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胸膛,熟悉的氣息,身體傳來的熱度,像極了那一年燠熱的天氣,楚絲恍惚回到小時候……
楚族群居之處,原就是貧瘠的沙地,雖然終年炎熱,但楚族人樂天知命,過慣了避風沙、避烈陽的日子,盡管較為貧乏,但他們沒有一絲怨尤,也不羨慕他族人們優渥的生活。
那一年,南沙之地的風沙特別喧囂。
楚雷原本帶著兒子楚狂在外打獵,這時突然慌慌張張地趕回家,把楚夫人嚇了一跳。
「相公,怎麼了?」
「小絲呢?快教她出來。狂兒,你去把重要的東西收拾好,帶著小絲離開。」楚雷吩咐道。
「發生什麼事了?」楚夫人一邊將女兒自房里帶出來,一邊緊張地問。
「南族人攻來了。」楚雷一臉凝重。「狂兒,你要保護妹妹,立刻騎馬往沙地里走。」
「爹和娘呢?」
「我們隨後就到。記住,保護好妹妹,知道嗎?」
「我會的。」楚狂抱著五歲的妹妹,拿著弓箭騎上駿馬,立即往父親交代的方向奔去。
楚雷夫婦並沒有離開,而是拿著刀和弓箭與族人一同迎向南族軍。
一百多人對上幾千人的兵馬,楚族人傷亡慘重,幾乎無一幸免,南族軍仍不罷手,繼續追逐那些遠逃的楚族人。
「哥哥……」年僅五歲的楚絲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緊緊抱著兄長,趕路的急迫感讓她非常不安。
「不要怕,抱緊哥哥,哥哥一定會保護你。」盡管才十二歲,楚狂已經明白許多事,也清楚的知道,他的爹娘……大概永遠都不會追上來了。
打獵的時候,南族已經攻過來,他和爹雖然僥幸躲過南族人的那場屠殺,能夠趕回家報訊,卻沒有把握能躲得過這場血禍。
「狂兒,爹和娘最大的牽掛就是你和小絲,只要你們能平安長大,我們別無所求。你答應爹,無論如何一定要保護妹妹、保護自己,血仇不能忘,但更要保重自己,不作無謂的犧牲,只有留著命,你才有辦法做你想做的事,懂嗎?」在逃回家的途中,楚雷這麼對兒子說。
「孩兒明白。」楚狂點頭,將父親的叮嚀謹記在心。
與楚狂兄妹同樣往沙地逃的還有許多老人與小孩,一群老弱婦孺就算能騎馬,卻怎麼逃也不夠快,很快的,他們身後揚起陣陣追逐的煙塵,楚狂敏銳地感覺到殺氣的逼近。
「哥哥……」楚絲也看到那陣煙塵了。
「噓,閉上眼,緊抱著哥哥別放手。」楚狂一手策馬,一手拿刀,決定若南族人追上他們,便與之對抗。
「來人,全部殺無赦!」
南族軍一追來,根本不管見到的是什麼人,無論是年邁的老人家,稚女敕的幼童,甚至連襁褓中的嬰兒也不放過,而遇到婦道人家,居然當場便扯開衣服輪流享用,淒厲的叫聲、殺伐的哀號聲不絕於耳。
楚狂護著妹妹,雖加快速度奔馳,最後仍被追上。他勉強打倒幾名士兵後,胯下的馬匹突然中箭,馬兒痛苦的揚蹄嘶鳴,他立刻抱著妹妹跳落馬背,取出背上的箭,射殺了三名追兵,然後牽著妹妹繼續向前直奔。
沒一會兒,追兵又將至,楚狂先將妹妹推入一個沙穴里。
「小絲,捂著耳朵,閉上眼楮,什麼都不要管,躲在里面不要出來。」
將妹妹藏好後,楚狂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最後,他一個人獨自面對十幾個追兵,他們一個個比他高,比他有力氣,縱然他箭藝超群,也不可能以寡敵眾,沒多久,他已全身傷痕累累,氣竭力衰地半趴在地上。
至少他已把他們引到比較遠的地方了,這樣小絲能安全一點……
「小子,你不是很有力氣、很能打嗎?再站起來打給我看看啊!」幾名南族士兵拿著棍子往他身上打,見他躲到哪里都躲不開的狼狽樣,開心的哈哈大笑。
