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快看快看--是夏儒紳學長耶!」
百花齊放的春日時節,貴族學校菁英高中校園里,一片生氣盎然。這兒的學生穿著全國公認最漂亮的制服,男孩們清一色是仿西裝式的校服,女孩們則是白色上衣搭配蝴蝶領巾,下半身穿著名家設計的百褶裙,奔跑之中,就像繽紛飛舞的蝴蝶,幾乎要「閃瞎」了一票男孩子的眼。
這會兒,蝴蝶兒們奔走相告這令人振奮的消息。她們會尖叫是因為,難得回母校的夏儒紳學長可是學校歷屆以來最出名的風雲人物,如今還是台灣富豪雜志上的封面人物。
「他拿西洋劍的姿勢好帥喔!」
「完了!今晚我會睡不著了……」
「早知道就帶相機過來。」
「快!快!用手機照!」
發生什麼事啊?體育館一樓發出的喧囂聲,引來二樓窗邊女孩的清澄目光。女孩一張白皙柔女敕的隻果臉,眉目顧盼間滿溢著屬于少女的娉婷春色。
唐寶橙眨眨好奇的美眸,還在納悶樓下的人干麼雞貓子鬼叫時,另一波人牆夾帶著尖叫,已從她身旁排山倒海而來,撲向窗邊。
「哇啊∼∼是夏儒紳紳紳紳紳……」
如此熟悉的發情聲、熟悉的歇斯底里、熟悉的推擠,勾起了她熟悉的記憶。
放眼歷屆菁英中學風雲人物排行榜里,會造成如此騷動的人,鐵定是學校之光、師長之寶,男人的情敵、女人的催情劑--夏儒紳。
他回來了?
唐寶橙一顆心咚地一聲,心跳加速,血壓激升。
小鹿亂撞嗎?噢不不不!是心驚膽跳。全世界視夏儒紳為蛇蠍的人,大概只有她唐寶橙,她覺得自己是唯一碩果僅存的正常人,其它會被夏儒紳給迷去的都是不正常的。
別說瞧見了,光听到他的名號,就足以把她嚇出一缸冷汗來。她本該立即逃之夭夭,卻被一群夏儒紳瘋狂粉絲給擠得去貼玻璃,動彈不得。
一听說夏儒紳蒞臨母校,國中部跟高中部的女學生們,立刻將西洋劍社重重包圍,擠爆每一扇窗,把「非社員請止步」的西洋劍社給圍得水泄不通。
而她參加的素描社就位在西洋劍社的樓上,從窗戶瞧去,正好可以俯瞰西洋劍社的練劍情形,當然,也輕易看得到夏儒紳帥氣的身影。
「別……別擠呀!」
唐寶橙很努力地把自己變形的豬臉從玻璃上移開,樓上樓下秩序大亂,尖叫聲四起,如果新聞報導說「夏儒紳台風」來襲,她一定早早做好防台準備,不會傻得選擇窗邊的位子,萬一從二樓窗戶掉下去,那死得可冤呢!
