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短短一年時間,公司的業績已經達到總公司的初步要求。而一年兩個月的學程,勤奮的詹沂婕已經把論文交出去,她預估下個月就可以通過面試,拿到畢業證書。
蔣雖然還拿不到文憑,但他替分公司拍的宣傳廣告,不但廣貨好評,還在台灣得到獎項。
對了,順帶一提,台灣的唱片公司成功地培養出一個少女團體,听說唱片開紅盤,大賣二十幾萬張,還有不少的偶像劇邀她們入境。
這次的成功,再次證明,蔣是個相當有眼光的老板。
最叫蔣高興的是,從明天起,他就要飛到L.A,跟在知名導演身邊請益,照以往的記錄來看,他的L.A行,絕對大有收獲。
有這麼多件值得開心的事,不開瓶酒來慶祝,未免對不起自己。
于是,他做了滿桌子好菜,七點不到就沖到公司逮人,硬是把詹沂婕抓回家,和他同慶。
讓她訝異的是,judy居然沒在餐桌上出現。
她懷疑地看了蔣一呀,用眼神向他發問,他笑笑不以為真地說︰「她還有別的約會。」
「你們不是吵架了吧?」問這話的同時,她居然暗地竊喜,無知加三級白痴!
「沒有,等我回來,她會到機場接我。」他擺著碗筷,半點不想談。
沂婕沒猜錯,他們是吵架了,不只一次,常常一鬧就是三天五天避不見面。
judy不高興他經常心不在焉,不高興他常不自覺把話題拉到沂婕身上,更不開心他三不五時打電話給沂婕。他很痛恨,judy經常性追問,她和沂婕對他而言,哪個比較重要?
這有什麼好比的,一個是噴油,一個是情人,不同身份怎麼比?
而且她不愉快,他也不見得高興啊,她還不是三不五時和jack出門,那家伙色迷迷的,一看就是別有所圖,只有judy覺得他的眼楮很誠摯。
「她不跟你去L.A?」詹沂婕問。
她以為他們夢想一致,方向也會一致。
「沒有,暑假她要回家。」回福羅里達參加她姊姊的婚禮,judy希望他以她的男伴身份出席,可是,接下來兩個月他會忙到不行,他不敢答應,結果他們又為了這件事大吵一架。
judy摞狠話,說他不出席的話,就要讓jack走這一趟,還要向家人介紹,jack是她的未婚夫。
「如果哦你真的有意思安定下來,你應該上門禮貌性拜訪。」
「連你也這樣說。」惱!女人的思維怎麼都是這副樣子。
他的口氣有點爛,詹沂婕擺出兩只手,做出暫停動作。「喂,這不關我的事,你不必把脾氣出在我身上。」她給他夾了滿盤子菜肴,還把兩個人的杯子倒滿滿,就照他說的,開心慶祝,就別對不起自己。
仰頭,蔣把酒一口吞下去,再倒滿杯子,和她踫杯,然後又一口氣喝掉。
她自己也吃了起來,她餓壞了,早餐中餐,一個焙果隨便解決,看到滿桌子菜還真讓人胃口大開。
「沂婕是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歡多金男?」
蔣用自己的杯子踫踫她的,示意她喝酒。她聳聳肩,沒反對,端起酒杯,學習他的豪邁。
「是啊,你知道自己有多麼幸運了吧。」有個多金老爸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幻想。
「所以,judy喜歡jack是很容易理解的。」他打個酒嗝。
「jack,你的情敵嗎?他比你更多金?不會吧。」她替他把酒杯拿走,把筷子塞進他手中。
「我沒告訴過judy,我的父親、家族企業或是唱片公司,她以為我只是個空有幻想的窮小子。」他夾了一筷子魚後,又把酒杯拿回來,注滿酒。
「怎麼會是空有幻想,你這段時間的努力,她都在你身邊,應該看得到。」
「一個未成名的導演,什麼都不上,何況我連導演都還稱不上。」
詹沂婕無言,她以為他們的夢想串在一起,他們會手攜手一起邁向成功。
「一個男人會無條件對女人好嗎?」蔣問。他抓抓頭發,帶著兩分茫然,他小醉了,但是還是一口一口,喝掉杯中紅色液體。
「有多好?」
「生日的時候送她五克拉鑽戒,二十四小時隨傳隨到,只要我沒空,他就是護花使者的第一人選。」
「你也送得起鑽戒,至于隨傳隨到不如,你也派個司機給她,讓她充分理解有志男兒的忙碌與不得已。」
她想到的是解決問題,沒想到,愛情不單是解決問題這麼容易。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jack知道我的存在,為什麼還和judy那麼親密?」
「你問倒我了,我不是jack。」
「算了,干杯!」蔣高舉酒杯。
好吧,身為朋友,沒辦法替他分憂,至少課可以陪他同醉。
「干杯。」她舉杯一飲,熱辣辣的液體灼了她的腸胃,一股暖流劃過,溫了心膽。
「沂婕,你有沒有喜歡的男生?」
真的醉糊涂了,他不是說過嗎?像她這種女強人,根本不符合男人的標準,男人踫她只是貪圖一時新鮮,她那麼聰明,干麼讓自己去滿足男人的好奇心?