楚狂壓抑著心里的憤怒,明白自己處於劣勢,他只能盡量閃躲,保留力氣,減少皮肉受苦,再找機會逃命。
這時,收兵的哨音響起。
「可惜不能再玩了,便宜了你這個小子,我就給你一個痛快。」話一說完,一把尖銳的長槍立刻刺向他的腰月復。
楚狂突然一躍避過,然後拿起刀欲刺向對方,在對方急於閃避的時候,他乘機奮力逃跑。
「可惡的臭小子,追!」一群人立即往楚狂逃跑的方向奔去。
另一方面,楚絲一直听話的躲在沙洞里,不知道過了多久,風不停地吹,沙洞的洞口逐漸被吹開。
外面一點聲音也沒有,楚絲悄俏抬起頭,發現外面已是一片黑暗。
她驚慌地爬出沙洞,發覺四周空蕩蕩的,除了許多尸體和飄散在空中的血腥味,什麼都沒有。
「哥哥!」
她喊著,茫然的四處尋找,每踢到一個人就看清楚那人的樣貌,可是一直沒有發現她想找的人。
「哥哥,你在哪里?」夜愈黑,風愈強,沙地里一個人也沒有,只剩下她,她好怕。
楚絲茫然地跑著、找著,臉上的淚乾了又流,始終沒有找到她的親人。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小絲……好怕……好伯……」嬌小的身子在沙地里漫無方向地跑著,又哭又喘。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終於再也-不住,跌趴在沙地上。
「哥哥……」
風不停地吹著,眼楮所能看見的全是一片荒涼,她滿身塵沙,爬起來又跑,跑沒幾步又跌倒,怎麼都跑不離這片沙地。
沒有月光的夜里,天地間仿佛只剩她一個人,四周那樣的黑暗,又一直找不到唯一熟識的哥哥,楚絲的心里更害怕,更惶恐,不知道該怎麼辦。
「哥哥——咳……」忽然一陣狂風吹來,她小小的身子被吹得直往後退,她只能害怕的尖叫。「啊——」
這時,一道紅色的身影由遠而近,在漫天的風沙中,他迅捷無比的抱住那個根本站不穩的小小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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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女孩……真是髒!
望著躺在床上昏迷的小小人兒,他一時無法決定到底該讓她繼續睡,直到她清醒,還是直接把她丟進水池里,讓她嗆醒,順便把身子洗乾淨。
不過,他還未來得及決定,她已經哭著醒來。
「哥哥……」一雙小手朝空中抓呀抓的,因為眼楮上覆著塵土,痛得她睜不開。
他走向前,坐上床沿抱起她,感覺到她驚慌的畏縮。
「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他審視著她的雙眼,拿來乾淨的布沾濕,然後仔細擦拭著她的眼瞼。
拭去眼皮上的塵土,她的眼楮總算可以張開,可是因為哭得太久,又沾了塵土,她的雙眼又紅又腫,加上臉上髒兮兮的,實在看不出她長得什麼樣子。紅袍男子有些失笑,繼續將濕布往她的臉上擦去,她白皙的面容漸漸露了出來。
紅袍男子訝異的抬眉。沒有想到他以為的骯髒小孩,居然有這樣清秀的五官。
「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只是一個過路人。」
楚絲紅通通的眼楮里有著害怕,還有更多的茫然。
她茫然的神情讓紅袍男子的心不由得一揪。這樣的表情,他曾經在戰亂後的孤兒臉上看過,那是一種失去所有之後的空洞,人還在,神魂卻已像是不在身上。
這女孩才多大?