五年了,打從夏儒紳從學校畢業,到國外接受家族的培育和訓練後,她得以呼吸到整整五年的自由空氣。今年十七歲的她,尚未從高中畢業,他人就從國外回來了。
不是要待七年嗎?怎麼會提早兩年回來?難不成……
冷颼颼的寒意襲來,教她自頭頂涼到腳底。
夏儒紳冷凜著一張俊容,即使有這麼多崇拜仰慕的視線對他投注而來,也無法撼動他的心緒,專注地在人群里搜尋他想要的倩影。
「百忙中到此一游,就為了指導學弟妹們的劍術,夏總裁好閑情逸致哪!」
開口的男子--司英理,同樣的西裝革履,及肩的黑色長發以一條束帶系在背後,絕塵出色的外貌、儒雅清俊的氣質,全然不同于夏儒紳的冷峻深沉。為了避人耳目,他戴著太陽眼鏡,但嘴角揚起的那抹如沐春風的淺笑,卻足以勾魂攝魄。
「好久沒動動筋骨,玩玩也好。」夏儒紳淡漠地回答,連瞧都不瞧他一眼,犀利的視線掃視著四周,搜尋著熟悉的身影。
司英理瞧了眼那些為夏儒紳瘋狂的學生們,熱情洋溢的臉上全是對夏儒紳的痴迷和崇拜,讓他見識到這位夏總裁除了商場上的魅力外,還是菁英中學學生的偶像。
「怎麼不上場露一手給大家瞧瞧?我也想欣賞一下你使西洋劍的英姿。」司英理笑道,向來都是他表演給人家看,很難得有這機會當個觀眾看人家表演,而這人還是被視為天才的夏總裁--現年二十五歲,十項全能,才華洋溢,不但是菁英貴族中學的風雲人物,也是西洋劍社的社員,高中畢業後去美國一年便讀完所有大學的課程,還跳級取得企管碩士,如今是企業界難得的青年才俊,身價五十億的黃金單身漢。
掌管夏氏所有海外企業的夏儒紳,平常要請他出席名人派對或是上流宴會,求神拜佛都難得請得動他大駕光臨,因為夏儒紳討厭被人群包圍,而現在卻願意在菁英「動物園」被人當成稀有動物觀賞,怎不教人起疑?
夏儒紳逸出一聲冷哼,他會出人意表地回來指導學弟妹們,這當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預謀。
說指導是好听,來逮人才是真。菁英的所有社團全集中在這棟體育館里,寶橙一定也在附近。
「不如我們來對擊一場吧。」司英理建議。
「小心被人認出你。」夏儒紳眉頭深鎖。
「這我倒不擔心,何況我戴著墨鏡,還一身上班族的模樣,有誰會認得出來?而且有菁英中學的大明星在,我只是一顆黯淡的小星星,陪襯陪襯而已。」
說什麼陪襯,來看好戲才是真吧!夏儒紳冷眼睨睇這位「易服出巡」的當紅名模司英理,這家伙看似單純善良,但骨子里那不為人知的邪惡本性,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對于他的提議,夏儒紳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以示「無聊」之意,毫無在女孩子面前表演的興致,只肯在一旁用嘴巴指導,逮人才是他的正事。
「別這樣嘛,兄弟,難得有那麼多女孩子期待,不響應一下她們的熱情說不過去。」
「你喜歡耍猴戲就去耍,別拖我下水--」夏儒紳冷漠的目光,在瞥見二樓窗戶那熟悉的倩影時,驀地綻放異彩,燃起不為人察覺的灼熱火光。
她在看。
「好,來一局對擊。」他不假思索地突然改口,讓司英理唇邊的笑意一僵。
這人心意也未免變得太快了吧?天曉得他的目的,只是想逗逗好友而已,並非真想找他挑戰,逗逗夏儒紳可是他無聊的明星生活里唯一快樂的消遣,哪知夏儒紳竟然一口答應。
有點詭異哩!
「還在蘑菇什麼?快準備。」夏儒紳月兌下西裝外套,說一是一,一如他商人明快果斷的行事作風。
「你不怕我被別人認出?」
「不會,我會讓大家的焦點放在我身上。」
司英理玩味地打量好友,心中有了定數,原來儒紳的意中人就在這個學校里頭哪……似乎越來越有趣了。
當學生們一听到夏儒紳要親自上場時,個個喜不自勝,歡呼聲不斷。
司英理不甚在意地聳聳肩,既然是自己起的頭,哪有退縮的道理?他也算多才多藝之人,西洋劍當然也練過幾下,相信耍起來不會太難看。
「學長,要小心喔!」幾個小女生對司英理靦?地開口。
「謝謝,我的西洋劍術也不賴,不比妳們學長差。」司英理朝這些羞答答的小女生們溫煦淺笑,心想即使自己戴了墨鏡、扮成上班族,依然不減魅力,電到人家無辜小女生,讓她們為自己著迷,真是罪過啊!