「喜歡又怎樣,又沒有男人會看上我。」酒精催促了她的小臉;心酸不必費心埋藏,她可以直接把苦澀壓進地球中央,讓岩漿一口氣燃燒掉。
放下筷子,她和他鯛起酒。
他捏捏她的臉,咯咯大笑。「誰說的,你很漂亮又有能力,很會替別人著想,你是個一級棒的超級大美女。」
「哈,你醉了,你只有大醉時才會對我甜言蜜語。」
「我沒醉,我說你是超級大美女是真心話,出自這里」他捶捶自己胸膛。
才兩三杯,詹沂婕也茫了,拍掉他的手,端起空酒杯,搖搖晃晃的走進客廳,一窩進沙發里,她仰頭朝後面大吼,「一級棒美女有什麼用,你還是喜歡你的judy。」
「誰不喜歡judy,我喜歡、jack喜歡、教授喜歡所有的人通通喜歡,我得打敗多少對手,才能變成她的最愛。」
他一手酒杯、一手酒瓶,跟在她身後進去客廳,啪,摔在她身邊。
「恭喜恭喜,你贏了,獎品是美酒一杯。」
她用自己的杯子裝滿酒,湊到他嘴邊。他喝一口、她一口、他再喝一口、她又喝一口一口一口一口一口喝到最後不過癮了,他們把酒杯丟掉,就著酒瓶,越喝越順口。
「但有人想要爭取敗部復活,怎麼辦?」蔣扳過她的臉,眼楮對著她的眼楮問,近得奪人心魄。
她頭好昏哦,他在她面前有一個影、兩個影,桃花臉,桃花鼻一堆子桃花變成桃花林
她在劃下陶醉,咯咯笑得好開心。
「把他踢走!告訴他,你不給他復活的機會。」
「如果judy堅持讓他復活呢?」
「你就用你的奪魂眼對她猛放電,像這樣」她伸出兩手捧住他的臉,眼對眼、鼻對鼻、唇對唇
「然後,用力給她吻下去。」他接話。
「對,給她一個世界頂級的法式熱吻。」
「像這樣嗎?」
說著,他果真給了她一個世界頂級的法式熱吻。
四唇相接,心悸
蠢蠢欲動的感覺延展到彼此的每一根神經,他舍不得放手、她舍不得喊暫停,只是靜靜地汲取汲取對方的氣息。
熱烈的吻,熱烈的心,熱烈的兩個人在酒精催動夏,更接近對方。
他的手滑進她的腰際,從微掀的襯衫底下,撫上她細致滑女敕的肌膚。真甜、真軟,他喜歡她的唇,也喜歡她柔細優雅的腰際。
她的腦子亂到不行,原來這就是接吻啊,她的初吻奉獻給桃花男,而他帶給她一次無與倫比的刺激經驗。
她喜歡他的靠近,于是,她的頭垂在他胸前,傾听他紊亂的心跳聲,傾听他微喘的呼吸。
仿佛、仿佛他們已經融為一體,仿佛他們的牽彼此神經,仿佛他是她的山,她的他的影
「喂,女強人。」蔣在她頭頂上傳出一陣輕笑。
「什麼事,桃花男。」她在他胸前慵懶。
「法式熱吻不是只有這樣子。」他還想再試一次,再一次把她的馨甜融入身體里。
「真的嗎?不然還要怎樣?」
「法式熱吻有一部曲、二部曲、三部曲一曲一曲唱下去。」
「哦。」她點頭。
「剛剛那個是一部曲。」他解釋得很認真。
「哦。」她听的也很認真。
「我準備好要唱二部曲了,你覺得呢?」
「我?我一向的都比你快一步準備好。」開玩笑,她可不是普通女人,她是女強人啊。
「很好,我就是喜歡你的能力。」
說著,他勾起了她的臉,再一次唇瓣相觸,再一次心靈相貼,再一次他的心跳紊亂,亂上她的氣息。