隨即,他想起一來到南蠻時听說南族攻打楚族的事。沙地是楚族的領地,那麼,她是楚族人了?
「哥哥……」楚絲哽咽著,茫然的眼里再度凝聚淚水。
「別哭,不然會傷到眼楮。」女孩的脆弱無依,讓這輩子從來不懂什麼叫溫言軟語的紅袍男子軟下語調安撫她。「別擔心,我會照顧你的。」
一句承諾就這麼月兌口而出,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在她醒來之前,他原本還想直接把她丟給客棧老板,結果現在卻說要照顧她?嘖,他該不會被風沙吹得頭暈了吧?
他的話,讓她的目光轉到他臉上。
「可是,你不是哥哥……」
「不是哥哥,一樣可以照顧你,你的命是我救的,要養活你並不難。」只是照顧一個小女孩,應該並不困難。
楚絲垂下臉,心里還是想念哥哥。
「你叫什麼名字?」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念親人。紅袍男子開口問著,轉移她的注意力。
「楚絲……」
「楚絲?」果然是楚族人。
這名字還真像她。嬌小的她就像絲一般縴弱,細瘦的骨架仿佛一折便斷,無依的神態彷佛不屬於人世間,下一瞬間便會消失。
她還太小,卻面臨戰亂,獨自一個人在沙地里不知道流浪了多久,也難怪她會這樣茫然失措。
不過,雖然他沒有體會過生命里的任何挫折,但他夠強悍,足以應付身旁發生的任何意外;而她的脆弱雖然令人憐惜,但他並不想一直看她這個樣子。
生命本來就是殘酷的,她早晚要懂。
「絲兒,你要不要跟著我?」他開口拉回她的注意力。
楚絲忽然听見他這麼說,不禁呆住了,只是看著他。
「我可以照顧你,但是你也可以拒絕,你要跟我走嗎?」
要跟他走嗎?哥哥不知道在哪里,爹娘也不見了,她一個人下知道該去哪里找他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望著他,她有點不安地間︰「跟你走,你會不會突然丟下我?」如果連他也不見了,她……她……
「不會。」他做事向來不會只做一半,既然救了她,又說出口要照顧她,這個承諾就是一輩子。
「你保證?」被丟下過一次,她怕再有第二次。
「我保證。」
,他向來一言九鼎,結果卻被一個小女娃質疑,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那……我跟你走。」楚絲抓住他不放。「可是……我不知道你是誰。」
紅袍男子抱超她,唇角勾起一抹笑。
「我叫——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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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天朝與西疆皇朝之間往來的道路,有個很美的名字,叫作「絲路」。
很多人都知道絲路旁有座天山,卻極少有人知道天山群脈其中之一的另一端,有座與世隔絕的谷地。
他說,這里叫作「川谷」。
他以川為名,以川為居,以川為伴。
至於本名,他只提過他姓風,原居西疆;風氏在西疆屬皇族之姓。
川谷內流水潺潺,不同於絲路上的黃沙乾道,這座谷地有來自高山上的雪水,加上山脈擋住由西北吹來的乾燥空氣,保留了濕氣、溫暖,形成一處綠意盎然的人間仙境。
楚絲從小生長在滿是沙土的乾燥地方,很少看見綠樹、花朵,更別說是潺潺的溪流和瀑布了,她一進谷就看呆了,同時也愛上了這充滿生機的流水聲。
「這里是我住的地方,也是以後你要住的地方。」川望著她已逐漸恢復生氣的面容,唇角不覺也跟著微微上揚。
