉-開懷的笑出聲。但一個松懈,他被震得身子歪向一側滑下馬鞍,他連抓住馬鞍穩住身子,硬是重新坐回馬鞍上,讓為他捏一把冷汗的眾人松了口氣。
相斗了一個時辰,劉-累極卻不肯放棄,因為他實在太喜歡這匹馬了。
又累又渴卻始終擺月兌不了背上的人,馬兒終于停止奔跑跳躍,乖乖的馴服,任由劉-扯動韁繩往回走去。
「太好了!這麼乖戾的畜生還是被你制服了,我就知道-弟絕對有這能耐,這匹馬是你的了。」皇上樂得大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謝皇上!」拍撫著馬頸,劉-也樂得開懷,他這輩子還不曾見過如此雄健的駿馬,所有煩人的瑣事也在一場馳騁中隨風而去。
實在是太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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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炎夏,初秋已至,而賴文甫的婚期也近了。
「爺,賴大人差人送帖子來。」管珂一路大聲嚷著跑進屋,將手中的帖子遞給主子。
劉-瞧著他的毛躁樣,不禁白了他一眼後才接過帖子瞧。這些天消失不見的煩躁在看見帖子上的字眼後又莫名的竄起。
「三天後……」他喃喃低語,心口有抹悵然。三天後,婚禮就要舉行了。
我想他、念他有何不可?
花映紅的話語再次響起,他不禁蹙緊眉,欺瞞了她,他會心安嗎?
如果有朝一日,她發現了事實,承受得起這個打擊嗎?
「管珂,幫我備轎。」
「咦,爺要出門?」
「嗯。」
黃昏的街巷顯得些許冷清,大部分的人已回家休息,只有一些年幼的孩童還在玩耍。
劉-的突然到來讓賴文甫大吃一驚,他趕忙到門口迎接。
「王爺,大駕光臨,真是榮幸之至!」
「我不是來看你的。」
劉-的直言讓賴文甫當場傻住,來他府里不是來看他那是看誰?
「我想見花映紅一面,你有將她安置好吧?」
「這是當然,我讓紅兒住在客房里,要丫頭們好好的服侍,王爺,你可以放一百個心。」
「那好,我在廳里等,你去請她出來。」
「是。」
奇怪,怎麼突然跑來要見她一面呢?賴文甫搔了搔頭,實在想不通王爺在想什麼?當初要他娶花映紅的人是他,怎麼在自己即將娶進美嬌娘時,他又跑來說要見她,真是太奇怪了。
賴文甫咕咕噥噥的往客房走去,禮貌的敲了敲門,身穿一襲女敕綠衣裳的花映紅打開房門,他再次在心里贊嘆一聲。
她真是美若天仙,當初第一眼見到她時,他真是對劉-感謝得無以復加,沒想到王爺竟安排他娶這麼一位大美人,也因此他急切的將婚期定在一個月內,期待早日迎娶她進門。
「文甫哥,你有事?」露出甜美的笑靨,花映紅輕聲的問道。
「是有人要見你,你快去!」
花映紅納悶的跟著他往大廳走去。會有誰想見她?除了柳翠樓的人外就沒了她認識的人呀!到底會是誰呢?
狐疑的來到大廳,她抬頭一看立即氣惱的鼓起腮幫子。是那個曾輕薄她的下流鬼!他有何企圖?竟跑來這地方找她。
她懊惱的轉身想離去,卻被劉-伸手攔住。
「啊!你做什麼?」花映紅嚇了一跳,連忙後退數步,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有了前一次的經驗,她實在很怕他又輕薄自己。
「王爺……」賴文甫也愣了一下,想說什麼卻被劉-阻止。
「你退下。」
「可是……」
「本王的話你敢不听?」
「不……下官告退。」看著劉-難看的臉色,賴文甫只好退了出去。
听著他們的對話,花映紅瞬間驚愣住了。
這男人是王爺?!
「紅兒姑娘……」
「原來你是個王爺,這可真是我朝的悲哀,竟出了個下流的王爺!」
她的譏諷讓劉-想起了那一天他情不自禁的抱了她,雙手隱約還有著摟住她的感覺,她是那麼的縴細柔軟,身子還散發著淡雅的清香。
「你那天還叫我別蹉跎青春,要我別等了,你瞧,現在我可等到了人。」還好她沒听他的,否則便錯過文甫哥了。
「紅兒姑娘,你就那麼執著于過往的一段回憶,即使你不識得他,只要對方說他是你等待的人,那麼,任何男人都行嗎?」
「你胡扯什麼?什麼叫作任何的男人?我的心情你壓根不懂!我等了他那麼多年,你竟然這樣污辱我!」
這惡劣的男人憑什麼這樣說?她的思念好不容易可以止歇,他卻冒出來說這種刺耳的話,太可恨了!
花映紅氣得想轉身離去,卻意外的被他由後頭摟抱住。
「你放手!」
這……這人怎麼如此不知羞,三番兩次的對她無禮。花映紅憤然掙扎著,卻依然被他牢牢抱住。
「你就這麼認定他了?絲毫沒有懷疑嗎?」
自己到底在做什麼?這出戲是他自己編演的,為何又來攪局?他到底想要什麼?是後悔了嗎?明知不該如此心浮氣躁,卻克制不住滿月復的狂亂。
他是真的亂了!