他熱烈地搜尋著她的芬芳美麗,她勾住他的頸項,等待著二部曲、三部曲的降臨
陌生的熱潮,陌生的,陌生的兩個身體相依
火燃過原野,愛情漫過山間,他們都失控了,失控于突如其來的之間
詹沂婕醒了,從頭到腳,全身酸痛,她輕輕轉動脖子,移動手腳同時,發現自己被壓在一具巨大的之下。
眼楮倏地睜大,昨夜發生的事,一幕幕回到腦袋中。
天!她大驚失色,直覺推開身上的巨形果男,然後,蔣也醒了。
沒有棉被,沒有舒適的枕頭,整個晚上,他們在客廳的地板相互依偎取暖。
他們互視對方一眼,同時背開身。
散亂的衣服離詹沂婕較近,她穿回自己衣服的同時,也好心地把衣服往後丟,丟給那位雄壯威武的大街先生。
兩人都不說話,動作加速,都在完成著裝之後,一言不發,跑回房間里。
關上房門後,她忍不住搗住臉,一聲哀嘆。
「完蛋。」懊惱極了,她怎會天翻地覆地把兩個人的關系搞亂?
往後她要如何面對一個和自己有肌膚之親的男人,且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真是高難度的工作。
懷到言語無法形容了,她以為自己的喜歡藏得隱秘妥當,誰想得到幾杯黃湯下肚,通通現出原形。她以為有本事和蔣當對真正的死黨,不談愛,不說擎,成為一輩子長長久久的朋友,誰知道情況失控,讓擅長掌控全局的她,亂了方向。
清醒,不準再迷糊了,她得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好方法來面對蔣。她不能躲起來,女強人沒有怯懦的權利。
她進浴室洗澡,她換衣服,她在整理自己的同時,努力整理思緒。
當她走出房間時,以為自己可以好好面對蔣了,沒想到,會看見他拿著抹布在清理白色沙發上面的血跡
很好,她的勇氣在剎那間隱去。
听見開門聲,蔣抬眼,他盡力擠出笑臉,臉上的桃花開壞了,不再讓人如沐春風。
詹沂婕低頭斂眉,因他勉強出來的笑容,受傷。
他加快動作處理完畢,收好抹布,走到她面前,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沂婕,對不起。」
呵真沒創意的開頭。
「其實,我還滿擔心的。」她也笑,但擠笑臉的技巧比他好一點,至少,她的笑容里,沒有傷人的勉強。
「擔心什麼?」
「怕登上金氏世界記錄——全球最高齡的處女。」
他一听,放聲大笑。
很不錯吧,女生終是比男生善于演戲。
「沂婕昨天晚上,我的心情不是太好。」
所以,她是他發泄負面情緒的工具?她又笑了,越笑越自然。「我知道,朋友嘛,幫你承擔一些,理所當然。」
「我沒想到自己會失控,你是個很棒的女生讓人難以拒絕。」
他發現她脖子上的吻痕,昨夜情景跳上心頭,又是一陣心跳怦然,迷惑眩暈,她真的讓人難以拒絕。
「你也不差啊,第一次是你,我的下個男人可辛苦了。」她還在想辦法逗出他的真心大笑,很白痴,但她不能不這麼做。