「呼……那就好。」
「夏學長曾得過全台灣西洋劍的冠軍。」
「還是國際比賽的代表。」
「跟他對擊的,沒有人不被打得落花流水。」
冠軍?國際代表?不會吧……司英理一听,俊美臉上那抹瀟灑的淺笑依然閃亮動人,心里卻閃過不妙的感覺。
月兌下西裝外套的夏儒紳,站在場地中央擺好架式,那把西洋鈍劍到了他手上後,恍若平添了一抹銳氣。而他整個人的態勢猶似出柙的猛獸,蓄勢待發。
尚未出手,明眼人一瞧便知對方是行家。
好家伙……司英理有禮地提醒︰「你沒戴頭罩。」
「不用。」他回答得很狂傲,眼神冷靜,但卻極具攻擊性。
司英理搖頭嘆氣,一副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偉大胸懷,說的卻是虧對方的話。「一向不愛出風頭的人這會兒卻反常地耍帥,就不知是秀給誰瞧,看來我注定要當小丑了。」既然對手不戴面罩,他當然舍命陪君子。
「與其耍嘴皮子,不如小心應戰,我可不會留情。」夏儒紳繃著臉,冷聲警告。
司英理唇邊的笑意更深了,明知兩人實力相差懸殊,他不擾亂軍心怎行?兵不厭詐,可是他一向的座右銘。
西洋劍是一種高貴而不傲慢的運動,奔放中蘊含優雅,激烈中蘊含從容,它是智能的較量,進攻、防守、快速,步伐的騰挪閃躲,手勢的千變萬化,全神凝集于一個目標,腦力比技術重要,講求出奇制勝。
在對擊中,優雅的姿勢和精湛的技巧,充滿藝術性的劍擊交鋒中,展現出擊劍人敏捷的反應、冷靜的思考,以及優雅的風度。
「唉,你干麼這麼拚命?又不是上場殺敵。」全場人中,只有司英理曉得這時的夏儒紳可一點也沒有平時的儒雅紳士,招招充滿攻擊力,打得毫不留情,害他擋得好吃力。
「嗦!」
「好狠的招數,依我看,這一招叫見色忘友對吧?」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你在心愛女人面前愛現就算了,可別對我太殘忍啊!要是畫花了我的臉,您的投資就白費了。」司英理驚險地避過好友快狠準的劍擊,擋歸擋,嘴賤不能省。
夏儒紳因為被說中了心事而臉色越顯陰沉,出手也更為狠厲。
「中!」在迅雷不及掩耳的快劍中,驀地,他的嘴角綻出一抹勝利的微笑。
司英理一臉汗顏地苦笑,這家伙不但把他手上的鈍劍給挑開了,還正中他胸前心髒的位置。
勝負一出,立刻引得女孩子們的滿堂喝采。一如夏儒紳先前的承諾,他會把所有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司英理當然立刻很識相地舉雙手投降。「厲害厲害,甘拜下風。」
夏儒紳收回劍,自始至終臉上的表情都淡漠平靜,不過當那狩獵的眼瞥見二樓的倩影離開時,他立刻丟開了劍,轉身打算追上前去,但頸肩卻被身後的有心人給圈住。
「這麼急?去哪啊?」司英理親密地攀著他的肩,明知故問。
「放手。」夏儒紳擰眉命令。
司英理不但不放,還大聲吆喝︰「要來和夏學長合照的快來哪!」
此話一出,本來還不敢放肆上前的崇拜者們,爭先恐後地撲上來,這下子夏儒紳除了身上黏著司英理,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的女生,讓他連個出路都沒有。
「別玩了。」他的臉色很差。
「誰教你不給我面子,竟然把我的劍都打掉了,虧我們還是肝膽相照的好兄弟。」司英理唉聲嘆氣地說,眼底卻閃著狡獪的神采,硬是在人家急著追馬子的時候來參一腳,為的,就是要看看那張一向冷靜的面孔抽筋時是什麼樣子。
夏儒紳豈會不知司英理的劣根性,看準他急著走,偏偏要纏住他,擺明想套出他的話,門兒都沒有。
想玩,也要看對像是誰!他夏儒紳可不是容易被戲弄的人。
對付賤人只有用賤招一途,毫無預警地,他拿下司英理的墨鏡。
這個動作,果然讓司英理傻住,讓眾人怔愕。
一秒的靜默之後,是如雷轟頂的尖叫。
「呀啊∼∼司英理理理理理--」
粉絲瘋狂的尖叫聲響徹整個體育館,幾乎要轟開了屋頂,誰也沒想到紅透半邊天的名模司英理,竟然會出現在眼前,眾人發情的對象立刻轉向。
司英理低咒,這下可慘了,料不到夏儒紳見色忘友到居然犧牲他,當下拔腿就跑,順便也把成群的蜂蝶引走,無異是幫夏儒紳打開一條通路。
至于夏儒紳,撈起西裝外套披在肩上,頭也不回地走出社團室,循的路線,當然是那個臭丫頭逃走的方向。
唐寶橙匆匆往學校後門走去,心中盤算著趁夏哥哥還在學校時,趕快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回家躲起來。
夏哥哥突然返國,著實把唐寶橙給嚇壞了。怎麼沒听爸媽提起夏哥哥今天返國呢?