雖然他救了她,也承諾會照顧她,但她一直是不安的,突然遭逢變故,加上一路被追殺的恐懼,哥哥不見了的驚慌,一個人在沙地里的茫然無助,全都在她心里留下了陰影。
自從獲救之後,來到川谷這一路上,她的眼神總是驚疑不定,神情惶惶不安,只有在看見川仍在身邊的時候才偷偷松口氣,然後緊盯著他,像是生怕他會在下一刻忽然消失。
夜里,楚絲更是從來沒有安睡過。
川本來是讓她自己睡一間房,結果每到半夜他便被隔壁的尖叫聲驚醒,然後奔入她的臥房,將陷在惡夢中的她喚醒,擦乾她臉上的淚水,再安撫她睡去。
兩天後,他乾脆跟她睡同一間房,這樣晚上她作惡夢的時候,他才不必像逃命似的趕到隔壁的房間去,只為了安撫一個小丫頭。
之後,也許是身邊有個熟悉的人,她比較有安全感,雖然仍會作惡夢,但次數明顯的減少了。
「這里好漂亮。」楚絲半跪在瀑布下的水池邊,好奇地望著澄澈的池水,看見池底充滿各種顏色的石頭。
「走吧,」川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
楚絲只好先拋下美麗的瀑布,跟著他走向池水的另一端。
在這座天然形成的谷地中,幾乎看不出有什麼人為的痕跡,唯一不屬於天然的「物品」,大概就是這幢以石頭砌成的屋子。
「絲兒,過來。」進屋後,他躺上小廳中一張臥榻,喚著她。
楚絲走近,好奇地觸模這張綠色的臥榻,發現它好像石頭,硬硬的,可是模起來卻有種微溫,不像一般石頭涼涼的。
「這叫暖玉。」川看著她好奇的神情,道。
「暖玉?」
「玉,是石頭的一種,但比石頭珍貴,也比石頭漂亮,而暖玉更是非常罕有的,一般人看了都會很想得到,不惜一切也想將它據為已有。」他的解釋,永遠帶著一點現實的殘酷。
「為什麼?」楚絲不明白。一塊玉,很值得大家搶嗎?
「因為據說它具有能醫治內傷、增強內力的功效。」他薄抿的唇扯出一抹譏誚的笑意。
「那……很有用嗎?」她不懂。內傷?內力?那是什麼?
「對一個練武的人來說,這塊暖玉抵得過他二十年的努力。」
「喔。」她似懂非懂。
「你想不想上來躺躺看?」
「嗯。」她好奇地爬上去,平躺著,背上傳來一股暖暖的感覺,但是……「好硬。」她皺眉,拍拍玉石,覺得怎麼躺都下舒服,後來,她乾脆爬到他身上,很快的找到夜里習慣的那個位置,才滿足地輕喟一聲。
還是這樣最舒服。
「絲兒?」他低頭,發現她居然沒一會兒就睡著了-!現在還是大白天耶,而且她居然就這麼把他的身體當成床鋪,一點都不懂得享受暖玉的功用。
不過,也因為她對他的依賴,讓川一向冷漠的神情添了一絲柔和。
他總覺得,他替自己找了一個麻煩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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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川谷中的生活愜意且不受拘束,更沒有危險,但是楚絲仍不時會作惡夢。
太安靜的環境會讓她不安,因為那會讓她想起獨自一個人在沙地里尋找親人的惶恐,根本不敢一個人睡。
川常在夜里到瀑布旁沉斂心神,修習內功,楚絲總是俏悄跟去,听著水流聲,然後在最接近他的地方睡下。她的足音當然瞞不過耳力敏銳的川,但意外發現她在瀑布旁入睡比較不會作惡夢後,他乾脆讓她跟著他,他練功,她就裹著毯子在一旁睡覺。
川不是一個心思細膩的男人,「體貼女孩子」這五個字連听都沒听過。他教導楚絲是很隨興的,偏向自己的喜好,也偏向實用。讀書識字是基本,石屋左側有讓她為之瞠目的豐富藏書,日連夜看十年都不一定看得完;他鍾愛琴聲,所以教她彈琴,因為她也愛上了琴音,所以他替她制了一把木楊琴,讓她能盡情的彈奏。