「那,我,我」蔣結巴了,一個對一夜毫不陌生的男人,居然在她面前,講不出正確的語句。
「你應該趕快上飛機,如果你對那位知名導演還懷有高度期待的話。」
詹沂婕努力表現也落落大方。不過是,就當坐了一次失速的雲霄飛車,下車了,笑一笑,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那你」她越是表現得坦然,他的心越是扯痛,他明知道她在演戲,這種事對任何女人都不會是沒有意義,但她拚了命演戲,讓他覺得自己很混蛋。
「我也要去上班了,需要我開車送你去機場嗎?」
「可以嗎?」他還想要談。
「當然可以,你是總經理,我是地下總經理,整個公司沒有人比我們更大。」她輕笑。
車上,她的笑容沒減量過,她東拉西扯,說公司里面的事,說學校里面的事,就是不肯提到兩人發生的意外事件。
「Abber知道我的論文過關時,那個表情啊,精彩絕倫。我故意走到他面前,讓他看看被他批評得一無是處的東方女生,就是比他更早拿到學位呵呵。」
「沂婕。」
「怎樣?」
紅燈,她停車,轉頭看他。
他還是滿臉愧疚,這男人真糟,都給他搬好台階,他怎麼不懂得順勢爬下來?看來冷艷女強人轉了性,在他面前像個歐巴桑嘮叨不停,痞子風流男也轉性,一場游戲,讓他變得躊躇猶豫。
「你知道我的手機號碼,有任何事,就打手機給我,就算半夜也沒有關系。」
「你半夜有力氣接電話,我半夜可沒力氣打電話。」她笑笑。
「我的意思是,發生任何事都要讓我知道。」蔣突然抓住她的手,嚇她一大跳。
她的指節緊了緊,抽開手,強自鎮定。「比如,再踫到一次搶劫?放心,我的運氣沒那麼糟。」
「沂婕,你知道我們的交情不是普通泛泛,我很珍惜現在,不希望改變。」
不明所以的,她越是笑得雲淡風輕,他越有失去她的恐懼,她會走掉嗎?趁著他離開的兩個月里。
他要的是「現在」而不是「可能發展」?
詹沂婕抿唇干笑。笨!除了朋友,他從來沒想過和她有其他發展。
「我們的有道理改變嗎?你還是需要我這顆煙幕彈替你管理公司,我也覬覦總經理薪水。放心,只要你不想改變,我就不會改變。」
改變,是兩個有共同意願的人一起努力,才會發生的狀況,不是光靠一個人的單方面想像,就能發生的。
她懂,他已經一次次對她說明。
「你會讓我隨時隨地找得到你?」蔣沒有安全感,非要她承諾。
「保證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她舉五指發誓。
「如果我讓你很受傷,你會讓我知道?」他一再叮嚀,老婆婆性格爬上身。
她已經夠受傷了,但她是個實際的女人,讓他「知道」之後呢?除了在自尊心上面多刮幾道傷痕之外,會有什麼不同?
「不會,但我會想盡辦法,逼你替我加薪。」
蔣微笑,踫到她是他的運氣,她獨立自主,從不讓人擔心。
但這種女人最吃虧。女人要裝笨,裝柔弱,讓男人挺身為她做牛做馬,女人可以偶爾驕態,偶爾任性,只要男人夠愛她,她還可以無限制要求。
她不懂要求,所以,她是真笨!