她有種敵機空襲的恐懼感,之所以如此害怕,當然是因為她做了一件見不得光的事,其實也不是見不得光,她不過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剛交了一個男朋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然而兩天前,她才答應和一位向她告白的學長交往,夏哥哥今天就回國了,未免也太巧合了吧,害她毛骨悚然。
心神不寧的她疾步行走,沒注意到前方有人,就在她快走到門口時,一個男生擋住了她的去路。
「唐寶橙學妹。」
她抬起頭,一臉意外地望著對方。這人她認得,同是素描社的社員,但不是很熟。
「請問有事嗎?」她禮貌地問,實在不想停下來,但又沒辦法。
「這個……請收下。」男生遞上一封淺藍色的信,上頭寫著她的名字。「妳回去看……考慮一下……呃……里面有寫我的電話,看完後如果方便,可以打電話告訴我……」男生一邊搔著頭,一邊尷尬地說,臉上的靦?神情,透露出信箋上所傳達的某種曖昧訊息。
唐寶橙白皙的臉蛋透出粉紅色的雲朵,有些不知所措,而怔愕過後,一回神信卻已拿在手上。
「那……我走了,掰。」
學長匆匆離去後,唐寶橙還站在原地呆了好半晌。
情書!
紅潮漲滿了她整張臉,如果現在有人拿一根針戳她的臉,搞不好會出現血注激飛。
沒有女生收到情書不高興的!少女情懷總是詩,她也不例外,不知近來是走了什麼桃花運?先前有人向她告白,這會兒又收到情書,不過還來不及告訴對方她已有男友,人家老早走遠了。
她心兒怦怦跳著,小心撕開西式信封口的心形小貼紙,打開里頭的卡片,赫見一張她的素描。
哇哇哇∼∼居然有人畫她的素描,好感動喔!寫些什麼呢?嗯……我很喜歡妳,可以跟我交往嗎……哇哇哇∼∼好直接喔!
她整顆心都快跳出來了,緊盯著這封愛慕者的信,只顧著臉紅偷笑,完全忘了正事,這時,天外伸來一只手,拿走了她手中的情書。
「啊!誰呀!干麼拿我的--」在瞥見是夏儒紳後,她倒抽一口涼氣,下一秒立刻轉身飛奔,不過有人比她更快。
鐵鉗般的五指,老鷹抓小雞似地擒住了她的衣領,讓她飛輪般的步伐,只能在原地咻咻打轉。
「放……放開啦!」唐寶橙臉色蒼白地掙扎。
夏儒紳人前人後總是緊抿著的嘴角,這時咧開了無比和藹可親,卻也是無比懾人心魄的微笑,更教唐寶橙害怕的是,他用低柔的語氣說著最可怕的招呼語--
「好久不見了,我可愛的未婚妻。」
唐寶橙恍若見到了魔王重生,她的瞳孔因為驚駭而放大,這一句親密同時又嚇死人的話,宣告了她光明的人生已正式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