他不時出谷做他的「買賣」,便教楚絲怎麼在山谷里植種,然後采可以食用的葉菜當食物,讓她在他不在的時候不至於餓肚子。
他不認為她需要習武,因為有他在,她不必擔心安危的問題,所以只教她迷蹤步,可以練來健身,若過上惡人也可以藉此迅速躲避。
他對她並沒有特別好,卻一直用他的方式照顧著她。
直到她癸水初來的那年,這個泰山崩於前而面色不改的男人第一次出現目瞪口呆的表情。
他抱起月復部疼痛的她躺在暖玉上,因為暖玉可以溫暖她的身子,讓她不再那麼疼痛,然後對她解釋她身子的變化。幸虧他懂得一點醫理,這種男女之間的不同之處難不倒他,只是他沒想過有一天他得面對這種情形。
但是,就算懂得這種變化,他卻不知道女人在這個時候都怎麼打理自己,所以趁她好不容易睡著的時候,他飛快離開川谷,又飛快的回來,然後臉不紅氣不喘地為不知所措的她解說打理的方式。
只有他鎮定,她才不會慌亂。
因為她體質虛寒,所以他要她以後都得睡在暖玉上,不可以再跟著她到瀑布邊睡。
楚絲一听就不願意接受。「我不要。」
「絲兒,听話。」川並沒有不耐煩,但不太高興她違背他的話。他已經很習慣那個听話又乖巧的絲兒了。
「我听話,可是我不要在這里睡。」
「嗯?」他皺眉。
「我不要。」
「你乖乖待在這里。」懶得跟她多說,他直接下令,然後逕自到瀑布旁打坐調息,但沒一會兒,他就听見她緩慢的腳步聲。
他張開眼,幽綠的眸子不悅地盯著她,無言地命令她回暖玉上躺好。
楚絲站在原地,只是咬著下唇,一點也沒有要轉身回屋里的意思。
見他神色漸冷,她垂下臉,但腳步仍沒有移動。
忽然間,川轉開臉,身形一動,便迅速消失無蹤。
楚絲驚慌地看見他離開,立刻想追去,可是他已經不見了。谷地說小不小,她根本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他。
「川……」她環臂抱著自己,因月復部傳來的疼痛而蹲,疼出了淚,卻不敢哭出聲。
他丟下她了!她腦海里只有這個念頭。
自從來到川谷後不曾再流下的淚水一發不可收拾,她淚流不止,靠著他剛剛盤坐的岩石,她只是不停地低喚。
「川……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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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著一襲紅袍的欣長身影悄然無聲地落在池畔,冰綠的眼眸低斂,望著昏睡在岩石旁的嬌小身影,隱隱約約還听得見她虛弱的喃語。
「川……」
他彎身橫抱起她,感受到她身軀的冰涼,他飛身一掠,回到石屋內,將她放在暖玉上,掌心運氣,由月復部直透她全身。
隨著身體溫暖起來,楚絲也緩緩清醒,一看見眼前的人,她立刻想起身。
「別動。」在她出聲之前他已先開口。「躺著,放松自己。」
她這才發現他的手貼在她的月復部上,一股熱氣隨著他的掌心緩緩她在體內蔓延,舒緩了疼痛,也溫暖了她的身子。
雖然他教她不要動,但是她還是緊緊扯住他的衣袍,怕極了一眨眼他又會不見了。
好一會兒,川才停止運氣,瞥了眼她緊抓的泛白小手,他月兌鞋躺上暖玉,將她摟入懷中。
他為她的不听話而動怒,所以離開,但一回來發現她茫然無措的哭倒在岩石旁,他才明白,這麼多年來,她被丟棄的不安始終沒有消失,只是隱藏在心底,在遇到可能的相似情況,她便會特別黏人,怕極了他丟下她不管。
她的自虐讓川在氣怒之余也有些無奈、不舍,畢竟這小家伙他從小養到大,怎麼可能對她完全沒有一點點心疼?