「如果你需要幫忙,你會第一個通知我?」
他伸手,想像以前一樣揉揉她的頭發,她卻直覺閃開了,他錯愕,把手縮回。
她打算和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蔣的心,狠狠抽幾下。
「女強人一向能把自己的事處理得很完美,幫忙?免啦。」一個錯誤,夠了,她不想一錯再錯,錯到淪陷得再也回不了頭。
「女強人就是這樣不可愛。」
「沒辦法啊,誰叫我骨子里流的血有強人染色體。」
詹沂婕停車,看他一眼。
他嘆氣。「有什麼重要的事,記得通知我。」
「我會。」
「有重要的信件,就轉寄給我。」
「我知道。」
「有需要幫忙」話說到一半,蔣才想起來,同樣的話他已經說過。「總之,保重。」
「我會,你也好好加油,希望這兩個月,你大有斬獲。」
他們都在說客套話。在這麼尷尬的情況下,除了客套話,他們還有什麼其他選擇?
「你你不要太累,公司的狀況夠,夠好了。」他從沒在女人面前結巴過,而她,讓他說話不順暢。
「知道。」
「那,我走了,保持聯絡。」
終于他下車,終于他帶走行李,終于,她再也看不見他的背影。
垮下肩膀,面具滑落,輕輕地,她的並沒有靠在駕駛盤上,哭泣。
她不知道他又折回來,不知道他看見她不讓人知道的脆弱,他沒走近,沒有出聲安慰,只是靜靜地,靜靜走回機場里
兩個月了,蔣天天打電話給她,兩個人用手機說著言不及義的話,聊公事,聊他和名導演之間的事,聊生活瑣事他們什麼都聊,就是不提那一夜。
他們都以為,只要不提,慢慢地,就會事過境遷。
她同意這個論點,她相信光陰最殘酷也最仁慈,它殘酷地把人催老,也仁慈地讓人們的年少輕狂在歲月里磨蝕間,遺忘
她真的這麼想,她以為兩個月這後,蔣回來,他們之間的關系會回到過往,朋友,死黨Anyway,她總還是在他身旁。
可是,生命往往自作主張,它們會牢牢抓取一些東西,不肯放。
詹沂婕月兌掉高跟鞋,拿起咖啡懷,猶豫了一下,把杯子放回桌面。
這個習慣該戒了,听說咖啡因對胎兒不好
是啊,真倒楣,在不孕夫妻佔兩成的社會里,她居然一次就中獎,還是個超級大獎——醫生說她懷孕了,並且在她的肚子里找到兩個胚胎。
雙胞胎耶,真厲害,她不只能力強,連子宮受孕率都比一般女人來的厲害,要是台灣每個女人都像她,政府哪還需要擔心人口老化問題。
淒涼一笑,她的未來成了未定。
有人的愛情是玫瑰,有人的愛情是茉莉或薔薇,而她的愛情是最不起眼的無花果,末見花朵的綻放,未聞愛情的芬芳,偏偏就結了果,逼她獨自品嘗。
詹沂婕苦笑,她肯定得罪過月下老人,他才會把她的紅線接到抓著無數條紅線的男人手上。
讓他的女人緣太好,她的男人緣太差,讓他的愛情多到無力負荷,而她的愛情卻又他沉重
吸吸鼻子,她把發酸的心情吸回肚子,听說再過幾周,她就可以知道胎兒的性別。醫生問她,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這不是她考量的問題,眼前迫切需要考慮的是她該怎麼面對親人朋友,面對即將回來的蔣?