將一個痴心盼著他的女人推到他人懷里,這種滋味……嘗起來格外苦澀。
「那一夜他帶著鴛鴦來找我,對我表明身份,我雖然不知道為何珠子會由你這變到他手中,但我相信他的話,他就是我一心一意等待的大哥哥呵!老天不負我,終于讓我等到他。」
「傻瓜!就這樣甘願托付一生。」
「不傻,他是我這輩子除了我爹娘外,對我最好的人了,所以我的心,今生只願交到他手中。」
是了,連兄嫂都可以狠心的賣了她,她對人還存有什麼奢望?惟獨他一人,是她惟一的信賴,所以她願意一生伴在他身旁。
她的話讓劉-心頭一陣疼痛,緩緩的放開她,轉身走向門口。
「既然你如此堅定,那麼,我只能希望這鴛鴦真如傳說一般,讓你們白頭偕老、恩愛一輩子。」愕然的轉頭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花映紅突然心口一緊。
他……他知道這鴛鴦的傳說?
「紅妹,你沒事吧?」接到下人稟報劉-已經離去,賴文甫連忙走進大廳來到她身邊。
她沉默不語的看著前方。
「紅妹?」
「文甫哥……」過了半晌,她的聲音幽幽的響起,「你還記得鴛鴦的傳說嗎?」
啊?
賴文甫心頭猛地一撞,心虛的冒出冷汗。「呃……當然記得,就……鴛鴦嘛!一定是……對了!就是要我們像鴛鴦一樣,永浴愛河嘛!」
答案勉強通過,但他的態度可疑。
「那……」花映紅瞥他一眼,強裝著笑又問道︰「你還記得我們當年是怎麼出太守府的嗎?」
天啊!她是在考他嗎?可是王爺沒有把事情交代得那麼清楚,這教他如何回答?
賴文甫急得背上都是冷汗,但還是勉強鎮定住。「離府?嗯……那當然是從大門……」
他的回答讓花映紅搖了搖頭。
「那麼就是爬牆!」
她再次搖搖頭,臉色愈來愈蒼白。
糟糕!既不是走大門也不是爬牆,難不成是飛天啊!但再怎麼樣也不會是這種答案吧?
就在賴文甫拚命想個合理的解釋時,花映紅擰眉直視著他,冷冷的吐出一句話︰「你根本就是冒牌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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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沉,只有更鼓聲偶爾在寧靜的夜色里響起。
劉-又失眠了,一整晚花映紅那痴情的神態始終纏繞在腦海里,讓他壓根無法靜下來入睡。又翻了個身,他張開眼無奈的嘆了一聲。
「爺!」門外傳來侍衛的喚聲。
劉-立刻下床打開房門,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李有達不會隨便驚擾他。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賴文甫大人求見,我不讓他進府,他卻急切的要求一定要見你一面。」
賴文甫?三更半夜的,會是出了什麼事?
「你讓他到大廳候著,我馬上到。」
該不會花映紅出事了吧?
這念頭一起,劉-心里不禁起了不安的恐慌,連忙穿戴好衣物便往大廳疾步走去。
一到大廳,賴文甫立即走上前,焦急的說︰「王爺!不好了!花姑娘不告而別,離開了!」
「什麼?!」劉-聞言,霎時失去了自制力,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她怎麼會離開的?」傍晚時他還見過她,怎麼現在卻……
「事情被拆穿了,她知道我是冒充的。」
「怎麼可能?」
「我也不知道,傍晚王爺離開後,她突然問我鴛鴦的傳說,然後又問我當年是怎麼溜出洛陽太守府的,我哪里知道,只好猜說是爬牆。」
「是狗洞!該死的!」
劉-放開他,懊惱不已。沒想到他一時大意,說溜了嘴,竟讓她起疑了。
「而且……她逼問我,我只好乖乖的將一切告訴她……」賴文甫訥訥的說,在瞧見劉-的雙眼燃著怒焰瞪向他,他不由得縮了縮肩膀。
「也就是說,她知道是我要你去當冒充者?」而且也知道了自己才是她所等待的人。
天殺的!怎麼會變成這樣?他原意是想彌補她,結果卻弄巧成拙,反而更加的傷害了她,難怪她會連夜離開。
她會去什麼地方?在長安除了柳翠樓她還能去哪?
「有達!」
「爺。」
「你立即到柳翠樓去問問花映紅有沒有回去。」
看著主子急亂的模樣,李有達絲毫不敢耽擱,立刻到柳翠樓打探消息。
月兒高懸,萬籟俱寂,但劉-心里卻無法平靜下來,這樣的結果是他沒有預料到的,只希望能盡快找到她。
一個弱女子深夜獨自在外,想來就令人替她著急呀!
等不及李有達回來通報,劉-又命人牽出他前些日子馴服的棕馬千,毫不遲疑的策馬朝柳翠樓而去。
他在往柳翠樓的半途與回程的李有達相遇,得到的答案是沒有尋到人!
劉-憂心忡忡,立刻與李有達分兩路尋找。
他不知該往何處尋覓她,但他卻明白自己為她亂了心弦。他的心狂跳不安,除非找到她人,否則他將寢食不安。
風吹拂著,仿佛她在他耳邊低語。
我想他、念他呀!
他用力甩甩頭,不敢再想起她情切的話語,那會讓他覺得自己自私得可恨。
她全心全意的在乎著他,結果他給予的卻是無情的打擊。
老天,他到底是做了什麼事呀!
劉-皺緊眉頭,策馬奔馳,期盼能盡快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