他的冷臉可以嚇退任何人,可是從來對她起不了作用,對她來說,只要他別丟下她離開,他再凶都沒關系,真讓他不知道該說她是大膽、遲鈍,還是小笨瓜一個。
「川……」躺在他懷里,楚絲一雙小手在他身上模索著,接著張開手臂用力抱住他。「你還生我的氣嗎?」
「沒有。」他簡單地回道。
「那你不會再走掉了吧?」好似她抱得愈緊,他就愈不會離開,可惜她細瘦的雙臂怎麼努力伸長,也無法完全環住他。
瞥了她的動作一眼,川的心無法再冷硬。
八年的相依相伴,昔日的小女孩已經長大,雖然才剛成長為少女,但再也不是那個連他半身高都不到的小女娃了。
她對他的依賴與日俱增,但他是一個習慣獨來獨往的男人,只是對於她,他表面上能做到淡漠,實際上,他卻只為她一個人牽腸掛肚。
她不知道他所謂的「買賣」,其實就是賺取殺人的酬金,有人出得超價碼,他不介意手上多沾一份血腥。刀起刀落的生涯其實很單純,請得動他的酬勞可謂天價,他不必太忙碌,就輕易賺進斗金,讓兩人生活無虞。
對川谷以外的人來說,川,代表一個神秘殺手,從來沒有他完成不了的任務,殺不了的人,也從來沒有人知道他是誰。
但對楚絲來說,川是她的天,她唯一的依賴。
「川?」她執意听到他的回答。
「不會。」他看了眼她漸漸恢復血色的臉,伸手觸了下她的額頭,確定她已無恙,才真正放心。
「那你抱著我,好不好?」如果他抱著她,就算他要走,她也一定感覺得到,可以立即醒來。
川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但他沒說什麼,只是如她所願的抱著她,輕撫她的背。
「快睡吧。」他知道她需要休息。
她沉默了會兒,忽然道︰「那一天,哥哥把我藏在沙洞里,教我乖乖躲好,不可以出來,他會回來找我,可是……他沒有回來……」
明明是八年前的事,她那時才五歲,不應該記得,可是她卻記得清清楚楚,無法忘記哥哥那時臉上的神情。
「我不要只能等,不要被丟下……」她略顯沙啞的嗓音顯得楚楚可憐。「川,我可以在這里等你,可是你不要什麼都不說就走……如果你真的不想要我了,就明白告訴我,不要什麼都不說,轉身就走……」那種不明白自己是不是被丟棄的惶恐,比什麼都令她害怕。
「我不會丟下你。」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他沉然的嗓音淡然卻堅定,「我答應過你,你忘了嗎?」
她搖頭,表示沒有忘記。
「絲兒,想做我的女人嗎?」他突然這麼問。
楚絲一愣。
「你十三歲了,該明白男女之間的不同,天天與我同榻而眠,你想過要嫁給別人嗎?」
嫁人?沒有。她搖頭。
「我想,除了你,應該沒有別的女人可以讓我這麼頭痛了。」讓他心疼,無奈,狠不下心,只能嘆氣。
她讓他頭痛,有嗎?楚絲一臉困惑。
「要不要成為我的女人?」川重復一次問題。「成為我的女人,你就屬於我,我同樣屬於你,你永遠都不必擔心我會丟下你。」
她望著他,終於反問︰「你會只屬於我一個人嗎?」
他一呆,啞然失笑,沒想到她會問出這種話。
男子可以同時擁有許多不同的女人,她想獨佔一個男人,是會被稱為護婦的;但對於他,這並無不可。
既然當初願意攬下她的這個包袱,他自然不能丟棄,但這可不代表他還會攬下其他的包袱。
包袱,一個就夠了。
「會,我們只屬於彼此。」
「那,我要成為你的女人。」而他,也成為她的男人。
「一吻為定。」抬起她的臉,他輕踫她的唇辦,卻沒有吻得太深。
從此時起,楚絲是他定下的伴侶,一生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