偏偏事情不是一件件,慢慢掃和,它們是排山倒海,好幾波同時向她打過來。
就欺負她是女強人,不能喊救命,咬緊牙根也得忍受下來嗎?這個世界,對女強人不公平。
吁她揉揉發痛的雙鬢。
早上,她忍住孕吐的不舒服,先回學校拿畢業證書再進公司,哪知,才踏進辦公室就看見蔣譽坐在她的位置。
他是個冷酷的男人,一見面,他就問︰「這個位置是蔣的,還是你的?」
他連讓她編造謊話的機會都不給。
她進門前,他已經和員工們開過會,把這段時間公司里的運營,發展模得一清二楚。于是,他知道蔣是傀儡,而她才是幕後藏鏡人。
蔣譽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總經理並不喜歡這份工作,他有他的夢想,他的未來。」
「他的未來關你什麼事?你們之間有什麼關系?」
他的語調清冷,不重不輕,每個字句卻都讓人起雞皮疙瘩,傳說中,蔣譽精明能干,冷酷無情,得罪他的人都不會得到好結局。
她想,她得罪他了。
既然已經得罪,想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她索性豁也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定位,有人適合經商,有人適合當藝術家,有人熱愛政治,有人喜歡濟世救人,不同的人應該放在不同的位置,沒道理因為蔣出生在你們的家庭,就得被逼著穿上西裝,打領帶,坐在辦公室里面乖乖當一個痛苦的總經理。」
「你連我們的家庭都有意見?」他冷哼。
她假裝沒听見他的輕蔑。「如果你有本事查出我是真正的主持人,一定也有本事查出蔣在什麼地方念書實習,他想要拿到什麼學位。」
「沒錯,我是查出來了。」到現在他還不確定,該不該把這份調查報告交給父親。
「既然有心調查,建議您,順便調查蔣在這段時間里,有多麼自在快樂。」
「你指的自在快樂,是拍這些不成熟的東西,還是認識一個華裔ABC?」
他把資料往桌上一丟,詹沂婕打開,紀錄完備得讓她說不出話。
「這些片子怎麼不成熟?事實證明,這支廣告得獎了,而分公司因為這支片子提升了百分之四十五的出貨量。」得罪一分和得罪十分並無不同,她干脆把話挑明了說。
「又如何?」
「這代表蔣不是空口說白話,不是只會作夢,他正一步步有計劃地朝著既定的目標前進,如果真的為他好,身為兄長的您,應該支持他,而不是像食古不化的老人,心存偏見。」
「說得多麼鏗鏘有力,你呢?為什麼支持他?只是因為他是個有夢想的青年,或者你背後有什麼目的?」
她的目的是啊,她還真需要花點時間好好想清楚,她到底是賺到經驗和薪水,還是賠上愛情與未來?
「您認為呢?」她不答反問。
「我認為你想利用他的單純,奪取實質的權益,你和總公司里那派看不起阿的人一樣,想扳倒他,取而代之,只不過你的手腕比他們更高明。」他的話傷人到底。
原來她是這麼有心機的女人?說的真好,好到她連反駁的話不出口。「既然讓你識破了,你打算怎麼做?」
蔣譽盯住她,細細觀察她的表情。平心而論,他很欣賞她,她把賠錢公司帶出成績是事實,她挽救了一條很多人都救不回來的銷售線是事實,若不是她用這種卑劣手段對付阿,他會大力提拔她。
「你的文憑拿到不是?」
早上才拿到的文憑他也查得到,誰能否認他的辦事能力高超?她苦笑。
「是。」
「你把東西整理好離開公司,也搬出阿的公寓。」蔣譽下達命令。
能說不嗎?不能。
現在不離開,幾個月以後她照常要離開,懷孕瞞不住,而她想留下孩子卻不想徒增蔣的困擾。
也好,就趁這回,一次解決。
蔣譽離開後,她召集所有員工,宣布自己將要離職,把工作交接給蔣譽指派的接任總經理。
然後,她回辦公室,慢慢收拾自己的東西,從中午收到下午,收到晚上,收到所有員工都離開公司了,她才做最後一番巡禮。
走進會議室,她想起初來時被排斥的舊事,想起什麼狀況都不曉得,蔣就敢長篇大論站在這里說服大家
他的人際關系真的好到不行,他說服人的能力叫人嘆為觀止,這麼有才能的人不當奸商別說他的父親兄弟,就連她這個外人也看不過去。
知道她被搶劫後,好幾次蔣看她太晚回家,就提著宵夜來慰勞她可憐的腸胃。
也好,就這樣斷了吧,她不必找借口離開他,不必擔心懷孕的事曝光,不需要煩惱接踵而至的種種難堪。
就這樣斷了,很好。
詹沂婕穿上鞋子,把要帶走的東西一一放回原處,這些都不是她的,連坐慣了的位置也不是,還有什麼需要帶走的?
拿起包包和外套,穿上高跟鞋,走出辦公室,突地,她皺緊眉頭,月復部間的一陣絞痛,讓她知道不對勁